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莱阳却嗤之以鼻,“他的恨都是发生在他出生以前,没亲身体验过。怎么可能和我一样……”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里划过刺痛,“那种亲眼看到最心爱的人被烧成焦炭,那种前一刻还喊着你哥哥,下一刻就变得面目全非,不成人样的感受,怎么能比?夜深冷静的时候,我只要一闭上眼,她们惨死的模样就会在我眼前出现。他呢……他哪里懂这些,而且锦衣玉食养了那么多年,或许早就忘记了,还不如快快乐乐地过富贵的生活,凑什么热闹!?”

“不,他不是那样的人。”夜辰一口否决道,“有些恨是刻在骨髓里的,就算没亲眼见过,也会恨得咬牙切齿。”

他嘲讽道:“你不会说因为他是个孝子吧?”

夜辰抬眼,语气清淡,“他和你,和我,还有明辰都不一样,他就是个孝子,任何事都比不过那个人,但也恰恰是那个人,他最舍不得。你或许会说我是在豪赌,可除此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九歌和天行是妖娆放在心上的人,她已经失去了沐风,再失去一次,我怕她会疯。”他紧紧皱眉,放在桌面上的双手紧紧握着,“我不能让她真疯了。若是别的女人,我还有办法控制,她……我控制不了。莱阳,我可打不过她。夜家也不会听我的。到时候就是鱼死网破。”

他说得挺无奈的,可也是事实。

到时候,他的妖娆一定会带着夜家人和白乌鸦拼了,拼前,她大约会和他今天做的一样,将他给弄晕了。

他只要想到这一幕,全身都会打冷颤。

也因此,就算那个人不同意,他也会想办法逼他同意。

尉迟莱阳看了他好一会儿,良久后才叹了口气,“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运筹帷幄的是你,我就是给你打工的,你是老板。大不了你败了,我捐款潜逃,找个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继续逍遥。”

夜辰笑了笑,“其实你和他有点像的。”

莱阳非常不喜欢这句:“滚!”

**

尉迟府。

还有什么比中了陷阱被包围,更让人气馁的事?

没了!

身在敌营,周围全是敌人,他们连万分之一逃出去的可能都没有,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自裁!

九歌盯着自己的机甲,当知道这一切都是陷阱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

如果能逃出去,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他爬也要爬回宗主的身边。

如果不能!

他就自尽!

绝不会让自己变成白乌鸦的杀人机器,去对付宗主。

已经和他汇合的天行,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两人就躲在尉迟府的地下室里,寻了个机会喘几口气。

两人身上都是血,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对他们而言,死一点不可怕。

可怕的是被人改造成行尸走肉,去杀宗主。

此时此刻,两人对视一笑。

“你说沐风要是还活着,会怎么说我们两个……”

九歌皱皱眉,“骂我们是蠢蛋!”

“不,他不会骂,他只会用他那双狐狸眼不屑地瞪我们俩,侥幸要是能回去,他肯定会让长老将我们两人护卫的身份给剥夺了。他干的出来。”

“哈哈哈……”九歌咧嘴笑了,“嗯……有这个可能!”

但很快他就不笑了,眉眼笼罩上一层阴影,“我现在只担心宗主会为了救我们,以身犯险。”

“不会!她不会来的,毕……咳咳……尉迟夜辰不会让她来。”

见他没称呼夜辰为毕方,九歌斜睨了他一眼,“你到现在还讨厌他?”

“哼,为什么不能讨厌,他将我们捧在手心里十几年的宗主给抢走了……我承认他很有本事,但我就是打心眼里不想承认他。”

“可有他在,宗主才会高兴……”

天行苦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好好的白菜就这么被一头猪给拱了,真是心塞!”

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希望逃出去了,也是觉得今日必死无疑了,九歌难得说出了心里话:“我也讨厌他!”

天行诧异地回眸,见他脸臭得都皱巴在一起了,哈哈大笑道:“九歌,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副表情。就说嘛,你怎么会对他那般毕恭毕敬,果然心里还是讨厌的吧,这就对了,这等抢了宗主,等于抢了咱们老婆的男人,这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除去鸾云,望月,还有几个女护卫,剩下的……皆是从小就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成为宗主的丈夫。

九歌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莲见都写在了脸上。

沐风……就不提了,他势在必得的。

至于天行自己……

他扯了扯嘴角,他只是心情转换的快,毕竟他是个学医的,真难受痛苦得不行,钻研医术,也就能止住心里的疼了,比起其他护卫,他可是最容易亲近宗主的。

连生孩子,宗主都要靠他,除非她不生病,除非那个臭男人不生病,否则她是离不了他的。

他知足了,可是死到临头,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怎么就被个外人捷足先登了。

他仰头靠在后头的墙壁上怅然一叹,“如果时间能重来,我一定不会听话的做那个什么面具。真要做,也该做个老太婆的,丑的……让那小子看了就厌的。”

可惜时光无法重回过去……

“唉,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我要是死了,陌如玉那臭小子能不能看懂我留下的那些笔记,就这么个蠢蛋……也好被世界认为是第一的名医。呵呵……我夜天行才是好吗!”

两个呵呵,绝对充满了鄙视。

待他说完,一片寂静,九歌又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笑得开怀。

还好,死时,身边还有一个挚友。

突然,哐啷一声,两人坐着的对面堆起的杂物里有了动静,有人突然从杂物堆里探了一张脸出来。

两人望了过去,与那人遥遥相对。

“你是……夜天行?夜家的那位神医?”苑夫人瞪圆了眼睛问他。

“嗯?”天行压根就不认识她,被她问的莫名,见她狼狈,应该是躲避白乌鸦的屠杀时逃来这里藏身的,“你是……”

“我问你是不是夜天行,是不是那个打了我女儿的男人!”苑夫人发髻散乱,爬出来揪住了他的衣领。

“打了你女儿?”天行哑然,思索着自己有没有干过这等卑鄙的打女人的事。

记忆里,好像……

“天行,她是苑青灵的母亲。”九歌认出了苑夫人。

至于怎么会认识的,自然是那次天行打了人家女儿,他想办法将他从警局捞出来时与之碰过面。

“苑青灵!?”天行脑中猛地想起了一个身影,“哦——!”

对了,他好像真干过欺负女人的事,顿时皱眉,这老太婆不会是死到临头了,还揪着要为她女儿报仇吧。

“这位夫人,那次是我不对,但我绝对没有像别人说的殴打你女……”

谁知,苑夫人手劲更狠地揪住他的衣领,就他直接拉近,她眼里绝不是要报仇为女儿出气的神色,而是闪闪发光,似是遇到了救世主一般。

“夜医生,我女儿病得很重,我找过很多医生,他们都说没办法,可我有听到传闻,说你可以,说你什么病都能治,还有陌医生,就算你不能治,但只要你与他联手,你们两个就是天下无敌的。夜医生,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求求你救救她。”

这可真是始料未及了。

天行一脸懵。

九歌却大吃一惊,苑青灵生病了,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天行作为医生,遇到疑难杂症肯定手痒,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苑夫人,我现在没法救你女儿啊,你看外头,再看看我们俩,弹尽粮绝!”

“没事的,只要你肯救我女儿,我有办法带你们离开这……我丈夫的让人会来救我,我在这里躲着就是等他们来救,你们跟我走,我一定能带你们离开这。”

天行和九歌再次对望,虽十分怀疑这位狼狈的老妇人说的话,可如今似乎也没别的选择了。

真是意外至极的仗义相助啊。

------题外话------

我怎么可能让九歌和天行死呢。

两人可是能活到番外的角色啊!

第390章 Part 383 帮手还在蓄力中

苑夫人离开家的时候,苑仁和就说过,若是遇到麻烦,就摁她手镯上的按钮,这就是个警报器,只要她摁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来救她。

苑仁和是保夜辰派的,但夜辰走时他没有走,不是不想走,是来不及走,为了女儿,为了妻子,他不得不虚与委蛇,另外就是女儿疯了,从军校接回来后,本没有事,只是人有点不舒服,一开始只以为是惊吓过度,可过了一晚上,整个人都不对了,像是得了失魂症,人都认不出来了。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不行,便更不能走了。

所幸,尉迟清河在的时候,没敢拿他怎么样,毕竟他的地位和阮天启一样,不是想动就能动的,动一发则动全身,尉迟清河很明白这个道理,到了他儿子上位,更明白。

内阁成员,动死一个,其他的会这么想?颜家那是白乌鸦主动下的手,根本没和他们打过招呼,就这么一出,已经让其他内阁阁老与他们有罅隙了,再弄一个,就是逼他们一起造反。

尉迟清河不敢,尉迟明辰就更不会傻的给自己添麻烦了。

但是白乌鸦不肯放过苑仁和,苑仁和只能小心处事,没多久也跟着装病。

韬光养晦这个活并不好干,可为了妻女他忍了。

这次寿宴,他本不想苑夫人去的,奈何沈运梅非让她去,想着现在是尉迟明辰当总统,若是连这个脸都不给,恐怕不好对付,便让她去了,却不想出事了。

“老爷,白乌鸦将尉迟府整个都封了,不让人随便进出。”苑家的管家急吼吼地将信息带到。

“里头的人呢?”

“查不到,据说是遇到了暗杀,全部戒严,一个人都不许出来。”

苑仁和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好好的怎么就暗杀了,还是在沈运梅的寿宴上,万一伤着谁,不是等于和整个世府对着干吗。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夜辰。

可他不认为夜辰会这么干,白乌鸦和尉迟明辰看着是合作,可其实面和心不合,这么做就是激化不想战的一方的仇视夜之区。

傻了才会那么干。

他觉得这事一定有蹊跷,吩咐道:“不走明路了,走暗道。”

**

尉迟府里,沈运梅和金凤鸣躲在房间里,门外都是白乌鸦的机器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是天摇地动,这两人也不会有事,沈运梅心里安生了,可一想到儿子又紧张了。

“凤鸣,明辰还没回来吗?”

“伯母放心,我听下人说总统已经回来了,正在处理刺客的事。”

“怎么也不来看看我,叫我也好放心啊。”

“刺客还没找到,来了不就连累您了吗,万一跟着杀过来,您又要担惊受怕了。”

沈运梅点点头,见她如此安慰,又片刻不离的守着她,愈发觉得她妥帖,突然就想到了金悦桐,“夏葵,少奶奶呢?”

夏葵这会儿也是惊魂稍定,听到喊她,立马走了过去,“夫人,我也不知道少奶奶在哪,兴许和少爷在一起。”

“哼,这个贱人,就会给明辰添麻烦,要有刺客来,杀了她才好。”

这么恶毒的话也就她说的出,未曾想过金悦桐死了,她的孙女又当如何?她根本是忘了有孙女这回事,半点没问过孙女一句。

夏葵先前去房里看过,真没看到金悦桐,连带着小娃娃也不见了,她脑子转得快,知道这位夫人不喜欢媳妇和孙女,可少爷尚有情分在,真要出事了,恐怕她这个做下人的难辞其咎,便借口去拿点心和饮料,去找金悦桐了。

这时的金悦桐,已和庄严博躲了起来。

尉迟府说大不大,可也不小,她在尉迟府住了那么久,总会知道一些能躲藏的地方。

两人紧紧贴在一处,外头是血海横流,唯有两人所在的冷藏库,留着仅存的安宁,就是太冷了,她睫毛已凝结出了一层霜,呼出的热气都成了一团团白雾。

两人就躲在一排猪肉后面,经历过那么多风雨和误会,他和她彼此都没有去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并非刻意不提,而是根本不需要。

他能不顾一切来救她,她感恩还来不及,还会怪他曾经的隐瞒和背叛吗。

不,那都不能算是背叛。

他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只是当时她不明就里,错怪了他。

也是她自己狠心地将他推开了。

至于他,从决定来救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没在乎过她已经嫁给了另一个男人,还生了女儿。他此刻怀抱着的依旧是曾经那个她。

“怕吗?”当知道是陷阱后,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摇头,贴在胸膛上,只感觉到这一刻的安宁和幸福,哪怕是马上就会死,她也满足了。

“就是担心……”

“孩子?”他知道那是她心里唯一的牵挂。

她点头,虽曾经是恋人,虽也有过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誓言,偏就都食言了,他娶了别人,她也嫁了别人,明明是很戳心的事,此刻谈及,却一点没有尴尬。

何必扭扭捏捏,已经发生事,无法改变,避无可避,没有必要去说谎。

她是担心,担心她的女儿。

“不用担心……”庄严博捂着她冰冷的手,“风茹已经带走她了,应该已经逃出去了。只要能逃出去,夜辰就会救她,绝对不会放任她不管的。”

白乌鸦的水晶球出现后,所有人的通讯都被切断了,他联络不到其他人,也无法得知风茹到底有没有逃出去,但他还是选择往好的地方想,不忍她伤心。

“嗯……”

冷藏室里的气温越来越低,她的手也越来越冷了,怎么捂都捂不暖,呆久了,两人眉毛头发都变得白花花,只能更紧密的依偎在一起才能暖和些。

“严博,你怪我吗?”过了许久,她终是忍不住了,说不定一会儿就要死了,不如问问他,真的不怪她吗。

她竟然没有相信他。

“那你怪我吗?”

他又何尝不是骗了她,让她眼睁睁瞧着自己娶了金凤仪。

寒冷中,他们都没有直接回答彼此的问题。

他其实想解释的,可是解释没有任何意义,他闻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馨香,浑身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很不得将怀里的这个女人揉进骨血里。

“这一次,不要错过了好吗?”

他的声音那么低柔,让周围的寒冷都变得有些暖了,然后如流水一般,淌进她心里。

她闭上眼睛,疲惫地笑了下,唇边泛起满足:“好。这一次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一颤,便克制不住自己了,立刻化身为狂风暴雨将她抱得更紧。

**

“还没找到方法进去吗?”朗坤在大本营嚎叫,恨不得伸手去摇知书。

知书满头大汗地修复尉迟府内的监控,可惜过了半天了,也没有任何进展。

“你吵死了,不要在我耳边叫!”

兰亭和栖落则在水晶球的外围不停勘察,可惜这水晶球不能透视,看不到里头的情形,也无法攻破,他们黔驴技穷了。

要突破只有一个办法,从里面突破,里面虽有他们的人,可至今没有任何动静,怕是已经……

两人不敢想象,飞回隐藏的大本营后,决定换机器人士兵强攻。

“不行!”知书阻止了他们的鲁莽,“这么去就是送死,我们攻不进去,但不代表他们不能攻出来,如果我们的武器在外头被挡下,可是里头的人却无碍,你们该怎么办,这不是等于送人头过去吗?”

“那你说怎么办,里头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是死是活也没有个准信,难道就傻傻等在外头?”他们已经等了大半天了。

“我已经将水晶球的透视图发给长柠了,等他看看再说。”知书觉得现在只能靠长柠来力挽狂澜了。

如果不能破了水晶球这道阻碍,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

夜之区里,长柠第一时间收到了水晶球的透视图,但无论他怎么分析,都不清楚这东西是怎么造的,很像用来保护凤渊和联盟的屏障,至少外形和功用差不多,可更精进。

他挠了挠后脑勺,绞尽脑汁地分析,眼都红了。

苏文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劝道:“你休息一下,我来吧。”

“不成,九歌哥哥和天行哥哥还等着我救,这时候我怎么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