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七子这名号的确是够唬人,唬得天底下的君王个个想请他们共饮一杯酒,听一番高论见解,但是也很累人。

有道是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对各国君王来说,更是如此。

既然不能把这些人请来自己王宫里做幕僚,那也就不能容忍他们去别国,否则别国强大了岂不是要危及本国,这可要如何是好?

于是,杀!

无为七子里头有三个跑进了后蜀,且不说他们有没有下定决心要一直留在后蜀,只说这动向就足够吓人,后蜀又很有钱,蜀帝与七子中的老五石凤岐又是过命的兄弟,那可怎么行,所以,杀!

这话听着很是强盗逻辑,但是道理还是说得通的,毕竟哪个国君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太太平平呢?能把危机在萌芽之时就掐死是最好的。

唯一的小小问题在于,为什么知道这件事的人是音弥生?

后蜀王宫,蜀帝的地盘,为什么会是音弥生最先得到消息?他又为什么没有告诉蜀帝多做提防?

南九认真检查了一番四周,确定再没有刺客了之后,才神色微松紧紧站在鱼非池身侧,只要再有什么危险他可以立时出手。

鱼非池拍拍他后背,让他不必如此紧张,不击不中立刻退走,这是一个刺客的基本素质,他们不会再来了。

所以她走出来看了看院子里一堆的尸体,踮着脚尖儿跨过了几个人,心想着也是一条条的命,何苦如此不珍惜?

“看得出来是哪路人手吗?”鱼非池问。

闻声赶来的石凤岐正蹲在地上翻看着刺客的尸体,听了鱼非池的话,面色有些怪异:“后蜀国人,他们的武器制式就是后蜀的。”

鱼非池点点头:“看来这后蜀国里有些大智慧之人。”

卿白衣白了脸:“什么意思啊,我没叫人来杀你们啊!”

石凤岐起身搭住卿白衣的肩:“我知道你不会叫人来杀我们,但架不住别人啊。不过我说你啊卿白衣,你这里好说是王宫诶,王宫诶,能不能有点王宫的样子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往这里面闯,有点王宫的样子好吗?”

卿白衣红了脸:“这事儿也不怨我啊,要怨就怨你们三太抢手!”

“是是是,怨我们,不过我就是好奇啊,这南燕国的世子殿下,你是如何知道今日晚上会不太平的?”石凤岐目光一瞟,望向音弥生。

音弥生目光再古怪一回望,望向了石凤岐:“你当真要我说?”

“说说看。”石凤岐可没什么好怕的,又不是他叫人来的。

音弥生再看看鱼非池,思虑片刻道:“今日晚上我们去游船之时,遇上了许家的舫船,是…许小姐示意我今日晚上不要回宫的,我便知今日晚间宫中会出事,所以来鱼姑娘房外候着。”

“好了没事了,此事明日再议,今天大家先回房睡吧。”石凤岐突然说道,并且拉着鱼非池就往屋里走。

鱼非池抬起手臂挡开他,漂亮的眼睛在卿白衣与音弥生身上溜一圈,最后走到了卿年面前,笑意温煦:“许家小姐是谁?”

这是鱼非池第二回听到这名字了,本来无甚在意,可是危及她这条宝贵的小命,那便很是在意了。

卿年小妹讪讪着一望石凤岐,石凤岐一脸苦相求饶。

“左将军府的千金,许清浅,许小姐。”卿年紧着最少的信息量说,生怕说得多了,这嫂子便能顺藤摸瓜知晓些个不得了的往事。

“跟你家石大哥是何关系?”鱼非池面容依旧温和。

卿年小妹小小的心肝一颤,深觉她嫂子不是凡人,旁的姑娘遇上这种事,怕是早就吓得又哭又闹了,要跟石大哥讨个说法,咋地这嫂子还如此温柔的模样,当真是个大肚的好嫂子,她这样想。

便说开来:“五年前石大哥在偃都的时候,许小姐是瞧上了石大哥的,石大哥那会儿跟许小姐与吃过几次饭赏过几次花,后来…石大哥不是有嫂子你了嘛。”

鱼非池默默低下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带春药体质。

石凤岐大概便是这种人,走到哪儿骚情到哪儿。

“你别听她瞎说,我跟那许清浅什么事都没有!”石凤岐心下一急,连声解释。

“咳咳…”音弥生不怀好意咳两声。

“世子殿下!”卿年心里不是个滋味,跺脚娇嗔。

眼下几人这关系,一时半分儿怕是好不了了,鱼非池心想着总要留着小命才能你侬我侬,否则什么花前月下的死鬼情意都要变成真死鬼,便拢了袖子叹口气:“左将军府,为何要派人来杀我们呢?”

被晾了半天的卿白衣终于插上话:“大概是因为许清浅见我石兄心中只有鱼姑娘你一人,心生嫉妒!”

鱼非池看他一眼:“蜀帝陛下,这是王宫,许清浅若因着这么个理由,就能轻而易举地派刺客进宫来行歹事,我觉得,蜀帝陛下你这王宫的侍卫也是形同虚设,不要也罢,省几个工钱。”

卿白衣不说话,挠挠下巴,一脸的郁闷。

一晚上谁也没问出个有用的结论来,鱼非池想着再这般耗下去也是浪费了时间,便困意袭来掩嘴打着呵欠就去睡,也不管外头尸体躺了一地,反正有人收拾。

南九担心她安全,守在门口,一夜不睡。

迟归觉得不能落于南九之后,陪着南九坐在门口,点头钓鱼也一夜。

石凤岐邀音弥生喝一壶酒,问问他要如何才会喜欢上卿年小妹。

大家各有各事,忙得脚不着地。

待得次日太阳一出头,鱼非池瞅着南九与迟归两人眼圈重得吓人,心中怜惜,让他去歇息,自己拍拍衣衫便出宫去,你问石凤岐?

没个屁用的石凤岐没把音弥生的话套出来不说,自己反而被他灌得酩酊大醉,这会儿正跟醉猫似的睡在房中!

天气很好,烈日当头,鱼非池抬手遮了遮这有些刺眼的阳光,辨认了方向,怀揣着心思走上了热闹的街头。

叶藏有个书店,但卖的不是什么正经好书,全是些春风图,雨露画,偏生装修得充满了贤者之感,雅静出尘,这也算是他独特的品味了。

“非池师妹你来我这里有何事?”叶藏坐在他对面,有些尴尬,来他这儿的大多是男子,没几个女子如此光明正大走进寻春阁的。

鱼非池目不斜视,不看那些精彩绝伦的好画像,只说:“我来问你,这偃都城里的左将军是什么人?”

“牛人啊!”叶藏说:“前些日子在我这里买了五百两银子的画册回去呢,大手笔!”

“没问你这个!”鱼非池愤慨,“我问的是他们秉性如何!”

叶藏恍然大悟状:“原来师妹问这个啊,左将军姓许,外号许三霸,霸权,霸兵,霸色,听闻在朝中颇有威势,蜀帝见他都要让三分,得一子一女,儿子名叫许良人…”

“许良人?”鱼非池打断了他一下。

“啊,许良人。”叶藏点头。

“好名字。”鱼非池夸一声,“你继续。”

“他女儿名叫许清浅,今年都快二十一了,老姑娘了,也不知为何一直没成亲。”叶藏继续说道。

“二十一就老姑娘啊!人家不乐意成亲碍着你什么事了?”鱼非池不满,二十一怎么就老了?谁规定女子一定要嫁人了,什么逻辑?

叶藏连声说是,不与鱼非池争,又道:“非池师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儿,就打听打听。”鱼非池没说心里的猜测。

恰得音弥生世子经过,他站在门口未入这店里,温声说:“鱼姑娘若想知道许将军的事,不妨来问我,反倒清楚一些。”

鱼非池转头看他:“你跟踪我?”

“你正好需要答案,不是吗?”音弥生说道。

叶藏往那门前一横:“世子殿下,咱家师妹有主了。”

“成婚了?”

鱼非池拦下叶藏,对音弥生道:“对面有个茶楼,听闻茶水沁香,就是等坐需得费上好些时间,世子殿下若无事,可愿辛苦一番,替我拿个位?”

音弥生应下,慢步走了,走在人流中时,他似是独立存于世外的人,颇得遗世独立之感。

“师妹你当心点,这个音弥生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叶藏连声叮嘱,他来这偃都时间长,便知晓这位世子殿下是个了不得的男子,偃都中多少好女儿让他勾去了心魂。

也不见他长得多么惊艳,怎么就那般招人喜欢?这也是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鱼非池笑一声:“放心,你师妹我不是那般肤浅只看脸的人。”

“也是,你若是只看脸,石师兄也就没那么多苦头吃了。”叶藏颇以为然地点点头,得了鱼非池赏的一记板栗在额头。

鱼非池看了看他这店,心里有些想法,但不适合在此时跟他说,便告辞了他,又让他代自己向朝妍问好,理理衣裙走过对面茶楼。

第二百二十六章 真不是个东西

茶楼里茶香四溢,下方台子上还有唱评弹唱小曲儿的卖艺人,咿咿呀呀的唱腔鱼非池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她挺喜欢看这些艺人的风骨,往那儿一坐,琵琶声一起,便是娓娓道来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他们把故事说得惊险刺激,引得茶客们如临其境。

见她看得入神,音弥生也不催她,自己替她洗杯煮水斟茶,一阵茶香袅袅绕鼻,终是唤回了鱼非池的思绪。

茶室清静,茶艺风雅,鱼非池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非得坏了这雅致意境以衬自己与众不同,不落世俗,只是接过他递来的茶水闻了闻,待得茶温刚好时小饮一口,放下茶杯她问:“世子殿下有话,不妨直说吧。”

音弥生正浇着茶宠,听她说话如此直接,便放下了滚水,说道:“昨日夜间,的确是许小姐叫我注意的。”

“我知道,你是南燕世子,若你在宫里出了事,后蜀负不起这个责任,到时候两国开战,那便是天大的祸事了,许将军既然都住进了这国都里头,想来也是不愿打仗的。”鱼非池轻描淡写一句,全然未觉得这话说出来有多骇人一般。

“鱼姑娘心思果然缜密。”音弥生叹一声,“我还以为,你要些时日才能想明白。”

“昨儿晚上我就想清楚了,只是当着蜀帝的面不好说破,毕竟蜀帝当时怕也是看穿了这件事,事关后蜀颜面,总要给他留面子。”鱼非池再一句,谁人又想得到喜着白衣的蜀帝卿白衣还有过这等心思?

“那鱼姑娘今日来问许将军的事,是为了…”音弥生停了一下,看着鱼非池。

鱼非池取过他身前的公道杯,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拉得很高,清亮的茶水沿着水柱泛香,她一边问一边说:“我不过是想知道,这位许将军对我动手,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如果是别人的意思,鱼姑娘觉得会是谁的意思?”音弥生似是来了兴趣,认真地看着鱼非池。

茶水斟满,鱼非池看着泛着微微青黄色的茶水出神,又揉了下额心,说:“你对商夷国的事,到底还知道多少?”

“比你想象中的多。”音弥生说这话时,眼皮微微一跳,她好生厉害,这么快便想到了商夷。

“若要你置身事外,你要什么条件?”鱼非池抬眼问他。

“为何要我置身事外?以你的性子,不会如此被动受人威胁。”音弥生奇怪道。

“这不用你管。”

“为了琉璃美人温暖?”

“我说这不用你管,你开个条件吧。”鱼非池眉心微跳,这音弥生也是个厉害人物,想要轻松瞒过并不易。

“你还记不记得,我在学院里的时候,就邀你去过南燕?”音弥生说。

“所以?”

“我可以答应你,瞒下此事,你只需要答应我,待你日后有空,去一趟南燕,我要向你证明,德治是可行的。”他居然还记着一桩事,鱼非池听得哑然失笑。

“你帮我瞒下如此之大的事情,就只要我答应你这么个条件?”鱼非池微感讶异。

“不然呢?”音弥生抬起茶杯敬她,带着那溢满灵气的笑容。

“好,我答应。”鱼非池与他碰了下杯子,又缩回来,“卿年长公主人挺好的。”

“不是谁好,我便该娶谁的。世间好女子那么多,我如何娶得过来?”他居然也会说笑话。

鱼非池心想也是,强扭的瓜不甜,她一个局外人,哪里有什么资格去管他人的婚姻大事?便继续碰了下他的杯子,喝了杯中的茶水。

楼下唱评弹的老艺人敲了一下竹板,说起了故事里的第二回,咿咿呀呀的声音再传来,鱼非池的思绪又被引了去,音弥生也不唤她,陪她坐在这里听了一上午的戏声。

许家这位将军,如果是个忠心之辈,是要来杀掉鱼非池几人的,因为他知道,这三位无为七子不会为蜀帝所用,留在这里会引得他国眼红,早晚对后蜀不利,是个祸害,早除了的好。

如果不是个忠心之辈,那就更要杀掉鱼非池几人了,只需被人一挑唆,给些利益,就能来替他国铲除危险,堂堂左将军,想要入得宫来安排几个杀手,并不是什么难事,后蜀国的王宫也不是真的防护不周,只能怪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蜀帝卿白衣是个聪明,得知那几些刺客是后蜀国的人时,便想得明白其中原由,自然不愿意将这事儿说破了,说破了怕是要惹得石凤岐又一个不痛快,真个做出些对后蜀不利的事来。

而鱼非池推断是商夷国收卖了许家将军的原因,也十分的简单,商帝商略言,曾给温暖送了一壶酒,那壶酒至今藏在温暖的枕头下。

大概是这评弹太艰涩听得累人,听得鱼非池轻叹了口气。

叹气声未完,门口走来了一女子,鹅黄纱衣,面容娇丽,眼中含愁。

“鱼姑娘。”她唤一声。

“你是?”

“许清浅。”

“哦,有何贵干?”

“我若是愿意给石公子做小,鱼姑娘可容得下我?”许姑娘,语出惊人。

鱼姑娘,哑然无语。

“许姑娘,是这样的,你能不能给石凤岐做小,这件事的关键并不在我,在他,而且你就算是做小,也不关我的事。”鱼非池心中一片哀嚎,何苦去到哪一国,都要遇上这么些可怜人儿?

“鱼姑娘…”

可怜人儿话未说完,鱼非池已被人一把拉起,石凤岐身上还带着些酒气,恼火地瞪了音弥生一眼,又把鱼非池强形搂在臂湾里,对许清浅说:“你不要打扰她,我不会娶你的。”

说完也不看许清浅脸上是何神色,挟着鱼非池便下了楼,走上了街。

“唉呀你放开我。”鱼非池这会儿心里头有点乱,没什么心情理会石凤岐与这位姑娘那位小姐的破烂事。

“不都说了音弥生不是个简单人物,叫你离他远一些的吗?”石凤岐还生上气了。

“小哥,你能不能先把你自己的尾巴清理干净了再说?”鱼非池推开他手臂,自己往前走。

“我哪里有什么尾巴,我又不能阻止许清浅对我有感情。”石凤岐跟上去说道。

“是是是,你都对,好不啦?”鱼非池敛着眉头。

“什么我都对,我本来也没错!”石凤岐气道。

“我错,我错行不行?”

“不行,你也没错!”

“你到底要怎样嘛!”

“我不要怎样!我就要你太太平平别理这些事儿,当心你到时候惹得一身骚,我看你洗都洗不掉!”

鱼非池一愣,还未说话,又被石凤岐拖着走:“这许家的事儿麻烦着,昨日那场刺杀咱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掺和进去了就出不来,你倒好,还特意跑出来打听,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脱身!”

“你知道?”鱼非池疑惑一声。

“一片好心当驴肝肺!就没见过你这么没良心的人!”石凤岐骂骂咧咧,拖着鱼非池就往前冲,看样子是要冲进酒楼。

“商帝到底对温暖做了什么?”鱼非池问。

“吃你的饭!一大早起来就到处跑,饿不死你!”石凤岐一边说一边拽着她坐下,看样子他是早就叫酒楼小二备下了饭菜,这会儿他们刚坐下,饭菜就呈了上来。

“商帝,到底要把温暖怎么样?”鱼非池手里被他塞了一双筷子,执着地问道。

石凤岐夹着菜不理她:“那音弥生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问他去啊!”

“石凤岐!”

“干嘛!”

“你说不说?”

“说就说!谁怕谁啊!”石凤岐这凶巴巴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服软吧?

所谓阴魂不散,大抵是就是用来形容你不想看见的人,总是神不知鬼不知地出现在你眼前。

石凤岐刚刚想跟鱼非池说一说温暖,许清浅一身薄汗微微娇喘,就这么出现在了两人桌前。

“石公子…”她拍拍有些巨大的胸脯,伴着她急喘的呼吸一起一伏,颇是诱人。

鱼非池几乎是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算了,不看了。

石凤岐没心情欣赏她胸前这一片好风光,只是哀嚎一声:“许小姐,我求你了,这都多少年了,你放过我行不行?”

“那你当年为何要骗我?”许清浅的眼泪喊来就来,盈在眼中泫然欲泣。

“我哪儿骗你了!”石凤岐委屈!

“你说你家中无妻室,还说我是一个好女子,宜家宜室!”许清浅一声哭喊。

“你是宜家宜室,但不宜我家不宜我室啊!”石凤岐喊一声冤枉。

“我不理,当年是你诓得我一片真心,我便痴痴等你五年,一个女子的青春里有几个五年?我不求名不求份,我就只要跟着你,也不行吗?”当真是可怜,一个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怕真的是爱惨了对方吧?

“别啊许小姐,我真是配不上你!”石凤岐只差给她磕头。

“我说配得上,你就配得上!”许小姐看来是个认死理的。

旁边的食客被他两的话引得望过来,个个都识得,那是偃都将军府里的二小姐,二十一岁仍未出阁,听说是在等她的心上人回来娶她,也听说她心上人一去便是数年杳无音信,不曾想今日倒是遇上了这么场稀罕事。

听这意思,是她心上人回来了?还变了心不愿娶她?

真不是个东西!有人这样骂道。

鱼非池默默喝了一口汤,明明是好汤好水,她喝来索然无味。

第二百二十七章 也是愁

许家这位小姐,听闻性情不坏,没干出过什么杀人伤命之类的恶行来,也不似普通闺阁千金那般娇滴滴病恹恹的。

她打小跟着她爹习武,不说功夫有多好,但是至少练得身形苗条健美,耍起一套剑舞来,也是极是好看的。

还听说当年许家与石凤岐来往颇深,交情极好,所以许家小姐与他认识也的确是多年了,喜欢上他也是很多年了。

所以昨日晚上的刺客,都只冲着鱼非池来,而不去找真正有威胁的石凤岐吧?

再听说,这位小姐为心上抄得佛经数百卷,求菩萨保佑他平安,又替他纳鞋底好些双,盼着他早些归来。

听说种种,越听越觉得石凤岐不是个东西。

鱼非池如坐针毡。

饭也没吃几口,擦了擦嘴道:“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你上哪儿去,把饭吃了啊。”石凤岐喊住她。

“饱了。”

“别闹了,就你那饭量这点吃的不够你塞牙缝的…”

“我说我饱了。”鱼非池看着他,认真地说。

“你怎么了?”石凤岐发觉她不对劲,也站起来问道。

“我…”

“石公子…”鱼非池话未说完,又听得许清浅哀泣一声。

鱼非池苦笑一声,她是永学不来“宜家宜室”“柔弱可人”这一套的,所以也别耽搁了别人,便点点头,负着手,离了酒楼。

她心里堵得厉害,而她自己也不明白,心里为什么堵得厉害,又像是一个破了的风箱漏着风一般。

石凤岐甩开了许清浅,连忙跟着跑了出来,以为鱼非池身体不舒服,一声声问她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看大夫。

他问得越多,鱼非池心里堵得越厉害,堵到后来都快要喘不过气,便定下了步子,拉着石凤岐到了一个人少安静的地方。

“我这样是不对的,不能不答应你,又吊着你,如果有别的好女子喜欢你,我就应该退避三舍,不该再与你拉扯不清,让别的女子伤心,所以石凤岐,你离我远一点,我也会离你远一点,这样才是一个好朋友该做的事,该有的态度。”鱼非池一字一句地说。

“你说什么?好朋友?”石凤岐怀疑自己听错了,“鱼非池你脑子有坑吧?谁跟你好朋友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鱼非池不接话,沉思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样做没错,所以走得利落。

她擅长于自我反省,更擅长自我克制,是的,她难以突破心防去接受石凤岐一番情意,那么就不能再碍着他,做人要厚道,吊着别人一颗心七上八下是一件很无耻的事情。

更不能因为某个人的出现而激起自己的好胜心,卯足力气把石凤岐捆在自己身边,只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一如当初,她身边的人会一直死心塌地地待自己好,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是的,她做得没错,她只是觉得,有点难过。

但也无妨,一个天天在耳边叽喳惯了的人突然不在了,总是有些不适应,过些日子就好了。

那也就不要计较,为什么许将军的人,只想杀自己,而不对石凤岐下杀手这种事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人,总是容易犯下些愚蠢的错误。

石凤岐看着鱼非池笔直而傲然的背影走进人流里,她走得可真够利落干脆的,连背影里都不透一点不舍,好像她根本什么都不在乎一般,从来都不曾在乎过一般。

他看得眼眶都发红,恨透了鱼非池的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