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又道:“父亲为此对二娘更加敬重,也深感愧疚。二娘虽也难过,却要豁达得多了,说只要有父亲,有我们兄妹,她便是没有亲生的骨肉。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喜姨娘本是通房,不过是个玩意儿,父亲从没想过让她怀上子嗣,可她既然怀上了,二娘又有意保下这个孩子,父亲自然就上了心。原想着等喜姨娘的孩子生下后,记在二娘名下,二娘日后便有了依靠。那孩子永远都是庶出的。与我兄妹无碍,我们也乐得当成是亲弟弟亲妹妹。可您这一下手,万一那孩子有个好歹,便又绝了二娘的念想。父亲知道了,怎会不生气呢?!”

沈氏听了,又激动起来:“别说我不知道这些。便是知道了,这事儿也不是我下的手!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文龙看着她,长叹一声:“罢了,母亲,您若是执迷不悟,我与妹妹也没法子。这几年,为着祖母被您所连累,我们在章家舅祖处备受冷落,而您在流放地又做出那些事…父亲知道后。不知发了多少次火,我与妹妹也是胆战心惊,生怕他一时气急了,会愤而休妻另娶,还好有二娘从中斡旋,我们在家中才能安稳度日。您便是不能体谅我和妹妹的难处,也请您为自己多着想着想。如今您已经没了娘家依靠,若真有个万一,今后可怎么办呢?”说罢便沮丧地转身离开了。

沈氏连声叫唤。都没把儿子叫回来。想起自己虽然起了铲除喜姨娘母子的念头,却真真没有下手。如今这府里流言满天飞,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可家中上上下下无人相信她是无辜的,就连亲生的儿女,也以为她在撒谎…为什么?他们可是她的亲骨肉!当年章家面临危机,她宁可舍身留下,也要将他们送走,可他们今时今日却站在她敌人那边指责自己,这样的儿女有什么用?!

沈氏一时气急攻心,喷出腥红的鲜血,只听见翠园一声惊呼,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沈氏吐血晕倒的事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安国侯府。文龙与元凤迅速赶回正院,也不敢进门,便直接跪在院子里请罪。袁氏要劝他们起身,文龙便道:“是我说话气着了母亲,除非母亲说原谅我们了,否则我们兄妹万不敢起来。”袁氏叹了口气,也不再相劝,只是转身吩咐人去请了太医回来给沈氏诊治,太医见了文龙兄妹跪在院中,也有些好奇,但他是惯了在京城世家内宅出入的,知道这些事不该他管,也就没有吭声。

不一会儿,章敬赶过来了,见儿女跪在院中,便怒道:“赶紧起来!她故意装病拿乔,你们又何必糟蹋自己?!她自己做了坏事,人赃俱获,以为吐口血,装装病,就能糊弄过去了么?!”

文龙低头羞愧难当,元凤小声抽泣着,袁氏从屋里迅速赶出来,低声对章敬道:“太医在屋里开方子呢,侯爷有气,暂时忍一忍吧!”又劝文龙与元凤:“大夫人还没醒呢,你们想求她什么,也等她醒了再说。如今还是赶紧进屋里侍疾要紧!”一句话提醒了文龙与元凤兄妹,他们赶紧随她进屋去了。

不一会儿,明鸾跟着陈氏也到了正院,听说太医在里头,便没进屋。明鸾见章敬站在屋外,便问他:“大伯父,大伯娘的病情要紧么?祖父听说了也很担心呢。”

章敬笑笑:“不妨事,你只管回去跟老太爷说,让他老人家安心,你大伯娘这是老毛病了。”又催着她们离开。这事儿说来是长房的丑事,叫别房的人知道了,实在太丢脸,倒显得他太无能,连齐家都做不到。

明鸾原本还要再问详细些,陈氏却很有眼色地拉了她一把。这时袁氏出来了,向她们母女问好,陈氏再问沈氏病情,她便说:“太医说,是一时气急攻心,方会如此,只是夫人原本就体弱,如今吐了一回血,怕是要静养些日子了,而且不能再受气。”她担心地看了章敬一眼。

章敬冷哼道:“她能受什么气?她不叫别人受气就不错了!”又嘱咐袁氏:“只管让她在屋里养病,多派上几个可靠的丫头婆子侍候着,别让她再闹事出来。你只管继续打理家务,照看喜儿,你们俩都不必再过来立规矩,没得给自己添堵!”说罢甩袖而去,竟不再过问妻子的医药等事。

袁氏见状叹了口气,又向陈氏道谢,陈氏微笑道:“这是哪儿的话?都是一家子妯娌,大嫂病了,我们自然要过来探望的。四弟妹也想来,只是她也病得不轻,只好让我代劳了。既然太医说了没有大碍,我就回去向老太爷回话了。等大嫂醒过来,还请姨奶奶替我们说一声。”袁氏忙应下,柔声道:“多谢三太太费心了。”

陈氏带着明鸾离开,待走得远了,才回来看一眼袁氏的背影。明鸾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便问:“怎么了?”陈氏不答反问:“鸾儿,你可还记得,当初我跟你提过,从前章家还未出事时,我曾经受过几年家人的冷遇?”

明鸾隐隐记得一些:“啊…好象有这么一回事。”是受了冤屈,被章敞冷漠以待,又生了病,祖母常氏便让她搬到偏僻的院子里住了一年的事吧?记得当时只有沈氏来探望她,却就是不肯帮她查明真相,还她清白。

陈氏微微一笑:“如今想来,这情形真是眼熟啊…你大伯娘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想算计人,却反叫人算计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说完便回头看女儿:“你的性子,说是精明,其实也天真得很,回头我得好好教导你一番,省得你日后出了嫁,还象我当初似的,在内宅里防不住别人的手段,吃了大亏去。”

“啊?”明鸾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事情怎么牵涉到自己身上去了,哪里知道自己即将要吃什么苦头?

第27章 苦劝

“给身份敏感之人送东西,送什么是最忌讳的?”

“吃的东西最忌讳,还有香料,以及熏过香的衣料。夹棉的东西,或是可以藏东西的物件,等等。”

“那…送什么最妥当呢?”

“呃…最好是别人做不了手脚的,不出挑,也不失礼的东西。”明鸾歪歪头,“寓意美好的瓷器?玉器?就算是金银首饰,也有可能被人做手脚,所以瓷器玉器最保险,当然,如果是送给怀孕的人,最好别送彩瓷一类的,听说那东西的原料里头有对孕妇和胎儿不利的东西。”

陈氏怔了怔,有些意外:“还有这个说法?我倒是没听说过。”

明鸾笑笑,自然不会老实说出自己也是从网络小说里看来的,便道:“只是偶尔听德庆城的药铺老板说起,他也是自己推测的,但我觉得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是?”

陈氏点点头,又再继续问:“平日常见的补药,都有些什么忌讳?”

明鸾绞尽脑汁地回想母亲曾经教过自己的内容,一一回答,只是偶尔有所遗漏,陈氏都会加以补充,然后在手边的小册子上记一笔。明鸾看这一笔,心里就暗暗叫苦,待回答完了,又要扒拉过医书对着上头的条文抄写了。记错了一条,可是要抄写二十次的!

她从前在德庆的时候,也曾学过些药理,主要是为了方便采药和私下培育药材,但德庆一地能出产的药材有限,她也不是样样都知道的,因此陈氏教导的东西里头,还真有不少需要她用心去记。

而除了日常用药忌讳之外。与人交接往来的忌讳,世家之间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还有礼仪细节等等。都是陈氏教导的内容。明鸾起初还没上心,过了几日后,却大感头痛,回想起从前在德庆时。为了那大家闺秀的礼仪学习,还曾经闹过别扭。如今想来,却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更要命的是,就在明鸾接受母亲陈氏的细心教导之际。袁氏不知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风声。把两个教养嬷嬷给派过来了,一个给二房的玉翟,一个给三房的明鸾。袁氏说得好听,这两个嬷嬷从前都是教导元凤的,出身不凡,乃是燕王府旧仆。是袁氏好不容易才从燕王妃处求了来的,礼仪规矩都极好。把元凤教得无可挑剔。如今元凤已经不用再学了,而二房和三房的姑娘又是刚回来,年纪也不小了,流放几年耽误了学习规矩,就该趁着孝期赶紧把礼仪捡回来,省得日后孝满了出门走动,叫人看了笑话,云云。

当然,她的用辞要委婉得多。可任她再委婉,玉翟和明鸾也都听出了她言外之意。明鸾倒罢了,本来就学着,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有些不足,玉翟却当即变了脸色:“袁姨奶奶这是在笑话我不懂规矩?!我在南乡侯府长到十岁,从来没人笑话过我规矩不好,如今倒叫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嘲讽我了?!袁姨奶奶真是热心哪!可你也管得太宽了!有空去管你们长房的姑娘的礼数好了,倒来插手二房的事!”

袁氏脸色微微发白,勉强笑道:“二姑娘言重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最好!赶紧把人给我带回去,燕王府出来的贵人呢,我们是乡下来的穷丫头,可不敢劳动贵人大驾!”玉翟的脸上满是嘲讽,哪怕知道那两个嬷嬷是燕王府出来的,也丝毫不给脸面。

两个嬷嬷的脸色都不好看了,一个有眼色些的没有吭声,另一个脾气直率些的却开口道:“二姑娘这话说得过了,袁姨奶奶也不过是为了姑娘的前程着想。两位姑娘在外头已经耽误了几年,如今回到京里,与差不多人家的姑娘相比,定然会有所不足,袁姨奶奶也不过是担心姑娘上外头人家做客时受委屈罢了。”

明鸾听得心中不悦,插嘴道:“你是说别人会笑话我们是流放过的,没规没矩?谁会这么想?流放过又怎么了?下过地种过田又怎么了?你瞧不起人吗?当今圣上也是流放过的,你瞧不起谁?!”

那嬷嬷脸色顿时变了,忙道:“三姑娘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我没有随便说啊。”明鸾故作天真状,“只是听见嬷嬷话里话外是这个意思,只当自己是听错了,才忍不住向嬷嬷问个清楚。”

一旁玉翟嗤笑说:“既然是王府出来的,自然懂规矩,也知道忌讳,居然连这种话都敢说,别是诓我们的吧?请问两位嬷嬷在王府里当的是什么差?可别端茶倒水、浇花扫地的婆子,也跑来教我们礼仪规矩了!”

袁氏忙道:“二姑娘,这两位嬷嬷都是在王府里教小王爷、小郡主们礼仪的。”

玉翟笑道:“姨奶奶说笑了,燕王府里的小王爷、小郡主们才多大?他们的教导嬷嬷能在这几年里出府去别的人家教习?如果真是这样,那定是犯了错被撵出来的!”

她说话十分不客气,是拼了命要下袁氏的脸子,两个嬷嬷只是顺带罢了。袁氏也瞧出来了,不再纠缠,略劝了两句,也就带着两个嬷嬷走了。

她们一走,明鸾便问玉翟:“二姐姐在礼数上是不差的,我却还要再学一学,如今母亲正教我呢。但姐姐身边却没人教,真的不找个人吗?姐姐放心,要是你真想学,大可以找怀安侯帮忙。”

玉翟犹豫了一下,噘起嘴道:“我也不是不慌的,元凤成天在我面前晃,好象在告诉我,我的礼仪姿态有多不堪似的,可我如今才把人赶走了,若回头又另找人来,岂不是太没脸?”

明鸾想了想,微微一笑:“姐姐可记得我昨天给你提的建议?要是能成功的话,咱们在旧宅里无论做什么,长房的人也管不了。”

玉翟颇有几分心动,只是仍旧担心:“只有我们姐妹俩,能管什么用?祖父若是有意。早就开口了,还能等到这时?”

明鸾劝道:“祖父确实有意留在这府里。可我们要是不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就会觉得我们不反对,那就永远都不会想到让我们与长房分开住的!他老人家住这府里,是安享长子的孝敬,我们又算什么?这里是安国侯府。而我们,是南乡侯府的子孙!”

玉翟仍在犹豫。明鸾见状便再加一把火:“袁姨娘回来这么久了,你想必也看出来了吧?她管家是把好手,我们在吃穿用度上并不差。样样都有例可循。但也只是依例行事而已。偶尔想吃什么,想添些什么东西,都要跟她打招呼,而她虽然每次都答应了给我们,但过后就一定会有下人指桑骂槐,说我们挑三拣四。生活奢靡什么的。我们要是跟那下人计较,又会有人说我们性子刁钻。不和气,不如大姐姐温柔恤下什么的。虽然不知道这里头是不是袁姨娘搞的鬼,但我们真有必要受这种气吗?从前在德庆,即使是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候,你想吃个炒青菜,只要说一声,周姨娘就立马给你做了;而现在,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又有什么用?你吃腻了红烧鱼想改吃清蒸的,都有人说你闲话,比从前还不如呢!”

这话说得玉翟一肚子气:“元凤一样挑剔!她昨儿晚饭时还说那只鸡炖得不够火候呢,只喝了一口汤就不再碰了,我们倒是吃了不少,怎么不见底下人说她挑剔?!”她拉过明鸾的手:“三妹妹说得对,我们明明也是侯府千金,若是在自己家里,自然是事事顺心的,如今住在大伯父府里,寄人篱下,样样都不得自在,还要叫人说闲话,倒不如早些搬回旧宅去得了!”

明鸾暗喜,忙道:“祖父之所以想留在这里,不过是想着骨肉分离外了,想多团聚些时候,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但皇上既然赐还了南乡侯府,若是抛荒了,又有负君王美意。倒不如咱们搬回去,大伯父自立门户,时不时接了祖父来尽孝,也是合情合理的。咱们好生看家,等祖父回去了,就多多孝顺他。这不是两全其美吗?也不怕叫别人说我们在这府里白吃白喝了。”

玉翟大力点头:“这话不错,索性连四房也一并搬回去!等四叔回来了,也不必再看大伯父脸色了,到时候他想跟四婶复合也好,另娶也罢,至少四婶和鹏哥儿还有个地方住,不会被人赶出去!”

明鸾见劝动了玉翟,立马带着她去找章寂,在他面前如此这般劝说了一番。

章寂听得眉头直皱:“怎么?袁氏暗地里对你们无礼?”

明鸾忙道:“她倒是做足了功夫,叫人挑不出错来,只是我们总觉得不自在。这府里还是大伯父做主,前儿大伯娘做了那件事,袁姨奶奶为她求情,大伯父也不理会,可见袁姨奶奶在大伯父面前再得脸也是有限的。大伯父不待见我们,她又能对我们好到哪里去?”

“是呀是呀!”玉翟附和道,“她表面上是没做什么,可私底下,那些丫头婆子说的闲话就别提有多难听了!大姐做了一样的事,她们只会夸得她天上有地下无,我们做了,就是挑三拣四,生活奢侈什么的,骂她们胡说,她们当着面认了,回头又说我们性子不好,不如大姐宽仁恤下。祖父,您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我们几时成了这样的人?可这种事又没法跟他们吵去!”

章寂脸色有些难看:“这几日都是如此?袁氏管的什么家?!”

明鸾眼珠子一转,叹道:“既然是大伯父的意思,她就算不赞同,也会照办的。祖父,不是我们多事,这也是为了四婶和鹏哥儿着想。您不知道,如今这府里换了袁姨娘当家,客院那边吃穿都好了,侍候的人也周到了,可言行间都将四婶和鹏哥儿当成是客人,称呼四婶时改叫林姑奶奶。您想想,四婶是咱们家哪门子的姑奶奶?这分明是不承认她是章家的四太太!虽说四婶跟四叔已经和离了,但您都发了话要认下他们母子,底下人这样称呼,是个什么意思呢?”

章寂的脸色转青,眉间隐有怒色。

明鸾忙转到他身后轻拍他的背,安抚他的怒气:“您别生气。其实我和二姐姐没别的意思,也不是向您告状。大伯父这几年在辽东也不容易,打仗总是危险的,他有今日的风光,也是他拿命换来的。他如今在朝堂上非一般人可比,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在所难免。我们只是不忍心叫四叔一家骨肉分离。如果咱们二房、三房和四房能搬回南乡侯府去,一来嘛,名正言顺的,行事也方便些,更不必担心做一点小事就叫人说闲话;二来,我们几房若跟大伯父有什么口角,分开住也有个缓冲,彼此可以冷静一点,别坏了兄弟情谊。您说是不是?”

章寂的脸色略缓和了些:“你这话也有些道理,只是…”

明鸾又再劝:“您若是想儿子孙子孙女了,过来住几个月,难道还有人拦着不成?若是这里住腻了,那就回自个儿家去住,仍旧有儿子孙子孙女孝顺您。这安国侯府虽然大,却是大伯父的家,如今我们跟着您住下来就算了,日后二伯父和四叔回来了,又怎么办?还有,您是南乡侯,日后总要立世子的,无论立的是哪一位,难道还要让南乡侯世子住在安国侯府里?”

章寂又皱起了眉头。这些事他不是没想过,但长子如今在朝为官,若是他搬走了,外头人会怎么说?况且他与长子一家分离数年,也想多聚一聚。

明鸾见他有些意动,却仍旧不肯发话,心下有些急了,不由得看了玉翟一眼。玉翟跺脚道:“祖父!如今袁姨娘都把手插进我屋里来了,还带了两个嬷嬷过来,口口声声说要教我规矩,嫌我不懂礼数!我长了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气。就算我规矩礼仪不好,她一个妾室,也好意思来教训我?!我宁可跟着三婶学!”

章寂斥道:“她也不是一般人家出身,来咱们家做妾,确实委屈了,你也别拿身份去压她。你大伯父可没当她是寻常妾室,你大哥哥大姐姐待她也是礼敬有加的。你说这种话,传出去了,别人只会觉得你不知礼。”还道,“你小时候规矩就不算好,重新学一学,也是正理。”

玉翟几乎气倒,明鸾只得硬着头皮说:“祖父,就算咱们姐妹要学规矩,也不一定要长房的人来教。现在主要是为了两个弟弟着想。虎哥儿如今就是一般庶子的待遇,鹏哥儿人家索性当成客人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呢?他们年纪虽小,比不得大哥哥有出息,却也是我们章家的子嗣,日后还要指望他们光大门楣的,难道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受委屈吗?”

章寂心中一颤,终于叹道:“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分开住,我一个老头子,无权无势,你们白顶了个侯府的名头,却远不如在这府里住着风光。”

明鸾心中一喜,忙道:“这有什么?南乡侯府再不好,也是咱们自己家呀!”

章寂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正要开口,门外婆子却在这时候报说:“侯爷来向老太爷请安了。”他就闭了嘴。

明鸾心中暗恨,扼腕不已。

第28章 筹谋

章敬进了门,见明鸾与玉翟姐妹俩在,先顿了顿,也不理会,便给章寂请了安,道:“儿子有要事跟您商议,能否让侄女们先回去?”

章寂心里有些不高兴,脸上略带了几分嘲讽:“我方才还在想,这既不是早上,又不是晚上,你怎会忽然来向我请安?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向明鸾姐妹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先离开。

明鸾倒有心留下来听听章敬要说些什么,她好不容易才劝动了章寂,万一章敬跑来捣乱,把事情给搅和了,那就大不妙了,不然大白天的,平白无事他过来做什么?只是章寂已经示意她们离开了,硬留下来显得太过扎眼,她犹豫了一下,便行礼告退,不过临走前又多说一句:“祖父,方才我跟您提的事儿,您可千万记得呀!”章寂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挥手赶人。

待出了门,明鸾瞥见门口阶下有两个丫头听候吩咐,走廊拐角处还有两个婆子坐着,便拉着玉翟往前走了一段路,绕过房屋,转到屋后廊下花丛边。

玉翟瞧着奇怪,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明鸾便把自己担心的事告诉她,她忙道:“那可怎么办?咱们费尽唇舌,好不容易劝得祖父点头,要是大伯父执意阻拦,这半天的功夫就白费了!”

明鸾道:“我就是担心这个,因此才转到这里来。这里前头的花圃边上有个小门,从那里进去就是祖父屋子的西梢间,那里一向是用来摆放大件东西的,少有人去,西次间又是平日虎哥儿鹏哥儿过来时午睡的地方,这会子正没人呢。咱们悄悄过去,正好可以听到大伯父跟祖父都在说些什么。只要警醒些,一旦有人过去,咱们就赶紧原路退出来,只说是在这里赏花。怎么样?”

玉翟听得心动当机立断:“走!”姐妹俩便避过修剪花枝的婆子,从那小门处重新回到屋内。

因害怕离得太近,会轻易叫人发现,她们不敢直接进西次间只躲在西梢间的多宝隔帐幔后头,摒声静气听明间里章寂父子的交谈。由于离得远,又耽搁了一点时间,她们只隐隐听得章寂在发火:%…有什么不对?那都是咱们家用了多年的老仆,人家好意还回来,你又有什么可生气的?!一家子亲戚,能做到这份上,就是极难得的了!”

明鸾听得心中微动想着莫非是五舅陈宏把那批旧仆送过来了?虽然知道人这两日就会送到但刚才在前头还没听见风声难不成这一会儿的功夫,陈宏就到了吗?可若是他到了,这满府里能出面接待男客的也就只有章敬一个,他丢下人跑到东园找老爹告状是怎么回事?也太没礼貌了吧?

明鸾心中暗暗腹诽,又想起若陈宏来了,自己当然要出去见一见的,但章寂章敬这边她又放不下,只得继续侧耳细听。

章敬说话声量不高离得远了听不清,明鸾只辩认出几个字“搬离”、“孝敬”、“闲话”,有些弄不明白章敬的意思。

还好章寂的声量不低:“你如今倒知道担心会叫人说闲话了怎么也不想想,若你自己做得好了,是真心孝顺我的,还怕别人说什么闲话?!皇上已是把旧宅子赐下来了,那既是南乡侯府,我这正牌子南乡侯爷,自然该搬回去的,难道还能叫你把这府大门上的牌匠给拆了,换成南乡侯府的名字?”

这话就表示章寂已经决定要搬回旧宅了,明鸾暗暗叫好,才露出喜色,便叫章寂接下来的话拨了盆冷水:“你若真心要留我在这里住着,就少惹我生气,待你弟弟的家眷们好一些。旧宅样样都要重新收拾,混乱不堪,若不是在这府里受了你们的气,我们又怎会想要搬回去?你说再多的话都是虚的,得好生给你两个弟妹赔个不是,也宽一宽侄儿侄女们的心!”

老爷子这是在做什么呀?难不成还在奢望长子能改了态度,变成宽厚仁爱的好伯父?

章敬又说了一番话,这回明鸾倒是听得清楚些了,大约也都是些拍心口做保证的好话,没什么心意。就在明鸾无聊地想要走人时,却听得章敬话风一转,道:“父亲所言也有道理,皇上既赐下了宅第,若是没个有点份量的主人住着,倒显得我们家不领皇上的情。再者,二弟日后多半要袭了这南乡侯的爵位,他的家眷回旧宅住着,比别人都合适。再者,三房只余三弟妹和侄女儿,三弟妹年轻守寡,在这府里住着,每日人来人往的,不但吵闹,也容易惹人闲话,不如就让她带着两个侄女儿并虎哥儿搬回旧宅去。一来,有人守着那宅子,也显得咱们家不曾辜负了圣恩,二来,三弟妹带着几个孩子寡居,也少惹别人闲话了。”

明鸾听得心中暗骂,他这话真够阴险的,在安国侯府里,既有妯娌,又有公爹,如果这样都不利于守寡的名声,那将来二伯父和四叔回来了,除了两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和一个妾身未明的林氏,再没其他上得了台面的女眷,公爹又在别处住着,岂不更要惹人闲话?

章寂也反驳了:“胡说!照你的主意,老三家的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回旧宅住,也许还要添上老四家的,平日倒罢了,等老二和老四回来了,到时候怎么办?老四倒罢了,一家子团圆,没什么好说的,老二却是鳏夫,又没有长辈在,那才要惹人闲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