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这话,周氏方才故作洒脱地将咬了一口的杏子给搁下了。

温彩道:“嫂嫂,父亲可写家书回来了?”

不待梁氏答,董氏道:“数日前收到了一封家书,是大老爷写给二老爷,说他们已经抵达衡州了,还说衡州风景不错,一切皆好,让我们勿念。”

唐宛芹想着如何替董氏找回面子,董氏待她远胜过唐太太,唐宛芹又是自幼无母,依然把董氏当成了亲娘一般。她心下一转,道:“七嫂,何大爷现下如何?早前宋、顾、齐三家的事闹得不小。夥”

说到何家的人命案子,何氏一肚子气,连温墨兄弟也是如此,周氏想着何氏偏娘家,气就不打一处来。

周氏取了枚红透的橘子,一边剥着一边吃,“何瞻错手杀人,何太太倾尽家财才保住了他一条命,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西北充军,早前打点的二十万两银子也白花了。”

西北充军,就何瞻那性子,是吃了那苦头的么,熬下来的许能保住一条命,若是熬不下来,也就是一年半载的活头。

何太太倾尽家财花了二十万两银子,真真是白花了。

可温墨、温玄皆说,那二十万两银子里头,至少有十八万两是何氏给娘家的,难怪何太太下得如此狠手,到底不是她自儿个的钱了,为了救儿子花了大血本。何老爷又不是唯有何瞻一个儿子,这不是还有六七个庶子么,也可以养老送踪,可何太太就一门心思要救亲生骨血,非得害一大家子人都过得紧巴起来。

周氏继续道:“前些日,何老爷过了温府,求我婆母帮忙,这不婆母心软又想帮衬,要不是二伯和七爷两个机警,细细地盯着她怕就又给了何老爷银子。

何太太就为了一个何瞻,全家的日子都不要过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变了钱去捞他。早前人家宋家出面劝和,齐家都不追究,非得因为二十万两银子的事闹得宋家生了气,再不愿帮衬,而齐家又非要何瞻杀人抵命不可。

如今这何家呀算是破落了,除了那处大宅子和何老爷手头的田庄,再没值钱的东西了…”

何老爷手头现在的田庄,是何氏给他的,何氏生怕自己的两个儿子闹腾,叮嘱了何老爷不得张扬。要不是何氏把那几百亩的田庄悄悄给了何老爷,现在的何家就真的连穿衣吃饭都成问题。何老爷没有打点仕途的银子,是真的不能再出仕。何老爷也曾私下央求何氏,让何氏帮忙走温青兄妹的路子让他出仕,可上回何太太来镇远候府,温青的态度,何氏也是瞧见的,哪敢提这话。

温彩吃着酸橘,又有人陪她说话,这恶心反胃的感觉也淡了。

何家没有可以支撑门庭的子弟,仿佛当年的何老太爷把子孙的才学、圆滑、福气都用尽了,嫡子嫡孙皆不成器,庶孙几个也被何太太打压得没有才学本事,个个都是坐吃山空。

董氏故作淡然地问:“何家还剩哪处庄子?”

周氏想了一阵,“听我婆母说,是石桥镇的一处三百亩田庄,要不是早前何老爷私藏在手头,怕是这处也被何太太变成银子替何瞻保命了。”

董氏笑了一下,幸灾乐祸地道:“咦——还真是巧了,六年前大老爷帮人打了一场官司,那好像是个姓魏的人家,事成之后给了笔辛苦钱,大老爷便让中太太在石桥镇置了一处三百亩的田良,我还记得那田庄是石桥镇南边三里地儿的田家庄,在田家庄南山脚上,是一大片良田,附近还有一条河…”

周氏的脸刷地的一变,何老爷现在的那处田庄可就在田家庄南山脚下。

董氏能说这么

tang清楚,早前一定是大老爷置的,竟被何太太给了何老爷。这还了得,原是大老爷的东西,就该是温红、温玄兄弟俩的,何太太说也不说就给了何老爷。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母亲,把好东西给娘家也不留给儿子。

周氏越想越气,道:“二婶没记错?”

温彩心里暗道:董氏就是看不得大房何氏母子那儿太安静,故意要看他们的笑话,定是因为之前周氏取笑她的话忌恨上了。

董氏正色道:“怎会记错?我们回京之后,二老爷和我就想置田庄,老夫人给我们二房的田庄便是离这处田庄不远,几年前我与阿红还去瞧过,路过那儿的时候,阿红指给了我看,说‘那里就是大伯家的田庄,虽只三百亩,田地够平整,也够大。’因那儿离河近,又好管理,收成又高,他日种上苞米、木棉,那就赚大钱了。”

看着董氏在周氏面前扇风点火,温彩心下就想笑。

唐宛芹仿佛不认识董氏一般,不明白自己的婆母平日也温良贤淑的,今儿为什么要告诉周氏这些话,怕是回头周氏一回家,中太太母子就要吵闹起来。

温红、温绯兄弟俩恨不得一两银子当作二两使,哪里容得何氏这般偏帮娘家。

梁氏只作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周氏这会子却对家里有多少家产感了兴趣,问道:“二婶,我们家还有多少田庄?”

董氏闭了闭目,“你们大房的家底可比我们二房厚多了,大老爷早前在太仆寺当官,又认识不少朝廷官员,早前又爱帮人打官司,这酬金没少收。当年老夫人仙逝,留给大房的良田二千亩,店铺与我们二房一样,也有六家。再加上大老爷最是个顾家的,前前后后置下的田庄这没有五千亩,四千亩也该有了。京城各县、各镇的店铺也有不少…”

周氏垂着眸,紧握着拳头:何氏手里竟然有这么多东西,不会都给了娘家吧?要真是如此,这也太不像话了,娘家兄长再好,又怎会给她养老送踪,亲儿子不疼,只一味的疼娘家人。那么好的田庄就给了娘家,还骗他们说,那原就是何老爷的,要不是董氏知晓实情,指不定被骗瞒到何时。

*

且说二门处,何氏见到温彤,“你怎来了?”

温彤笑得温和,她脸上的斑点彻底消了,只是还有浅淡的红斑,略施脂粉后倒也瞧不出来,“娘,听说十六妹妹回来了,我来陪她说说话。”

何氏想到董氏说的话,恨得牙痒痒,许得二房的人来亲近,就不让她女儿来,“你二婶说你会冲撞雍王妃肚子的胎儿,无事倒罢,万一有个甚事,还不成了你的罪过。”

温彤咬着牙,她与温紫年纪相仿,相差不过两月,温紫现在是礼部尚书许家的嫡长媳,听说在婆家颇得光鲜,许太太又疼她,尤其是她给许家生下嫡长孙后,在许家越发得宠,许太太还一个劲儿地夸“阿紫是个祥瑞人,她一进许家门,老爷就谋到礼部尚书的实缺…”听听这话,快把温紫捧上天了。

而她温彤呢,原本处处不比温紫弱,却沦落成了和离妇。

这些日子二房更是处处压过大房。

温彤道:“娘,平安巷大宅子是大哥给二叔买的,也不晓得二婶背里说了我们多少坏话,这才哄得大哥大嫂欢心,替他们置宅子。”

何氏怔怔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听谁说的?”

“我身边的丫头嘴儿甜,上回去平安巷,哄得二婶身边的小丫头高兴,是她说的。她是听二叔、二婶在屋里说话时提到的,二叔还与二婶说,他要办皇差,让二婶多留意大哥、十六妹妹这边的事,让她多操心,说如此才对起得大哥给他们买的大宅子…”

何氏虽然知道董氏一个劲儿地往镇远候跑有问题,只没想到温青如此阔绰,一出手就给二房买了那么大的宅子,偏温子林搬出去的时候,还不说把北府给他们大房,最后竟给了小太太宋氏。

想到此处,何氏恨得咬牙切齿,“真是好盘算,竟与你十六妹妹说二婶也是娘的话,没把我牙酸掉,就没瞧过如此厚脸皮的。”

温彤更是恨透了董氏,“我原与十六妹妹的感情不错,都是被二婶挑驳的,我还没见着十六妹妹,就说我要冲撞她肚子的孩子…”

何氏摆了摆手,“你还是回去吧,看我寻了机会,狠狠地教训她一回。他们二房想把好处占尽,我也不会应允的。”

母女俩便在那儿合计,想着如何在董氏身上找回面子,此刻何氏却不知道,董氏言语之间便在他们母子身上放了一把火,而此刻正被满腹怨恨的周氏琢磨着如何回家把听到的话告诉给温玄。

话还没说完,便有梁婆子捧着个包袱出来,笑道:“给彤姑奶奶问安。”抱着包袱道:“这是我家大/奶奶送给彤姑奶奶的,说是这两块布的颜色、花式正合彤姑奶奶穿,原要你进去坐坐的,又怕你冲撞了雍王妃肚里的孩子,让老奴过来与彤姑奶奶解释一下,望你体谅。”

董氏一句话,她没见着温彩,就连梁氏也当了

真。

温彤想要发作,却只得忍住,接了梁婆子的包袱,“娘,那我先回去了。”

温彤一走,梁婆子道:“中太太,午宴要开席了。”

何氏憋着一肚子的火,对董氏的意见大了去,一入花厅,就见丫头婆子们正在摆酒菜,她“哟…”了一声,“今儿的菜式可真丰富。”

周氏心里暗道:如果婆母不偏何家,他们大房的日子也会过得这般好。

董氏只与梁氏、温彩说话。

碧柳见有些冷了何氏,笑道:“这些菜式是我们奶奶亲自定的,都是雍王妃爱吃的。”

何氏一转身,在右上首的位置上坐下,“大/奶奶,有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想问问你。”

这一句话,顿时让所有人都提了精神,想知道何氏到底要问什么话?

梁氏道:“何姨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何氏瞥了眼董氏,“我听人说,平安巷那个大宅子是候爷给二房买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氏与温青早前瞒着,就是担心温子群以这事吵闹,毕竟温子群才是父亲,但温子林一向又帮衬着他们夫妻。她心头权衡了一番,道:“早前平安巷有这么一处宅子出手,是我与候爷先得到的消息。”

“大/奶奶,你只需说这大宅子是不是你们买给二房的?”

董氏见何氏阴阳怪气地逼问梁氏,顿时道:“中太太,我来告诉你,这宅子是玉堂买给我们的,你有意见?我们二房对玉堂兄妹好,玉堂成亲,是我这二婶张罗的酒席、帮忙预备的聘礼。顺娘侄女儿出阁,也是我们二房在帮忙跑腿…玉堂买宅子时,也说了,我们二房对他有情,他瞧我们住得紧巴便送一座大宅子给我们…”

他们既然收了,那就是他们的,且这也是他们与温青兄妹的情分。

何氏这样逼问梁氏是什么意思?

“二太太真是好本事,一张巧嘴把天下的鸟儿都能骗下来…”

董氏立时大喝一声:“中太太,你今儿可得给我说清楚了,我到底骗谁了?我董玲珑自来行得端、坐得直,上不骗长辈,下不骗子侄儿女,对得起天地良心。今儿雍王妃和大/奶奶都在,你今儿不说明白,我董玲珑可不依。”

温彩只晓得董氏的姓氏,至今也不知她的闺名,这会子才知道董氏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玲珑,怕是何氏那话惹恼了,否则她不会如此说。

何氏想着董氏巴结温青兄妹,得了那么好处,反是温青兄妹与他们疏远了,越想越觉得指定董氏在背后说他们坏话了,“我就说你了,要不是你说我们母子的坏话,候爷和雍王妃为什么待你如此好?你离间我们的感情,不就是想从镇远候府得好处?”

梁氏蹙着眉儿,原不想得罪人,可现在何氏越说越不成样子,“中太太!”

何氏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你这个女人,听别人几句好话,你就以为她是真心对你好,还不是想从你们这儿捞…”

温彩倏然起身:“该闭嘴的人是你!”她脸色一沉,“中太太今儿可是要吵架,有什么事就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明白,难道像我们这等门第人家,还学乡下村妇,要比谁的嗓门大?坐下,都坐下说。”

董氏心头一急,带着哭腔:“天地良心,我们二房是如何对玉堂兄妹的?你居然将我们说得如此没了情分,玉堂兄妹亲娘早逝,原是老夫人当成心肝宝贝儿拉扯大了,我们二房便是瞧在老夫人情面上,也要在困难的时候帮衬,怎的就被中太太说得如此不堪。”

唐宛芹微拧眉头:这何氏闹这一出,不是傻子就是个疯子?早前好好儿的,不用说,温青送二房大宅子的事一定是温彤说的。她这么不知控制的一闹,就是让梁氏跟着厌恶温彤,但凡她多为温彤设想两分,好歹也要把今日应付过去,一回来便装也不装,直咧咧地就要问梁氏。

这一问不仅得罪了董氏,把梁氏也给得罪。雍王妃即将离京,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你来闹人家的家宴,如此也惹得雍王妃不快。

何氏几处不讨好!

就凭何氏这等为人,就难及董氏的沉稳,输了董氏不是一星半点儿。

梁氏忙道:“中太太,这原是我们夫妻与二叔二婶的私事,今儿你问,我便与你讲明白。当初候爷要送大宅子,二叔原不肯收,是我从中说合,二叔这才收下。

候爷送宅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疼二叔和翁爹年纪大了却住得拥挤,而我们夫妻又住得宽敞,为恐人议论,我们夫妻商量之后,才决定给二叔二婶买一处宅子,早前原有意让大房搬出来,可候爷的脾气与大老爷说不上几句就要争吵,只得委屈了二叔二婶搬到平安巷去。

想着二房搬到新宅子后,大房也能住得宽敞些,此事乃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又恐让人误会,平白叫人咬舌根,才没将此事张扬开。”

这算哪门子的委屈?平安巷的大宅子可比大房现在住的府邸要气派,且

那花园布置得雅致,小桥楼阁一应俱全,占地面积比温家的老府邸可要大出了五成,往后若是人口一多,再建几处院落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也叫委屈,说到底还是温青夫妻偏着二房。

梁氏不紧不慢的一席话,四两拨千斤,说得合情合理,温青夫妇是心疼大老爷、二老爷住得拥挤,但又因温青与大老爷的脾气不合,人家才找了二老爷商量,委屈二老爷搬出去…

董氏眼眸跳了一跳,感叹梁氏这话说得巧妙,便是再想挑是非的,这也挑不是短处来。

温彩轻咳一声,道:“中太太,哥哥登门你们又不见,哥哥只得找了二叔二婶商量。哦,那时候我还没出阁,这事我也知道的。

二叔一家在老宅子住了那么些年也住出感情了,若不是二叔二婶仁厚,我哥嫂还不知如何为难呢,这才委屈答应的,怎的到了中太太这儿就变了味儿。”

那时候,正是温青困顿之时,卷入周世子被杀案中,温子群还直说温青是杀人凶人,何氏为保平安,上赶着求娶周家的庶女为儿媳。

温彩的话音一落,何氏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唐宛芹则在心下暗自为梁氏的那番话叫好,董氏说什么都不好,唯有梁氏开口才是最合适的,且梁氏的话句句都饱含真情,更是对二房的维护,还说二房搬去平安巷原就是委屈,听着虽有几分假,却又是情真意切让人动容。

梁婆子道:“雍王妃、太太、奶奶,该入席了。”

何氏还想叫嚣,可一见梁氏和温彩都护着董氏,再不敢叫嚷,生怕触怒了二人,将她给赶走,她着实丢不起这人。

她忙道:“这事,候爷和大/奶奶做得不错,我们不见候爷,二房就该与我递个话儿。”

董氏冷笑道:“我们怎么没递话,二老爷去了大房两回,大老爷说要教二爷、七爷读书没空,你又说头疼将养着,让我们改日再去。就算想递话,我们连你们大忙人的面儿都见不着,能递上话么?”

何氏还要争辩几句,可很快明白今儿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二房搬去了平安巷,他们大房也住宽敞些,一府分两处,光是何氏母子就占了一半的地盘,另外一半才是宋氏与几个姨娘住的,她在这件事上也得到了好处,只是初听温彤说温青给二房买大宅子的事,她立时就火了。

其实,还是她嫉妒二房。

在她看来,她比董氏更有名义得到温青的帮衬。

董氏笑容甜美灿烂,“中太太,你两个儿子还算争气,他日出息定会给你置上一处大宅子,又气派又漂亮。”

第301-302章 偏方

第301章偏方

她明知道何氏两个儿子今科没中皇榜,偏要捡这事来揭何氏的伤疤。

何氏气得两颊鼓气,却拿不出话来刺董氏。

董氏现在日子过得好,嫡长子一家去了任上,谋的是正七品知县一职。嫡次子虽只十六岁,却高中二榜进士,名列前茅,很是让她得意,现在嫡次子又成亲娶妻,儿媳妇虽是庶女,却是家中长女,生得美貌性子又好,董氏一走亲戚、赴宴就领着唐宛芹,在人前虽是婆媳却亲如母女。丈夫温子林,现在是工部农局主事官员,前程远大。董氏的女儿温紫嫁得好,又给婆家添了孙子…这桩桩件件,直羡慕得让何氏吐血,无论是哪件哪桩,董氏都压她一头。

就名分上,董氏是温子林的嫡妻,何氏只是大房的平妻,又压何氏一头橹。

老夫人汪氏仙逝,温子林携着妻儿回京,何氏曾有一度打压、欺负董氏,如今董氏扬眉吐气了,得了机会,少不得还击回去,两妯娌里间更是明争暗斗。何氏的儿媳都是拆墙角的,偏唐宛芹又最听董氏的话,行事又机警,动不动就与董氏一起挖坑埋汰何氏。

因着这,何氏近来没少吃哑巴亏。因生活的诸多不顺,她原与董氏年纪相仿,看上去竟似比董氏还要大出不少览。

梁氏问梁婆子道:“十七小姐该过来了。”

梁婆子道:“派了丫头去请。”

温绿领着翠浅从外头进来,与董氏、何氏请了安,道:“大嫂,八哥、八嫂来了,我过来的时候正赶上门子要过来递话,便说我代为传话。”

梁氏唤了碧桃过来,“你带八爷去竹院用宴,八奶奶就请到这边来同我们一道吃。”

碧桃应了。

温彩坐了尊位宾席,梁氏曾坐右首位置,左首坐了董氏,再是唐宛芹,又何氏与周氏婆媳,温八奶奶原是商贾女子便挨着周氏落坐。

梁氏笑道:“今儿的贵客是雍王妃,我们都依她的。妹妹想吃什么,我给你取。”

温彩扫了一眼,选了糖醋里脊,又一钵羹汤,又一盘凉拌黄瓜,“这三样就够了!”

温八奶奶的嫁妆丰厚,在西山县祖宅完婚后,回娘家住对月时她就回了京,沈家给她的陪嫁里头有一处三进院子,就买在城南平安巷,住对月后,她与温橙就搬到了平安巷“温宅”住,与温子林一家倒离得不远,平日沈氏也常去温家二房窜门,因她的年纪与唐宛芹相近,两人倒颇是投缘。

今儿上午,她又去平安巷温府,才得知今儿上午董氏带着唐宛芹来镇远候府了,听说是今天温彩要回娘家探亲,赶来陪温彩说话。她一听立马回了家,忙叨叨地收拾了一番,这才与温橙赶了过来,来得也巧,正值镇远候府开家宴。

早前沈氏就听唐宛芹提起过,说雍王夫妇天气转凉就要去封地,此去不知哪年才回来。又猜测说,温彩离京前定会回娘家一趟,只不晓得时间。照着温家以往的惯例,温彩回娘家,怕是董氏是要过来陪坐说话的。

温彩吃了几口,又有些不适,担心误了其他人的食欲,一转身便去了花厅外头,双双扶着她吐罢,又漱了口。

董氏轻叹一声:“侄女儿这害喜害得也太厉害,一上午吐了三回,喝茶、吃鲜果都要吐,这般下去可如何了得。”

麻嬷嬷道:“宫里的太医开了药,王妃一喝下就吐,根本不管用。”

董氏思忖一阵,脸上的心疼之色难掩,“这等下去,大人承不住,还别说肚子里的孩子。”

沈氏听到这儿,忙道:“二婶,我娘家祖上便是郎中,明儿我回家问我爹要过专治孕吐的秘方。”

何氏哧的一声笑了起来,“八奶奶,你当是乡下人家的女子,这秘方、药物的能乱吃?太医院那么多医术高超太医,他们都没法子,就你家的秘方管用?快别笑话人了。”

沈氏脸色微窘,“我家真有秘方…”

董氏道:“你先取来试试,若是管用,也算你大功一件。”

温彩又吃了一个酸橘,这才回到了花厅,却再不吃饭,只看着她们吃,时不时用帕子捂着嘴儿,“早前看嫂嫂怀鹏远,只几日就好了,也没像我这样闹了一个多月还折腾人。”

董氏忙道:“秋月身子骨好,你自出娘胎就体弱,哪能比的?”

何氏道:“是不能比,你肚子里怀的是皇孙,大\奶奶怀的是温家嫡孙,自不一样,光是你怀的就比四少爷尊贵多少呢?”

何氏这话落音,所有人都觉得不是滋味。

沈氏早前想着何氏虽不是嫡母,但也得唤一声“中娘”,夫妻二人搬入“温宅”后,就备了礼物去探望,何氏还与她摆脸色,直说她原是官宦小姐,颇是瞧不起沈氏。

反倒是董氏待她亲和,又偶尔指点她一些后宅琐事,梁氏待沈氏即不疏离却也不亲近,一双眼睛总是含着粼粼波光,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接近的疏离感。但唐宛芹却说梁氏最是个容易相处的,只是话不多,但说一句就是一句。

tang沈氏还听说,梁氏与董氏在一处时,话就多,与温彩在一起时话就更多了。

周氏忙补充道:“雍王妃和大嫂的孩子都是尊贵的,大哥得的是世袭三代的镇远候爵位,待四少爷再大些,许就要册封为镇远候世子。”

何氏突地回过味来,尴尬地道:“大\奶奶,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都尊贵,但雍王妃的孩子更尊贵。”

温彩淡淡地道:“中太太就再解释了,越解释越乱。”

她吃不进,其他人看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倒是一个比一个胃口好,梁氏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董氏也吃得不多,但何氏、周氏婆媳却是把每道菜都吃了几遍,胃口极好。

梁氏吃不下去,是见温彩吃不进去,想着自己是主人,没照顾好温彩着实不好多吃。

董氏担心着温彩的身体,有些日子没见,温彩更瘦了,原本温彩就瘦,如今更显憔悴,让人看着心疼。

众人用罢了饭,梁婆子领着丫头收拾碗筷,太太、奶奶们便坐到两侧陪温彩说话。

温彩的神色蔫蔫的,对麻嬷嬷道:“把我预备的礼物搬进来。”一转头,又道:“二婶、嫂嫂,我今儿着实有些不适,再坐会儿就回府,还得吃太医开的药。”

不多会儿,便有雍王府的小厮婆子进了花厅,温彩指着前面两个小厮抬的箱子,“这是给镇远候府的,嫂嫂看着分派。”指了另一只箱子,“后面那只箱子放在外头,这是给二婶的,二婶带回府帮忙分派一下,里头有张详细的单子。”有个婆子捧着一叠宫绸贡缎的衣料,“那是给八奶奶、八爷的,给你们添几身新裳。”温彩又指着另一个丫头捧的衣料,“那是给中太太、二爷、七爷的礼物。”

双双扶着温彩,麻嬷嬷眉头微拧,同样是女人怀孕,有的人跟个没事人,有人却是妊娠反应强烈,而温彩就属于后者。

温彩一转身,麻嬷嬷递了痰盂,她又吐了起来。

董氏愁得脸色更难看了,“怎的害喜害得这等厉害?”

麻嬷嬷道:“殿下和荣妃娘娘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全都没用,倒是宫里的高医正说,这妇人害喜越厉害,将来生出的孩子就越聪明。”

立时,一个个眼睛透亮,早前的同情倒化成了惊喜。

董氏则催着沈氏道:“八侄儿媳妇,你一会儿就跑趟娘家,问问沈老爷这止呕的秘方,再这样下去,顺娘就更瘦了,大人身子不好,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受得。”

温橙妻沈氏忙应一声“是”,“雍王妃,今儿我们过来得匆忙,我和阿橙替你预备了一些礼物,你或留着自己使,或是送人都使得。”

“八嫂客气了。”温彩面容苍白无血色,整个人依在双双身上,双双扶住她的手腕,“二婶、嫂嫂,中太太、七嫂、八嫂、十五嫂,我这就回去了,到时候离京,我就不回来与你们道别了,你们保重。”

周氏、沈氏听她唤了声“七嫂、八嫂”乐得见眉不见眼,她们可成了雍王妃的娘家嫂嫂了。

周氏嘟囔道:“早前,我好像也听说娘家有止害喜呕吐的方子,我回娘家找我大嫂打听打听。”

麻嬷嬷从右侧将温彩扶住,她与双双在厢房里几口扒完饭,赶着来服侍温彩。

董氏、梁氏紧随身后,看着温彩走路都没劲儿,要不知道的许会认为温彩是装,可董氏、梁氏对温彩了解,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都揪紧了。

温彩在二门上了雍王府的轿子,在轿帘落下的一刹,她冲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回去。

温橙正在温檀屋里用宴,一听小厮说温彩走了,急得放下碗筷就赶到二门,却只看到温彩离开的身影,身后跟着一辆马车,又有十六名护卫相随。

“还没与雍王妃说上话呢,怎就走了?”

沈氏道:“雍王妃害喜得厉害,一顿饭就吐了好几次,要回府吃太医开的药,憔悴得让人心疼,二婶和大嫂更是愁得吃不下饭。”

董氏扫过众人,道:“都打听打听害喜止吐的偏方,只要管用就好,这雍王妃吃什么吐什么,大人瘦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住。”

何氏这会子似故意与董氏作对,冷笑道:“还用你打听偏方,那宫里的太医是吃闲饭的?太医都没法子,就你打听的偏方管用,真是多此一举。”

董氏不以为然,“到底没拿顺娘当自家孩子。太医也是人,又不是神仙,当年治好雍王殿下的就不是太医。”

她懒得何氏在这儿纠缠,对梁氏道:“我和宛芹也回去了,秋月啊,你先忙着。”

早有同董氏一道来的婆子抬了温彩送的礼物上了二门外的马车。

何氏见董氏要走,她也不好久留,叮嘱周氏把他们的礼物取走。

人多力量大,董氏、梁氏各有门道,与人打听了一大堆的各类止吐偏方。

*

次日,董氏、梁氏便以娘家人身份去雍王府探望。

她们来的时候,温橙夫妇已经

候在雍王府二门处,正等着门子通报后再进去。

温橙谦恭地道:“昨儿,我与八\奶奶回了沈家,岳父特意帮我们整理了三个止吐的偏方,今儿一早就过来了。没看到雍王妃,我这心里也不踏实。”

几个正说话,就见雪雁到了二门,欠身道:“温二太太、温大奶奶、温八爷、温八奶奶,殿下正在府里,你们随奴婢到会客厅。”

几人跟在雪雁身后,兜转之间就进了栖霞院,却没有进内院,而是去了东边属于慕容恒读书、练功、会客的会客厅。

雪雁道:“昨儿王妃从镇远候府回来,一下轿就昏倒了,将王府上下吓得不轻。太医让王妃卧床静养,怕是今儿你们见不到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