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多问,只是躬身道:“儿臣谨记。”

慕容宣挥挥手,说:“退下吧,让太子过来伴驾。”

慕容慎方才就见父王跟大哥说话,这时候过来,难免有些忐忑。这位父王,一直没个正形。有时候朝堂之上就讲荤笑话。迫得一众臣子哭笑不得。

他从不跟自己的武将讲策略,比如有人奏报老丞相私受了五千两银子的贿|赂。他直接就对丞相薜绍成说:“你少贪点啊,免得哪天孤看你家大业大,见财起意……你身败名裂倒是没什么,污了孤贤主之名,才是罪该万死。”

薜绍成哭笑不得,但是自此以后,再也没干过出格的事情。

他会跟太尉周抑说:“军中你威望高,提携一下我儿子啊,将来我儿子要是比你儿子还没用,肯定要害怕。他一害怕,还不杀你儿子啊?我儿子要杀你儿子,我不帮着按手按脚就是仁义了,你还指望我帮你啊?”

周抑身为太傅,对所有皇子俱是倾囊相授。并且处处教导自己儿子,要时刻谨记身为臣子的本份。虽然他儿子好像根本没记住……

燕王慕容宣,六个儿子,私下结党营私、争权夺利的事儿没少干。但是没有一个人不敬重他。

慕容博与慕容厉举兵叛变,都已经攻下晋阳城。而他病重之中一句话,说都回来吧。

三军解剑卸甲。城墙之下的兵戎相见,立时就成一场闹剧儿戏。

这世间有一种人,能以一言化干戈。

他慈爱地摸摸慕容慎的头,说:“君王主要靠头脑,次要的才是拳头。”慕容慎正想恭敬地答一个是,就听他一本正经地说:“只有像你父王我这样的人,才能靠魅力。”

慕容慎:“……”

妈的有这样的父王,真的好丢脸啊!

香香替慕容厉挟菜,会很细心地剔肉去骨。慕容厉旁边坐的是他四哥慕容俭。六兄弟里面,四皇子慕容俭是最与世无争的,不从党派,也没有野心。

香香这是第一次见到他,他不同与慕容氏其他几个皇子,显得有点文弱。肤色也白得过了份。

这时候他正在打量自己身边的人,看了半天,突然问了一句:“你是老几啊?”

香香挟菜的手一抖,菜掉案几上!他……他不认识慕容厉?!

四皇子是个傻子?看样子也不像,而且没人说过啊!

慕容厉睨了他一眼,冷哼,懒得答。慕容俭却似乎突然认出他来:“啊,老五!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如何了?”

慕容厉冷冰冰地说:“你关心这些有用?”我要是死了你认得出少了哪个兄弟吗?!废物!

香香听他语气不善,倒是很抱歉地冲四皇子笑笑。慕容俭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说:“我这病……”

慕容厉也懒得说了,埋头想要喝酒,发现面前只有奶羹。

他瞪了香香一眼,香香颤颤兢兢地说:“太医说,王爷还不能喝酒……”他一喝起来没完没了,章文显早早就叮嘱香香一定要看住了。

慕容厉拿起奶羹吃了一口,觉得一般,又放下。香香小声说:“四皇子……有什么……”女人嘛,再如何娴静,还是八卦。但是一看慕容厉脸色不好,她又不敢问了。就此打住。

慕容厉却说话了:“他分不清人。”一双狗眼,也不知道长了有什么用。

“啊?”香香傻了,还有这种事?她低声问:“分、分不清人?”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厉说:“意思就是,任何人他看过就忘了。记不清父王的长相、认不出我们兄弟几个,连贴身的宫女、嬷嬷也分不清。”

香香算是涨了见识,天底下还有这种毛病啊?!

慕容厉见她不停地打量慕容俭,有些不悦地放下筷子。香香赶紧又替他挟菜,慕容厉觉得两个人难得说几句话,于是说:“以前他宫里有个宫女,不小心打破了他的头。他从屋子里追到屋外,外面有两个宫女。他就分不清是哪一个了。”

香香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见慕容俭看向她,赶忙又捂住嘴,双肩猛抖。这天下真有这样的事啊……她忍着笑,问:“那其他事能记住?”

慕容厉说:“能,他又不傻。只是分不清人的面孔。最多能分清男人和女人。”

香香觉得很有意思,转头见慕容俭盯着她看,不由笑得不行:“那他下次就不记得我了?”

慕容厉说:“下次?你起身出去一下,回来他就不记得了。”

香香一脸好想试一下的表情,慕容厉没有发话,她不敢。慕容厉当然不能让她试一下——让自己女人玩自己的哥哥,有意思啊?

再说慕容俭其实人不坏,几个兄弟里,他真是最厚道的人了。

但是一转脸,看见香香眸光亮闪闪的。他说:“拿点芝麻酱过来。”

香香答应一声,兴冲冲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回来,特意在慕容俭面前转了一圈。慕容俭果然是全无反应了。

到底是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她恨不得去戳上一戳,问上一句:“喂喂,你真不认识我啦?!”

好在还是不敢太过份,又坐回慕容厉身边。

慕容厉只是想,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眼睛里的光水汪汪的,像是要流淌出一条溪流一样。

至于兄弟,唉,玩玩就玩玩嘛,反正又不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物以类聚,我发现我聚的都是一群2哈啊……

给个网址都提取不了文件啊,直接加我QQ,我上线直接被卡死机了!一天发了一百二十几个在线文件传送……微博还有各种私信留言……

母上也经常嘲笑朕天生不是作贼的料啊,给把钥匙都打不开门。哈哈哈哈,难道读者的智商真的受作者智商影响啊……

不忍直视……

然后,渣一前两天眼睛不太好,总感觉我狗眼是不是要瞎了!然后发现网上的护眼方法,嗯,搓热手掌,捂眼睛,称目以血明。试了一下,这个方法貌似是最管用的。

眼睛干涩、视力下降得厉害的的宝贝可以试试。

第三十八章:遇刺

两个人吃着饭,香香觉得浓华园内殿的琉璃珠帘被撩起一点点。她抬眼望过去,只看见珠帘之后人影一闪。再没有其他动静。

她也没有留意,慕容厉一顿饭也没怎么动,连骨头都是她在剔。

从浓华园出来的时候,慕容博一路送到宫门口,说:“你还没好,怎的就急着入宫?”

慕容厉不理他,朝中那拨老家伙,最是擅长见风驶舵的。他要再不好起来,这拨人恐怕又要向太子示诚了吧?

慕容博说:“出来也不带侍卫,你这粗心大意的性子!”

说着对自己身后几个亲卫说:“护送巽王回府,一定要将人送到府中。”几个亲卫躬身道:“遵命。”

慕容厉说:“我若多带侍卫,反倒露怯。我自己本就是武人,若出入还需人马保护,未免太可笑了些。这也值当你担心?”

慕容博难得也强硬了一次:“少不当一回事!躺了这么久还没得到一点教训?”

慕容厉倒也不再驳他,由香香扶着上车,香香自己坐到他身边。

外面天已经黑了,小雨夹雪,路很滑。赶车的倒是十分小心,慕容博站在车后,一直等到他的车驾离开宫门而去,方才与王妃苏菁一起回康王府。

马车里十分暖和,但方才从浓华园出来的时候,寒风透体,还是很冷的。香香觉得慕容厉的手有些冰。到底是重伤未愈,没有之前强健。

她不由捧着他的手,轻轻呵了几口热气,然后左右搓搓。想到带了手炉,忙从马车里找出来,添上银碳,为他拢到袖子里。

慕容厉觉得有些好笑,却是捧了那手炉,也不再说话。天又小雪,车顶不高,可以听到雪落的声音。

周围只有轿夫和亲卫走动的声音,慕容厉向香香招招手,说:“过来。”

香香走过去,他撩开轻裘,羽翼般将她拢在衣里,顺便把手炉塞她手里。大男人,捧着这玩意像什么话?香香抬眼看他,这是两个人成亲以来,第一次对她表示亲昵。

慕容厉没有看她,自顾自闭目养神。他倒是没有多想,纯粹就是……过来,老子抱着。

马车碾过薄冰,发出吱嘎的声响,他怀里确实很温暖。香香像是躲在翅膀下的小鸟一样,慢慢地有了些困意。不多时,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马车经过豫让桥,有些微的颠簸。香香正睡得香,突然慕容厉将她压低下去,整个人覆在她身上。她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几支黑色的箭矢嗖嗖穿入马车。

外面慕容博留下的亲卫爆喝一声,已经和什么人打了起来。香香顿时有些紧张,那赶车的一直没有离开。很镇定地说:“王爷,有刺客,六个人。”

慕容厉问:“大哥留下的人能不能对付?”

那人一直在观察战况:“康王爷的人都是好手,当有余力。”

慕容厉说:“那应该还有后手。下桥。”

那人应一声,立刻准备将马车赶到豫让桥下,突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电光火石之间,慕容厉扯起马车里厚厚的褥子,一下子裹住他和香香。

香香根本没看见外面的情况,只感觉身子突然飞起,风筝一样掠出一段距离。随后被褥落下,正好铺在水面。慕容厉在被褥上轻轻一借力,跃到岸边。

而豫让桥已经断成几截。马车沉在水里。水里估计早已安排了杀手,

香香面色发白,但还算是镇定,甚至也没叫出声来。慕容厉放开她,慕容博的几个亲卫,一落水立刻被偷袭,多有伤者。但能够常年跟在康王爷身边的人,身手俱都不错,很快又扭转了形势。

黑暗中一个影子,快速地掠过水面。有人闷哼一声,一股血泉喷出,身子软软地倒落水中。

慕容厉想要过去,香香轻声说:“王爷……你动手的时候……小心身上的伤口,好吗?”只怕他有什么别的安排,不敢阻止他。

慕容厉极难得地,居然嗯了一声。不能跟香香站在一起,杀手的目标是他。他伤势未痊愈,不一定能保护她。离开她反而能安全一些。他快步离开香香身边,杀手很快发现了他,没入水底涌过来。

那黑影鬼魅一般,捕杀着水底的猎物。

香香站在光秃秃的柳树下,四周都是层层涌动的黑影。她当然害怕,但是周围没有人顾得上她。她想了一阵,转身往回跑。燕王寿宴刚散,这会儿肯定有别的人也会路过附近。

晋阳城的冬夜,星月无光。百姓已经早早地钻进了温暖的被窝,寒风如刀,簌簌地刮过脸庞,能将人耳朵尖都冻得掉下来。

香香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在官道上,四周只有落雪的声音。鞋子被雪水浸湿了,脚已经不觉得冷,只是发麻。

她没有停,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声。她突然想起来,也不知道哪些人是太子的人。

这一拨她不认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远了。又走过一拨,她冻得瑟瑟发抖,不一会儿,前面有人低声说话,香香听了出来,大声喊:“周将军?!”

是周卓跟太尉周抑,武将是惯于骑马的,他们父子二人并肩,正跟某个官员模样的人说话。这时候听见这个声音,周卓一怔——老子这是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