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容思勰这边的侍卫拔刀,对方的侍卫也不甘示弱地围到前面。

场面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探出头来的丫鬟被这个变故惊呆了,惊呼一声,立刻缩回车厢里。

这时,一个女声悠悠响起。

“够了,这里还有这么多行人,还不快把刀收回去。”

容思勰的声音明明不高,但王府的侍卫听到后,毫无异议,立刻收刀。

“属下失职,让郡主受惊了。”

听到侍卫长的这句话,车夫终于反应过来对面的这位小女郎是谁。他立刻换上谄媚的笑脸:“原来是郡主,敢情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容思勰笑而不语,谁和你是一家人。

这时候,车厢里的人也探出头来看情况,看到容思勰,对方讶异地抬起眉。

“原来是你!为什么逼停我的马车,你明知车里有人,难道你存心想让我受伤?”

“赵二小姐永远这样理直气壮。你纵容奴仆,惊扰游人,还险些伤到我,居然还能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容思勰语带嘲讽,“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赵淑娴没想到容思勰竟然会毫不客气地呛她,以往有口角争锋,容思勰虽然嘴上不客气,但从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落她的面子。由此,赵淑娴摸准了容思勰不敢得罪她们平南侯府,或者说不敢得罪皇后,所以赵淑娴颇为有恃无恐。没想到这次容思勰突然发难,反倒打了赵淑娴一个措手不及。

赵淑娴被当众奚落,而自己还不知该如何应对。她慌乱之中,眼眶马上就红了,带着哭腔说:“你又针对我!我哪里碍了你的眼,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放过我。”

对此,容思勰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在场这么多行人,谁是谁非,大家自有定论。”

赵淑娴还在委屈地垂泪,容思勰目的达到,懒得和她攀扯,正欲转身离开。

一道清朗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郡主留步。”

容思勰顿住,半侧着身回头。

一个蓝衣少年利索地翻身下马,快步朝她走来。

赵恪在路上耽搁了片刻,再回头就看到赵淑娴的马车走远了。他深知赵淑娴的秉性,生怕没他在旁边看着,赵淑娴又会干些得罪人的事。皇后刚刚进宫,还没站稳跟脚,他们可不能在宫外给皇后添乱。

于是赵恪赶紧去追赵淑娴,没想到刚刚走近,就看到自己的妹妹和容思勰杠上了。

这两位的脾气一个比一个难缠,赵恪冷汗都出来了,她们俩对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远远看到容思勰不知说了什么,就打算离开,他连忙出声,将容思勰拦下。

等阻拦的声音脱口而出后,赵恪反倒怔住了,他完全可以私下和容思勰和解此事,为什么要当众留下她?

随着慢慢走近,他也看到了少女时代的容思勰。这时的她,神采飞扬,目光明亮,一看就是从小未曾吃过任何苦头的天之骄女,还未曾经受后来的落差和磨难。此时的她,美丽的令人仰望。

来人站在自己面前,却久久不曾言语,容思勰不耐烦地动了动眉,问道:“这位郎君,你唤我有事?”

赵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他收敛起眼睛中不该有的感情,沉声说道:“郡主,舍妹莽撞,如果冲撞了郡主,我替她向郡主道歉。”

还没等容思勰反应,赵淑娴自己就不乐意了:“三兄,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向别人道歉。”

“住嘴。”赵恪回头,冷冷地直视赵淑娴,赵淑娴委屈地瘪起了嘴,不敢再说话。然后赵恪才转过头,继续对容思勰说道:“二娘她不懂事,郡主不要在意。”

容思勰不为所动,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赵恪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她无意识后退一步,说道:“既然道歉,那便让赵二娘自己来。”

看到容思勰后退,赵恪眼神暗了暗,他正想追上去解释,另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住手,赵三郎。”

赵恪的身形顿了顿,这才意识到自己逾越了。

他心中苦笑,一回头,就看见萧谨言高居马上,正皱着眉看他。

萧谨言翻身下马,快步越过赵恪,握住容思勰的手腕轻轻一带,就将容思勰拉到自己身后。

这时候萧谨言才冷着脸,直视着赵恪,问道:“赵三郎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是郡主,是你能冒犯的吗?”

赵恪看着眼前的人,烦躁地皱起眉。

其实方才他即使追上去,也近不了容思勰的身。容思勰身边跟着那么多丫鬟侍卫,岂能是摆设?他虽然心里清楚,但当他看到萧谨言拉住容思勰,而容思勰身边的侍从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时候,心中腾地升起怒火。

这些人莫非欺阿勰年幼,胆敢如此不尽职!阿勰贵为郡主,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碰到的?

赵恪面色不善地看着萧谨言,回敬道:“我与郡主说话,干你何事?”

此时的萧谨言全然不是往日笑意满怀的模样,他冷冷地扫了赵恪一眼,不再理会赵恪,侧身和容思勰说话。

“容颢南和容颢真呢,他们俩在何处?怎么能任由你孤身赴宴!”

这一出变化的太快,容思勰还是第一次见到萧谨言冷着脸的模样,她简直吃惊极了,所以在萧谨言走过来的时候,她在背后打了个手势,止住差点涌上来的侍从,然后自己安心地待在萧谨言背后看戏。

没想到萧谨言并不和赵恪攀扯,反而直接将问题转向容思勰。容思勰本以为能见到万年难得一遇的萧谨言动怒现场,结果这场戏这么快就结束了。容思勰略有遗憾,回道:“府中有事,二兄将我送到芙蓉园坊门口,就先回去了。”

萧谨言皱皱眉,眼角扫了赵恪一眼,低头对容思勰说道:“既然二郎不在,那我送你进去。”

赵恪也皱起眉:“萧四,松手!你与郡主非亲非故,哪里容得你做主!”

而萧谨言完全不理赵恪,他将萧月瑶唤至身边,带着容思勰和萧月瑶离开。

错身而过时,赵恪听到一声极轻的话语。

“管好你自己的妹妹就够了。”

而容思勰的眼睛还在萧谨言和赵恪之间来回转,这两人,莫非有过节?

第五十章 ☆、撕破脸皮

走出好远, 容思勰最终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问道:“萧四兄,你和赵家郎君,有过节?”

萧谨言的语气相当的不客气:“我从不和人产生过节,是他有问题。”

容思勰忍了忍,还是没憋住笑:“萧四兄, 你刻薄起别人来, 真是毫不手软啊!”

萧谨言冷冷哼了一声, 没有说话。

容思勰笑的更欢, 她又接着调侃:“萧四兄, 你有没有发现, 这一路你都没有笑!”

自从那次在承羲侯府, 容思勰被萧谨言在脸上画了一只乌龟后,她和萧谨言的关系奇妙地拉近了。放在以前,容思勰绝对不敢这样和萧谨言开玩笑,但是现在,容思勰调侃起萧谨言来一点都不底虚。

萧谨言才反应过来一般, 抬手揉了揉眉心:“忘了。”

但萧谨言本来就不是一个温煦爱笑的性子,因为他是承羲侯府下一代的继承人,需要装出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 他才时常脸上带着笑, 这和太子总是温润如玉、礼贤下士是一个道理。可是现在他心情不好, 连伪装也懒得摆弄, 反正祖父又不在这里, 他暴露片刻本性也没什么影响。

容思勰看得啧啧称奇:“萧四兄,你真的没有一个双胞兄弟吗?你现在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容思勰对萧谨言最初的印象是这个人温润如玉进退有度,是个标准的世家公子,后来接触后发现他本性可能有些冷清,现在看到萧谨言完全不笑的样子,容思勰觉得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每一个人都有这么好的演技吗?

萧谨言肤色极白,收敛笑意后如同一块上好的冷玉,他没有理会容思勰的调侃,转而嘱咐道:“我之前大致见过赵恪几面,这个人很不对劲,你离他远些,不要又轻易被别人近了身。”

容思勰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她也觉得那个赵恪特别奇怪,她完全不认识赵恪啊,为什么他总用一副他们俩很熟的眼神看着她?不过,容思勰抬头斜瞥了萧谨言一眼,故意说道:“萧四兄,你也太看不起我们宸王府的侍卫了。你突然走过来的时候,我的侍卫长差点都拔刀了!”

听到容思勰的话,萧谨言一直冰着的脸上才带出些许笑意来:“真是记仇,我只不过在你的脸上画了些东西,到现在你还念念不忘。”

“若是你被我画了乌龟,恐怕你比我还记仇!”容思勰不甘示弱地回道。

走在前面的萧月瑶听到他们俩说话,兴致勃勃地回过头:“又要玩画乌龟的游戏吗?”

容思勰生怕被别人知道这件事,连忙打岔道:“没有这回事,我们说着玩呢。”

顿了一会,容思勰又不放心地嘱咐道:“月瑶,这个游戏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一会见到其他人,千万不能说出来!”

特别好骗的萧月瑶睁着星星眼,连连点头。

看到容思勰又在哄骗自己的妹妹,萧谨言轻轻地笑了一下。

容思勰听到萧谨言的笑声,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许说出去。

萧谨言没有计较,他抬头看向前方,然后对容思勰和萧月瑶说道:“前面就是长公主设宴的地方,宴会结束后,你们派人给我传话,我来接你们。”

萧谨言又把萧月瑶交到容思勰手中,诚恳道:“郡主,我将月瑶交给你了,麻烦宴会上,你多加照料。”

容思勰拉住萧月瑶的手,点头:“这是当然,月瑶是我的表妹,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萧谨言还是不放心:“宴会结束,你们不要乱走,待在此处等我。”

曲江池人来人往,看到容思勰和萧谨言站在此处说话,而这两人还都衣饰华丽,容貌昳丽,游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容思勰无奈地看了萧谨言一眼:“萧四兄,我还带着这么多人呢,哪能出事?你比我二兄还唠叨。”

第一次被人说唠叨,萧谨言也很无奈:“当你一声兄长,自然要尽到兄长的责任,万事小心。”

容思勰一一应下,拉着萧月瑶向曲江池走去。

萧谨言则站在原地,目送容思勰和萧月瑶离开。

长安的娘子向来大胆,看到这样一位容貌出色得过分的郎君,很快就有小娘子来和萧谨言搭话。

“这位郎君,可是来送妹妹赴宴的?”

萧谨言的态度很快恢复成温文尔雅,那是侯府继承人最标准的神态。他端正有礼地给几位娘子让路,但客套之外的话却一句都没说。

等萧谨言离开后,几位娘子和女伴窃窃私语。

“这位郎君好相貌!可惜连姓名都没留下。”

“那可是承羲侯府的四郎君,出了名的外热内冷,为人难接触的很!你竟敢和他搭话,胆子倒大。”

“他就是萧四?难怪…”

.

容思勰今日出门,自然是带着任务来的。

黎阳和容颢宗这几天突然变忙,即使容思勰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也知道此次事情非同小可。

容思勰在门口特意给赵淑娴难堪,丝毫不避讳来来往往的行人,就是为了向其他人传播她与赵淑娴不合的信息。而这个时代,没有人会把小辈的言行举止和家族分隔开,容思勰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就是宸王府的态度。

但是这还不够,容思勰需要再找机会,当着众多闺秀贵女的面,明明白白地和赵淑娴闹翻。

蓄意找茬的容思勰整场宴会都魂不守舍,游园宴的主人阮歆见容思勰兴致不高,还特意陪在她身边说话。容思勰无法告诉阮歆真相,心中倍感愧疚。

阮歆折下一多银红色的牡丹,小心的插到容思勰的发髻上。

宣朝最爱牡丹,女子亦爱在发间簪花,牡丹尤甚。看到阮歆将牡丹插在自己发髻上,容思勰下意识地往头上摸去。

“别动。”阮歆止住容思勰的手,左右端详片刻,满意地笑了,“这枝牡丹色泽搭得好,红中带白,艳极清极,与七娘相得益彰。”

一直跟在容思勰身侧的萧月瑶也拍手赞道:“郡主姐姐真好看!”

容思勰略有赧意,她抚到自己的发间的牡丹,笑道:“两位谬赞了。”

容思勰和阮歆正在说话,却看到林静颐朝着她们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