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温檀兄弟出来,给每人发了一个封红。

“温候爷,就一个封红就想把我们打发走呢?不行,不行,就这么点我们可不依,兄弟们继续啊!”

几个人正打趣说笑着,便有梁家的两个少年也跟着起哄。原来催妆这么好玩,即便是说了过分的话也不会惹主家建议。

就像现在,顾家的公子就大嚷道:“温候爷,封红给少了,我们可不走,嘿,我们今儿在外头嚷一夜,让新娘子睡不好觉,到时候柔软无力正好让雍王殿下推倒…”

他音一落,立时就哄笑开了。

梁三爷跟着道:“要想明儿新娘子漂亮上轿,温候爷就得拿封红。”

梁二太太听人说,自家两个混小子跑去催妆了,吓了一跳,并不生气,急匆匆到了安然阁外头,一把扯住大儿子,啐骂道:“没脸没皮的,你们算是娘家人,你们去催甚妆,还不滚出去,真真是惹人笑话!”

梁六爷不解地道:“大家不是图人喜庆么,他们能闹得,我们也能闹。”

“你们闹,那也是站在你大姐夫这边,怎么站到雍王府那边了。”

这样也可以?

梁三爷兄弟俩这才明白了自己的位置,也不走了,站在温青身后,跟着催妆的公子们讨价还价起来。

梁家兄弟在长辈的训斥声中,方才明白他们站错位了,他们不能催妆,只能算是娘家亲戚,只能站在娘家立场,而不是跟着起哄讨封红。

他们也想要封红,可这会子是没份了,那是给婆家来的催妆少年们预备的。

这催妆可是好活,说过分的话,主家不会生气,就说了几句荤话也不会被视为失礼。瞧起来是很意思的样子。

温檀模样儒雅,用略带三分稚嫩的声音道“一人一个封红,不少了,赶紧的,都散了。”

顾四爷嚷道:“不走!不走!封红少了我们不走。”

他们来了可不是发笔小财,讨点茶钱么,这少了他们还不乐意来,他们这支催妆队伍可不简单呢,是京城的名门公子组成的,人数不算多,但个个身份都不俗。

刘公子扯着嗓子叫道:“谁不知道温候爷家业大,最少得一个人六个封红,六六顺,多吉庆。”

“少了我们不走,我们就在这催一宿的妆。哈哈…到时候新娘子休息不好,明儿正好让雍王殿下手,哈哈…”

温青道:“我就再添一个!就添一个封红。”

“不行,得两个!再给我们每人添两个。”

“我可是说的六个封红。”

“好!好!六个就六个。”温青只想尽快把他们给打发了,万一拖得时间长了,指不定又有旁人加入催妆队伍中。

又从怀里摸着了一撂的封红,还不等他给众人分发,顾四爷伸手一夺。

温青忙道:“你别独吞啊,赶紧给他们都分了。”

顾四爷给每人分发了两个,剩下的一古脑儿地搁到自己怀里,然后有模有样的冲着温青抱拳

一揖,又对着安然阁大叫:“新娘子,明儿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雍王迷住!”

“祝玉郡主与雍王百年好合!”

祝福之语此起彼伏,说了吉祥话,催妆的少年们彼此离开。

这催妆还有一个说法,催妆的必须是未成亲的少年,成亲的少年不能去催,今次过来的几个人全都翩翩少年郎。

他们在安然阁催妆,温家族里的小姐们便远远地看着,对着他们品头论足一番,仿佛他们不是来催妆的,而是来与她们相亲的。

梁氏与董氏进了安然阁,梁氏将一个裹着丝帕的书递给温彩:“一会儿我们走了你自己再看。”

不需要问,温彩也知道那是什么书——春/宫/图册。

似乎这是官家小姐们出阁时的成人教育之人。

前世时,这书是董氏塞到温彩手里的,今生却换成了她们俩一起将书送来。

董氏叮嘱了几句便与梁氏离开。

夜,静谧。

温彩躺在绣榻上,却半点睡意也无,满脑子想的就是明天这个时候,她就是慕容恒的妻子了,这比前世记忆里提前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嫁给他。

前世的他们,从相识到成亲有着太多的阻碍。

只因,那时的她不是“真凤命格”,更因她曾是和离妇人、声名有碍,皇帝一直不允这门亲事,直至皇帝病重这才勉强点头应承。

好不容易睡着,正睡得香甜,便听到麻嬷嬷、冬葵等人催促起床的声音,侧耳聆听,府外更夫的声音:“四更二刻,小心火烛!”

青莺领着两个粗使丫头进了阁楼,将香汤倒入浴桶。

接下来便是沐浴、更衣,从里到外的衣衫都换了新的穿上。

喜娘是从宫里来的,听说寿春长公主、景阳公主出阁都是由她做的喜娘,会说最流畅、最新颖的四言八句,还会唱最吉祥的祝福歌儿。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一路白头。”

梳完了头,便开始绾发,后又要绞面,喜娘说温彩的皮肤好,可以不用绞面便直接上妆。两个时辰后,温彩穿上了一袭绯红描金宫装,凤羽飘飞,华美宫锦金灿灿、红彤彤,映得她的玉脸犹如红霞铺面,耀花人眼;金丝梅形凤冠嵌在飞仙髻上,梅妆妍秀,长眉朱唇,少许笑意绽在唇角,玉润中略显羞赧,端的是道不出风华/绝/代。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

皇帝赏赐皇家圣物:一对莲纹玉如意,又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并一套华美的牡丹富贵纹凤袍、一套皇家亲王妃才能佩戴的凤冠。

这一套亲王妃穿的六尾凤袍、六尾凤冠,便是皇帝承认了她是皇家妇、是雍王妃的身份,而这更是亲王嫡妃所拥有的恩赏。

皇后赏赐宫袍十套。

德嫔赐头面首饰四套,清一色由内务府打造。

梁氏与董氏火速拢成了五抬,将御赐之物记入嫁妆簿的空白首页之上。

可出阁的吉时未到,梁氏、董氏等都云集到安然阁里,围着温彩说话,董氏抹着泪儿,一脸不舍,梁氏也顿时有些落漠起来。

京城各家女儿出阁,皆有哭嫁的习俗,女子上轿则由娘家兄弟从闺阁一直背到花轿上,直至到了婆家才会着地,以示女儿家身份娇贵。

鞭炮声响,声乐齐鸣,温青穿着一袭得体的锦袍,站在安然阁外头,顿时间眼睛微红。

梁二太太问道:“可是吉时到了?”

温青不语,只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转身蹲了下来:“族长、二叔、外公都在前府会客厅,你到那儿跟他们磕一个头儿…”他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又反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背,示意温彩上背。

温彩俯下身子,对着董氏磕了一个头,又对梁氏一拜:“嫂嫂,哥哥就交给你了,哥哥心眼好,只是性子直、脾气急,你多担待他些。”

温青咬着嘴不说一话,梁氏心头一酸,眼泪儿便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温红妻道:“大嫂和婆母快别哭了,十六妹妹又不是远嫁,雍王府也在这荷花里,往后要走动也是方便得紧。”

董氏想到了温紫出嫁时的情形,这会子哭出声来:“你女儿还小,哪晓得我们这母亲的心,自家的女儿自是宠着、疼着的,到了婆家哪会如娘家一般自在。”董氏又叮嘱道:“嫁到雍王府,万事都要多个心眼,若遇上难处,可来寻我和你大嫂,我虽是你二婶,这些日子是拿来你如同女儿一般看待的。”

温彩一一应了,听董氏一阵絮叨,那眼泪也不由自己的滑落。

温青背了温彩,快步往前府会客厅移去。

“妹妹在雍王府若是受了委屈,别闷在心

里自己难受,哥哥就是你的娘家,你虽没爹娘疼,哥哥把爹娘的那份也来疼你…”

温彩的泪如决堤的洪,不可以自抑地奔涌而出,瞬间便迷糊了视线。

“若是雍王欺负你,我便闹上门去,将他揍上一顿,必不叫他再有下回。这男人有时候该闹就得闹,别顾着什么大家闺秀的体面委屈自个儿?

若是府里下人不重你,你过门就是主母,该狠的时候就得狠,或是贱卖出去,或是杖责打罚,要罚得重些,待你有了威严以后就好行事。

你虽出阁了,但永远是我的妹妹,是我这辈子最看重的亲人,遇事就来找哥哥,我定会给你做主…”

温青一路上絮絮叨叨,温彩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哥哥还有如此慈爱的一面,越发不能自抑,扒在他背上更是泣不成声。

在前府会客厅,拜别了长辈,温青又背了温彩上花轿。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吉日到,送亲的队伍缓缓而动。

三月十六的清晨,大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突地看到送亲队伍,街上一阵***动,你推我搡,几乎要冲入送亲队伍之中。

近了,骏马缓缓地驰来,绸幡旌旗飘然挺立,如云蔽日,伴着送亲队伍浩浩荡荡而来。当先者,四列轻骑开道,接着是两列神驹缓缓驶来。

深红服色内侍手持礼器相随,粉红服色宫娥抛洒五色花瓣,陪嫁妆奁各取所长在后,蜿蜒而行,直出了京城南门外,直至让京城民众望不到尽头。

为首者,十六抬为制的华美花轿,粉红纱幔外覆,朱色帷帐内盖,华丽高张。内坐之人乃一绯色华服女子,高髻珠钗,粉面樱唇,容貌娴雅,恍若神仙妃子。

中间者,抬的是皇帝御赐、皇后所赏、德嫔精心预备的几抬嫁妆,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带有祝福之意的玉如意等。

之后,是一抬抬的嫁妆,从精美华丽的布料到名家手笔的字画,一应俱全,光是头面首饰就高达三十六套,每抬又有四层匣盒,光是头面就抬了十六抬,瞧得百姓们啧啧称奇。另有宫绸贡缎就有六百匹之多,颜色花式竟无两匹完全一样的,件件皆是精品,更是令京城民众张口结舌,一改寻常官宦人家六、八匹为一抬的定制,统络设成二十匹一抬,竟足足有三十多抬。

有不晓真相的外地民众,见到这等盛景,不由好奇地问:“这是哪家的贵女成亲,好大的阵仗,这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嫁妆还没走完。”

“这是镇远候、北军都督温青嫁妹。”

“啧啧,便是皇上嫁公主也未必会如此大手笔了。”

“这位温小姐可是皇上御封的玉郡主,所嫁的夫婿正是当今四皇子殿下。”

“怪不得如此呢,贵门嫁皇家,这嫁妆没有一千,五百抬是有了吧?”

“什么五百抬,听说嫁妆五百多抬,又有四皇子预备的二百抬聘礼,合在一处得有七百多抬。”

“不对,不对,听说温家亲友也添了不少箱笼。我瞧得有八百抬…”

“八百抬的陪奁,开国以来除了皇家公主,谁也没这例了。”

燕高祖皇帝曾有位安乐公主,颇得帝宠,安乐公主和亲西梁国,当时便有一千多抬嫁妆,陪嫁宫人亦有千余人,之后的公主亦有嫁妆丰厚的,譬如当今的景阳公主出阁时,便有八百抬嫁妆,这还是因为景阳公主是嫡长公主之故。

第247章 倾城花嫁

而今一个官宦小姐竟也有此等气势,怎不让百姓瞧直了眼。

在拐角的街口,一个官差大喝一声:“停!今儿四皇子大婚,我们先避一避,让送亲队伍走了再游街。”

大理寺的官差押着冷家谋逆案主犯、主犯,此刻避在一边的小巷里,看着一抬又一抬嫁妆从巷口走过。

冷昭望着怎么也走不完的嫁妆,心头一紧,莫名刺痛。忆起自己昔日迎娶温彩,伧促自不屑说,还办得很简单,那时的他娶妻只是为了完成长辈交给的任务,却一心想着算计一个能生养孩子的女人过门,让她生下儿女,便寻个藉由将其赶到乡下,然后将儿女交给萧彩云哺养,如此他一举两得。

温青一诺千金,温彩嫁妆丰厚如斯,他的鼻子发涩,眼里便有东西流了出来,而心痛得如同有人一刀又一刀的剜割。

如若,他未曾与温彩和离,如若…固…

已经没有如若,那时的他没看到温彩的好,不,即便是现在的他,看到的也是温彩那倾城的嫁妆,那丝毫不逊色于公主的丰厚嫁妆,让他觉得震撼、吃惊。

她成了高高在上、尊贵不凡的雍王妃,而他现在是戴罪之身的阶下囚,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他却还在惊叹她的嫁妆,懊悔错失了她。

她,从来都不曾真正属于过她。

本来他有机会与她做一世恩爱夫妻的。

婚礼越繁华热闹,他便越失落。

这一切,是何等的讥讽。

终于,连冷老夫人都忍不住地道:“这温氏到底有多少嫁妆,这都多久了还没走完。”

她不甘心,可冷家是真的完了。

因为她的原因惹来了横祸。

她的儿子、儿媳过几日便要在城西菜市口问斩,而冷昭、郑氏母子、冷时及几个庶子则要秋后问斩。

大理寺官差冷声道:“有多少?没听百姓们议论有八百抬。”

昔日温彩嫁到冷家,才有多少嫁妆,虽不算薄,却也不过只得几十抬,现在却是如此的丰厚。

出现了一个清秀的丫头,手里捧着一盆花,又是一名丫头手里也捧着花。

有百姓道:“这花儿也能算嫁妆?”

“你不懂了吧,那是寻常花么?瞧见那盆月季没,一株开六色,名唤六学士,这一盆就值几千两银子。”

百姓们咂咂嘴,细细查看,还真发现一株上开六色,果然不凡。

因嫁妆抬数太多,温青、温子林叔侄二人便设计了从镇远候府出荷花里,再绕至城南大门出城,然后围着京城转上大半圈,再至东城门入城穿过兴国街、旺国街回到荷花里抵达雍王府,即便是这样,头已经快抵达雍王府,尾还在镇远候府。

“咦,这是什么花?开的花像白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百姓们的目光锁定在那丫头手里捧着的花木上,不见叶子,只有花儿,偏没人认识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年迈老者惊道:“这是木棉花!是木棉花!天啦,这是传说中的木锦花!”

有人不由好奇:“这花很珍贵吗?”

“这不是花,而是一种庄稼。”

“这东西能吃?”

“它的籽可炸油,像白云一样的东西可以做被褥、寒衣,是最好的御寒之物。我曾听一位从海外来的商人提及过。”

百姓们不太懂,但听说籽能炸油,而那花儿竟能制寒衣,一个个迷迷糊糊,似懂非懂,却又对那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老者扼腕叹息:“雍王妃把这稀罕物当花木养了,可这是木棉花,能织布、能御寒,还能炸出油的好东西啊!啊呀,这真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紧接着,又一名丫头捧着一盆像蔓藤一样的东西,盆里还有几枚果实状的东西。

老者一张脸通红,扯着嗓子道:“啊!土豆!土豆,海外商人说的土豆,我吃过一次,这东西可做菜,还可当饭吃,最是个好东西!当时我吃了那商人的土豆,还懊悔不已,想着要能留下做种子就好,没想到事过十几年,竟然在这里看到了,这是土豆!”

那捧着盆子的丫头寻声望来,甜甜地冲着老者道:“这不是花么?名叫洋芋,这老伯怎叫它土豆,名儿也太难听了,这可是我们家郡主最心爱的花木。”

真是庸人啊,只作是好看,这明明就是可以吃的嘛。

老者一阵心痛,不行啊,不能看着他们这般糟践好东西。

明明就是土豆,他曾在那个游历的海外商人那儿吃过,虽然是蒸熟了吃的,可那模样可就是盆里的那几枚土豆么?还能那你蔓藤一样的东西,难不成就这是藤上结出来的。

老者正痛心疾首,便见另一侧也站在一个官员,他亦站在人群里,双眼散发出狼眸一样的光茫,一转不转地盯着丫头们手里盆着的“嫁妆花木”,因为后头捧出来的两盆是几棵小苗,那盆里还了一个棒子。

tang老理那官员异口同声“苞米!这是西域人种植的苞米!”

他们不认识那小苗,可盆里放着的壮粗苞米却是认识的。

天啦,不是说大燕种不出苞米么?

八十多年前,曾有商人从西域带回了苞米种植,偏生只长杆不结籽,后来试了三年,工部就放弃了。

官员一个箭步拉住那丫头:“这个苞米…苞米…是你们种出来的么?”

丫头不屑一顿地道:“麻嬷嬷说了,这花木的名儿叫玉米,可不叫什么苞米。也是我们郡主最心爱的花木,这几棵苗儿,还是前些日子郡主种出来的,郡主说要带着几棒种子多种些来。”

官员兴奋的身子微微打颤,这么说苞米种植成功了,“那…种子是郡主种出来的?”

“我们郡主最爱侍弄花木了,当然是她种的,这些个东西说来也怪,别人种不好,但凡是我们郡主弄,就能长得又壮又结实的。”丫头看了眼官员拽扯着自己的手,“大人,这是花木,叫玉米。”

(注:土豆、棉花、玉米在古代都没有,属于外来物种。)

明明是苞米,他在工部任职,而农局就设在工部,他曾看过农局的记事卷宗,上面说过永乐帝时,曾引进西域作物苞米试种,结果失败的说明,那卷宗上还绘了苞米成熟时的样子,可不就是那花盆里放着穗子么?

官员振奋得无法自抑,这是不是说玉郡主其实已经试种成功了。

丫头哪知道这不是花木而是粮食,是可以供百姓们食用,可以解决百姓们温饱的粮食啊。还一脸凝重地更正官员。

老者与官员便挤到了一块儿,两双眼睛放着绿光地盯着一盆又一盆的“花木”,因为早前认出了几样,这会子看到一树蔓藤样的小苗,两个都微眯着眼睛:这又是什么东西?上面结着鸡蛋大小的果实,有的还是绿白色的,有的已经是变成橙红,还有的已经红透,不用问,一定是吃的,可这东西是什么?

两个人自认见识不凡,却认不出来是什么。

终于,官员急了,追上捧着盆的丫头:“姑娘,这是什么?”

“郡主叫它西红柿!本来是当花木养的,可这果子红了便可以吃,酸酸甜甜很好吃。”小丫头还吞咽了一下,眼睛盯着那两枚发红的果子,馋得直想揪下来吃掉。

可是不能吃啊,这可是年前温彩就着人在畅园的温室里培育的,为的就是要在她大婚的时候捧出来当嫁妆花木。

官员想:果然是能吃的!

还说什么玉郡主爱侍弄花木,便用名贵花木做嫁妆,这哪里是花木,分明就是食物,是食物啊,甚至连农局都种植不出的好东西都捣鼓出来了。

官员想到这儿,越发激动。

他要递折子,他要告诉皇帝玉郡主手头有许多珍贵而稀罕的种子啊!这些东西能吃,能解决百姓们的温饱问题。

八十年前,永乐帝下令工部成立农局,目的是提高粮食产量,从海外引进了一批农作物种子,令农局官员进行种植,同一时期引进的除了苞米,还有一些蔬菜、瓜果、果树等物,一部分试种成功,一部分却遭遇惨败,这苞米便是只长杆不结苞,连种三年都失败了,最后由农局官员得下结论:这东西不适合在大燕种植。就此作罢,不曾想,他竟然在雍王大婚的嫁妆里看到了试种成果的苞米种子。

这说明什么?

说明玉郡主种出来了。

农局官员办不成的事,一个酷爱花草的闺阁小姐种成了,这让他们这些吃朝廷俸禄的人怎么活?

明明是苞米,竟被玉郡主当成了花木。

这花木自来都是种养着玩的。

人家玩着玩着就种成了,他们那么多种却没种成功,这可让他们怎么活?还怎么自恃是农局的官员。

就在当今皇帝登基之后,农局官员为了提高他们在百姓和朝廷中的地位,便又开始试种苞米,没想还是失败了。他们可把这东西当成孩子一般养的,明明长势极好,怎么就不出苞呢,又或是出苞了,却不结籽。

就在他们屡试屡败的时候,突然惊见苞米的幼苗,还看到了花盆放着的一棒子成熟、晒干的苞米,这分明就是试种成功啊!

这玉郡主到底在做什么?把那么多能吃的东西试种成功了,居然跟丫头们说那是花木,这不是要臊他们农局官员的脸面吗?

脸面就先搁一边了,赶紧把这好事禀报皇帝,如今刚至春天,如果玉郡主有种植经验,正好可以播种培育,待他们农局官员弄出经验,便可以全国推广,能助百姓们吃饱饭。

官员想到这儿,跃跃欲试,一看身侧的老者,打了个千儿,问道:“老先生也认识那几样?”

老者道:“那个结果子的,明明是土豆,可那丫头却说是杨玉(洋芋)。十几年前,我在南海一带跑船行商,曾认识一个海外游历的学士,因我救他躲过了海匪,他曾拿了他家乡的食物来招待我。我在他那儿吃过土豆,这东

西可蒸、可煮还可炒着吃,既可以代替馒头、米饭这样的主食,还可以当菜吃。

待我离开他的船时,便提出想讨一些土豆回家乡种,偏这海外人竟摇头说没了!为这事,我耿耿于怀多年,一直想找到这土豆试种,一旦成功,我大燕百姓就能多一样食物。听那海外人说,这东西最不惧旱,产量颇高。”

官员又问道:“那木棉花是怎么回事?”

“我在那海外人的船上住过几日,船上的被子便是用木棉花缝的,很是暖和。海外人告诉我,这是用木棉花做的,还与我描述了木棉花的模样,今儿我一见就认出来了。这木棉花御寒的好东西!可嵌在被褥里,还可嵌在衣服里做寒衣,我大燕百姓若有此物,便不再畏惧严寒。”

官员眼睛晶亮,看来玉郡主手头的东西还真不少呢。

什么花木,明明就是玉郡主试种成功的粮食、蔬菜,哪一样都是宝贝,且还是无价之宝,岂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官员又瞧见一个丫头捧着一棵不知名的花木,上面长着三四寸长像牛角一样的果实,有的是翠绿的,还有的已经红了,在碧绿的叶子映衬上煞是可人,若有不认识的,一定会以为是什么不知名的花。

而另一盆的花木果实则像一盏盏或绿或红的灯笼,摇摇曳曳可爱至极。

官员瞪大着眼睛,那老者一脸狐疑,彼此都叫不出名来。

一定是吃的!

他想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肯定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