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毒兽的臣服,说明了一切,族长一位,非笙氏莫属。

只是,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笙家主早就把族长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如果不是旁人提醒,怕是到天黑他都不会放开百里晓笙吧。

接受了两头毒兽的臣服,接受了老兽族长亲手奉上的族长印章,笙氏便正式正为兽族第一个大家!

而就此,玉水琼浆天湖盛会也结束了!

只是,大会结束,不少人却迟迟都没有散去,包括两头毒兽。

它们眼巴巴地瞅着百里晓笙,希望这丫头能收了它们,免得它们要万年枯燥地继续守湖。

然而,百里晓笙早就忘了这两头毒兽,她又一次被笙家主抱得紧紧的,眼巴巴地看着紫晴和君北月,满脸的迷茫。

紫晴和君北月也看着百里晓笙,神色复杂,不约而同地希望百里尾生在。

“曜王爷,曜王妃,王上请你们过去。”侍从来禀。

南诏王赌输了,自然要在药族冰封天湖之前,履行他的承诺!

“笙老,可否带晓笙一同过来。”君北月开了口。

笙老这才缓过神来,放开百里晓笙便同君北月作揖,“曜王爷大恩大德,笙氏一辈子都记住,如果有需要兽族,需要笙氏的地方,曜王爷尽管开口!”

“笙老,她虽为本王的义女,可是,并非本王收养她的。”君北月笑道,见笙老知恩知报,心下感慨着,百里晓笙还算遇到个不错的父亲。

“那是何人?”笙老急急问道。

“她师父,这回没来。”紫晴亦笑,值得为这丫头高兴的,不是吗?

说着,见百里晓笙还懵着,便趁机将她拥过来,笑道,“笙老,她师父叫百里尾生,十几年前在荒郊野外捡到她,一直抚养至今,她叫百里晓笙,随她师父姓。”

认女儿,好歹介绍一下,瞧这父女俩一个激动,一个都懵了。

听了紫晴这话,笙老连连点头,“孩子,你一出生就被偷走了,我们找了你十几年,至今都还在找!你娘…你娘都急出病,在神庙里养着呢!”

百里晓笙心头微微一颤,却不得不承认,只是颤了颤而已,并没有多少感觉!

毕竟,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眼前的父亲对于她来说,还是陌生人。

这个时候,她就只想要她师父。

百里晓笙的平静,笙老看在眼中,却有种有心无力之感,他知道,一时间让这孩子认他,也不太可能,但是,他是铁了心要把这孩子带回家去的。

“孩子,你的脸怎么了,让爹爹瞧瞧可好?”笙老关切地问道。

“伤了,这一回正是带她来求药的。”紫晴解释道,说着,将百里晓笙搂着更紧,道,“笙家主,南诏王上等着呢,一同过去吧。”

“怎么伤的,严重不?需要什么药,只要玉水琼浆天湖里有,不管怎样,我都捞上来!”笙老很认真。

玉水琼浆天湖里的药物,兽族和药族各占一半,除非南诏王开口,否则,谁也不会轻易给谁。

为了女子,笙老可什么都豁出去了!

见如此焦急的父亲,再看如此平静,甚至有些退缩的女儿,紫晴心头隐隐有些酸楚,不经意间回头朝决明子看去,却见决明子也正看着她呢,深邃的眸光里隐着疼爱,藏着哀伤。

紫晴下意识便避开视线,“笙老,先过去吧。”

笙老可想抱百里晓笙了,可见女儿低着头,便只要忍住作罢。

一行人从不远的宫殿去,一路上熊小宝都一直盯着百里晓笙看,那黑溜溜的眸子往左转了转,又往右转了转,满眼的狐疑和复杂,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从笙老揭穿百里晓笙女儿身开始,这孩子就一直没说过话了。

南诏王可久等了,一见他们来,立马迎面起身,打趣道,“呵呵,曜王爷认这义女,可认得真巧!”

君北月笑了笑,不做声,随南诏王去怀疑。

见君北月如此,南诏王反倒没好意思追究,讪笑了笑,转移话题,“本王愿赌服输,已让药师准备好,随时都可以下天湖,请”

“还是让药师先瞧瞧这孩子的伤吧,如果天湖底层有药,就当是本王送给这孩子的。”

就算天湖里真的有药,也是药族的,兽族的药都是兽药。与其让药族卖笙老一个人情,还不如他来送这个人情。

笙老一听这话,立马后退一步,同君北月作揖,“多谢曜王爷!”

“晓笙是本王义女,应该的。”君北月淡淡道。

几名药师很快就过来了,之前只有一位药师为百里晓笙诊断过,无法完全肯定医治不了,如今三四位药师会诊,或许还能有点希望吧!

紫晴跟百里晓笙进内阁去,众人只能在外头等。

除了南诏王主动开口,君北月一贯惜字如金,沉默寡言,纵使沉默得气氛有些尴尬,他一样岿然不动,没有感觉。

对于百里晓笙伤,在来寻药之前,决明子和百里尾生早就有定论了,南诏应该不会有治愈得了她的药。

带百里晓笙来求药,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此时,他正琢磨着一件事,为何百里尾生至今都没有消息呢?

他出海追踪梦婉约,梦婉约必定是从海路来南诏的!

这么多天过去了,好歹也得有点消息!

难不成是出事了?

但是,梦婉约带着重伤的轩辕离歌,绝对不是百里尾生和梦朵儿的对手。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轩辕离歌恢复了,百里尾生也应对得来才是。

君北月百思不得其解,隐隐有些不安。

而就在这时候,药师和紫晴她们出来了。

“如何?”笙老急急问道。

药师一脸歉意,直摇头,而紫晴看了看君北月,也是摇头。

“这伤到底是怎么伤了,竟连天湖里都没有药可治?”南诏王纳闷了。

“禀王上,那是水力所伤,伤及颧骨,天湖中多为救命之药,所以,属我等无能。”药师谦虚解释。

南诏王只得点了点头,抱歉地看向君北月,“曜王爷,那你们还下天湖吗?”

☆、1129留一条退路

还下天湖吗?

带百里晓笙来求药是一回事,下天湖采药可是另外一回事!

只不过,如果没有先前那个赌约,面对求药,药族药师未必会把湖底深层的药拿出来!

如今,确定整个天湖里都没有可医治百里晓笙的药,君北月自然得要南诏王允诺的那三株。

南诏王如此问,分明是个小气鬼!

君北月笑了笑,道,“不下了吧。”

这话一出,南诏王和药族长立马欣喜,天湖里的药物太宝贵了,越往湖底就越少,往往就是一株药一条命呀!

一旦让君北月下去,凭它们夫妻俩的眼力,难不保把最珍贵的三株给摘了。

南诏王和药族长正窃喜着,谁知,君北月却又补充道,“这一回先欠着吧,带有机会本王再来采摘。”

这话,不是询问的语气,可是告知。

南诏王陡然蹙眉,而药族长那脸就立马给沉了!

如果可以怨言的话,他必定要抱怨南诏王的自作主张,玉水琼浆天湖,可不在南诏王室的管辖之内呀!

那是药族和兽族自己的事情!

君北月都这样说了,南诏王能怎么样,他继续讪笑了笑,等着药族长开口。

虽然,笙老的心思都在百里晓笙身上,但是,他也是聪明人,立马就听出君北月意思。

见药族长也迟迟不回应,连忙圆场,“王上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曜王爷既赢了,便随时都可下天湖,我兽族没有意见。”

南诏王轻咳了几声,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药族长这下子不开口都不成,堆出笑容,“当然当然,欠曜王爷三株药草,药族记得的!”

这真是南诏王欠的债,药族和兽族来买单呀!

君北月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除非他将来屠了整个南诏,否则,即便南诏王室灭,毒兽和药族,包括鲛族,这三方势力,都依旧会是南诏地区的主要势力!

他这是为将来留一条牵制药族的退路呢!

相对于兽族来说,玉水琼浆天湖,更是药族的心头肉!

盛会也结束了,药也寻不到,君北月一行人当然是该告退启程了。

只是,百里晓笙的存在,让笙老当着南诏王和药族长的面,就迫不及待开口邀请君北月和紫晴去笙家做客!

他知道,如果曜王爷和曜王妃不去,就百里晓笙现在那样子,必定不会跟他走的。

即便,除了王室之外,谁都没有邀请外宾的权力,但是,笙老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末了,深吸一口气,才同南诏王道,“曜王爷和王妃娘娘是我笙氏的大恩人,恳请王上应允。”

南诏王隐隐有种不安,只觉得兽族这一次换新族长似乎有些脱离掌控的节奏了,只是,他也没想那么多,传了一个接待大臣跟随,答应了。

紫晴和君北月当然是乐意去笙氏的,最后一个漏音好的在凤尾笙上找呢!

即便笙家主不开口,他们也会找理由去。

如今,一切皆大欢喜。

当日,告别南诏王之后,紫晴一行人便同笙老走了。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南诏王摩挲着下颌,至今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或许他年事太高了,无法像年轻人那么敏锐察觉到异样吧,他隐隐叹息一声,淡淡道,“沁姬,咱们也回宫吧。”

“是,臣妾这就去准备。”沁姬欠了欠身,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她想,回宫去吧,老皇帝很快很快就会知晓一切的!

紫晴和君北月一路往笙家走,笙家主的马车在前面,他们在后。

这时候,大家总算能避开外人说说话了。

百里晓笙至今都窝在紫晴怀里,这孩子之前都不怎么像个孩子,这个时候,到真真就是个孩子呀!

她低垂着眼角,看着自己纠缠在一起的手,不说话。

“离殇的最后一个音,在笙箫合奏里。”紫晴开了口,说着,瞅了百里晓笙一样。

她倒是离开就开口,“我们去趟笙氏,我借用一下凤尾笙和小王爷合奏,找到漏音之后,我们就走!”

“那你也忒没良心了吧,你爹爹对你不错哦。”紫晴笑道。

“我要等我师父来,要不,我谁都不认!”百里晓笙耍起了性子。

“你觉得笙老那样子,能放你走吗?”紫晴又问。

“你们不带我走了吗?”百里晓笙反问,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众人。

君北月只是笑,宠溺地笑,没说话。

决明子也是笑,很慈爱,也不知道是在笑紫晴呢,还是在笑百里晓笙。

紫晴也不说话,最后百里晓笙的视线落在熊小宝身上,谁知,熊小宝却不似以前那黏人的模样,而是挑眉打量了百里晓笙几眼,冷冷道,“臭丫头,你一直都骗我呀!你行呀!”

他追着这丫头喊了多少次小生哥哥,如今想想,真心丢人!

要知道她是个丫头,他才不跟她玩呢!哼!

“你自己眼力不好!”百里晓笙烦着呢,懒得解释。

熊小宝一眯眼,似警告,却什么都没说话,双臂环胸,别过头去。

百里晓笙见状,也不理睬,抬头看紫晴,那双眼睛就像要哭了似得,让人好不心疼,“晴姨…”

这一声,叫得紫晴心化了,她无奈得直直摇头,“那是你亲爹爹呢!”

“我想见师父!”百里晓笙说的是真心话,她一直都是属于师父的,突然就变成了笙氏的人,她接受不了。

她想见师父,要回笙氏,也得是师父带她回去呀,最起码也让师父知道。

“乖,等我们回去了,第一个时间就告诉你师父,让他来找你。”紫晴认真说道。

“横竖你是铁了心要留下我。”百里晓笙好失落。

“不是我要留下你,是笙老绝对不会让你走的,要不,我们打赌!”紫晴打趣道,敲了敲百里晓笙的银白面具。

百里晓笙只当自己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埋头到紫晴怀中,不理大家了!

这模样,惹得大家开怀大笑。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这丫头怕是紧张了吧!

就熊小宝一人没笑,坐在一旁把玩着白玉箫,低着头,似乎还不高兴着呢。

☆、1130孩子终究是孩子

半日的行程,紫晴他们都还没聊多久,便到笙氏了。

笙氏不同于兽族其他家族高调,就连宅邸庄园都藏在山林间,远离喧嚣。

大家都下车了,就独独百里晓笙紧紧抓住紫晴的衣袖,没有下车的意思。

紫晴眼底闪过一抹温软,低声淡淡道,“有家了,还怕什么呢!”

“紧张!”百里晓笙淡淡道,她不是怕,在紧张,不是拒绝笙氏,而是没做好准备迎接这一切。

“还不好意思了不成?”紫晴笑着。

“曾经想过,一两回吧,就是没想到真的能找到他们。”百里晓笙又道。

这才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感受吧。

只有那些被宠坏了的孩子,才会想脱离父母,离家出走什么的,打从懂事起就不知道爹娘是谁的娃娃,其实心底都藏着一份憧憬,一份想象。

就在说话间,两人突然发现外头一片寂静,寂静得有些不对劲。

紫晴和百里晓笙相视一眼,立马下车。

然而,一下车,百里晓笙便怔了!

只见不远处,笙氏庄园的大门口,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被两名婢女搀着,远远地看着她们。

百里晓笙的相貌,同她像极了,尤其是那双眼睛。

夫人的脸色十分惨白,一看便知是久病多年,撑不了多久的人。

一见百里晓笙下车,两行清泪便缓缓淌下来,无声无息。

她什么话都没说,也不像笙老那么激动地扑过来,就原地站着,远远地看着百里晓笙,那么安静,独独眼角的泪,停不住一直流、一直流。

静默的泪,静默了全世界。

无声无息,却自有一种触动人心的力量。

她不必说,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母亲,是百里晓笙的母亲!

百里晓笙怔着,她最讨厌的就是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突然好想好想哭。

能不能,不要在她面前流泪,她会心疼。

能不能,不要在她面前沉默,她会不知所措。

两两相望,四下无声。

紫晴吸了吸鼻子,回头不敢再看,脑海里忍不住浮出回忆里仅存的一幕。

慈夫人临走前的那一幕。

虽不是亲生母亲,却是她两世的记忆里,唯一一位母亲。

对于一个孤儿来说,哪怕不是亲生的,都一样珍贵。

良久良久,母女二人相望无言,谁都不知道百里晓笙何时流泪的!

直到,笙夫人疾步而来,颤着手替她擦眼泪,众人这才发现,那孩子早就泪流满面了!

“傻丫头,娘生下你的时候,你就哭个不停,都那么多年了,怎么还爱哭呢?”笙夫人哭中带笑,笑中带泪。

百里晓笙没说话,却抽泣了起来,眼泪流满面,从面具之下泛滥到脖子上,衣领都湿了。

这个时候,她哪里还在意什么突然不突然,哪里还会紧张,哪里还会想那么多!

爹爹唤她女儿的时候,她还没有感觉。

可是,当娘亲就在她眼前,这么温柔,那么慈爱地看着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原来,她也有个娘呀!

原来,她也有个娘疼呀!

双手紧紧握成了拳,百里晓笙使劲吸鼻子,让自己不哭,可是,她根本就办不到。

笙夫人越是替她擦,眼泪就越是流得凶。

娘亲,就在眼前,那么近那么近,她突然好想拥抱,好想求一个拥抱。

能不能抱一抱我,十多年来,都没有娘能抱一抱我。

为什么不抱一抱我呢?

“女儿…娘…娘能不能…能不能抱抱你?”笙夫人哽咽着,竟是这么小心翼翼地询问。

百里晓笙心下一恸,终是忍不住“哇”一声嚎啕出声,随即便冲笙夫人扑了过去,“娘!”

笙夫人亦是泣不成声,紧紧地拥着百里晓笙,恸哭不已,“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呀,娘找你找得好辛苦!娘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

笙老在一旁看着,老泪潸然,怎么抹都抹不完。

而此时,笙氏一家上下全都围观过来,天湖上的消息早就传到家族中,对于百里晓笙的来头,他们都知道。

此时,除了议论之外,更多的便敌意!

这个臭丫头这么小就拥有他们努力了一辈子都得不到一切,能不招人嫉妒吗?

笙子墨在一旁远远看着,他知道当年百里晓笙被偷走是内鬼,他想,这小丫头将来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母女相认,如此自然而然,哪怕再陌生,血脉相连,血缘之情就在那里,谁都改变不了!

百里晓笙从未这么哭过,一放开大哭就收不住了,最后还是在笙夫人的安抚下,才渐渐停了下来。

百里晓笙窝在笙夫人怀中,就不出来了,看着一旁的紫晴和君北月连连无奈摇头。

孩子,终究是孩子!

亲娘亲,也终究是亲娘!

他们这干爹干娘再好,必定是外人,给不了她最想要的温暖。

他们想,不用他们劝,百里晓笙也不想走了吧。

笙家主站在母女俩面前,有些窘迫,但更多的则是期待。

“你爹爹,这些年如果不是他撑着,娘早就…”笙夫人哽咽了,亲生儿子不少,可是,却独独一个女儿,对这女儿花的心思最多!

老来得女,能不疼吗?

百里晓笙泪眼楚楚地看了笙老一眼,这时候,倒是还不好意思了。

笙老立马就急了,双唇紧抿,又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傻孩子,叫爹爹呀!”笙夫人也跟着心急。

百里晓笙迟疑了好久,这才开口,“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