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还有几株腊梅花打着花骨朵,何如初围着转了一圈,决定等开花了来画个腊梅图。只不过她才转到一半就看到盛淮南站在廊下看着她,悻悻然地袖起手来往廊下走,快到台阶前时盛淮南开口道:“今天我要出门去,快则五天若慢至少是十日,若不能来得及同你一道去参加如雪姑娘的婚宴,你便让夏夏、入秋捧着贺仪一道前去,要是有什么事有夏夏挡着,你莫出头。”

下意识地何如初就反问一句:“去哪儿,办差还是办事儿?”

办差是朝廷公务,办事儿指各种私事。

闻言盛淮南自然会意,这时才觉两人说话是真不用费什么劲儿,只觉得说起话来很方便:“去锦都办差,是件比较棘手的差,所以需要多费些时日。”

“噢,早去早回,一路平安。”说完何如初进屋洗把脸,她准备吃早饭去,在院儿里不管缺了谁谁都不会先吃饭,在盛淮南那儿是规矩,在何如初这是习惯。

吃过早饭盛淮南就走了,何如初也没去送他,只是盛淮南从她门前过时,她蹦出来递过一本绘本给他说道:“这是新画得的,你路上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帮我看看。听说锦城的檀皮宣不错,我要七分熟的,这回别买制好的本子。”

“好,我给你捎,还有什么想要的?”盛淮南对于何如初忽然蹦出来提要求还有点儿不习惯,在他印象里这姑娘是绝对不会主动跟他说什么的,更别说提要求。

可是他哪儿想得到,惯常是他把何如初气得吐血,今儿何如初只一句话就让他还清了,她站腊梅树下侧着脑袋,鬓边簪着一枝黄玉钗,灿灿然如腊梅一般。待他以为还会说出什么想要的物件时,何如初却眨巴眼眨巴眼说出一句:“要先给你钱吗,要多少钱,我没买过锦城的檀皮宣。”

盯着何如初看良久,盛淮南不言不语转身就走,待转身出院时掠过一眼,却只见何如初在那儿一脸不解,那表情分明像是在说:“我又说错什么了?”

想想盛淮南又摇头,也不是什么事儿,怎么忽地似是被堵着一般,大约何如初常被他堵着话儿时就是这么个感觉。

出门去,正是几个常见的属下在外守候,几个属下先是盯着看直了眼,然后各自扭过头去哼叽着:“公子爷,今儿可见着晴脸儿,天儿不错啊!”

“嗯,你有意见?”盛淮南说罢想起,昨日何如初才叉着腰气得满脸通红地跟他说过这话。

“属下哪敢。”

翻身上马,一溜马蹄声过后盛淮南领着属下们绝尘而去,何如初在院儿里听罢忽然蹦起来,高举双手向天欢呼:“总算走了,哈哈哈…现在天也是我的地也是我的,夏夏出门逛街去!”

听着她这么说夏夏半天说不出话来,倒也不阻止,只是免不得轻声嘀咕一句:“如初姑娘,平时也不是不让您出门,您想上街公子爷也不会拦着您,怎么像是平日被管束得紧一般。”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在我哪儿都不对劲,每每一想到我身边摆着这么一尊神啊,我这心里就跟悬着十五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主要是我觉得他不像一般人家出来的,这样的出身想必是讲规矩的,你可是不知道,我妈…就是我娘,她是个大家里出来的,从小管我管得死,只要娘在不管见不见得到我都没法儿自在。就算是现在想起我娘来,也还是浑身不对劲儿,所以啊我都不太敢想起她…”最重要的原因倒不是这个,还是因为没法回去,所以她得努力让自己少想一些。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儿,他规矩俨然时,身边的人也礼仪周到,这样的大环境是很压迫人的,又怎么能肆意轻快得起来。

边给何如初梳头,夏夏就边笑,发梳微微一顿时夏夏问道:“如初姑娘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愿意和公子爷共在一个屋檐下,就边公子爷在您都不自在?”

点头,何如初冲着铜镜做个鬼脸,惹来夏夏一阵笑后说:“夏夏,你能想象有人这么冲盛淮南做鬼怪模样么,我不敢想象。”

“我也不敢,公子爷该板起脸来的,公子爷一板着脸就让人心里发虚,就算没做错也会自觉失礼得很。”夏夏说完又笑,忽然又有些能够理解何如初了。

“就是就是,就像一个粗鄙不堪的人见圣人,会自惭粗鄙不堪而规矩起来,可又会明白自己是在画虎不成反类犬,心中更添几分敬而远之的念头。咱既然学进进圣人教诲,那还是离圣人远一点为好,免得玷污了圣人。”何如初头头是道地说道。

她这么说夏夏更是嘴都合不拢,替她挽好发鬓后就在一边扶着桌角笑:“如初姑娘,您这话若是公子爷听着,想必是要哭笑不得的。”

“别笑了,上街去,不是说今天有庙会吗,雪新下来,漫街灯彩和腊梅一定很好看,我还得去庙里烧个香!”她好像曾经应承过佛祖,还是去烧个还愿,佛祖他老人家日理四极八荒,还是莫让他老人家惦记自己这几柱清香为好。

领着夏夏和入秋一块儿上街,或许真是盛淮南不在,三人都玩得比较起劲,一转转到中午去,三人随意找间饭馆用午饭,刚点得菜要吃的时候,就见到了郑韶。郑韶和几个公子哥儿在一块儿,本来何如初是没看见的,夏夏凑在她耳边说:“如初姑娘,郑提督府上的公子也来用饭了,这可真是巧啊!”

撇着脸略略看一眼,何如初赶紧回过头来,然后使劲儿祈祷没人看见她:“夏夏,这不叫巧,这叫冤家路窄。”

入秋听完问道:“这就是想跟公子爷抢姑娘的郑提督公子?”

夏夏听罢直乐说:“可不就是。”

“好大胆子,居然想从公子爷眼皮子底下抢人。”入秋不乐意地朝那边楼道口瞪去一眼。

这下可好,多看去几眼就被那边瞧个正着,郑韶往这边看几眼,见是何如初眼神略略一滞,然后微微颔首一笑倒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

何如初回了个皮笑肉不笑地笑脸,然后一甩脑袋继续埋头吃自己的,还叮嘱道:“夏夏、入秋,你们俩这眼神都给我收回来,像什么样儿啊!你们要是不想给我招事儿,就吃完赶紧走,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虽然不如盛淮南这么无敌,但也是我不想沾染的。”

万一那某某某姑娘又蹦出来,指定得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这么下贱不要脸”,她可没有被人骂“下贱”的爱好。

“是,如初姑娘。”

“看来这街也不是好逛的,还是老实待院儿里画本子。对了,夏夏,你说我是不是该弄个小铺子来卖咱们印出来的本子,既然弄出来就该往外卖啊,留在画室角落里堆灰可不是我的初衷。”她的初衷是要画个故事和大家一块儿热闹热闹,顺便让自己忙和一点儿。

“公子爷说才一本不好出,先等木匠那边多雕出几本来,总要隔一段时间能出一本才好,要不然断着断就会让人失去观看下去的兴致。”其实盛淮南原话儿更狠一点,按何如初自己说的这也不是名著,胜在故事,她那文采也没法把个仙剑改成《红楼梦》。既然胜在故事,就总得趁人在兴头上才能受追捧。

听夏夏这话何如初觉得挺有道理,就点头说:“那成,让木匠慢慢做,反正我也不急,等弄个十来本出来后再说。”

吃完会帐后下楼,何如初特地从另一头下,为免打从郑韶所在的包间门口过。她是真心不想跟那位有什么接触,比起来盛淮南至少眼神从不躲闪,哪怕看不透可不躲闪就没那么麻烦,而郑韶的眼神是时而飘忽时而沉稳的,就算是看着人说话也像没用正眼瞧。

这样的人,不如盛淮南难搞定,但比盛淮南难缠,这么说吧,盛淮南是个就算做小人也很君子的,而郑韶是那种就算做君子也很小的人的!

只是还没走进楼梯口,何如初就碰上个她不怎么想碰上的人:“如云妹妹。”

“哟,是如初姐姐啊,近来过得可是不错吧,怎么瞧着瘦了呀!是吃得不妥当还是睡得不妥当,要么别走,这里的菜不错,我请如初姐姐吃顿好的。”何如云笑眯眯地凑上来,何如初出门时总穿得很随意,盛淮南其实也这样,一旦出门总是穿着棉裳麻裳,只干净整齐就好,那些个漂亮华丽衣裳只在正式场合穿。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何如初才能一直保持她嫁得不怎么样的表象。

“不用了,如云妹妹是来见郑公子的吧,方才似乎见郑公子和另外几位公子在楼上宴饮。”何如初特意把郑韶搬了出来。

何如云一听就顾不上管她,急急忙忙往那边跑过去,何如初回头瞥一眼后摇头晃脑地往楼下走。走到一半就听到吵闹声,还有哭声…

她可没什么好奇心,只是加快脚步赶紧走人。

只是有时候吧,事儿要找来是不管你快慢的!

20.袖手旁观

更新时间2012-3-17 8:00:29字数:3225

 自楼梯上快步走,何如初才走到一半就听得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让一让,却没想到夏夏一声“姑娘小心”就把狠狠压着靠墙,就差没被挤成人干儿。等缓过神来再听,耳朵只传来一连串闷响和厅里食客们传来的惊呼,何如初伸出脑袋去一看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何如初指着楼梯底下问道。

只见夏夏先上上下下看她一眼,确定她没事后才说道:“姑娘,我算看得明白,如云姑娘就算再不痛快再气急的时候,也不会忘记要捎上带您。刚才如云姑娘是故意的,见你在前边想来推你,若不是我拽着姑娘贴着墙,只怕摔下去的就是如初姑娘。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如云姑娘的丫头没来得及拽住她,原本是想推了姑娘再稳住自个儿身子,没想到这下只亏着自己。如初姑娘,您跟这家子人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这一半楼梯摔倒也摔不坏人,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是怎么也免不了的。做为一个怕疼的人,何如初庆幸不已:“谢谢你啊夏夏,想想都疼,可真下去本儿。不止你想知道我哪儿招着她惹着她,我也想知道。我都已经出嫁,也不能在宅子里碍她们眼,就为那么点子宅院里的事,真没必要再要我的命,反正我想不出来。”

“谁说是要命,才十几阶台阶儿,怎么也要不了命,大概只想撒气儿而已,只是这气又从何而来?”夏夏扶着何如初下楼,两人和入秋一块儿站在何如云旁边。

这时何如云的两个丫头已经慌了手脚,倒是入秋在一边冷静地说:“你们俩一个回何府通知何老爷子和何太太,一个去医馆找得大夫来,快些去还慌什么神,晚一刻都会误了你们家姑娘的性命。”

两丫头这才回过神来,看看何如初也在两丫头想也不想立刻拔腿就跑,两丫头前脚才出客栈门,后脚郑韶就和那几个公子哥式的人出现在台阶上,那叫一个居高临下。何如初仰面扫视一眼,她倒没想从那些人脸上看着什么着紧张失措来,就像她对何如云受伤也没什么伤痛之意一样,只不过这事多少和他们有关系,居然连下来看一眼的打算都没有,只是站在上边高高在上不言不语。

于是何如初终于理解自己从前有多讨人厌!

冷笑一声,何如初蹲下身子去看何如云,这才发现这养在深闺的娇小姐都来不及哼叽一声就昏迷过去,倒也干脆:“夏夏,你去让店里的伙计把客人都请出去,总是未出阁的姑娘,这样让人看着不好,若有损失就赔银子。如云姑娘摔着不好移动,入秋去叫人来拿点儿东西给她盖上。”

“是,如初姑娘。”夏夏和入秋齐声声应道。

说完这几句话,何如初又站起来,复又看一眼楼梯口上站着的那几个人,心道:“要搁从前我真能拍手叫好,我这样虽然不能叫以德报怨,但好歹没有冷眼旁观。”

等夏夏和入秋把事儿办妥,何如初就说道:“大夫应该快来了,我们走吧。”

“姑娘,我们不在这家何老爷子和何太太吗?”夏夏以为照着何如初这软性子,肯定要等人来再走,可没想到何如初事事安排好后抽身就喊走。

“等什么,到时候只怕会说为什么我要躲开,如果我不躲开她就不会受伤,难道我还站在这等着遭埋怨。当然,我走了回头人心里还得这么想,但我瞧不着就眼不见为净,要真为这么件事找上门来可就不是我站不住脚。不过我估计也就落个心里埋怨,我被埋怨得还少了,这天底下除了圣人谁能不招埋怨。”何如初说罢就要转身走人,但想了想却又回道看着躺在地上的何如云摇头叹气说:“如云妹妹,这世上靠山山且能倒,靠水水且会干,靠爹娘爹娘且易老,爹娘都不能靠一辈子,就更不要把自己这一辈依靠在一些虚妄上。托付得一生一世、海誓山盟,到头换来不过一场袖手旁观。”

整个饭馆儿里的人都被清空,何如初这话声儿虽不高,但在厅里的人都能够听得清楚。

在她身边的夏夏和入秋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何如初,她们还都当何如初性子软呢,没想到也有这么硬气的时候。小胖侍女夏夏扭转身子看一眼楼道口上几个人,然后不免心中好笑:“看来真的只有公子爷才能让如初姑娘吃着亏都没地儿说话去,旁人若来如初姑娘也不是吃素的啊!”

入秋更是狠,拍着手笑着说:“如初姑娘这话说得真好,托付得一生一世、海誓山盟,到来换来不过一场袖手旁观。不过姑娘,如果什么都不可靠那要怎么办,姑娘家这辈子总要托付个良人的。”

“靠自己喽!”

迈步走出饭馆,路下又薄薄积起一层雪来,原本被扫净得大街上获得此时又是一片白茫茫。夏夏和入秋小心地扶着何如初下台阶,转弯时夏夏忽然说:“如初姑娘心底可是觉公子爷也不可靠,总有一天也会这般袖手旁观?”

使劲儿地摇头,何如初可不觉得盛淮南和那群人是一样的,也许本质上一样,但盛淮南身上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那几个不是可靠,盛淮南啊…是可靠不能靠,他这种人等闲的人收拾不了,只能被他收拾,我可一点儿也不欠收拾。”

闻言夏夏和入秋都笑出声来,这时大夫已经急匆匆跑过她们身边进入饭馆里,入秋回望一眼说:“大夫到了就好了,如初姑娘仔细脚下,这边积着水防着脚底下滑。”

这边仨姑娘走远,当她们声音背影都不见而大夫已来到时,楼梯口上站着的那几个人才折返,自始至终都没人看何如云一眼。

进到包间儿里,有人开口说道:“那是何氏长女?”

郑韶点头应道:“见过两面,正是何氏长女。”

“倒没想到是这么个有趣味儿的,到底是正经的嫡长,气度终是不一样。刚才那眼神扫过来,半分怨恨不带,居然还透着几分悲悯之意。”

“醒之,还娶何家的三姑娘吗?”问这话的是坐在正中间主位上的少年公子,约摸十八九的模样,形容相貌里透着股子贵气。

而郑韶在听到这位少年公子的问话后脸上的戏谑之笑也淡许多,只微微一笑答道:“永城世子,三书六礼已定,我要的不过是个摆设。摆设嘛聪明有想法儿的才不好,何如云不是正好。”

原来这主位上的少年公子便是建安城里那位端亲王的嫡子,端亲王一共三个嫡子,长子永容、次子永晋、三子永城,嫡长子称小王爷,余下的嫡子称世子:“看来以后郑府也不能多去,只怕会吵得人不省心。”

“你说聪明有想法的不好,可我怎么听说你还想过易弦改聘呢?”这说的自然是郑韶开始想要何如初的这桩子事儿。

只见郑韶一笑说:“要是有趣点的,聪明有想法儿也不碍,无非到时候多费些工夫。”

此时楼下又喧闹起来,何富仁和何太太已经到了,厅堂里大夫正在跟他们说着何如云的情况,而俩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居然都没有提起何如初的事。何太太只是冷冷看着俩丫头,没什么好脸色,倒是也没骂没打,不过只怕以后这俩丫头在何府待不下去了。

“没事儿就好,身上的伤回府让医婆处理,手腕上还麻烦大夫接骨才是。”何太太说道。

大夫应声接骨,不过片刻工夫而已,等处理好领了诊金,大夫就极有脸色地走人。等到何府的人离去了,楼上那几位公子哥才各自离开。

而何如初过后几天当真没怎么出门,一是雪越下越大,二是天冷家里最暖和,三是省得何府那些破事儿再把自己搅进去。

“如初姑娘,今儿是如雪姑娘大婚,雪下得大,咱们得坐雪上飞过去。姑娘先准备准备,我去叫他们套上马。”入秋说着出门去,夏夏则留在屋里给何如初梳妆打扮。

到何府时宾客们已经来了不少,何如初照例没受到太大的欢迎,丫头们还是那么幅皮笑肉不笑的态度。到花厅坐下,女眷们坐在一块儿说话,场面显得喜气洋洋,这样的场面何如云不会出来,这位还受着伤。何如云不在何太太是在的,端坐在中间受了何如初的礼也没多说话,既不会显得生疏,也绝对不亲切。

何如初坐下后,不知道哪个府上的太太忽然凑近何如云仔细瞧了瞧,然后直在那儿啧啧称奇:“哟,如初姑娘擦的是紫茉莉粉吧,颜色好味儿也好。”

摊手,何如初表示她对这些一点儿也不懂,夏夏给她擦什么就是什么:“不晓得,都是我身边的侍女夏夏准备,对这些我是不在行的。”

那太太又看着夏夏,夏夏躬身一礼答道:“回这位太太话儿,不是紫茉莉粉,是京都芙蓉堂的合府紫珠粉,这香气儿是因数加了白兰花粉,这才显得气味儿不同一些。”

“呀,闻着真是白兰花的味儿,我说紫茉莉粉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味儿,芙蓉堂的合府紫珠粉可得好上百两银子一盒呢,那一小盒半个月都不能用。”

何如初瞪夏夏,夏夏眯着眼睛笑一脸无辜模样,何如初苦着脸叹气,她不是来找什么存在感的,更不是来打何太太脸的,瞅何太太现在那恨不能生吃了她的眼神儿。

唉!

21.狗屁都不是

更新时间2012-3-18 8:00:38字数:3142

 要说女眷间攀比的事儿何如初不是没见过,她见过的可比眼前这高段得多,在现代身家差不多的姑娘们坐到一块儿,谁也不会炫自己新近买得什么东西,也不会明摆着比穿戴,那没意义。都能坐到一块儿去,那只能说明水平都差不多,真要往上富几代那攀比的就不是那些个东西。

俗话说得好,一代二代讲究吃穿,三代四代讲究文章,五代六代讲究作官,所以眼下何如初看着这些个人,真觉得索然无味。在这样的场面讲吃穿用度当真显得很小家子气,何如初也有法子,笑看着那位连连夸赞的太太说:“太太说笑,再贵的胭脂水粉也不如太太姿容天成,我瞧着太太这轻粉薄妆才好呐,配着这支宝珠簪当真是相得益彰再出彩不过。”

说到底,何如初也是见过好东西的,这位太太头顶上的宝簪看着不起眼,可那宝簪只要有一点光线投照在上边就散发出氤氲宝气,怎么看也不是凡品。

既然这位太太是个讲究穿戴涂抹的,那么就必定也好个炫耀,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长脸只怕心里不知道多高兴。何如初这一说,许多双眼睛都去瞅那位太太头顶别着好几个珍珠宝石的顶簪,女人对于这类东西多是识货的,只待多看两眼就能看出不一样来,何况有何如初说话在先。

这位太太得着夸赞,不由得伸出手拂了拂鬓边的发丝,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哪有这么好,虽说是珍匣坊出的,所胜不过是巧夺天工。”

真虚伪…何如初心里腹诽一句,然后又给陪着笑脸。

接着众人开始各自讲究穿戴,何如初看着心里直叹气,这建安城里的女眷们难道素日里就只能比比这些个,这可比她还没出息。躲着众人,夏夏轻声在何如初耳边说道:“如初姑娘,跟她们比起来您算是有出息的。”

原来何如初自个儿轻叹出声儿,夏夏听着大乐,总算何如初也知道自己没出息。

被夏夏这么一说,何如初也笑起来,轻声说:“你不也是在京都长大的,京都里的姑娘们坐拢到一块儿也讲这些?”

小侍女夏夏摇头,又低声说道:“也攀比,却只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份位高些的姑娘们矜骄些,份位低的姑娘们也不敢多露。如初姑娘要想听句实话的话,京都里的聚会还不如眼前来得有趣和热闹,那冷清清的场面时不时有人说几句话来能把人酸倒。”

“就没例外的么?”

“当然有,例外的可是新奇,早被人占着养在宅院里。”夏夏说完又捂嘴笑。

入初也跟在一边低低笑出声来,花厅里热闹得很,所以三人小声说笑倒也不用担心被听去:“要是往后如初姑娘去京城,想必也是个新奇的,公子爷或就是喜欢如初姑娘这点儿。娇美如花倾城与国的见识过太多,所以如初姑娘这一脑袋撞到公子爷面前,无论公子爷怎么看都觉着合眼缘。”

听着这话何如初不嗔也不佯怒,只瞥一眼俩丫头,冷冷静静地说道:“你们俩就紧着调笑我吧!”

这时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花厅外边跑进来个小丫头,满脸喜兴地说道:“诸位太太、姑娘,端王妃和郑提督太太已到中门,还请太太快些起身迎一迎。”

花厅里的诸位太太和姑娘们赶紧起身到花厅外边的小园子里恭候着,何如初站在最边儿上不起眼的地方猫着,倒不是她想躲着什么,主要是太太和姑娘们都太过热情——端王府的三位嫡子及郑提督府上几位公子都还没成婚!

要是能借着这个场面让端王妃或郑提督太太看顺眼,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等到端亲王妃和郑提督太太进来,大家齐齐行大礼,夏夏和入秋却扶着何如初只让她行半礼,好在她们仨儿在几株花树后边也没人注意。

小侍女夏夏颇有几分傲气地说:“这可不是端亲王元妃,端亲王元妃去得早,要是元妃在如初这一礼无妨。这位是原先是侧室,不能算是三位世子的正经母亲,三位世子不会冲王妃行大礼如初姑娘也不用。”

“这些人的算盘怕是要落空,这位哪里能做得三位世的主,便是元妃还在也要看京都的意思,尤其是小王爷,就小王爷的身份来说婚嫁可是桩任务。”入秋和夏夏都是盛淮南身边的侍女,对很多事都看得明白。

而何如初则在想着任务这俩字儿,拆开来讲就是责任和义务,出身好果然是要牺牲一些:“盛淮南就是个小小的九品关外候,哪有行礼都不行全礼的道理。”

小胖侍女夏夏听完颇有几分不屑地哼道:“品阶这东西对旁人来说重要,在公子爷那儿连狗屁都不是。”

随着端王妃和郑提督太太进花厅,女眷们也个个前仆后继进去,何如初站门口一瞅说:“要不咱们不进去,到花园里看看去,我住的地方除却那株海棠,还有两树朱砂古梅,这时节应该开得不错。总是母亲留下的花木,能看一眼也是好的。”

她可不会承认自己想去躲个清闲!

仨人走了一刻钟才绕到何如初从前住的院子里,推门进去倒也没有生尘埃,这偌大的院子里就算没人住也是处处干净,仆役们平日里在洒扫上可从不敢懈怠半分,何太太是个讲究干净的人。

院子里的东西一件也没动过都还在原来的地儿,夏夏抱了裘子出来铺在廊下,仨人也不讲究一块抱着手暖炉坐着。院里两株朱砂古梅开得娇艳至极,在雪地里时不时吐露着一缕冷香,倒是那株春日里开得跟胭脂云一样的西府海棠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在冷风里瑟瑟然不时抖着枝桠落下雪来。

“如初姑娘,我看着这株古梅比京都里的还好看,不论是春天的西府海棠还是秋天的朱砂古梅都不是易得的品种,便是在京都里想求这么几株也千金难得。太太当初可谓费尽心思,足见何老爷子当初与太太也是极恩爱的。”夏夏以为何如初看着梅花发痴是想起何太太来,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说到底,何如初哪里是在想何太太,她就是纯粹发个痴,啥也没想:“嗯,长辈的恩恩怨怨我不去管,都已过去…夏夏,屋里还有人吗?我怎么听着里边有动静,会是谁跟咱们一样跑到这里来躲懒!”

夏夏守在何如初身边,入秋起身去看,不消片刻便惊呼出声:“公子爷…”

这一声喊让何如初和夏夏都坐不住,两人急急忙忙进屋去,是何如初原先住的屋,盛淮南正斜躺在小榻上阖着眼脸色有些苍白。细细打量一番,没见他身上有血迹,只是惯来爱干净的人衣裳却脏污不堪,呼吸也不怎么平稳。

“怎么会这样,这么多人跟着一块出去,怎么也不能把盛淮南扔在这里就走,好歹也要扔回自家宅院里,扔在这里像什么话。”何如初说罢又四下里看去,却没见着夏夏惯常喊的“叔伯”,更没见着和盛淮南一起出门去的随从。

夏夏和入秋察看一番后,都有些慌神,夏夏和入秋对院子里的事能做主,可盛淮南的事儿她们从来没做过主,这时两人都看着何如初:“如初姑娘,你看这可怎么办才好?”

“废话,当然是去找大夫,夏夏你主掌着院里的事儿,必定有相熟的大夫,要找嘴严医术好人可靠的。入秋,你去何太太那边说一身,就说盛淮南原本是要入府贺喜,却不料感染风寒,也没好从正门进来怕冲撞了大喜的日子。再知会一声说我们在小院里暂歇,等看过大夫再离开。”

入秋应声离去,夏夏却没走,在那儿有些迟疑地说:“如初姑娘,这里不是京都,我和入秋随公子爷来此并不长,公子爷受伤要找稳妥的人在京中我闭着眼睛也能办到,可这里是建安,我真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信得过的大夫。”

倒真是个麻烦事儿,何如初一想说:“既然不见伤口,那就该是内伤,内伤万万拖不得。这样吧,你去找建安城里最德高望重的成大夫,我听说是成大夫是在京都为贵人们看过诊的,能活到现在想必是个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如果我们运气好点儿,说不定成大夫还能认得盛淮南。要是不认得,也不识相,到时候处有别的法子。”

听罢夏夏就从侧门出去,那成大夫离得远,夏夏驾着雪上飞使劲抽鞭子,约半个时辰才把人给带进小院里。

在大夫诊着病的时候,何如初忽然把夏夏拉到一边,问道:“夏夏,你可知道陈元礼和祝知庆还在不在建安,如果在你能不能找到他们。”

“姑娘是要告诉陈少使和陆中郎公子爷受伤的事么?”夏夏问道。

“当然不是,锦都的事总是陈元礼和祝知庆来后盛淮南才去的,就算没有干系,这些个朝廷官员耳目也必定比我们宽广。夏夏,你要做的就是去打听打听锦都到底出的是什么事儿,如果不是要命的事就赶紧把盛淮南送回城西宅院里去,这里到底是何府哪如城西小院里方便。”这时夏夏和入秋没主心骨,何如初知道自己得做这主心骨,要不然只怕要出乱子。

22.夜醒一碗粥

更新时间2012-3-19 8:00:16字数:3133

 前院响起喜庆的鼓乐声时,夏夏正转身要出院门,何如初想想又叫住她叮嘱道:“这时候人人都得留几分,毕竟我们都不知道谁可靠谁不可靠,你去问只说是我见不着人回来陪同参加婚宴,再说你们公子爷去锦都办差的事,至于回没回不要多说。他们若是知道锦都的事便好,若是不知道也不需要多问,不论问不问得着都赶紧回来。”

待夏夏走后,那位成大夫已经诊好脉站起身来,成大夫冲何如初招招手,语气颇为沉重地说:“这位公子爷怕是受了不小的内伤,幸而本身底子不错,我开几服药再推拿一番月余便可大好,只是如果要复原却需得半年上下。打伤这位公子爷的怕是来头不小,公子爷一身功夫定也出身名门,姑娘近来行事切记慎而慎之。”

成大夫也是见几个小姑娘商量来商量去,生怕到时候出什么意外落到他头上来,这些个大仙儿打架他个小人物可担待不起责任。

“谢谢成大夫,您也是京都贵家门里行过医的老人,我信您,话也不多说,您尽力施为,这院里的事儿我会小心翼翼地处理,定不会出什么差池。”何如初看着还是很冷静安定,但心里到底有些慌,主要是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从前她也不觉得盛淮南会带来什么麻烦,身份差事都没细问,这时候一出事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帮忙。

看着成大夫进屋里去,何如初皱眉在原地踱来踱去,一边揣测着出的是个什么事儿,一边还得担心屋里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被什么人打伤的。盛淮南有一身的好功夫,天天早上都在后院练招,何如初虽然不知道厉害到什么程度,但听着那劲风破空之声就不一般。

送成大夫出门时,成大夫含笑说:“我会在城里绕几个弯再回,姑娘不必多担心,今日我不曾来过,这里也不曾有人伤过。”

眼疾手快地入秋赶紧拿着银票如行云流水一般塞进成大夫手里,能把这塞银票的动作都做得这么雅致,也就盛淮南身边这俩丫头做得出来:“谢谢成大夫,以后或还有劳烦您的时候,但请您多关照。”

“不碍事,只管来找。”成大夫接下银票,二话没说就转身不见了踪影。

待到夏夏回来已经是下午,婚宴已经结婚,这边小院里倒是固有地安静着。何府的人都知道她回府的事,也知道她在这边小院暂歇,不会有闲杂人过来。

把夏夏领进屋里,何如初才问道:“事情弄明白了吗?”

“回如初姑娘,大致上明白一些,差事跟陈少使祝中郎应当没什么关系,提起锦都倒没说公子爷什么事儿,只说锦都前几天发生一桩大案,江南道的御史和五名剑手死在了,还有不少人受伤。御史的死和公子爷没关系,公子爷虽然从不跟我们说差事,但公子爷必定是去护江南道御史的,那五名剑手定是死在公子爷手上。”夏夏说完急得走来走去,不知道拉下来该怎么处理。主要是那几位“叔伯”也不知所踪,就算要找个商量的人也没地方问去。

“江南道御史是正二品大员,这位历来官声如何?”何如初问道。

“是位能臣,皇帝陛下曾称这位御史虽不能才冠天下、学冠群臣,却是个实实在在能办事儿的能臣。至于官声,多半是好的,自然也有招人诟病的地方。”夏夏答道。

“陈元礼那边还说了什么,那些剑手死尽了吗?”这个现在也是问题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