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怡,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丞相府出来的大家闺秀,大晚上穿着一袭寝衣被宫人拖出来到院子里罚跪。

腿上落不落病根都是次要的了,这样的羞辱若随便安到一个脸皮薄点的姑娘身上,进了屋就能三尺白绫把自己吊死。

楚怡能大大方方地跟宫人要蒲团要手炉要生姜红糖水,那是楚怡心大。但沈晰可不认为太子妃这样罚她的时候也是拿准了她心大不会寻死。

如果楚怡真的想不开寻短见了,她又会怎么说呢?大抵也还是方才那一番说辞吧。

说她是为他担心、说楚怡狐媚惑主。到时他就是再生气也说不了什么,太子妃地位尊贵,不会因为一个妃妾的自尽而被废黜。

昨天一整夜,他就担心极了。幸好楚怡一夜都睡得挺踏实,早上起来也该吃吃该喝喝,不然他都不敢离开绿意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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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晰走进绿意阁时,楚怡正悲愤地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

白玉小跑着进来告诉她太子回来了的时候,她赶紧把本子揣进了抽屉,然后便一脸从容地从书案前站起身,要往床上走。

“怎么不好好躺着?”他几步走到跟前扶她,目光在书案上一扫,见桌上有新研的墨、笔也显然刚动过,唯独毛毡上没有纸,就猜到了她方才在干什么。

但他当然不会说,揣着满心的好笑扶着她往床那边走。他现在看她往本子上写东西早已不像先前那么紧张,因为她渐渐地开始夸她了,而且夸得越来越多。

沈晰扶她坐到床边,她拍拍旁边让他也坐,而后问他:“太子妃殿下怎么说?”

“嗯…”沈晰略作沉吟,“我跟她说了,晋你做宝林。”

楚怡:“哈?”

这俩事儿不挨着呀?还是说晋宝林算是安抚她?

那她觉得用不着。相对于位份,她现在更希望他能有什么切实有效的方法,避免她以后再遭这种奇奇怪怪的罪。

沈晰捉着她的手揉来揉去,边揉边解释:“晋了宝林,你身边就能有几个宦官了。掌事的可以挑个资历深些的,比青玉白玉能坐得住镇,再有类似的事宦官出去跟我回话也更方便。”

——原来如此啊!

楚怡深吸着气,用一种恍然大悟的目光看着他。

她感觉自己的穿越路线太奇妙了,别人遇到的宫斗宅斗都是把男人当背景板,遇到什么问题都绕过男人玩阴谋。男人出面给晋个位啥的,要么是表达自己的恩宠,要么就是在恶性案件之后给个安抚。

但她遇到的这个,不仅自己对宫斗套路门儿清,给晋位还给得贼实在——想晋你就晋你,不想晋你的时候也可以为了添几个人手保护你而晋你!

是以楚怡就这么成了宝林了。在掌事宦官的人选上,沈晰问她自己有合适的人选没有,因为这个人跟放在小厨房的应泉不是一回事。小厨房的人厨艺好做事踏实就行了,眼前掌事的却最好还能脾性合,不然用着也不顺手。

这问题对楚怡有点难,她打过交道的宦官太有限了。可是很意外的,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我能把北边的周明带过来吗?”

沈晰:“?”

他对这个人可很有印象。这人当时是从他跟前调到北边掌事的,根本的原因是,他那时想找个人盯着楚怡…

而他对周明的最后一个印象,是楚怡在他的书房外因为谣言的事对周明破口大骂。

现下她竟然想用周明?沈晰不由得锁了眉头:“为什么?你跟他不是有仇吗?”

“其实也算不上有仇。”楚怡咂了咂嘴,“仔细想想,我觉得他这人还挺好的。当时在北边我跟他挺不对付,他一个掌事宦官若想给我穿小鞋其实也不难。但他一直也没做什么,就是口头上跟我怼一怼。所以我觉得他人品可以,殿下若方便把他调过来,那就他了。”

“那也行。”沈晰沉吟着点点头,又眯眼看她,“怎么又叫殿下了?前两天出去玩可都不是这么叫的。”

楚怡:“…”

在宫外那能一样吗!

他偏往她跟前凑了凑:“快,再叫声夫君,我给你把人调过来。”

“…”楚怡憋得脸红,两个前两天叫了好几回的字在他的调侃下突然说不出来了。

憋了半晌,她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你烦人!”

“哈哈哈哈哈哈。”沈晰大笑着搂住她。也行也行,不叫殿下就都觉得亲切一点,叫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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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周明在突然被张济才告知要调他去绿意阁掌事的时候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楚宝林到底什么意思。

张济才皮笑肉不笑:“你小子真走了大运了,我还当能一直把你按在这儿上不来呢!得,去楚宝林那儿也好,你招惹不着我我也不难为你,以后好好当差!”

张济才说罢转身便走,周明心里实在没底,一把抓住他:“张大哥!张公公!”

张济才一脸嫌弃地扭头,周明赔笑:“楚宝林到底什么意思?我先前冒犯过她,她是不是…”

“你先前冒犯过她就该知道,她不是爱玩阴的的人。放心去吧。”张济才说罢一甩衣袖,从容不迫地就走了。

于是周明当日晚上就到了楚怡跟前,心惊胆寒地待了一晚上,发现楚怡还真没刁难他,连立威的举动都没有,心里才边惊讶边踏实了下来。

得,她要是真不是要找他算账,那就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么个主子倒也值得一跟,他以后就好好干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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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年关过去,到了元月廿八。云诗生下的女儿平平安安地满了月,太子下旨封云诗做了良娣,东宫之中也为孩子的满月礼好生热闹了一番。

孩子赐爵位得封号要等到百日,但云诗已先给她起好了乳名,叫欢怡,希望她日后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欢怡白净水灵,虽然目前为止大多数时间都还在睡觉,楚怡也还是越看她越觉得可爱。

然后,她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心情。

——她有点期待自己有个孩子了。

楚怡被这种期待搞得发蒙,思考了一番后,严肃地觉得自己这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她这几个月和沈晰的相处实在是太甜了,不吵架不冷脸,连看法相左的情况都惊人的少见。这导致她经常会忍不住地幻想跟他经历各种事情,比如一起孕育一个孩子,再比如看着他和小小的婴孩玩闹。

他生得英俊又有气质,温柔地逗孩子的样子一定别有一番意趣…

理智告诉她,为了这种原因生孩子,她肯定是疯了。但令人无奈的是,爱情这种事本就是荷尔蒙上涌导致的,理智思维想打过荷尔蒙引起的生理反应,许多时候没那么简单。

况且,这一关早晚也是要过的。他早已提过,她也早已琢磨过,一直拖着没什么意义,不如早一点体验一下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于是,经过又几日的思想斗争后,在沈晰不知道第多少次再度来跟她单纯睡觉觉时,她蒙在被子里,脸色通红地翻过身,用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在被子外低眼瞧瞧,拍了拍她的手:“怎么了?”她每一次一往被子里钻,就是有小情绪!

“那个…”她在被中深呼吸,又闭上眼,“我准备好了!”

“?”沈晰一怔,一时没懂她的意思。接着却见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剪水双眸有点微弱的轻颤:“我准备好侍寝了!”

“…”他讶然。

这好像不值得意外,因为只是迟一点早一点的事。可他又意外极了,可能是因为她说得太直白?

然后,在她全心全意地准备好要开始一场没羞没臊干柴烈火的时候,沈晰突然滚下了床,踩上鞋就往外跑。

“?”楚怡懵然,“你去哪儿?”

“去沐浴!”他头也不回地喊道,局促间好悬没一头撞在屏风上。

…不是刚洗过吗?

楚怡想这么问,但他已经跑出卧房了,没给她机会。

待得他跑出了房间,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他不是刚洗完上床躺着吗?

他竟然紧张成这样?

他自己都不懂这是在紧张个什么劲!

夜幕之下,沈晰尴尬地抬头看了看清白的月色。

脑海中闪过了一句暧昧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太没正经了!

他猛力摇摇头,接着却又想到另一句:

“月破黄昏,帘里余香马上闻。徘徊不语,今夜梦魂何处去。”

…这已经算地道的艳诗了!

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在对床笫之欢半懂不懂的时候,偷看过父母不让看的书。

但他那时若知道这些内容会在有朝一日搞得他自己这样难为情,他一定不会看了!

堂堂太子悲愤地蹲在了房门外,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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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楚怡怔怔地坐在床上, 脑子里一片呆滞。

——又洗澡?不是洗过了吗?为了滚床单再洗一遍?你们家里有皇位的人这么讲究的吗?

而且,一般从逻辑上来讲,无论男女,在这种事上若对卫生有讲究, 通常不都应该是让对方好好洗洗?很少有人会嫌自己不卫生啊!

他到底怎么想的?

她要不要也再洗一遍…?

然后在这一连串的疑问中,她听到侧边的小间传来了备水的声音。

他还真洗上了!

但古人洗澡跟现代可不是一个概念, 这年头没热水器,洗澡做不到拧开水龙头就有热水。太子刚才又已经洗过一回了, 事先备的热水都用得差不多了。眼下再来一回,备水颇费了些工夫。

楚怡又没事干, 就只好躺着等他, 等着等着眼皮就打了架,接着就感觉后脑勺开始发沉。

于是沈晰调理好心绪冷静从容地走回卧房时, 楚怡睡着了。

“…”

沈晰木然杵在床边, 看着眼前美人儿恬静的睡姿傻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怎么自己睡了。

他还能不能睡她了?

纠结了足有小一刻,沈晰最终也没好意思把楚怡叫起来行敦伦之乐。他兀自闷闷地躺下, 先是一味地盯着她看, 后来发觉今日看着她似乎格外的心神不宁就翻了个身, 改为背对着她。

背对着她躺了一会儿, 他心神宁了。

心神宁了之后他越琢磨越想抽自己一嘴巴。

——他为什么好端端地要沐浴两回?

——他有病啊!

如此这般, 沈晰怀着沉痛的心情也睡了过去,楚怡到半夜时却醒了。

她觉得渴得慌,也没想着叫人进来, 就自己迷迷瞪瞪踱到桌边倒了杯水喝。清凉的花茶划喉而过,喝了几口后她反应过来…

咦?

她扭头看了看床上的人。

——他睡没睡她?

又低头瞧了瞧自己齐整的衣衫。

——应该没睡。

不,是肯定没睡。不然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只是提前睡着了而已,又不是昏过去了。

楚怡于是愣在了黑暗里,自己摆了一个好大的嘴角抽搐。

试问,谁能料到古代人侍寝,竟然还有这种一言难尽的路线呢?

君醒我已睡,我醒君又睡。

决意睡君不见君,闷头接着睡。

楚怡怅然叹息,又喝了两口水,满腹愁绪地躺回了床上。

但在她即将再度坠入梦乡的时候,旁边的人在黑暗中凑了过去,伸手揽住了她。

她初时在半梦半醒里没反应过来,继而听到耳边温温热热的气息里传来声音:“你说你准备好了,是吧?”

楚怡浑身一个激灵!猛然睁眼,她对上了他在漆黑里淡光点点的眼眸,即便无法把神色看得太清楚,她依旧能感觉到那份深而柔软的笑意。

但她莫名地僵住,莫名地笑不出来。猎物面对天敌般地跟这双眼眸对视了好几秒,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是、是啊…”

几乎是同时,他的手干脆利索地拽住了她的中衣系带。

系带被拽开时衣衫只是微微一松,但即便只是这一点微弱的感触,也足以让楚怡的双颊滚烫起来。

她整个人都随着这滚烫僵硬了。性|行为什么的,对她一个现代人来说其实不算陌生,她没有实践经验也有理论知识,退一万步说也还了解基础生理构造。

但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都木掉了。什么理论知识都成了摆设,她一点也想不起该怎么办。

可至少太子还有经验?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的经验好像突然宕机了!

楚怡耐心地等着他解她的裙带,但解了半天还没解开。最后他坐起身凑过去看了看,可能是发现被自己搞成了死扣吧,气虚地跟她商量:“我直接扯了啊?”

楚怡:“…嗯。”

接着倒是很快听到了呲啦一声,但当他把她拥进怀里的时候,她又感觉到了一点轻颤。

这种轻颤和她是差不多的,有兴奋、羞赧,也有手生带来的紧张。

很快她发现他的紧张好像比她还多一些,在吻着她的时候他一度有点慌乱,连唇舌在往她口中探时都带着分明的迟疑,举动有一股说不出的生疏。

楚怡忍着疑惑,在他的吻疑到她颈间时,她终于忍不住了:“殿下…”

沈晰燥热的薄唇没离开她:“嗯?”

“你不是…”她因为逐渐急促的呼吸而顿了顿,“都有三个孩子了吗?!”

“…”沈晰当然明白她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说实在的,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太奇怪了。

从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再沐浴一回开始就已经很奇怪了!她显然不是他经历的第一个女人,就像她说的,他连孩子都有三个了。

可他偏就迎来了这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好像心里的每一寸神经都绷紧了,他觉得自己需要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地面对这件事情。

说得更诡异一点,他似乎匪夷所思地想要取悦她。

他是太子,可他想取悦她想让她满意,或者说想通过这种享乐,让她对他更满意。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他也没道理这样。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懊恼,又莫名的兴奋,兴奋到每一寸肌肤与她接触时都感到热血沸腾。

这种强烈的兴奋又最终盖过了那份诡异的紧张,他于是又逐渐感觉对劲了,底气也足了起来,搂住她尽兴地释放出那份欢愉。

他从未意识到这种事当真可以令人如此愉悦。在先前近两年的时间里,他都当书里写就的那种愉悦不过是文人胡编,他全未觉得这事当真可以使人身心沉溺,忘乎所以。

楚怡被他箍在怀里,腰上一分比一分吃力,羞耻感让她不好意思出声,但那声低哑的呻|吟最终还是涌出了喉咙。

她急喘起气来,在又一阵热汗涌出的时候,舌头不争气地打了结:“轻轻轻轻轻点…!!!”

他在热烈的动作中给了她一声低笑,凑在她耳边应了声好,热气哈在她耳根处的感觉却令她心底骚动地觉得还是别轻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