但她又知道,自己杀不了他,且不说无法近他的身,即使近他的身,她也知道,她杀不了苏长离这个人。

古音默默的抿了唇,一旦身份被暴露,令苏阁老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怕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大仇未报,她不能死。

即使是死,她的身份也不能暴露,不然,朱家就倒楣了。

马车哒哒的往回而返,回到了朱府上。

朱云雀迎了来她,问她:“表妹,你这是去哪了?”

她含了笑:“去看重楼了。”

“表哥,你怎么了?”看他样子并不兴奋啊?以往她从重楼那回来,她若提到此人,他眼睛必定放光。

“重楼与那人,又好上了。”

“什么。”她有点不敢相信。

“你是说,重楼与苏大人又好了吗?”

“嗯,在翰林书画院看见他们在一起了。”

“…”苏阁老一点不在乎她嫁过人吗?当初还是她退了苏阁老的亲。

这个人,可真让人费解。

他怎么会对重楼如此重情?

古音默默叹口气,为他遗憾的说:“表哥的希望又落空了。”

“我不要紧。”朱公子不甚在意的,又说:“倒是你。”一直没出嫁,才让人急死了。期间也有为她提过亲事,奈何她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瞧不上的。

她父母不在了,性子刚烈的她若不肯嫁,谁做得了她的主呢。

他娘苦口婆心的劝了她许多次了,却也是无用的。

古音淡淡的笑笑:“我怎么了,我总不能随便找个人,便把自己嫁出去吧。”像她这样父母双亡的人,除了朱家也没有什么好依靠的,想要找个权贵之家是万难的,即使为人继室,也是难的。找个普通的商户人家,她也不甘心啊!高不成低不就的,就这样拖了下去,这当然只是其中之一。

其二,大仇未报,怎敢嫁人。

只怕真嫁了人,生了孩子,当了母亲,反而有了束缚,哪里有一个人逍遥自在。

一个人,却也难免会招来闲言碎语。

“古音,你莫不是有什么意中人了吧?”

“…”古音惊讶瞧他。

“我瞧你总是往顾家跑…”顾家只有一位大少爷成了年。

古音忙喊停:“表哥你休要胡猜,没有的事,都统大人自有妻妾。”

“我又没说是都统大人,你怎么反不打自招了。”

“你打趣我,不理你了。”古音扭身跑开,回了自己屋里。

都统大人那里也起了疑心了,顾才华一旦醒过来…

顾才华不能醒过来,他必须死才行啊!

这事之后,当天的夜里,国安候府又被惊动。

杜姨娘一直守着顾才华寸步不离的,只希望他醒来后能够第一眼看见她在身边,她趴在床边原是小睡了一会,后来醒了过来,伸手轻轻摸摸顾才华的手,发现他手冰凉了,再看看他的脸,脸色苍白的不像个正常人,她轻轻伸手探他鼻下气息,好像没了气息。

杜姨娘脸色大变,惊得浑身颤抖,尖叫了一声便冲了出去直喊:来人啊,来人啊…

婢女都被惊动,后来华歌大夫匆匆赶来,最后确定,顾才华已逝。

杜姨娘瘫坐在地上,眼泪啪啪的流。

她才十九岁,就失去了丈夫,从此要寡居一生,也失去了候爷的庇护,七少爷也还不到两周,便失去了父亲…

这忽然的变化,让她又惊慌,又害怕,还有失去丈夫的痛苦。

自入府以来,顾才华独宠她一人,再未纳妾的。

顾才华在夜里逝了。

过了一会,府里的人都起来了。

顾燕京的他的两位姨娘、顾今笙、四小姐各院的人也都赶了过来。

顾才华死的有些突然了,总归是让人措手不及的。

今笙询问杜姨娘是什么时候发现父亲逝的,杜姨娘含着泪一五一十的说了。

顾燕京也检查了一番,没从父亲的身上再查出有什么不妥。

不管怎么样,人现在是真的没了。

国安候府这几天又办起了白事。

这一回,太傅府上是再没有来人了,只有苏长离一个人来了。

宫里也来了人,为了避免太过招摇,顾湘君身着普通的装扮,穿了素色的衣裳,和自己的父亲母亲一块过来了。

顾家兄妹在灵前守着,不时有客人前来吊唁,人来人往的。

苏长离人坐在外面,有人过来和他小声交谈几句。

“楚湘王到。”

通报声入耳,不能不吸引人的注意力。

听说这楚湘王最近在和苏阁老抢女人,抢得轰轰烈烈。

楚湘王今天也穿了一身黑色的素衣,一改往日的风流倜傥,老老实实目不斜视的走到灵堂前对逝者弯了下腰,照着规矩烧了纸上了香,逝者家眷一起还了礼。

“笙儿,节哀顺变。”楚湘王开了口,声音不似往日那样大,极轻,像是怕吓着她,惊动了她一样。

她也没想到这楚湘王会来啊,根本没通知他。

他们家与这楚湘王八杆子打不着的好吧,他现在过来,不是再一次告诉别人,自己与他有关系吗?

“楚湘王,您来干什么。”顾今笙开了口,声音冷淡。

“笙儿,瞧你这话问得,候爷是你的父亲,候爷逝,我理当过来的。”

“管你什么事啊?你快出去。”

楚湘王轻哼:“放心,就算本王不在这儿待着,别人也知道咱俩啥关系,你要欲盖弥彰,本王会配合你的。”说罢这话,他转了身,当真是准备走了。

今笙瞪着他,今天府上的人更多了,他这个时候过来,不就是要明白着告诉别人,他们有关系吗?

三爷还在外面待着呢。

顾今笙气得不行,一时之间也只能干瞪眼。

楚湘王转身退出灵堂,走到外面,也有认识他的,尊他一声楚湘王,他大大方方的挥挥手,走了。

虽是来去匆匆,但这个人实在是无法忽略的存在啊!

古音小姐到。

好在古音很快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这京城四大才女啊!也算得上是个奇人了,十八岁了,虽是貌美如花,愣是没把自己嫁出去,这事还能小么,早就在圈子里炸开了,茶余饭后,难免让人议论一番。

四大才女,现在瞧来,也就太后顾湘君过得好了。

古音匆匆而来,由她的婢女石榴陪着,她这一路走进来,这国安候府到处都是人在站着,这一处,那一处的,还有仆婢来回忙碌着。

她一路走过来,大家也就朝她望了望。

国安候府毕竟在办白事,倒也没有人大声喧哗。

她匆匆走进了灵堂,照着礼节,依旧先烧了纸上了香行了礼后,这才看了看今笙,轻声和她说:“重楼,我还原想着介绍个大夫给您,没想到会…”她很难过的看着她,又说:“节哀顺变。”

今笙抬眼看她,神情很平静,由于之前哭过,到底是双眸红肿了的。

父亲的死,她虽是难过,却不如母亲的逝对她冲击来得大。

她默默的看了古音一眼,轻声说:“我也没想到,父亲会走得这么匆忙。”

“他是让人杀死的,胸口让人捅了一刀子,流了许多的血,脑袋也受伤了,好在他逝前有留下线索,这个凶手,很快就会被揪出来的,我不会让她逍遥法外的。”

三爷怀疑她的话,到底是在她的心里也种下了疑惑的种子。

她说这样的话,就是想看看古音的反应。

她万不愿意怀疑她,却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猜测她。

古音为她难过,言:“有线索就好,我也相信一定地查明真相的。”

今笙点点头,古音再弯腰行了礼,退了下去。

女眷那边,顾湘君和她母亲坐在一处,有些妇人正围着她们说话。

古音站在那里看了看,人都围着顾湘君而坐。

她现在是太后了,有的是妇人想要巴结亲近她。

虽是办白事,但也不妨碍妇人们在一起说些闲话。

好事的妇人也有见过古音的,知道她是谁,有妇人调笑说:“这不是朱府的古小姐么。”上下打量她,眼神里便有几分的挑剔了。

她当选了四大才女,自然算得上有名气的了。

十八岁了还没有嫁人,名气就更大了些。

长得再好看,十八岁了还不出嫁,总归是会让人笑话,背后议论了去的,但这古小姐算不得权贵之家,妇人们倒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咱们京城的四大才女,就属太后最是有福气了。”

其她三位,的确是一个不如一个。

古音这时走了过来,朝顾湘君行了一礼:“见过太后。”

“古音,坐这儿。”顾湘君让她坐自己旁边,有婢女便过来加了凳子给她。

她与古音并不常见面,但总归也是投缘的。

妇人们坐在一处闲聊上几句,男人们都在屏风的另一端坐着。

顾才华的丧期过去之后,这天晚上,顾今笙和哥哥一块整理父亲的房间,主要是想找到那块麒麟玉,从他的睡房到书房,最终,顾燕京触动到书房墙壁上的一个暗格,就是从墙上拆了一块砖,若用肉眼看,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墙还被书柜挡着,便藏在那里面了。

麒麟玉取了出来,两个半块的麒麟玉已经完整的装在一个精致的匣子里了,除了从色泽上可以判断出的确是一件价值连城的麒麟玉外,实在看不出别的什么门道了。

这块麒麟玉便被顾燕京收了起来,带回去了。

忙了几天的丧事,各人也是精力疲惫的。

顾今笙回去后便倒床歇息了,为父亲守了几天灵,她确实也困了。

又过了几日,给顾才华过了头七后的第二日,古音又来到府上了。

今笙请她到自己的客堂坐了下来,她显得无精打采的样子,古音看在眼里,关心的询问:“重楼,你瞧着没多大精神啊,是不是哪不舒服了?”

今笙叹了口气,和她说:“最近天天做梦,一闭上眼,就梦见父亲鲜血淋淋的在我面前,天天这样子,我还有什么精神呢。”

古音与她一块叹气:“你可别胡思乱想了。”

今笙说:“父亲也真是的,命只有一条,哪是一块麒麟玉能比的。”

古音疑惑:“这和麒麟玉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原由,听我哥说,这麒麟玉是大有来头的,甚是珍贵,反正是我们府上的祖传之宝,当年我爷爷因为有人救了我奶奶的性命,报答人家的恩,就拿这麒麟玉做了物件…”

“知道这麒麟玉的人也并不多,连我都不知道有麒麟玉一事,那天沈姨娘拿了这物件过来,也就我们几个人知道,后来我爹就因为这麒麟玉出事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把麒麟玉的事情说出去了,让什么有心人听见了去,便打了这麒麟玉的主意。”

古音看着她,好一会,问她:“重楼,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猜测一下。”

“你不会是怀疑我或者我表哥来你们府上偷麒麟玉吧?”

今笙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她也只是说可能有人把麒麟玉的事情说了出去,引来了贼人罢了。

古音的话里已有了不悦:“那麒麟玉虽是值些钱,但以我表哥家的财富,怎么可能会把这点财放在眼里。”

“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难过。”

“你是我活在这个世上惟一的朋友,我只有你这个朋友而已,你这样怀疑我…”

“我没怀疑你,你干嘛这么激动,我只是说可能有人把麒麟玉说出去了。”

“就算是那样子的,你也已经怀疑我了,我们之间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难怪最近你对我的态度冷淡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因为父亲的事情伤心难过,却原来是你怀疑我了。”

猛然,她从自己身上抽了一把匕首,往自己的胸口就刺了进去。

“古音。”今笙扑过去,万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事情。

刀子已刺进她的衣裳里,顿时,胸前便被染上了鲜血。

古音的婢女石榴也是吓了一跳,有点发懵,正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刺了自己一刀啊,她不嫌疼啊!

“古音,你干嘛做这样的事情。”她又惊又呆,那刀子深深的插在她肉里,她看着都觉得疼。

她脸色瞬间苍白,吃力的低语:“重楼,你是我惟一的朋友,我对你的友情,比爱情更深。”

“快喊大夫。”今笙回头大喊,她的婢女慌忙去叫大夫。

“快,把古音扶过去。”今笙又吩咐下去,薄叶和石榴都赶紧过来帮忙扶她到那边的美人榻上躺下来。

“古音,你再忍耐一会,大夫很快就来了,你千万不能有事。”

古音低喃:“如果我的死,能打消你的疑虑,我宁愿一死。”

今笙摇头:“你怎么这么傻,我没有不信你。”

“你不许死,不许死,知道吗?”

古音缓缓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因为真的很痛。

顾燕京这时已大步流星的过来了,问了一句:“什么事?”

“大哥,古音,受伤了。”

顾燕京走了过来,瞧了一眼她插在胸口的刀,只一眼便看明白了,这刀是她自己刺进去的,且并没有再心脏的位置,也就是说,刀虽深了些,看着挺吓人,流了不少血,事实上要不了她的命。

这个女人,他并没有打消了对她的疑惑,虽然那日的试探并没有试出什么来。

他眸色沉了沉吩咐下去:“去把药箱拿来。”

紫衣忙去拿药箱,他则坐在了美人榻的边上,瞧了瞧她。

“大哥,你想干什么?”今笙轻声问他,他一个大男人,坐古音边上干什么?他又不是大夫,即使是大夫也要避嫌的。

“拨刀。”他面无表情的说。

“把刀拨了,就没事了。”

“…”今笙看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毕竟他不是大夫。

婢女很快抱着药箱子进来了,顾燕京拿了剪刀把她的衣裳给剪开。

“大哥,你小心点,别弄疼她了…”今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男女授受不亲啊!但是,性命要紧啊!

古音神色痛苦的看了看他,虚弱的问他:“都统大人,你,你作什么。”

“帮你拨刀。”他面无表情。

“怎敢劳烦都统大人拨刀。”古音有些担忧,莫名的觉得这人不安好心,她还是等大夫来吧。

顾燕京利索的把衣裳给剪了,因为刀口在心脏以下。

利索的剪了衣裳,利索的拨了插在她身上的刀。

“啊…”忽然,传来一声古音的尖叫声,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故意的,拨刀的时候一点都不轻啊…顿时疼得昏了过去。

顾今笙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刀一拨出,血直往外冒。

大夫这时匆匆赶了进来,顾燕京直接退开了:“她昏过去了,快给看一下。”

转身,他在一旁坐了下来。

等到大夫处理好伤口,给开了药方,交代了一番,就是让抓药,每天给伤口换药,等到人醒过来,给煎药热服。

今笙在一旁听着,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