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沫是他专属的随从,简单点就如护士一样。

她无暇关心自己的伤,抓住他的衣襟问:“你……有多少把握救他?”

看着那只颤抖的手,天行只觉得胸口发闷,滋味更是五味陈杂,“不好说,但宗主费了那么多凤炁保他,属下绝不会让它们白白的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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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沫细心地替妖娆处理好伤口,原想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但见她眼都不眨一下看着尽头的门扉,到嘴的话就没说出来。

尽头的门扉是天行的手术室,夜家医署的人都来了,正在里头全力抢救。

“宗主,交给天行大人吧,属下扶您回去休息,您在这里盯着他也不会马上出来。”

“不用!”

雪沫明显感觉到她的冷漠,若不是眼前的宗主是那个她认识的宗主,她真会怀疑有人假扮了她。

长柠坐在一旁踢着腿,从头到尾妖娆就没理过他,他难受极了,不禁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她不高兴了,但想想自己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一直在凤渊呆着,又关了好些日子的禁闭,不可能惹了她。

啊,一定是沐风这个王八蛋说了他什么坏话,不然宗主哪会这样对他。

肯定是!

他越想越气,想问妖娆沐风到底说了什么,可每每对上她的冰冷的眼睛,他就不敢了。

另一头,大长老听了看守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差点晕过去。

带了个男人回来不算,还这么浪费凤炁。

这丫头是疯了!

“沐风呢,九歌呢,还有莲见,都死去哪里了!?”

“回大长老,三位护卫都没回来!”

大长老一听气得就快脑溢血了,两只眼睛往死里瞪着看守,“去,给我找回来,我要知道宗主出去了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是,我马上去!”

**

日落西头的时候,天行从手术室里出来了,妖娆凝望的眼睛立刻恢复了眨动,扑了过去。

“怎么样?他怎么样了?”

“没有生命危险了,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养。”

妖娆直直地看着他,似是有些不相信,在医院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他熬不过去了,她也看过他,脉搏微弱到几乎没有起伏,所以她才会孤注一掷将他带走。

她眼眶蓄满了热泪,过了许久,她又问了一遍:“他……没事了?”

“没事了!”

“真的?”

“真的!”

她闭上了眼,任由眼泪落下。

他没事了,他没事了。

他活过来了!

“宗主!”天行搀扶住她虚软滑落的身体。

她厥了过去。

**

一日后——

“宗主去哪了?”

几个侍女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凤夙庭兜转,问了庭院里打扫的人,一个人都不知道,急得她们快哭了。

大长老吩咐过,要是再让宗主丢了,她们就提头去见。

“宗主,您在哪啊?快出来啊!”

“姐姐们,别哭了,宗主没丢,去了祠堂了。”

长柠坐在庭院里一颗苹果树的树杈上,抛接着刚摘到的苹果。

“祠堂!?”侍女们面面相觑,“宗主怎么会去那?”

祠堂只有祭祀大典的时候才会开启,平日是不会有人去的。

“我哪知道。我就知道我要跟着,宗主把我踢了出来。”他郁闷地咬了一口苹果,脸臭得就跟茅坑里石头,“我劝你们别傻乎乎的去找宗主,小心被骂。宗主啊……肯定是更年期到了!”

肯定是,脾气比他还臭!

**

夜家的祠堂坐北向南,就在包子山上风水最好的地方,门前有一对汉白玉雕刻的浴火凤凰守护在祠堂大门的两侧。祠堂分为前后两院,有堂屋、东西厢舍、正殿等。

祠门以南有个悬空的楼台,是夜氏族人祭祠祖先的祭台。

每年在此都会有隆重的祭祀活动,夜家人虽然都是现代人,可是一些传统仍沿袭古礼,相当的老套。

正殿中有一只巨大的凤凰,凤凰立在万年不灭的火苗里,是整个夜家最神圣不可侵犯之地。

而夜家历代的宗主,则分别供奉在前院和后院。

前院,奉祀的是夜家的历代女性宗主。

后院,东西厢房三间,正殿五楹,殿顶为悬山式,此处供奉的是女性宗主前的历代男性宗主。

男性宗主在夜家其实算不得有多重要,香火没断,但说到规格,自是女性宗主的规模更大些,因此前院才是祠堂的重要之处。

妖娆立在前院中,数不清的长明灯,一盏盏地堆砌在屋子里,根本不需要电灯,也如白昼,这里有画像,也有牌位。

但是时代总是进步了的,说是画像,实则都是照片。

她就立在最最前头的那一副前,画像里的人与她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衣服不同,活像是在照镜子。

这位便是初代的女性宗主……慕容悠,也是前世的她。

面对此情此景,她无不感谢上苍。

无论前世经历过多少坎坷,也不管承受了多少痛苦,即便现在想起也心如刀割,她也不后悔。

再续前缘……

有多少人真的能再续前缘,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化作历史里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她为此高兴地泪流满面。

“我终于……终于可以好好保护你了!”

------题外话------

现在存稿还不够多,能多了,我会考虑二更的。

前世的记忆既然复苏,这个人物关系……哎,没看过绝恋十六年的估计要抓瞎了,但是我真的不想重复写啊。

这样吧,要是哪个桥段你们没看懂,评论留言好了,我回复吧。

啧啧。妖娆要头疼了,怎么兄弟俩成一个人了。

这要咋整啊!

噗噗!

第112章 Part 111 宗主要嫁拦不住

前世的她有三个身份。

一个是夜妖娆,一个是慕容悠,再一个便是千色。

每一个名字都有各自的血泪,现在想起来依然痛彻心扉,但这些早已时过境迁。初想起来的时候,她的确痛苦难当,仿若这些痛苦都是昨天刚发生的那般,但过了一日一夜,再惨烈的痛也被抚平了。

因为伤痛已被感激代替。

无论她曾经被伤得有多深,都比不得现在的满心欢喜。

前世,在她快死的时候,她连抚摸心爱之人都做不到,因那时她早已没了双手。那时的她已不是一个人,是一台机器,她感受不到,也听不到,任何外在的感触不过都是一堆数据。

没有亲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那种感受的,就像灵魂从身体里抽了出来,困禁在一个狭小而密不透风的铁盒子里。

而所谓的看,不过是透过屏幕罢了。

面对死亡,她并不恐惧,反而觉得死了才是解脱,但偏偏有两个傻子不离不弃地要陪着她共赴黄泉。

面对那一蓝一灰眼眸里的决绝,她知道自己根本拦不住他们。

于是,烈焰里她灰飞烟灭,而他们也一同消失在了世界上。

她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手,醒来后,她就觉得有些不真实,每每都要这样看着自己的双手,再捏捏自己的脸,确定这不是梦,不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然后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不是!

她真的转世了!

多么不可思议!

莫非连上天都觉得她前世那一辈子太苦太痛了吗,所以这辈子偿还她。

她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可是这一次,她信,她信苍天是有眼睛的。

她环抱住自己的身体,生的感觉真好,这种有血有肉的感觉更是棒极了。

只是……

视线流转到自己前世的画像上后,面上不禁起了一丝疑惑,她的灵位画像会在这里,她并不意外,毕竟夜家在前世欠她太多,第一位女性宗主又是夜家最特殊的一种存在,所以这种受子孙后代香火供奉的事绝少不了她,即便都是宗主,她这位真正意义上的初代宗主也是最尊贵的。

问题在于……她蹙眉瞥向夜家第二代女性宗主的画像。

与她的模样有六分像……东方人的长相,但又有一点西方人的特征,是个混血儿。

这个时代混血儿绝不可能有,但在她前世的时代是一件很普遍的事。

那么……她是谁!?

夜家的宗主是一脉传承的,她若是第一代宗主,那么后面的宗主之位只可能是她的直系血脉继承,绝不可能有什么旁支,也就是说第二代宗主只可能是她的女儿。

可是她很确定画像里的人不是她的女儿,前世她生儿育女过,尽管因为某些原因她没有亲自抚养女儿长大,但女儿长大后的模样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绝不是这幅画像里的长相。

她也不认为自己死后,儿子们会任由夜家将他们最宝贝的妹妹带走,继承她这个母亲最厌恶的宗主之位,一定会和夜家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那她……

墨色的黑眸对上了画像里人儿的眼睛,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海蓝色眼睛,这么漂亮的蓝色眼睛前世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即便儿子们也继承了他的眸色,但始终没有如他那般蓝的纯粹。

蓝色的眼睛……

突然,心脏猛地抽了一记,然后跳动开始加快……

她的五官,除了像她,其实更多的是像他。

她激动地颤抖起来,前世若说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那就是……

烫热的泪水在眼眶里凝聚……

她怎么可以忘了那个孩子……她激动莫名地将双手交叠在口鼻上,泪水顷刻间滑落……

是你对吗?

那时的她,连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知道。

现在她知道了,相隔了那么长久的时间后,她终于知道了。

是个女儿!

是个女儿呢!

上天,感谢你,感谢你让她平安长大了。

她为此而失声痛哭。

**

长安殿里,沐风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九歌莲见等人。

他的预料没有错,她果真回来了,从琉璃口中知晓尉迟夜辰的事后,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回来,可即便如此,他的心仍存着一丝期盼,期盼那不过是他的猜想,但当联系夜家在外的暗部得知水晶治疗仪被她强行带走后,期盼被无情的粉碎了。

于是,他拼了命地赶回来,没想到暗部受了她的命令,在回来的路上不断阻扰他,以致于他晚了一天一夜才到凤渊。

她是宗主,她的命令谁敢不听。

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怕他们几个护卫会阻止她将人带回凤渊,即便他保证过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绝不会阻拦,但她还是不放心,可见她有多么急迫地要救那个男人,急迫到将相处了十几年的感情和信任都忘记了。

他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她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心头的苦涩越来越浓,他握紧拳头,任由指甲狠狠地抠挖着自己的掌心,唯有这样他才能这样冷静地站着,而不是冲去找她,质问她。

大长老瞪着这群像桩子一样杵着不动的护卫们。

“你们几个,一个个说要去保护她,伺候她,看着她。我倒要问问你们,你们是怎么看着她的,竟然眼睁睁地放任她带着一个野小子回来!”

大长老在几位长老里脾气一向是最沉稳的,鲜少发脾气,可现在又拍桌子又瞪眼,两只眼睛已经快喷火了,气得脸红脖子粗,这模样要一会儿他脑溢血都不奇怪。

“怎么都不说话!全哑巴了!”

“大哥,孩子们刚回来,风尘仆仆的,你就不能让他们歇一口气再说吗?”五长老性子软,尤其疼爱这群护卫,见不得大长老这般劈头痛骂他们。

“五妹,这不是一件小事。那野小子要是个普通人,是个无名小卒,那就罢了,我也不至于生气,宗主丫头真要喜欢,收了就是了,我们夜家又不是养不起,大不了多一副碗筷。这男女上的事情,这几个小子不介意,你我还会介意吗?可那野小子不是别人,是尉迟家的人。五妹,你知道这尉迟家是什么人家?”

五长老不敢出声了,尉迟这个姓氏在世界上是赫赫有名的,是世界政府的头一把交椅,是夜家坚决不能交往的对象,这是夜家的铁律,从来没变过。

四长老搔搔耳朵道,“大哥,我知道你担心丫头和那小子牵扯不清会影响到我夜氏一族的基业,可现在不是还没影吗,再说了,丫头心高气傲,哪会看上那种药罐子,指不定是丫头心善,见不得人家死,好歹同窗一场,能搭把手就搭把手,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吗?”

“你给我闭嘴!这是单纯的救人吗?只是同窗情谊她会守在手术室前寸步不离?为了这小子耗费那么多凤炁。她是什么性子,你会不知道,对什么都是风轻云淡的,可有过这样……”大长老猛拍桌子道,“分明就是动情了!”

动情两个字震得底下的沐风、莲见、九歌、天行四人是面色发白。

其中莲见为最,拳头都快捏爆了。

几人后头杵着沐宸她们,眼下这副光景,她们几个女人是不敢出声的,只能站着等大长老把气撒完了。

沐宸心忧地看向望月,见他面色挺平静的,没像莲见那般咬牙切齿,心里顿时欢喜了不少,但想到自家哥哥……她的心情又沉重了,冷不丁偷偷瞧了他一眼,这一瞧心口直发紧。

沐风握紧的拳头正在流血,一滴滴往下落。

他身边站着的是鸾云,鸾云大概是发现了,盯着他的拳头,脸色倒不是发白,是发青。

沐宸心疼死了,扯了扯琉璃的手,要她想想办法。

琉璃能有什么办法,这时候出头肯定挨大长老痛骂,她没那胆子,缩在后头直摇头。

大长老火气正盛,见几人依旧杵着不动,张口又是一顿骂:“你们都是陪着她长大的,十几年了,一起吃,一起玩,一起练功,大把的时间,近水楼台先得月都不会,你说要你们何用!?”

坐在五老旁边的二长老听到这话心里不舒服了,喝道:“你有空在这里发火,不如想想怎么解决。骂他们有什么用,情爱这种事要是能用相处的时间长与不长来计算,你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大长老被噎住了,生生被捅了一刀。

长老就是曾经的护卫,护卫做长老,那肯定是没能将宗主的心拿下。

大长老气闷了,脑子开始发疼,真感觉要脑溢血了。

五长老忙道:“姐姐,你别这么气他,他年纪也不小了。”

二长老哼哼,“我实话实说,他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骂几个孩子。或许真像老四说的,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全是他自己在瞎猜。”

“我瞎猜?”大长老喘了口粗气,说话的时候音调都尖了,“你看到丫头那模样没?六亲不认啊,简直像变了个人!”

“变?”沐风从痛苦中挣扎着抬头,“什么变了?”

大长老气得胸口疼,不想说话了,指向二长老,“你问她!”

二长老的脑门立刻乌云笼罩,想起妖娆的模样心里就发毛,但她不想沐风等人太过担忧,依然笃定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是还有转机的。

“你别着急,就是丫头回来后谁都不理,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