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祁墨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中午没吃饭,肚子有点饿…”

这是一句很正常的解释句,谁知道祁墨州给出的反应,却大跌潘辰的眼镜,只见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我也饿了。”

潘辰:…她怎么就忘了祁墨州次体人格的属性呢。有那么一瞬间,潘辰感觉自己又穿越回了大学时期,在宿舍里说这么一句‘我饿了’得到的共鸣回答。

祁墨州将潘辰放下了地,然后便拉着潘辰的手要往外走去,潘辰被拉了两步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身狼狈的,从外面回来也没有换衣裳,蓬头垢面,眼泪鼻涕沾了不少,微微挣扎一下,祁墨州回过头看她:“我带你去吃东西。”

潘辰摇了摇头,指指梳妆台:“先让我梳洗一下,换身衣裳。”

祁墨州的表情有点发愣,盯着潘辰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想明白潘辰这话的意思,低头看了看紧紧握着潘辰的一只手,犹豫片刻后,还是松开了,潘辰揉着手,坐到梳妆台前,被自己脸上的一片狼藉给吓到了,回头看了一眼祁墨州,自己这丑样,全都被他看到了,不爽。

三下五除二,赶忙将头发全都披下来,用梳子通了一遍秀发,然后转身打算去屏风后换衣服的时候,祁墨州已经举着一套粉色的宫装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潘辰满头黑线,这家伙什么时候还学会给女人挑衣服了?挑的还是这么骚粉的颜色,这件衣服是尚衣局做的每季十几套衣裳里的一套,因为颜色太鲜艳,太少女,而一直被潘辰雪藏在衣柜里,现在居然给祁墨州的次体人格翻找了出来,并且送到自己面前,以毫不迟疑的口吻对潘辰言简意赅的说道:“换这套。”

潘辰挑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委婉拒绝:

“这套颜色不好看。我穿那套浅青色的…”

祁墨州的态度却十分坚定,就像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第一次产生了属于自己的审美观,然后就一鼓作气坚持下去的样子,将衣服送到潘辰手里,态度坚定的说道:“穿这套,好看。”

潘辰低头看着这粉嫩粉嫩的衣服,漂亮是漂亮的,可就是太粉了,跟没成亲的少女似的,穿出去有损她德妃娘娘德高望重的身份啊,也和她苦心经营的清雅形象不符。

深吸一口气,试图和祁墨州说道理:

“这套不适合我。颜色不好看,衣柜里还有好些颜色的衣服,要不重新挑一套吧。”

祁墨州果断摇头:“这套最好看。”

“…”潘辰将这衣服再次展开看了看,不仅仅是颜色的问题,就连款式也是活泼少女风,真的不适合她,可是她也明白一旦次体人格认定的东西,那是很难改变的,说重了没用,说轻了他听不懂,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一切推到了那个暂时不在现场的人身上。

“祁墨州他…不喜欢我穿这种颜色的。我穿出去的话,他会跟我生气的,可能还会怪罪我,你也不想让我被他怪…”

潘辰口中的一个‘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祁墨州给截断了话头,认真又真切的对潘辰说出了一个让潘辰窒息的事实:“这衣服就是他挑的,他喜欢这个颜色的。”

潘辰有那么一瞬间内心是崩溃的,被祁墨州的次体人格这句话给雷的外焦里嫩,满头满脸的黑人问号,这颜色是祁墨州挑的?什么情况?这,这…这怎么可能?没看出来他还有这倾向?

潘辰瞪大了眼睛,试图从次体人格的脸上看出一点异样,可是他的脸一如既往的正经,就算他再怎么通普通人性,也还没有学会‘说谎’这个技能,所以,这一点就让潘辰肯定了,他说的是真的。而她也想起来,每季尚衣局送衣服来之前,的确会先通过内廷司,内廷司也会按例给太和殿呈送当季的需求,祁墨州是完全有可能根据自己的喜好给自己的女人挑选颜色的…

可让潘辰看不懂的是,他怎么就挑了个这么粉嫩的颜色呢?心中忍不住一阵恶寒。没想到你是这样祁墨州啊。

第144章

潘辰虽然内心是拒绝的,可架不住祁墨州的坚持,他说什么也要潘辰换上那套审美奇特的粉色衣裳。潘辰无语凝噎的同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梳了一个姑娘头,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这一身粉红冒泡的走出柔福宫时,回廊上,院子里的宫婢们是个什么看白痴的表情。

月落直接将手里的事情放下,来到潘辰面前,上下打量一圈,想说话,可在看见潘辰身后走出,面无表情的祁墨州时又给忍住了。

只见祁墨州从潘辰身后走出,柔福宫众人行礼,祁墨州面无表情牵着潘辰的手往宫外走,潘辰对月落她们使了个‘不用担心’的眼色,月落便伶俐的点点头。

潘辰和玄参在柔福宫门前打了个照面,玄参手里端着一只竹编的筛笠,筛笠上是晒干了的花,这是要做潘辰之前跟她要的胭脂,看见潘辰和祁墨州走出,玄参赶忙退到一边去给两人行礼,潘辰经过她身边时,对玄参暗自抬了抬手,意思是‘不用多礼’,面上神色表情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差异,依旧是和善亲近的,玄参看见潘辰的动作,将头埋得更低了些,等到潘辰被祁墨州拉着出了柔福宫的大门,才站起来。

傅宁和李顺守在柔福宫外,见祁墨州出来,便迎上前来,李顺的脸上还有些青紫的痕迹,但他似乎并不想遮掩,每天都还以这些伤痕为荣的感觉,此时笑着过来问祁墨州和潘辰要起驾去哪里,祁墨州没有说话,潘辰却是从祁墨州身后对傅宁招了招手,傅宁看见潘辰的手势,又看见祁墨州脸上的神情,当即明白了潘辰的意思——皇上又犯病了。

赶忙上前拦住了李顺,潘辰干咳一声,说道:“我和皇上吃点东西去,傅统领跟着就好。”

祁墨州不等潘辰说完,左右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就牵着潘辰往他想去的方向去了,傅宁阻止了李顺等人的追随,随即跟上。

祁墨州走的很快,潘辰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傅宁跟在后面喊了两声,但祁墨州只顾着往前走,并不理会,傅宁问潘辰,潘辰也说不清祁墨州要带她去哪里,七拐八弯的就走到了安定门,潘辰猛地拉住了祁墨州的手臂:“喂,咱们不是去御膳房吗?”

祁墨州却是不答,一个劲的往宫门口走去,潘辰回头求助傅宁,傅宁也是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办,眼看就要出宫门了,宫门的守卫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认出了祁墨州,赶忙跑过来请安,祁墨州拉着潘辰一路往宫外去,弄得守门的禁军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第一次看见皇上这么青天白日的走着出宫去。

潘辰也很无奈,但却知道祁墨州今天没有飞檐走壁的原因,上回她说过,她晕飞…虽然只是猜测,但潘辰感觉就是这个原因,毕竟祁墨州带她飞檐走壁,上蹿下跳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心中莫名被他的这个小举动给触动一下,那时自己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他就一直记到了今天,就好像他是电脑,而潘辰说的那句话是电脑数据,无论经过多久,他都能一下子就记起来,然后照着执行。

这种被人记住,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潘辰一路跟着祁墨州往前走,并没有在意去了什么地方,祁墨州出宫之后,傅宁就隐入了暗处保护。潘辰被祁墨州牵着走在通往朱雀街的官道上,周围空无一人,早已过了上朝的时候,高高的宫墙之下,道路悠长,寂静无声,青天白云,偶有飞鸟飞过,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又自然。

潘辰的手被人牵住,不用考虑前进方向,只要跟着他的脚步,就永远不用担心似的。

这种感觉,上回祁墨州次体人格出现,将她一路从太医院抱回柔福宫的时候也有过,可那一次太过刺激,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潘辰没有时间静下来好好的回忆这种感觉。

潘辰低下头看了看两人紧紧牵着的手,感觉太奇妙了,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是同一双手,可为什么给潘辰的感觉却这样不同呢。次体人格反应的是主体人格的精神世界,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在祁墨州的潜意识里,潘辰所占的比重在渐渐变大呢?

潘辰猛地停住了脚步,祁墨州不解回头看着她,潘辰的神情有些严肃,缓缓的走近祁墨州,来到他面前,仰头认真的对他问道:“祁雪州,你为什么对我好?”

祁墨州居高临下看着潘辰,没有经过太久的思考,就对潘辰回道:“因为喜欢你。”

“…”

有那么一瞬间,潘辰耳中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世界都静止了,悠长的宫墙下,空无一人,阳光倾洒而下,照在两人身上,微风徐徐吹来,吹动着潘辰的秀发与发钗,金属碰撞声虽小,但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尤其明显,两人就那么对面而立,双目凝视,潘辰想透过祁墨州这澄澈的目光,看到他的内心,想象着主体人格正缩在他心房的某个角落里…

想到祁墨州的主体人格,潘辰敛下了眸子,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次体人格是被动型的,他只会对潘辰的问题进行回答,并不会主动反问潘辰,见潘辰低头不说话往前走,他自然也跟了上去,并且很执着的再次牵起了潘辰的手,紧紧捏着,仿佛这像是一个仪式,一个遵从他内心世界的仪式。

潘辰转头看向祁墨州此刻的侧脸,透过他的面无表情,似乎看到了祁墨州对她噙着似笑非笑,那唇角的一抹笑,带着深藏不露的神秘,那种笑容曾经让潘辰感觉到无尽的恐惧,可是现在,她和祁墨州相处过后,就能分辨清楚,他笑容背后的含义,有一种无言的默契渐渐的产生了。

次体人格说对她喜欢,那很可能就是祁墨州的精神世界,也就是说,这个表白,来自祁墨州。

只不过祁墨州自我封闭,鲜少对外表露情绪,他自律又自信,对潘辰从未当面说过喜欢之类的话,反而还时常提醒潘辰不要对他有所期待,不要对他动心,因为他说两人之间是合作关系,而潘辰也觉得是,祁墨州对他而言是老板,是合作伙伴,是能够保证她后半生平安富贵的人,她对祁墨州没有非分之想,就算有片刻的动心,那也是暂时的,潘辰能够分得清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自己的定位是什么,祁墨州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能够托付终身,倾心相付的对象。

因为他是帝王,现在立国之初,他国事缠身,才会对后宫有所冷淡,可是等到国家在他的治理之下国泰民安后,让他没有内忧外患后,怎么可能还会冷待后宫呢?就连潘辰这个从二十一世纪,一夫一妻制的现代穿越来的思想都不敢相信,一个男人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会只取一瓢饮,潘辰觉得自己没有那种让人一辈子着迷的自信。

祁墨州的主体人格现在对她应该是处于喜欢的阶段吧,他可能也在压制着这份感情,如果不是因为他有个次体人格帮他说出来,也许潘辰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心里对她的喜欢吧。

心情十分尴尬,因为突然发现老板在暗恋自己,那么问题来了,她到底是回应呢?还是不回应呢?

祁墨州的一句话,让潘辰这一路走来都有些心不在焉,脑中正天人交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最后左思右想,两相权衡之后,潘辰才作出决定——当不知道吧。

反正祁墨州的主体人格也没有次体人格的记忆,就算他恢复过来,也不会记得次体人格曾经在这悠长的宫墙之下和她表白的事情,反而她如果特意提出来说的话,倒是会让老板尴尬。

嗯,就这么办。

潘辰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性格,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心里也就踏实多了,当然了,也不可否认,在她的内心深处的深处,有那么一点的小小窃喜,别看祁墨州平时冷的跟冰块似的,说话毒舌,腹黑狡诈,可是就连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居然是喜欢潘辰的。

被一个那样牛x的人偷偷的喜欢,一种虚荣的感觉油然而生,潘辰作为一个拥有少女心的十六岁少妇,意外得知这一点之后,还是相当满足的。

跟着祁墨州走出了悠长的宫墙,来到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潘辰对祁墨州轻声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啊?我肚子饿的不行了,随便吃点就好了嘛,再走远,就不值得了啊。”

祁墨州左右看了看,然后辨别好了方向,牵着潘辰走,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不是说过想吃锅子吗?我带你去。”

潘辰猛地一愣,锅子?火锅?

她什么时候说过?

忽然眼前一亮,不就是那天晚上,祁墨州给她煮面之前,问她要吃什么,她那天晚上冷的厉害,特别想吃口热乎的,就说想吃火锅,可惜祁墨州没答应,只带着她去御膳房煮了一碗鸡蛋肉丝面吃。

潘辰再一次被次体人格的记忆力给折服了,那么久远的事情,他居然能一下子就搜索出来,并且很有行动力的带潘辰过来,怪不得要把她一路从宫里拉出来了,原来是早就有了目的地,想要完成潘辰迟来的愿望啊。

第145章

潘辰和祁墨州在外吃了一顿比较感受奇妙的锅子,华灯初上的时候,才回到了宫里。

因为祁墨州在宫墙下说的那句话,让潘辰心里像是揣了满满的心思,全程都不敢直视祁墨州了,而潘辰不说话,次体人格自然也不会主动找潘辰说话,一顿饭吃得相当沉默。

回到宫里之后,潘辰也不知道跟祁墨州说什么话,感觉说什么都是有点尴尬的,就好像是发现了暗恋自己的人,那种感觉吧,比自己暗恋别人被知道了还要难以说出。

她和祁墨州对面而坐,寝房内就只有两人,祁墨州目不转睛的盯着坐在床沿上的潘辰,潘辰一番犹豫,这才对祁墨州伸出了右手,祁墨州的眼睛看向潘辰的手时,潘辰忽然打了一个响指,她记得曾经有一回就是用这种方法叫醒过祁墨州的,潘辰想再试一试。

只见祁墨州眼睛盯着潘辰的手指,半晌没有移动,潘辰以为不奏效,又弹指打了一个,这回祁墨州有反应了,目光落到了潘辰的脸上,眉峰微蹙:“你在干什么?”

潘辰心头一喜,猛地来了精神:“还真叫回来了?”

祁墨州眼神恢复清明,看着潘辰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便知事情又出乎意料了,走下床沿,看了看窗牑,透出晕黄的光晕,他记得他是下午的时候,听说潘辰从宫外回来了,便想来看看她,潘辰在房里哭,他安慰她来着,可一场安慰之后,怎么就连天色都变了?

潘辰来到他的身后,探头看他,祁墨州回过头,就正好看见潘辰探头探脑的样子,抬眼瞪了她一下,潘辰见他恢复,便狗腿细细的凑了上去,对祁墨州说道:“又犯病了,硬是要带我去外头吃锅子,刚回来。”潘辰如是说,像是怕祁墨州不相信,还特地把衣袖抬起来送到他鼻子前:“闻见没有,建康城第一大锅子店里的招牌味道。”

祁墨州往后退了退,没好气的推开了潘辰的手,深吸一口气后,心情明显变得不好起来,不想说话,负手就想离开,却被潘辰从后面喊住了:“皇上,你这样几天变一回也不是个事儿,有没有想过,治疗治疗?”

祁墨州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沉沉的呼出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潘辰搓着手,犹豫着走到了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将他从门口拉了回来,让他坐在床前的秋千上,祁墨州面无表情的看着潘辰,不知道她想搞什么鬼,待他坐定之后,潘辰才搬了一张杌子,坐到了祁墨州的对面,与之面对面,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我之前跟皇上提过,你这个病吧,我在书上看到过,有些知道应该要怎么治疗。若是不治疗而听之任之的话,那今后像这样的情况只会发生的越来越频繁,皇上也不想上朝上的好好的,突然就没了意识吧?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这个弱点,就好比尹秀芝那样儿的,想算计皇上,岂不是很危险吗?”

潘辰的话让祁墨州没有说话,没有表情的看着她,等到潘辰说好了之后,祁墨州才沉声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法子?”

潘辰听祁墨州终于松口,两只眼睛都亮起了跃跃欲试的光芒,凑近祁墨州,点头道:“我的法子就是——催眠疗法。”

祁墨州眯起了眼睛,一时没听懂潘辰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催眠?疗法?那是什么?”

说起这个,潘辰也是不含糊,对祁墨州这个患者详细解释道:“催眠就是…类似于睡觉,却又不是睡觉,它是一种暗示性的状态,可以帮助病患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些事情的根本源头,从而从源头改善,开解治疗。”

祁墨州听了这些后,并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潘辰以为祁墨州没有听懂的时候,祁墨州又对潘辰问:“你说的这些,就是你之前记录在册的东西吧,上面写的那些让人不明白的字,和你现在所说的是一个道理吧?”

经由祁墨州一提醒,潘辰也想起来之前她写的病例报告给祁墨州看见的事,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他居然还记得,但此时彼时,那时候潘辰对祁墨州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现在嘛,多了些默契和了解,她倒并不是很害怕将这些从前她竭力隐藏的东西,摊开到祁墨州的面前让他知晓。

“是吧,说的都是一件事,我之前就注意到你身上的这个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你从前也不太相信我。”

祁墨州深吸一口气,背部靠入了秋千,双手抱胸,神色看不出喜怒,对潘辰问道:“你怎知,我现在就相信你呢?”

潘辰一愣,的确是被祁墨州给问到了。是啊,她又怎么知道,祁墨州现在就能对她有所信任呢?难道就是因为次体人格下午在宫墙下和她说的那些话吗?可是潘辰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她相信,就算祁墨州的内心世界对她这个人有点喜爱,但是也不会从根本上改变他多疑的性格,就算潘辰现在和他多了点默契,但那也不代表,祁墨州就愿意把自己的心里世界,完全呈现到潘辰的面前,让潘辰了解。

虽然潘辰将自己的方法告诉了祁墨州,但是从祁墨州的反应来看,潘辰就知道了祁墨州的答案,双手抱胸,背部靠入椅背,这两个动作,都是对环境有所保留,有所隔阂的不耐烦状态,若是潘辰还要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么很可能会弄巧成拙,不仅让祁墨州对她的方法产生抗拒,还极有可能让祁墨州把她之前所有的分数全都清零…潘辰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并不想因为想替祁墨州治病未果而功亏一篑,抹杀掉全部的功劳。

便适时的闭上了嘴,对祁墨州笑着说道:

“呃…我不能肯定,所以说…你就当我刚才没说,只当没听到吧。我…下回再也不主动提这件事了。”

祁墨州主体人格对治疗很抗拒,心里上就没有放开,这样的状态,即使强行催眠治疗,效果也不会很好。所以,潘辰审时度势之后,决定放弃了。为了治疗祁墨州而毁了自己的前程,这可不是什么聪明人该干的事情。

将杌子搬回原位,祁墨州从秋千上站起来,潘辰以为他要回太和殿了,便躬身行礼,谁料祁墨州来到潘辰面前站定,深邃的目光剜着潘辰好一会儿,盯得潘辰都心虚的开始冒冷汗了,他才冷冷的说道:“那个催眠疗法,既然你这般推崇,那朕…试一试也无妨。”

潘辰惊愕的抬头看着祁墨州,暗自掐了掐掌心,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才深吸一口气:“皇上没开玩笑吧?”

祁墨州沉声回答:“朕不开玩笑。既然你已经研究朕这个病很长时间了,若是不试一试效果,又怎知有没有用呢?若是根本没用,你却不知道,那岂不是将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了,朕还指望你在其他方面,多替朕想想法子呢。”

祁墨州对潘辰说的这番话听起来有理有据有节,没什么槽点,可是潘辰的心里就是高兴不起来,总觉得祁墨州这表情根本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祁墨州的心思常人猜不到,也无法揣摩,所以,他说这句话到底是真的有兴趣尝试一下,还是对潘辰的试探,潘辰就有些拿不准了。

愣在那里没有及时给祁墨州回答,祁墨州又再次挑眉,对潘辰道:“怎么?对你那法子没有自信吗?还是在担心,尝试失败了,朕会对你怎么样?”

潘辰战战兢兢的问了句:“那…若是失败了,皇上会对我…怎么样吗?”

祁墨州凝视着潘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弯下腰,与潘辰面对面:“你觉得呢?”

潘辰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真是太掉以轻心了,以为和祁墨州经历了一些事情,培养出了一眯眯的默契,就的得意忘形,想要走进祁墨州的内心世界了,可是潘辰忘记了,祁墨州的基本属性,要是他这么容易相信一个人的话,说不定,也就没有今天的祁墨州了。

可她既然已经对祁墨州提出了催眠这件事情,祁墨州也看似表面答应了,若是不顺应他的要求,做一个尝试的话,可能在祁墨州的心中,潘辰的信用度更加要大跳水了。

潘辰此刻真心的感觉到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惆怅,其实祁墨州发病和不发病和她并没有直接关系,不过就是因为对特殊病例的手痒,好奇心杀死猫,潘辰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祁墨州在潘辰面上看到了她笑得嘴角有些发抽,才敛目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对潘辰说道:“朕要做什么准备吗?”

潘辰果断摇头:“不,不需要吧。”

祁墨州张开双臂,对潘辰扬了扬眉头,潘辰干咳一声,把心一横,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干脆放手去做,祁墨州既然松口了,那潘辰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溜溜,与其担惊受怕,怕祁墨州找她算账,还不如抓住机会,若是能因此让祁墨州有所好转,潘辰相信,就算祁墨州再怎么多疑,应该也不至于对一个给他治病的医生下杀手吧。

第146章

潘辰让祁墨州坐到床沿上,祁墨州听话坐了过去,潘辰到一旁去给祁墨州倒了一杯茶,祁墨州接过,却是没喝,目光盯着潘辰,完全就是一副戒备的模样。

潘辰叹了口气:“你别这么紧张,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能对你怎么样呢?放松点,喝点水。”

祁墨州敛目,将茶杯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潘辰在祁墨州的身边坐下,祁墨州扭头看她,就见潘辰正一只手撑着下巴,脸上对他弯起一抹甜美的微笑,姿态很是随意,祁墨州冷道:“所以,你的治疗方式,就是这样看着我?”

潘辰摇头:“当然不是了,催眠催眠,自然是要把你看睡过去的。”

祁墨州失笑,冷哼一声:“你觉得这样看着我,我就能睡过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祁墨州便将茶杯递还给了潘辰手中,为自己居然相信潘辰和她在这里过家家玩儿而后悔,正要站起来,却被潘辰拉住了衣袖,祁墨州低头看她,潘辰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刻在眼前晃动了一下,让他脑中猛地一绷,想要清醒过来,可潘辰的脸却越变越模糊,转动的让他头疼欲裂。

潘辰温柔干净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入了祁墨州的耳中:“别抵抗,放松些,一切都交给我。”

祁墨州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幸好由潘辰给扶着胳膊,才不至于撞在床框之上,祁墨州的双眼定定的看着前方,似乎进入了假性催眠的状态,他看不见东西,看不见人,可脑中却能听见潘辰的声音,在寂静的世界中,潘辰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来自天上地下,总之就是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耳朵里,祁墨州试图将她从意识中赶出去,可试过多回都以失败告终。

潘辰的声音有一种叫人四肢无力,脑袋放空的魔力,就像是妖术一般,禁锢了祁墨州的动作和精神,让他只能按照潘辰说的去做,去想。

“你叫什么名字?”潘辰的声音在祁墨州脑中想起,祁墨州目光空洞,口中机械般回答:“祁墨州。”

“你有几个兄弟?”

“六个。”

“祁雪州是你什么人?”

祁雪州…祁墨州脑中一片停顿,这个名字似乎被封闭在一个什么地方,潘辰的声音像是在敲响那个地方的大门,每一个字都以强有力的状态撞在那门上,潘辰见祁墨州没有立刻回答,便再次发问:“祁雪州是你什么人?”

面对同样的两个问题,祁墨州内心深处紧紧锁住的地方终于被潘辰撬开了一条口子,唇瓣微动,声音似乎带着隐忍:“是我的…双生弟弟。”

潘辰看着祁墨州,实在感叹他精神力的强大,即使被催眠着,却还能依旧保持一些清醒,一般被催眠的人,催眠师问什么问题,那都是如入无人之境般全盘托出,可祁墨州被催眠了,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可见,祁雪州的存在的确是他深藏在内心最底部的秘密。

也许这个秘密会将祁墨州不美好的回忆给勾出来,让他再次痛苦,做法不怎么人道,可是潘辰作为作为治疗者,既然决定要替他恢复伤口,那就势必要深入到他最痛苦的地方去,从根源了解之后,才能做出最合适的治疗。

潘辰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祁墨州又是片刻的沉默,就在潘辰以为他再次封闭了心灵的时候,他开口了:“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潘辰感觉就要问到最中心地带了,内心忍不住稍稍的激动一下。

祁墨州短暂的沉默过后,才缓缓张口回答:

“是被饿死的。”

祁墨州的声音在针落可闻的寝房中显得那样突兀和清晰,潘辰站在他对面,都不禁要为这个答案而震撼不已,祁雪州是被…饿死的?这,这怎么可能呢?祁家虽说是这两代才夺了天下,可之前也算是宁国的肱骨之臣了,祁墨州和祁雪州就算是庶出,那也不可能会有被饿死的可能啊。祁正阳再怎么不管家,那也不会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给饿死呀。

这其中必然是有隐情的。

“他为什么会被饿死?你对他还有什么记忆?”

潘辰这个问题问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些残忍,童年的阴影造就了祁墨州现在的双重人格,无疑他是痛苦的,煎熬的,可是,如果换一个角度来说,谁又能否认,双重人格想要表达的最终目的,也许就是一个哥哥对弟弟的思念呢?双生子之间会有感应,比一般的兄弟更加亲近,双生子的离去,对他幼小的心灵必然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这种伤害也许是看不见的,可是却能让人在潜移默化间受到强烈的影响,这种影响谁也说不清是好是坏,祁墨州的主体人格也许是抗拒的,可是那可能只是表面抗拒,凭着潘辰这段时间对祁墨州性格的了解,很容易就能想到,凭祁墨州的精神力,如果真的是想抗拒双重人格的产生,那双重人格根本就不会在他的身体里出现,由此潘辰得出一个推断,祁墨州表面抗拒,但内心却是愿意接受祁雪州作为他的第二人格,重生在他的身体之中的。

潘辰叹了口气,发现祁墨州的心里问题,并不是一件普通的双重人格分裂的事情,因为他是自愿将自己的身体分出去给他幻想中的祁雪州用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想要驱逐他的次体人格,可以说是难上加难,甚至有可能他一辈子都带着这个人格生活。

对于潘辰最后一个问题,祁墨州再次选择了沉默,并且神情十分痛苦的样子,只见他紧咬着下颚,双手捏成拳头放在大腿两侧,身体发生剧烈的抖动,颈项处绷紧了青筋,一副快要抽搐的样子。

潘辰大惊,赶忙在祁墨州的耳旁打出了两个响指,想要解除祁墨州的催眠,可是两个响指打出去,祁墨州的反应并没有好一点,反而有愈演愈烈的状况,潘辰这才发觉不妙,凑到祁墨州耳旁,急促的喊道:“祁墨州,快醒来,祁墨州,不要想了,快醒来。祁墨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