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其下颌,亦回之一个媚波:“本王教你一些床上以外的东西如何?”

何谓床上以外的东西?

杀人。

兵部的权力,仅仅是明面上的,且不说若本王一朝不慎,被御吏抓了把柄,父皇完全可以以此为名褫去,单是明面下的一些脏活累活,就无法劳动天家兵卫过手。

于是,娈童这份大礼,让本王土辟蹊径:广仁王广受美女,广纳美童,且年纪愈稚,愈得本王欢心。

其内资质差的,陪本王恣兴欢歌,酒色醉眼;资质佳的,在本王的别苑里接受训练,杀人的训练。

他们第一次的试验对象,即是当年诬赖母妃谋反的一家外戚。正是那人拿了一封所谓母妃与圣火教的通信,加之后宫妒妇们的群起攻之,在父皇息事宁人处理手段下,母妃血尽而去……

本王找了两年,不得不说,那人有些本事,竟没让本王找着其为官不法的罪证。以致使得本王耐心告罄,便拿他举家男丁,试验本王小乖乖们的战斗力。

结果,本王的小乖乖们未让本王失望,手法好个干净,行事好个利落,一线的蛛丝马迹也未给刑部、锦衣堂留下,宫里那位嫔妃百般哭号,亦难使这桩无头悬案告结……

唉,如此的可人心意,本王的小乖乖们,焉能不得本王宠爱?

自然,没过多久,那位嫔妃也如愿以偿随其父其兄赴黄泉去了,谁要她对外一再宣称自己悲痛欲绝呢,要知道,本王向来有成人之美。

男女通吃,生冷不忌。此乃外间对本王风评。

本王从来不接受冤枉,能对此评一笑置之,实乃并未冤枉。

逐美人心人皆有之,挑拨逗弄一些有趣的事物,可使本王心情大好。若心情太好,进而用之,又何尝不可?须知,本王并不是清心寡欲的三哥。

当初在碧门学武,授我技艺的太元长老曾说:“你们三兄弟将来若无人束囿、所带给世间的破坏力必非同寻常,好在,各人自有各人福,你们都有自己的克星出现,她们带给你们快乐,自然也将善念重置你们心胸,上天见怜世人呐……”

克星?善念?某日晨间练剑时,突记起了长老此语,嚎笑不止。

本王好奇呢,这位身兼本王克星与善念者,该是哪位三头六臂的神仙……

“蕊娘,这位小美人本少爷要了,不得让那些个歪瓜劣枣给领了去!”

“这这这不合适啊,小意侯爷……这……楚楚在房里,您去找她?还是,奴家再给您挑几个娇嫩新鲜的……”

“啧,你当本少爷的话是放屁不成?本少爷说要她就是要她,你哪来恁多话?还不摇着你这风韵犹存的小屁股给本少爷滚开!”

天水一阁、二楼的雅间内,本王正与几个殷勤的朝堂吏员品花饮酒,突有一声娇甜嗓音携着毫不含糊的骂人粗话,扑愣愣响在整座空间。

一位工部官员闻之摇头:“四家族真是后继无人啊,怎尽出这等仗势欺人的主儿?云伯侯府如此,云夷侯府如是,唉 ”

“是啊是啊,后继无人。”有人不胜惋惜附和,却又眼前一亮,“依各位看,这位小意侯爷的恶行与小霁侯爷相比,孰上轨下?”

“这个嘛……”

诸官兴致高昂,将两家侯府小爷的行状交口杂舌道来,如谌府小侯曾当街掳人妻女,肆家小爷则几次跑到寡居的贞妇家内调戏;如谌肆两位曾合力火烧道观,只因那道观道士在地道暗藏良家女子逼人为娼……

谌家的,是三哥亲戚,本王动不得。这位肆家的,听来亦颇有趣,本王……

番外 傅津(二)

“这个花娘,本王要了。”我缓缓下楼,迈一阶,说一字,笑容和善,目光纯正,定然是令楼下人如沐春风。

没有意外地,那位鸨娘脸如土灰,“王爷,您……”

我非常有耐心地,又送一笑:“本王说,本王要那个花娘。”

鸨娘当即几个跌踬,一路歪斜地奔到大厅央心,那桌上,正有人侧躺扬壶高饮。从本王的角度看去,只见得一道细致形影,湖绿色的长袍如湖水一样泄了满桌,桌面是红色的铺布,本王第一次得见,红成了绿的陪衬,饶是妖艳惑人。

“小侯爷,小侯爷,”那鸨娘用本王听得真真的悄悄话,在劝戒那位绿袍小哥,“这主咱们惹不起,您仔细看看,小瑶红也就是个中等姿色,如果只因为她是个雏儿,咱再给您找几位新鲜的不就得了……”

“蕊鸨鸨,你真当本少爷的话是放屁是不是?”桌上人翻身由桌上立起,叉腰大骂,“你惹起惹不起关本少爷屁事,你的大神他能拆你十座楼,本少爷拆你这一座楼足够了!要不要本少爷现在就动手,送你这座天水一阁归天去?”

本王实在是好奇,怎会有人操着恁样甜软娇憨的嗓音,骂出这等市井泼皮的用词酌句来?

“肆家小侯爷。”

桌上人闻声转了身。

但愣住的,却是本王。

绿衫玉肤,弯眉星眸,就连长相也如声质一样甜美娇憨的人,是那个并称四族双恶的恶霸小侯爷之一?

“原来是仁德无边仁和通泰仁义过天的广仁王爷,在下有礼。”桌上打了个长揖,却仍是居桌不下,如此以上俯望的姿势,礼行得究是谦和,本王亦实在找不出一点一丝的恭敬意味来。

既如此,本王索性高下更见,抬手叫了张椅来,端坐如仪,与小侯爷这双圆灵灵的美眸亲密相望,笑道:“本王竟不知,本王竟还有恁多美德让小侯爷这张小嘴盛赞。”

小嘴呢,委实是“小嘴”,唇色猩红,唇端微翘,在同样微翘的鼻尖之下,如一粒才才熟好的待撷樱桃,只是不知尝在口内,能否似观时这般鲜美……

“五皇子,有言道先来后到,更有云官不欺民,这位小瑶红是在下的心上人,王爷美人多得不知凡几,必不会与在下一般见识的是不是?”

先来后到?官不欺民?本王确定本王没有听错,但由这样一张才仗势欺人完毕的小嘴内道出……“小侯爷,本王在楼上多时,仿佛听见……”

“听见了?”桌上人拍掌,“好极了,王爷既然听见,在下就不多说一些虚话伪话,王爷想必已然知了在下对小瑶红的用情之深,以王爷之‘仁’,必然有成人之美,在下谢王爷承让。”

那张猩红小嘴内,吐出的这一个“仁”字,不管是从哪端品味,在在都是讥讽。小意侯爷啊小意侯爷,本王是愈来愈感兴趣了……“你叫肆意?小意意?”

“哦耶 ”小意侯爷捧场地打个冷颤,献笑道,“王爷,在下不介意你称在下全名。”

这笑,够假,够勉强。但饶如此,有两个将这张脸儿显衬得更加美惑人的酒涡欺世盗人地溜了出来,在那刹那……本王起了冲动……

“小意意,本王或有成人之美的美德,但恰巧今日忘在了府内。本王想知道,若本王不欲承认,你如何自本王手内赢回你的心上人呢?恩?”

肆意一根指挠挠颊,颇犯难般地皱起两道弯弯月眉,“但不知王爷有什么好提议?”

很聪明。小意侯爷想必料着,来自于他方的提议,不管怎样,都会遭遇本王责难;但若选择权归了本王,一提即可。“琴棋书画,小意侯爷精通哪一项?”

“嘿嘿,五谷不分,六艺不勤,说得正是在下。”

“鸨儿,将琴、棋、书、画各拿一样过来,本王要与我的小意意一较高下。”

“各拿一样?”鸨儿显然未会意。

“琴、棋盘、笔、画具,各拿一样,咱们的五皇子殿下要玩射覆游戏。”

哦?这小意意,是愈来愈合本王的心意了……“何以见得本王是射覆择之,而不是一样一样与我的小意意比过呢?”

“在下仅是以为五皇子贵人事忙,哪有恁多时间陪在下玩呢?当然,如果在下妄测有误,五皇子您想一样样指导在下,在下亦不胜感激。”

话说得客套空泛,亦虚伪至极,但那两只在白玉样的颊上时隐时现的酒窝,却使这虚伪无端给了人信服……这伪善伪喜的酒窝,如果一口咬上,会是怎样一番滋味?

“鸨儿,将本王的眼遮了,本王要以天意,来选择本王与小意意切磋之技!”

肆意跳下桌来,那身量比本王矮上半头有余,修长纤直,举足间,贵气昭然,外人观之,即能断得出身必定不俗。偏偏,市井作派不辍,弯眉圆睁的甜憨间,竟是泼皮无赖行径。“蕊鸨鸨,你该明白,本少爷可不是认赔服输的主儿。本少爷话撂这儿,若今儿个本少爷输了,这小瑶红随了王爷走,你这天水一阁的摇钱树头牌楚楚美人就随本少爷从良去!”

“唉哟喂,小侯爷,您可要了老身的命了,您不能这样啊……”鸨儿哭脸干嚎,“王爷,您看看,这小意侯爷,您……您两位贵人,就可怜可怜咱们这讨生不易的下等人呗……”

“啧,谁是下等人,你自己个愿自甘下贱,别连累了本少爷的宝贝楚楚和可爱的小瑶红,你再敢胡咧八扯,本少爷拿你的嘴当粪坑用!”

“小侯爷啊小侯爷,您不能啊……王爷,您劝劝小侯爷,您劝劝,奴婢求您了……”

“小意意,不如你来告诉本王,要怎样你才认赌服输?”这话说时,本王只当挑惹一只顽皮猴儿玩耍。此事过了许久,本王方才明白,这话出口时,本王便已然是输了,输在那只故意以无赖行径引得本王轻忽的小魔头手上。

“认赌服输,难呶。不过,”小意意仰仰颌,“也不是不可能……这,如果是在下选定的一样玩事,不管输赢,在下都乐意承受……”

承受?“小意意若是输了,什么都乐意承受么?”

“啊?”

哈,肆小侯爷张口结舌的模样,真是可爱到令本王冲动万分呐……

番外 傅津(三)

什么都乐意“承受”?我猜这只小猴子定然是明了了本王的言外之意,不然,一张玉脸儿也不会红成那般模样……但很快,眉间恼意浮现,本王等着……

噫?没有?

张牙舞爪的小猴子,对加诸于头上的轻薄竟没有蹿急跳骂?这等乖顺,难不成走得当真是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路子?若真如此,本王可是要道地的失望了……

但接下来,在由小意侯爷选定出的一较高下的器具上,本王晓得了这小猴子的恼怒施放在何处。

五盘呐,五盘皆输——本王。

“不好意思,五皇子。”拿两指修白指头,将本王阵亡的黑子粒粒捉起的小意意,笑得多了那么几分真心——真心的得意,真心的嘲讥。

酒窝儿机猾溜动,猩红小嘴上翘掀开,编贝似的齿亮亮生泽,圆眸内星瞳烁烁灼灼……“您总是让着在下,不尽全力,使在下委实的不好意思呢。不然,再来一盘?”

再来一盘,再来一盘……正是在她格外殷勤的提议下,本王连输了五盘。

本王不是赌徒,没有愈输愈难罢手的劣瘾。下到第二盘时,已知在棋艺上断难取胜。之所以能一下再下,正是因了这狡狯小猴子的甜嗓请催“再来一盘?”那两个酒窝,竟像是对本王下的蛊呢……

小意侯爷该是本王的同道中人,做任何事必有周全计划及稳妥的后路,与吾对弃,如同孙膑赛马出奇制胜,不得不说,这个对手,很难缠,也很……

对本王的胃口。

对极了本王的胃口。

以致本王望那张猩红嘴儿在眼前的开张,竟想一口吞下……

“五皇子既然无意续弃,那就算在下侥幸胜了?蕊鸨鸨,将小瑶红领到本少爷常年开的那间房里,洗干净了等着……”

那时际,对这只小猴子的急色,本王竟生出那么一丝不悦来……不,不止一丝,是太多丝!“小意意,不如将这战场移到本王府内,你我通宵对弃如何?本王的府内,有数不尽的佳丽美人为本王的小意意赏心悦目呢。”

“不敢不敢,王爷的美意,在下心领。但在下由来专情专一,再美的美人也不及心上人的嫣然一笑,小瑶红,快来侍候你的亲亲情郎,我来喽!”

湖绿衣影飘拂如云,直上二楼,转过一个小廊,不见了。

可恶,这只急色的小猴子,难道不曾看见,本王的容貌比那只中色之姿的雏妓不知高出多少……意识到正拿自己与烟花女子相较时,气更是不打一处蹿出!不待多思,跃上二楼,掐住一小婢颈子:“那只猴子的常年包房在何处?”

“小……猴子?”

“……肆家小侯爷!”

“在在……”

小婢探出一指,正指走廊的最内一扁。“但但但……”

我甩了她,掠至门前,掀足踹开,“小猴子……人呢?”我回身瞪着那犹在原处的小婢暴喝:敢骗本王?

“但小意侯爷带着小瑶红走了。”小婢倒顺了被本王扼住的那口气,完整吐了话出来。

这只狡猾的小猴子,敢情是料着本王会上来寻其麻烦?

恭喜你,小猴儿,你有幸成为了本王的猎物。本王有多少年来,不曾感受过心脏这样地期待一场交际呢。

随着时日渐推,本王方知,那不是一只猴子,是一只成了气候的小魔头!

猴子究是再滑手,也不会一次又一次自本王掌内逃脱。而小魔头逃脱之余,从没忘了给本王施以颜色。

必须说,如此之下的小魔头,将本王胃口吊得更高。

“广仁王,在下对断袖之癖毫无兴趣,请您另择高明可好?”

“小意侯爷,你不知道么?本王最感兴趣的,就是你的不感兴趣,在在惹得本王心痒痒咧……”

是男是女都好,本王要的,不止这一具皮骨,还有皮内那个狡性成魔的魂魄。她逃脱一次,本王就恼一次,每恼一次,欲望即升腾一次。这欲望,不止来自于身体,还是心口的一处虚空……

那一回,线人来报,小魔头赴临左相二干金的相亲宴,大行捣乱之能事。本王放下手头诸事赶至之时,正见左相次女身陷“魔”手,哭得梨花带雨,反观小魔头,色迷迷满是轻佻得意。直把在旁的左相,以及携子相亲的封疆大吏湖广总督气得是面无人色,而碍于四家族权势,又不敢奈何……这便是这些所谓重臣不得本王喜欢的致因,为权势为“大局”,自家儿女父母的荣辱皆可弃之不顾,哼,一群废物!

实则,于小魔如此行径,本王亦感纳闷,平日惹些市井麻烦也就罢了,现怎连官家千金也去招惹?若当真喜欢,提媒联姻岂不省事?

“小意意……”

“王爷好王爷好,真巧真巧,在下事刚办完,王爷请便,在下告辞……”

本王这回,没有与她再费口舌之争,将人抗在肩上便走,至于坊间僚内因此将起的关于本王与肆家小侯爷的风流韵传,不在本王的思虑范畴……

“广仁王,五皇子,您如此做,实在与您完美无缺的仪容不符啦,请放下在下,在下双足健好,身体健康,平地自可安稳行走……”

我一言不发,若是一定要与小魔头唇舌相争,本王很乐意以另一种方式……

“风流俊美的五皇子,在下乃小小无赖一枚,您何苦折损了天家的尊贵威仪,

与在下同流合污?让在下污了您的完美华丽?请高抬贵手……”

但小魔头的娇憨嗓音,委实骚耳,本王听得呱噪,抬掌轻拍上肩头的小臀,“小意意,闭……”恩?

本王既被人称色魔,这女子的身体怎可能不悉,小魔头的臀虽稍显瘦薄,但绝不是男子的骨架,再触几把,如斯的弹柔丰润,除女子别无可能……

“混蛋恶魔,本少爷的便宜你占够没有?”肩上的人儿大骂出口。

我谑道:“你是女子?”

“本少爷从来没有说过本少爷是男人!”

“你竟敢欺君枉上,以男儿装混骗朝廷对四家族的男丁补例?”

“混蛋,肆家由来只领三份补例,你要栽赃罪名请拿来户部的帐册再来放……”最后一字,因本王的指下动作告止。“混蛋!你再掐本少爷举世无双的小屁股,本少爷咒你全……全府死光光!”

亏她还懂得及时改口,若咒了本王的全家,岂不连高高在上的父皇母后一并骂了进去?小魔头也不是无法无天嘛。“小魔头……唔!”

这只小魔……女!我望着刺了本王的背后重穴得以脱身的小魔女,切齿道:“你最好别再落进本王手里,再有落来,本王不会再给你一丝机会……”连皮带骨直接吃进肚里!

小魔女送了个鬼脸,跳房蹿脊又滑溜溜逃脱去……

“五皇兄,以您的本事,曾使圣火教一夕覆灭,玉兰门一日灭门,为何这天谴会迟迟容其道遥?小弟等人委实不解呐。”

“是哦,八弟说得也正是小弟想的,五皇兄,您天姿不凡,为小弟等人解惑如何?”

听着亦敢到本王面前卖弄心机的七、八两位皇弟,由不得本王不笑。

“圣火教能一夕覆灭,是因有之前三年的运筹操作;玉兰一日灭门,是因两年内打进其内的内应消息准确。任何事起事发,总有源头个由,难不成两位皇弟以为你们是凭空来的,不需经过父皇的流汗出力么?”

“你……”

“我……”

嗬哟,是谁说报复者到头难得快乐?看见两位弟弟的表情如此丰富,本王真是快乐呢,呵呵……

“小意侯爷,请这边走,十二皇子早就摆好了棋盘,等着您这位师傅来杀上几盘呢。”

“劳烦宫女姐姐带路。”

恩?这声听得怎如此令人舒爽?我站起,自这高踞假山上的凉轩里望去,湖绿拂动,纤窕动人,玉肤花貌,除了本王的小意魔女还能有谁?我来也——

“小意意!”

“你……”小意意星亮的眸儿一闪,红翘的嘴儿一抿,本王敢断定,小意意小颈咽下去的,肯定是暴骂之声。“微臣参见广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