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选和不选有什么分别吗?

他不是早已设下了结局,何苦要来蛊惑她?

她望着他,目光幽深,心头千思万绪,探究着他又有着什么目的。

随后却是释然的一笑,没有回答,却坐起了身子,掀开了软被,下了床,身下隐隐传来一阵阵刺痛,她只是微皱着眉头,然后弯身拾起了地上的衣服,坦然的穿了起来,没有丝毫的窘迫,似乎本就如此的洒脱。

窗边的人回首,凝着身前的人,亦无语。

沉默,缠绕。

一个望着,一个却坦然的着衣,似乎并不在乎自己被看去了多少,又泄露了多少。

笑声终于抑制不住的从他的喉间溢出,他依旧故我,“小流儿,本王没想到你如此的大方,让本王在一大早便欣赏到一副美人着衣图。”

他的视线透过她,落到了床榻之上,直直的凝着那一抹如盛开之花的暗红,脸上笑意更深。

“不过做戏而已,何须在意。”她没有看向他,只是淡淡的说道:“西王,我早就说过,这身子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一具皮囊,西王要,流景给就是了。”

她越是风轻云淡,越是毫不在意,他就越想要看她慌乱,越想拥有她。

他亦不知,这是何因?

只是他和她之间似乎因为昨夜变得更加的隔阂了。

以往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或许也不该再存在。

物已非,人亦变,那往日的一切即便存在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何不随着岁月彻底的消失。

抑或者把它紧紧的锁在心中,再也不去开启。

正文 第04章 不过是戏(2)

凤倾歌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微微合上眸。

“再问一次,你选择走还是留?”半晌后,他才开口再次问道。

她整理衣服的手顿了顿,微微侧首,眸光如水的看着他,“如果你一定要个答案,那我就告诉你,我选择走。”

“走吗?”凤倾歌抬眸看向她,面上不经意之间闪过几抹惨淡,只是在下一刻,他又是那个比谁都要优雅的西王,“即便会被东国的人怀疑,即便可能冠上通敌的罪名,你也要回到他身边吗?” 

他问的,她不是没想过。

那一战,她败了,谁都知道,她败得彻底。

如果她毫发无损的回去,任谁都会怀疑,更何况是东王。

他这个局在不经意之间还是设了,她走也是败,留也是败。

留下,她便等于舍弃了东国,真的成了叛君之臣,也等于舍弃了自己的尊严,真的屈服在他的身下。

回去,即便她心中一片坦荡,即便东王相信她,但是嫌隙还是在不经意之间设下了,如果他日,稍有什么差错,他们之间的信任便不可能再如以往那般,那么要离间他们就比以往容易多了。

所以这一次,不管从哪个方面,她都彻底的败了。

带她回来之初,他便已经设下这个局了吧。

“对,我要回去。”她坚定的对上他的双眸,淡然而语。

不管如何,她都决定回去。

留下,才是真正的向他臣服了,而她慕流景从不是这样的人,况且对于东王,她还有一份未报完的恩。

纵使他日,她为他而死,她亦心甘情愿。

凤倾歌凝望她,望进一双明澈如水的瞳眸,那眸子似乎包容了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映射不到其中。

笑,再度扬起,一贯的邪魅,又是一贯的优雅,“好,你走吧,不过每月十五,本王在炽离河边等你。”

“流景谢西王成全。”此刻,她已然穿好了衣衫,不是红妆,却是戎装。

对,她是相,夙沙东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慕流景,无人知道她本红妆,唯有眼前这个男人知道她的一切,也侵占了她的一切。

她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会去吗?”身后传来凤倾歌似是随意的问话声。

她立住了脚步,淡淡的回道:“该去的时候自会去。”

说完,她转身便走,消失在那转角之处。

一室的静寂,一室的空荡,只有那晨风依然不停的吹进,拂过那帘帐,拂过那红锦,拂过那乌黑的青丝,拂过那痴坐的人,拂过那微微黯淡的眸。

抬首四顾,恍然如梦。

昨夜一切是否都为幻想?

可是那红锦软被之上的暗红却证明着一切皆真。

她存在过,但也走了。

即便她不知道回去之后迎接她的会是什么,但是她还是走了,义无反顾的走了。

他,就这么比不上夙沙曜吗?

为何她要如此的死守着他?

只是她越是在乎,他就越想毁灭。

总有一天,他会让夙沙曜向他俯首称臣,而她呢?

不知梨花带雨之姿是否适合她?

他唇边的笑带着几分异样的诡异,但挂在他的脸上却似乎又变得如此的完美,似乎他的任何表情都是美的,似乎他做什么都是优雅的,似乎他天生就是一个王者。

在他面前,别人便不得不赞叹,他举手投足之间的尊贵,即便是杀戮,亦如此…

正文 第05章 将军曦离(1)

炽离河,隔断了整个夙沙皇朝。

炽离河东是夙沙东国,炽离河西是夙沙西国。

虽不过一河之隔,但却是咫尺天涯。

炽离河上,风浪翻滚,一叶小舟上下颠簸,一个白衣素面的男子立在船头,让风吹过他的脸颊,留下一片清凉。

这便是赶回东国的的慕流景。

离开西国,或者说离开西王凤倾歌的视线之后,她便只是他,只是东国那个手握重权的一国之相。

她望着河东,那岸边的景色已经渐近,从模糊到清晰。

她,回来了,却不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东王曾对她说过,如果这天下还有一人能信,那便是爱卿。

话语言犹在耳,她却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

不过不管如何,她都会回去。

恍然之间,船已经到了岸边,她递给船夫银子之后,船夫便撑着船回到了河中,炽离河上无渡口,刚才她也是找个很久,才有个船夫愿意撑她过来。

在她的脚踏上东国土地的那刻,她便告诉自己,忘了吧,忘了在西国发生过的一切。

忘记之后,她依然是她。

转身回眸,她再一次望了一眼河岸的那边,心底暗暗叹息,凤倾歌,一切早已注定,你我只能是敌人,他日若是战场相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然后转身,她大踏步的朝前走去。

东国的将士不知有没有班师回朝,东国的王上不知道是否已经知道她败了,败得彻底。

没走几步,一道欣喜的声音叫住了她,“相爷,你终于回来了。”

她抬眸淡笑,望着不远处朝他奔走而来的人,“曦离,我回来了。”

云曦离一身黑色的盔甲,双眼中隐隐有几丝血丝,下巴已经布满了新生的胡茬,一见到慕流景,他那本来黯然的双眸之中流光乍现,他们的相爷回来了。

快步走到了她的跟着,他单膝跪地,“相爷。”

一日一夜的等待,万千的焦急,万千的言语,到此刻却全然道不出口,唯有那一声真挚的叫唤,表达了他的一切。

慕流景伸手扶起了云曦离,望着他那张疲惫的脸,声音里有丝微微的颤抖,“曦离,谢谢。”

她的担心,她的忧虑,全因为他那一声真挚而不带任何怀疑的叫唤而慢慢的消散。

她知道,他信她,即便她消失了一日一夜之后安然归来。

纵使别人不信,只要有人信,那么她慕流景就不会轻易的任流言四起。

“相爷。”云曦离似有几分受宠若惊,憨厚的脸上腾现出了几分不知所措。

“谢谢你的信任,曦离,有知己如此,是我慕流景的福气。”她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眼底依旧淡定无波,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景相并不轻易道谢。

更何况,他说他是他的知己。

云曦离呆呆的立在原地,内心却激扬不已。

慕流景对云曦离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相,更是他崇拜的对象,提拔他的恩人,还是他这一生愿意矢志效力的对象。

即便他知道景相真的会叛国,他也会追随他到天涯海角。

更何况,他从未怀疑过景相对东王的忠心,所以他知道景相是不可能叛国的。

至于这其中的曲折,他相信景相一定会告诉大家的。

正文 第06章 将军曦离(2)

“曦离,回去了。”慕流景唤了一声呆立在一边的云曦离,笑意更是加深了几分。

当初提拔他纯属无心,现在她却明白自己当初真的是捡到宝了。

平日里,他憨厚而真诚,但一到战场之上,他便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浴血之剑,杀戮之人。

短短几年,他便从一个小小的士兵成了将军,虽然她也从中提拔,但最终的一切还是归功于他的努力。

纵使这样,他却依然把自己当作是她的部下,还说过,他一生都会追随于她。

只是,他若知道,她非他,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表情?

三年了,她成为东国的相已经三年了,这三年的时间,她扮演的很完美,谁都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纵使她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却从未有人怀疑她保护不了自己,甚至也有人早已避她为蛇蝎了吧。

只是她还有多少这样的三年,身份终有一天会败露,到那时候她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那个高高在上的东王是曾经说过,爱卿之于我比任何人都重要,但是他如果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么什么都不一样了吧。

挥去了心中的思绪,她缓步而行,而云曦离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俨然是一副部下的样子。

“曦离。”她微微轻叹,停住了脚步对身后的人道:“你是将军,这样跟在我身后被你部下瞧见了可是会有失你的威望。”

身后的人亦停下了他的脚步,重复着他说过很多遍的话,“景相,曦离说过,不管曦离以后怎样,我都将一直追随你。”

曦离啊,曦离,你这又是何苦?

纵使有恩,也早已报尽。

慕流景在心底微微暗叹,自知她得到的远比她付出的要多。

难不成滴水之恩,真当要涌泉相报,他才能心安?

“曦离,站到我身侧。”她眯眼,看着他一脸踌躇的样子,轻语溢出,“这是命令。”

兵营已近,她终究不想让他成为别人眼中只会敷衍趋势的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明,他亦明,可是别人却不明。

他对她的好,在别人眼底已然是他为了权势而做的虚假的奉承。

虽然她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却还是为他考虑了一番。

他身体一顿,也终是明白了慕流景的心意,迈了一步,移到了她的身侧。

微风过境,青丝飞扬,衣衫翻滚,她侧首,淡笑,“走吧。”

那一刹那,他有一丝恍惚,只是多年之后,他才明白那一刹那,他并没有错,而她的那一笑,也镌刻在了他的心中,永不磨灭。

正文 第07章 一曲倾城(1)

他们一路畅谈,回到兵营之时,众人皆是一愣,全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望着那相伴归来的两人。

“景相,将军。”良久之后,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士兵们都清醒了过来,纷纷行礼。

只是错愕,震惊,怀疑,众多表情还是从士兵的脸上表现了出来。

她淡笑,清澈如水的眸中清冷无波,她哪会不知他们心中所想。

手扬起,平息了此起彼伏的行礼声,她幽幽的说道:“这一败,是本相的败,亦的你们的败,但东国并没有败,他日我们定能一洗今日之耻辱。”

清冷的声音淡淡的流转在四周,虽是轻轻的,但却足以震撼每个人的心。

对,一次失败并不是失败,东国更是没有败。一句话,把颓然的士气激发了起来。似乎只要她站在这里,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抬手,一投足之间,都能让人觉得振奋,似乎只要在她面前所有的困难都已然不见。

东国的相,是运筹帷幄的军师,谈笑之间,便早已将胜败决战于笔纸之间,曾经无数次的并肩作战,无数次的胜利终究不是那么轻易抹煞的。

即便心中有疑,将士们还是信她。

她弯身朝天地之间鞠了一躬,眉宇之间自成一股凛然正气,“这一败,都是我计算失误,该付主责,所以我在此向消失在这天地间的将士们表示道歉,我慕流景在此发誓,一定会为他们报仇,也一定会洗刷今日的耻辱。”

人心,要安,而她亦明白,不管如何,战场之上,终究还是会相见。

“洗刷耻辱…洗刷耻辱…”将士们的声音洪亮而高亢,直冲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