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蕊乔注意到一个十分有趣的细节,那就是这张药方并不是旧的,而是新开的,新的连墨迹都未干,折叠起来的时候还顺势晕染出一点,可见是有人知道了她和殷世德要查太医院,便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的把事情栽赃到了钟昭仪头上去。

且事出突然,在她和殷世德说完要查太医院之后,那人便得了消息立马去做,而从殷世德离开合欢殿,到殷世德从太医院拿回纸条来之间,仅仅只有一个下午。

这一个下午,是谁去通风报的信?

合欢殿里那么多人,蕊乔不由暗暗思索。

步撵晃晃悠悠的的在永巷里行进,时不时能遇到办事的宫人停下来侧身立在一旁,其中有几个跟过蕊乔的,因此认得,脸上的神色十分欢欣鼓舞,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味道,垂头同周围的人低声私语道:“看见没有?那就是如贵人娘娘,从前我们一个局里的。我还给她打过下手呢。”

“真的呀?!”

“那是,比珍珠还真!”

“嗳,广兰,我觉得咱们姑姑坐在上面好气派呀!”

被唤作广兰的摇头晃脑道:“从前就很气派。”

饶是如此,步撵到了她们跟前,几个丫头也还是依足了礼数,恭敬的对着她行礼道:“奴婢见过如贵人娘娘,祝如贵人娘娘万福金安。”

蕊乔冲她们和气的一笑,海棠立即上前将合欢殿里众人才有的荷包一一递过去道:“娘娘赏你们的。”见旁边还有个面生的小姑娘,估摸着是新进局里的,也塞了一个道,“你也有。”

那小丫头忙欢喜的捧在手心里,对着蕊乔是千恩万谢的。

荷包在宫里原也算不得什么特别的对象,但是蕊乔每逢夏日都有带领宫女制作荷包香囊的习惯,在里面放上特制的香料,做成一块饼,佩戴在身上的时候不仅散发幽幽淡香,还可防暑驱疫,解下后把香饼扔进了香炉里烧,亦可安神静心。只是如今她地位不同往日,这荷包和香囊自然与以往的有一些区别,香饼依旧是香饼,但是外面涂了一层金,丢进香炉点燃之后,香料烧尽了,金子却还在,融化成水,冷凝了便可做钱银使,一举两得。

几个宫女没得过如此别致的赏赐,尤其是那个年纪最小的,一脸的惊诧,蕊乔抿唇笑道:“你们记挂着本宫,本宫心里自然也记挂着你们,所以眼下这些不过是一些小礼物,你们且安心的收着,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广兰几个忙又福身谢恩,木槿和海棠也认识广兰,陪着一道寒暄了几句,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便散开了,步撵依旧慢悠悠的向前行,期间,木槿忍不住向蕊乔道:“娘娘,您说,这钟昭仪是不是也病的太巧了?”

蕊乔轻笑了一声:“是啊,要不然怎么说病的好不如病的巧呢。”

木槿还欲探讨下去,步撵却骤然停下了,一见之下大惊,竟是停在了披香殿的门口。

此时的永巷,暮色四合,除却近处的能瞧见一个轮廓,远处的都是一团模糊,一路上的宫灯也依次点了起来。

海棠诧异道:“娘娘,咱们不回合欢殿吗?”

她环顾四周,有些胆怯,都说披香殿闹鬼,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撞见?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又在钟昭仪那里唠叨了一阵子,眼下走到披香殿这里,天色都已黑青黑青的了。

蕊乔淡淡道:“来都来了,去过昭仪姐姐那里,岂有路过赵美人门前,而不进去探望她的道理?好歹姐妹一场。”说着,纤纤玉手伸出来,木槿连忙一把扶住,让蕊乔稳稳的落地。

木槿原也疑惑,不过见海棠提问,便知此事她之前也不知晓,足见娘娘并没有疑她,当下便亦步亦趋的跟在蕊乔后头,对披香殿的守卫开口道:“我们娘娘要进去探一探赵美人,烦请几位通融一下,行个方便。”

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为难道:“回禀娘娘,并非小的成心刁难,而是太后有令,赵美人封宫禁足,因此……”

蕊乔莞尔一笑,柔声道:“此事本宫自然是知晓的,只是本宫记得太后当时说的是赵氏被禁足,并没有说不许人来探望赵氏,所以本宫不觉得自己要进去有什么不妥之处。再者说…”她转头向木槿,“那日太后下懿旨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可曾记得太后有说过不许人探视?”

木槿老实道:“不曾。”

“话虽如此。”那守卫知道如贵人今非昔比了,尽管那一身衣裳穿的宽松,还是盖不去微微隆起的肚子,当下道,“不是奴才故意要拂了娘娘的意……不瞒娘娘,实在是这赵美人疯的太厉害,天天一到夜里就大吼大叫,又哭又闹的,嚷嚷着有鬼,有谁要害她,冤魂索命来了。哥几个守门的都快被烦死了。白日里又……”守卫说到这里顿住,抬了抬眼皮打量了蕊乔一眼,斟酌着开口,“白日里又可劲的骂人,骂的难听极了,逮着谁骂谁,连送饭的丫头都被她踹出来过,奴才以为,如非必要的话,娘娘还是不要进去了吧,毕竟娘娘是有福之人,费事到时候被这些个污秽的给冲撞了。”

海棠听了也道:“是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赵美人又不是什么善茬,有今日也是她的报应,瞧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海棠说着,不由害怕的双手抱臂。

蕊乔冷冷道:“你若害怕,就在门口等着,本宫自己进去便是。”

海棠忙道:“不怕,不怕!娘娘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刀山火海也不怕。”

木槿被她那狗腿的样子逗笑了,打趣她道:“你今日嘴上抹了蜜?”

海棠横了她一眼。

木槿又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只是不理会罢了。

她下意识的扶住蕊乔的手臂,关切道:“娘娘,奴婢以为,其他不论,只是赵美人若果真像守卫们说的疯成那样,只怕到时候弄伤了娘娘,还请娘娘三思。”

蕊乔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本宫心中有数。从前延禧宫里都去得,那里住着个疯了的老太妃,我一进去她就拿手掐我的脖子,不也照样没事?!更何况本宫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二来……”她‘哼’的一声冷笑,“我也不认为她真的会疯,不过不管是真是假,总要亲眼见了才知道。”

刚好尚膳局的一个小丫头过来送饭,见了蕊乔便微一颔首道:“娘娘吉祥。”

因手里端着托盘,委实不便。

蕊乔不经意瞧了她一眼,虽只有一眼,但到底是当过管带姑姑的,问道:“你是新来的?瞧着面生,不曾见过。”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正月里刚进宫的,河东钦州郡人士。不熟悉宫里的规矩,万望娘娘恕罪。”

她说的头头是道,蕊乔自是大度的一笑:“无妨。本宫正好也要进去探望赵美人,你便随同本宫一起进去吧。”

说话间,一行人便踏进了宫门,穿过影壁,先是一道花厅,左右各一间耳房,后头才是正堂,然而那赵美人不在正堂内躺着,也不在花厅内呆着,而是两条腿一伸,在堂前的台阶上坐着,目光呆滞的盯着地上,姿势甚是不雅。蕊乔一行人走近了才听到她说:“怎么没有影子呢?我的影子去了哪里?”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地上戳来戳去,没多久急的大哭起来,“我的影子,呜哇,我的影子去哪儿了?一定是鬼把我的影子吃掉了。”

芸舒听到声音急急忙忙的从耳房内跑了出来,衣服也没穿整齐,头发也有些凌乱,貌似是刚躺下去没多久,眼睛底下还有两跎黑黑的乌青块儿,想来是被赵美人折磨的不轻。

芸舒一见这么多人都来了顿时有点懵,旋即反应过来道:“奴婢见过如贵人娘娘,不知娘娘驾临……”说到一半,扫了一眼赵美人,见她那副样子,叹息一口道,“奴婢也替赵美人见过娘娘,祝娘娘吉祥。请娘娘勿要怪罪赵美人失礼,赵美人她……御医也来了好几次,都说是这里不太好使。”她指了指脑门。

蕊乔好笑道:“她这是怎么了?太后不过是让她抄经,竟也能把自己抄疯?本宫也常抄经书,怎么就不见疯!”

赵美人闻言蓦地抬起头来盯着蕊乔道:“疯?我没疯。”她尖叫起来,“人人都说我疯,我没疯,我告诉你,我这叫不疯魔不成活。”

噗——

此话一出,本来还挺紧张的众人,都嗤笑了出来,忍也忍不住。

赵美人见没有达到她要的效果,又张开双手呈利爪状朝着蕊乔扑过去,一边道:“我要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这个小贱人,连骨头都不剩。”

芸舒赶忙拉住她,一边向蕊乔赔罪。

蕊乔清了清喉咙道:“她平时都这样?”

芸舒终于制服住赵美人,点点头。

“你来时也这样?”蕊乔又问送膳食的小宫女。

小宫女虽是垂着脑袋,也点头道:“是,每次来都这样,今日发作的算好了,往日里更厉害的都有。打翻了茶碗是常事。”

蕊乔‘哦’了一声,眼见那小宫女将盛放膳食的漆盘移交到芸舒手上,赶忙见缝插针道:“且慢。”

两人霎时顿住。

蕊乔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笑容:“不是疯了吗?疯子可是不管什么好赖都吃的。”

说完,朝木槿和海滩使了个眼色。

两人心领神会,立刻从披香殿的盆栽和花坛里掏出一些泥土拌在饭里,又把枯枝落叶混在了菜里头。

那小宫女嘴上喊着‘万万使不得’,但却被海棠一记冷冷的眼风给吓得把余下的话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噤声站在一旁。

芸舒见了跪下来道:“娘娘,您已是万金之躯,有福之人,何必还要来与我家娘娘过不去?以往我家娘娘为人或许是刻薄了些,总也不至于遭到如此欺侮。”

蕊乔并不分辨,只让木槿把饭菜推到赵美人跟前,道:“吃呀!这可是你的晚膳,不吃的话,今晚可只有饿肚子了,赵美人。”

赵美人望着蕊乔咬牙切齿,方才装疯卖傻的样子都不见了,眼里只有彻骨的寒意。

蕊乔道:“不是疯了吗?怎么不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山珍海味,尚膳局送来的珍馐呢!”

赵美人气不过,抬脚‘砰’的一声,把漆盘给踢翻了,饭菜零落到地上,一片狼藉。

蕊乔背着月光,身姿溶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凛冽,她冷冷道:“本宫今日来,只是来和你说一句话,你若是以为本宫是来看你的笑话,落井下石的,本宫自可以做的比这更坏,只是这话关系到你的将来,到底是听还是不听,你自己看着办,本宫就在花厅内等着你,你想清楚了自己进来罢。”说完,示意木槿和海棠在外面等着,独自一人进了披香殿内的万花堂。

赵美人还是杵在那儿,她的视线扫过众人,半晌,高兴的拍起手来道:“哎呀呀,为什么她进去了,你们呆在这儿啊?是要玩捉迷藏吗?好哦,好哦!”她兴奋地转了个圈,对芸舒道,“我们一起来玩,你们都来抓我呀。”

而后便蹦蹦跳跳的进了花厅。

芸舒挡在花厅前,木槿和海棠便进不去,且芸舒个子高,她们踮起脚来也看不见,心里委实是担心的,要是赵美人是真疯可怎么办?不知道会不会抓伤娘娘?

木槿和海棠对视一眼,各自愁眉深锁。

她们倒也认识芸舒,只是如今大家立场不同,自是一句交流也没有,唯有伸长了脖子,干巴巴的等着。

厅堂内,蕊乔安安静静的坐在贵妃椅上,赵美人一进来就在她对面坐下。

蕊乔也不奚落她,开门见山道:“怎么,不装了?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别来这一套,就你这个样子,只能骗骗下人,任谁一看都知道是假的。”

赵美人‘嘁’了一声不忿的转开头去,懒得听她说道。

蕊乔道:“好了,我今日来找你吧,就为了说一句话,说完我就走,你自己好生斟酌着。”

赵美人蹙眉倾听。

蕊乔直视她道:“是人都知道你先后两次陷害与我,说穿了,无非是为了圣宠,但是你最好也记得,你得有命,才能来与我争这份圣宠。眼下你被困在这里,还谈什么圣宠?”

“那还不是你害的!”赵美人恨恨的望着蕊乔,一字一顿。

“是吗?”蕊乔诧异的望了她一眼,“四月初八,本宫知你会有所动作,所以事先有所防范,但这安排仅仅是我合欢殿为了自保,至于到底是谁安排人在你宫里烧纸钱,又是谁放的火,这一切,可不是本宫的手笔,这笔帐,你不能算到我的头上。”

“你说什么?”赵美人不可置信,“不是你?”

蕊乔摇头:“这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此人手法端得高明,且不露痕迹。”

“所以我来告诉你,如今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一人,是隐藏着的,要置你我于死地,你大可以继续傻乎乎的与我斗下去,但你也要知道,那人可是等着你我鹬蚌相争,她好在暗处作收渔翁得利,一举将我二人除掉的。”

赵美人挑眉看向蕊乔:“你怎么会那么好心?来与我说这些!”

“我自然没有那么好心。”蕊乔坦言,“我不过是觉得三个人的局更好玩一些,不想你死的太快,毕竟,你若是那么早就死了,下一个岂不是就要轮到我?而我至今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说白了,你我其实有个共同的敌人。”

“我要说的就这些,至于你要怎么做,那完全是你自己的选择。”蕊乔说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不过本宫奉劝你一句,最好还是多用用脑子,好生把事情想一遍,不要仗着自己背后有一国之力就为所欲为,高绥与大覃到底相隔千万里,你在这寂寂深宫,若是有了什么事,高绥皇室可是鞭长莫及,我们有句老话,叫做‘远水救不了近火’,懂吗?”

赵美人一言不发的听着,蕊乔撂下这些话便转身出去了。赵美人听到她一声清脆的‘回宫’,不多时,披香殿又回到了以往那死一般的寂静。

第四十章

蕊乔回到合欢殿,木槿赶紧张罗着烧热水,因她劳累了一下午,怕是脚会肿,果然,鞋袜一脱,脚背还真是略有一些浮,用手轻轻按了一按,问:“娘娘,疼吗?”

蕊乔摇头道,“不疼。|就是酸,浑身哪儿哪儿都酸。尤其是这儿!”她说着,抡起拳头来敲打自己的腰。

海棠见状,忙上前道:“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呀!还是奴婢来吧。”说着,在背后给蕊乔推了两下子,跟着又给蕊乔捏起了肩,舒服的蕊乔直抽气儿,过了一会儿,再捻了手指揉压她的太阳穴,蕊乔干脆闭上了眼好好享受。

木槿用手掬了些热水往她脚上一遍一遍的浇,浇的她浑身发热了才开始同她按摩,一边赞叹道:“娘娘的脚真小,都说脚小的有福气。”

“还有这一说?”蕊乔不由笑了,“说得好像从前在局子里没见过我的脚,多稀罕似的。”

木槿和海棠全都乐呵呵的笑起来,想起她们以往每一年到了夏日里就在掖庭的池子边踩水的事,蕊乔最是淘气,总用脚勾起水来往她们身上浇。

海棠问:“嗳,那为什么脚大就没福气呀?”

木槿道:“我也是听一个老嬷嬷说得,说是脚大的女儿就是插秧的命,你看,得下田种地是不是,脚不大能行吗?”

蕊乔轻轻笑起来:“你们说得这都是风凉话,你们知道脚小的苦吗?本宫穿着那雀头履,站都站不稳,好几次要不是你们扶着,本宫都要倒下去了。”

海棠道:“这才好呢,宫里的女人要的就是这婀娜的风姿,瞧几宫的娘娘,哪一个能做到似您这般‘要摔不摔’的!”

蕊乔气的笑了,伸手拧她的腰子,海棠‘哎哟’了一声道:“痒!主子饶命。”

蕊乔吓她道:“你再取笑本宫,本宫就和从前一样,拿这盆洗脚水踢你。”

木槿在一旁嗤嗤的笑,说:“好主意,陛下来了若是看见也无妨,就道是夏日里热了,咱们洒水祛暑降温呢。”

三人笑作一团,笑出了泪来,水也渐渐凉了,虽说是夏日里,可蕊乔是孕妇,禁忌颇多,所以木槿忙撤走了水盆,用葛巾布替蕊乔把脚掖干了,道:“说来也是,陛下都好久不来合欢殿了。”

海棠打趣她:“怎么着,咱们娘娘都没提呢,木槿姑姑您倒是上心了呀,这么心急火燎的要见咱们万岁爷!”

木槿啐了她一口:“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一口一个‘咱们万岁爷’!万岁爷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

海棠被她说的满脸通红,两个妮子于是当着蕊乔的面你一句我一句的抬杠起来,最后木槿吵不过海棠,拉着蕊乔道:“娘娘——你看她,你评评理,她非得曲解奴婢的意思,奴婢也是为了娘娘。”

海棠也道:“娘娘,她就是瞅准了你一定会帮她,奴婢不依!”

“好了好了!”蕊乔被她们烦的头疼,直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我做主,同我撒娇也没用,照我说,单是论陛下的品相,确实生的英挺,也难怪你们少女怀(*春!眼下本宫正好也怀着身子,不能伺候圣驾,你们要是有本事的话,大可以自己去试试,看万岁爷怎么说吧,他要是愿意收了你们,本宫绝没有意见。”

海棠推搡了木槿一把道:“看吧,娘娘生气了。”

“才没有呢。”木槿讨好的看着蕊乔,道:“是吧,姑姑?”

蕊乔用手点了一记她的脑袋,木槿嘿的一笑,此事就算揭过了。

蕊乔扶着腰道:“唉,你们说,不过就是怀个孩子,从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不顶事儿,现在仅仅是出去走了一遭,就累得跟翻了一座山似的,感觉整副身子都快要散架了。”

木槿扁嘴道:“那还不是娘娘自己招的,非得找完钟昭仪之后又去见那劳什子的赵美人,奴婢觉得,披香殿里那个最是讨厌,压根就不是一个善茬,走近了都嫌晦气。”

木槿跟的她最久,私下里说话没什么大妨,蕊乔也不拘这些,只在外头做个样子,到了自己殿里,和几个小宫女玩的跟什么似的。

海棠也道:“娘娘,您这才是开始呢,还算是好的了,奴婢听有经验的嬷嬷说,有些人怀孕呀,害喜的厉害,一日里能吐上好几回,吃什么吐什么。娘娘起码胃口不错,半夜里还让小厨房给您熬什么鸽子汤,结果……噗!”说到这儿,笑了起来,“结果被陛下晓得了,还派了个公公过来送了猴头菇。”

“就是。”蕊乔不忿道,“我还当他是关心我呐,我心里感动的呀!合着他是等我们鸽子汤炖完了,他还要分一碗去,说是奏折批得累了,让我们也给他补补,可把我给气的!怎么能这样呢,和我一个孕妇抢东西吃?你猜他知道了怎么说?他让那太监又给我传了张字条,说:爱妃你可不能吃独食。这汤——朕也有份得,朕给你送了猴头菇。”

蕊乔‘嘁’了一声:“哪有这样计较的皇帝。”

海棠咯咯的笑起来,追问道:“那娘娘,您怎么回的?”

“我?”蕊乔哼哼一笑,“我就说——陛下,这孩子您也是有份的,饿着他/她算是怎么回事?您给她/他贡献几棵猴头菇不过分吧?”

说完三个人又哈哈笑起来,想着皇上吃瘪的样子。木槿道:“说来也怪,万岁爷和谁都那副隔得远远的脾气,唯独就对主子您,小孩儿似的。”

蕊乔没答话,总不能说万岁爷打小就是这么无赖吧?!只不过他确实好久没来了……每回就差人送了些东西过来,道一声军机事务繁忙便走了,蕊乔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要面子,怕露出痕迹,忙岔开了话题道:“嗳,本宫适才嘱咐你们的事可没忘了吧?”

“没忘。”木槿和海棠齐声道。

木槿:“奴婢负责去查那尚膳监小宫女的底细。”

海棠:“奴婢这几日就负责跟着那丫头了。”

蕊乔点头道:“成,那样我可就安心了。”

“只不过……娘娘。”海棠不解的问,“那丫头哪里有什么古怪?”

木槿白了她一眼,蕊乔自是指着木槿道:“你解释给她听。”

木槿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个粗心眼儿,咱们宫里何曾正月里招揽过奴才?大时大节的,阖宫都忙着喜庆呢,从没有正月里采买奴才的先例。”

海棠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用手猛拍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子道:“难怪呢,我说怎么主子您一开口问话,她就噼里啪啦倒出一堆来,还把自己老家也招出来了。”

蕊乔道:“所以说,有时候话说的太多也不见得好,说的太多,就能知道什么是谎话。”

海棠一脸认真的回想:“她胆子也忒大了一些,之后在披香殿,她虽一直低着头,但娘娘您每问她一句话,她都答得上来,像是事先就备好的,哪像咱们,咱们在那个年纪,刚被姑姑调教过,出了局子发派到各宫各殿去,没谁敢和主子这么讲话。”

“就是不知是赵氏的人,还是别处的安排?”木槿蹙眉沉思。

“反正本宫是不管了。”蕊乔往床榻上一躺,“这件事就交由你们两个去办了。”

“是。”两人应道,随即一个放下了帐子,一个吹熄了灯,退出去各自回值房里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