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云看着他:“这承诺还有效吧?在整个婚姻期间,你都会如此承诺我,是不是?”

冯简觉得自己也有得胃病的趋势,他反复权衡了一分钟,想直接拒绝,但又不太好说。最后在宛云的再三催促下,不得不回答:“…是。”

宛云点点头:“那就好。还有你回房间后也不要着急清点礼金。家里有专门会计,明早就会把清单送到房间。”

今晚首项期待的娱乐活动被剥夺,冯简还要控制着脸色:“呵呵,这样。”他平淡说,“你到底能自己走回自己的房间吗?”

宛云想了想:“今晚你睡觉也不要锁门,说不定我改变主意…”

冯简淡淡地把筷子插到之前宛云拨给他的叉蛋里,再淡淡说:“你该去睡了。”

5.4

何泷昨日临走前百般嘱咐过他们,结婚第二日新婚夫妻要去寺庙还愿,并亲自系长姻锁。

生物钟作祟,冯简一大清晨便起了床。

拉开窗帘自窗外望去,草坪上有工人在收拾昨日婚礼后留下的狼藉。今日云层深厚,光线不明,越发显得植物各自葱葱,青绿满坡,甚是可爱。

冯简本有晨练的习惯,此刻兴致上来,便换了衣服,绕着自家极大的别墅准备慢跑两圈。只可惜在此运动过程中,家里养得那两只愚蠢牧羊犬被他深深吸引,在后面颠着碎步摇着尾巴紧紧追随。

就这么连人带狗快跑了两圈,冯简觉得自己更像被狗追,只好停下脚步,再三提醒自己要给它们拴上狗链。

跟过来伺候的珍妈已经知道冯简和自家小姐在新婚之夜分床,她给冯简送上早饭时白瓷盘子在桌面轻轻一叩,委婉又全面地表达不满——冯简面无表情地合上报纸,想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再没多久宛云走出来,珍妈换上真诚亲密的笑脸,两夫妻貌合神离地互道早安,再隔着足有十米的餐桌沉默吃饭。

——综上所述,这就是他婚姻的第一天。抛开昨晚自己再三锁门再加半夜想到宛云就被气得胃疼,冯简认为第一天的婚姻还算是美好的一天,值得保持。

早间新闻依旧播报城中大事,出乎意料,冯简和宛云的婚礼只八卦三分钟,随后主持人压着激动,提到的却是另一个人人物。

“周愈第一次参加电台公开访谈,诉述自己守业的艰辛…并首次透露他感情问题…据周少所说,他早已心有所属,但两人因为误会,尚未冰释…周少表示他会等待女方回心转意——”

镜头切转,冯简昨日匆匆见过的那张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在电视强光照射下,男人轮廓很深的脸略带晦暗,稍显疲倦,但这小小缺憾无损他的英俊,加上合体的着装和说话中透露的气势——冯简有时也不得不承认外貌这种上天赐予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

周少说话的时候并不看镜头,坐姿随意却潇洒。

“…感谢各方面的帮助,我现在的事业大抵是成功,但把我形容为国王,实在过誉…如果我是国王,在美人和江山之间,恐怕我会选江山的…不过,我会舍得拿出一座城池出来,去换和那个人的一个良宵,最好伴有清风、明月和星子…”

坐在旁边主持人热泪盈眶,被这诗一般的告白所深深打动。

而在电视外的冯简沉默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确认不是因为自己的心理因素觉得早饭格外酸。但抬头一看不光是自己,宛云也正皱着眉,嘴角有淡淡冷笑。

触到冯简的目光,宛云抿了抿嘴,评论道:“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冯简头一次觉得这个绣花枕头可能是自己的知己,他看了眼电视,随口道:“你认识他?周愈是绿衫投资的老总,就是昨天来给我们送贺礼的那位。”

宛云只淡淡应了声,随后问道:“你认为他这人如何?”

冯简倒没有说旁人闲话的习惯:“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

宛云道:“说一说嘛。”

冯简沉默片刻:“他有才,很有魄力,目光精准,很聪明,什么都想做,也的确什么都能做得好,但是…就像你说的,我也感觉他是个不太知足的人,做事容易失去方向感。我会很乐意让他做我这个阶段的投资人,但再过几年,我恐怕会和他分道扬镳…”

宛云总结:“对他不置可否?”

冯简皱眉,实在不懂和女人讨论什么都能扯到人际关系上来,也立刻对聊天失去兴趣:“周愈为人如何,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我只是关心自己企业的前途。而现在为了他投给我的钱,我愿意忍受他这个人。”顿了顿,迟疑道,“这个人…我总觉得和你很像。”

宛云不语,只看着他。

冯简皱眉思考了一会,随后举起叉子在虚空中点了下:“你俩…都穿着白色的衣服。”

宛云便握着玻璃杯,片刻后她温和说:“如果你没忘记的话,昨天是我正式嫁人,我必须要穿白色的衣服。”

其实冯简想表达的真实意思是,两个皮相都很好的男女,穿着白色衣服居然有相同的感觉。一样的吸人眼球,一样的漂亮到嚣张,一样是那种自身高傲而又居高临下地可恶感觉。而昨日见面尽管时间短暂,但冯简感觉对方的目光一直尖锐停在自己身上。

冯简认为自己不太喜欢这种被牢牢盯上的感觉,无论是“他的”还是眼前“她的”。所以迎上宛云的目光,他明智地决定放弃这话题。

宛云再看着电视里的周愈:“如果你说的是他现在穿的白衬衫,那个牌子叫…”

冯简没好气:“我不关心。”

“真遗憾。”顿了顿,宛云露出微笑,她看着冯简,缓慢说,“不过听你这么讲,我很开心。”

冯简嘲讽说:“为什么?因为我陪你聊了没用的话?”

宛云摇头:“不,谢谢你记得我昨天穿了什么颜色衣服。我自己都快忘记。”

冯简只得再三提醒自己吃饭时尽量不要和宛云交谈。

等两人吃完早餐,时间仍尚早,冯简本来想就财务问题和宛云深入讨论。但珍妈说必须提前去寺庙摇签办事,否则人多又要增添不少麻烦。

宛云习惯性地戴上墨镜和帽子。冯简在旁边无动于衷地看着,过了会径自先走出去。

珍妈看旁边的女佣帮宛云系着腰带,怏怏说:“姑爷怎么对小姐说话那么冲!脸色也那样坏!”

宛云笑道:“我倒不觉得。”然后仔细嘱咐珍妈,“我这里的事情,别总跟妈妈打小报告。”

珍妈撇了下嘴:“才一天而已,小姐这么快就和夫人外向。”

寺庙必须两人独自前去才有诚心,冯简责无旁贷地要亲自开车。等宛云收拾好一切走到门口,听到一阵巨大无比的轰鸣,接着,一辆破旧但绝对无法称为有品的红色老式日本车开到跟前。

珍妈骇道:“收垃圾车今天那么早?”

冯简的脸却从另一边窗户露出来,干脆道:“上来。”

珍妈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极其痛心道:“姑爷,怎么开这车,家里有——”

“开这车就不会有记者跟拍。”冯简挑眉,“再说路程也不远,这车也不坏。”

珍妈还哆嗦着嘴,宛云已经拉开了车门坐上去。

开着这车,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山下本是八卦记者的聚集地,但居然没一个人往这车多瞧一眼。

寺院在城郊,驶出城外到高速,宛云打开车窗透气:“果然行得通,你真是想的很周到。”

冯简扬起眉毛:“你实在太客气了。”

宛云摘下墨镜:“你不是要跟我说家中财务的事情,现在可以先透露一些。”

冯简不太熟悉去寺庙路况,尽管有导航,仍需专心开车。此刻他即使很想说这个话题,也费不起这精力,只随口先问道:“你在O大一直读到了博士?”

宛云有些惊奇地看他:“你怎么知道?”世人皆知宛云样貌绝佳;却很少有人关注宛云是从一等荣誉拿到博士,连宛灵都没做到。

冯简暗暗皱眉。在被婚姻拉下水后,他到底看过宛云的一些资料,印象最深的就是李家为了宛云教育投资至少花了八百万。诚然她自己也很争气就是。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这一点资料并没有提供。

宛云任风吹拂着头发:“我?”她目光看着窗外,声音听不出温度,“我现在主要替城中博物馆做事,同时自己也开了一家店。”

博物馆?冯简内心把这话翻译了一下,也就是说宛云是自由职业者。再换句话说,她是没有正式的工作,他需记着多给她些家用。啧,多么昂贵的女人,但也只能是妻子而已。

但关于这一点冯简很无所谓,宛云没打算凭着脸当明星他就谢天谢地。而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职责,只要妻子花钱别太过分,他都能承担。

然而还是要小小嘲讽一下她才可以:“看来你很清闲?哦,李氏之前家大业大,想必你生活的不会太差。”

宛云却平静地:“我从十八岁就完全脱离了家族企业,放弃一切权利。大学学费前四年的确是用的家中教育津贴,但后来也就靠自己奖学金缴纳。”顿了顿,“至于家中的基本信托,我没动过里面的一分钱——噢,除了这两年把账号给了妈妈,再顺便又给你买了条项链。”

冯简被“给你买了条项链”堵住,他沉默片刻:“不靠家里,你怎么过活?”

“股票分红和我无关,因此零用会紧缺些。但住房方面,我还是能在家中住的,这方面能省钱。至于衣物食用,家中长辈也多加照料于我。”宛云道,“但就如你所说,我之前生活的确不算太差。”

所以仍然是娇生惯养的待遇,撑死算上有那么豆大点的骨气罢了。如今嫁人还不是有所图之?冯简淡淡瞥她一眼,认为自己也许能改掉她那些过于精致的臭毛病。讲究是可以,但面面俱到的讲究等同于浪费。

5.5

他还计较间,车已经驶达目的地。

寺宇不大,建筑古朴,法相庄严,香火一直旺盛。此时香客已陆续来临,幸好人数不算太多。冯简在近处泊车,和宛云并肩走入。

冯简向来对宗教这种东西兴趣缺缺。所谓穷烧香,富拜佛。冯简的个性是连烧香都不肯,因此冷眼旁观宛云在前面虔诚的下跪,敬香,他只敷衍地跟着做,也算不失礼。随后两人再往菩提树上栓祈福的红绳和锁链。

宛云再提醒道:“待会结束,我们还要去捐德。”

冯简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是说要捐香火钱的意思,不由斟酌道:“一般行情是捐多少?”

宛云看了他眼:“佛祖慈悲,向来怜悯众生,信徒诚意供奉。捐微薄钱财本是表达末微心意,你对佛祖心诚多少,便捐多少。并不特别注重数量。”

冯简嗤之以鼻:“那我索性把自己卡号留下,佛祖愿意怜悯我多少,便划走我多少钱。”

宛云微笑看着他:“你不信这些?”

冯简自觉有些过分,沉默不语。

但等等打开功德本,冯简不由瞳孔收缩,沉默地注视着里面捐赠的数额。早知如此…当初贫穷时应该选择做和尚。这个职业的前途似乎甚磊落,上可以起义当皇帝,下可以赚香火钱。

冯简把那貌不惊人但实则内涵丰富的功德本往前翻了三页,再往后翻了七八页,找到了捐赠最少的数量,又再那个数量上打了个五折,内心沉痛地写下自己和宛云的名字。

善主名后还有祈愿的空格,冯简沉吟片刻,写下心愿:心想事成。

冯简的一手字没特意练过,但很洒脱好看,在那些歪瓜裂枣的字中更拔萃。他欣赏片刻,刚自得的收了笔,听到身后宛云轻声道:“小师傅,我想请问这签是什么意思?”

宛云正帮两人的婚姻前景求签,冯简缓慢踱步走过去她身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签文,微微挑眉…下下签啊。他暗中摇头。何泷嘱咐过把签文带回去的,抽了这种签,不知宛云该怎么向她妈交代。

此刻解签房中只有一名小和尚守着,他接过竹签,脸色也变了变,期期艾艾地说:“施主,这是…”迟疑道,“您需要解签?”

宛云明澈的眼睛望定了他,也不知在思索什么,随后她轻轻闭上眼睛,极长的眼睫毛落在脸上,似是疲倦,再低声念道:“菩萨作是观已,自念我当为众生说如斯法,是即真实慈也。行寂灭慈,无所生故;行不热慈,无烦恼故;行等之慈,等三世故;行无诤慈,无所起故;行不二慈,内外不合故;行不坏慈,毕竟尽故;行坚固慈,心无毁故;行清净慈,诸法性净故;行无边慈,如虚空故;行阿罗汉慈,破结贼故;行菩萨慈,安众生故;行如来慈,得如相故;行佛之慈,觉众生故;行自然慈,无因得故;行菩提慈,等一味故;行无等慈,断诸爱故;行大悲慈,导以大乘故;行无厌慈,观空无我故;行法施慈,无遗惜故;行持戒慈,化毁禁故;行忍辱慈,护彼我故;行精进慈,荷负众生故;行禅定慈,不受味故;行智慧慈,无不知时故;行方便慈,一切示现故;行无隐慈,直心清净故;行深心慈,无杂行故;行无诳慈,不虚假故;行安乐慈,令得佛乐故。菩萨之慈,为若此也。”

小和尚击节赞叹道:“施主熟知佛理,想必心胸开荤,便知所谓命运之事——”

宛云扬起手把签精准丢到竹签桶里,淡淡说:“这签作废,你再重新给我摇一次。”

小和尚登时愣住,不知眼前面容姣好温婉地女人怎能提出这种非分要求。

他尴尬说:“阿弥陀佛,施主,摇签本是形式,所谓另一种缘分,命中…”

宛云柔声道:“反正这里现在无外人,小师傅请给我行个方便。”

小和尚合掌再要拒绝,却见宛云秀眉微扬:“众生婆娑,命为虚妄。只要我心清明,佛祖在天,自会佑护,此刻抽得上上签,下下签又有何区别?再者因即是果,果即是因,菩萨慈悲,知我难处,又怎会忍心看我被座下这等俗物为难?”

小和尚开始出汗:“您在说什么…不行,师兄嘱咐过我…”

宛云口气依旧平淡温和:“小师傅,你是知客僧是不是…”

冯简一听宛云那种语气,便自觉地守到门口,防止别人走进来看到宛云威胁和尚的一幕。此时,冯简感觉佛祖的大门已经缓缓地对自己终身关闭。

小僧人说话争不过宛云,佛理辩不过宛云,又在宛云过于美丽的相貌前不能犯嗔戒,最后不得不依照宛云的意思行事。但等他摇到第十七次,宛云才终于摇出个上上签,她倒是微微笑了,人家这时已经面无人色。

等她翩然走出来,冯简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话:“你信佛?”

宛云答:“平日偶读佛经。”

冯简便说:“想必佛祖有你这种信徒会开心无比——”顿了顿,“你有没有考虑过信别的宗教?没有拔舌地狱的那种。”

原本想在寺庙里吃素斋,不料阴霾的天空却落了倾盆的雨。冯简下午还有公事,准备赶着中午回去,所以坚持提早回程。

路上时,他仍然为着方才的事情而讥嘲宛云:“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大小姐?”

宛云耐心解释:“妈妈之所以要我们拿回签文,是要把它悄悄公布给相熟媒体。你知媒体最爱联想,若是拿个下下签出去,流言猛于虎,那些消息对家族企业和你的公司并无裨益。”

冯简耸耸肩:“我不介意。”他再平静说,“即使流传出去,我也有我的方式让那些人闭嘴。”

宛云沉默片刻:“…比如说?”

“买凶。”冯简缓慢说。

宛云的右手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她轻轻握拳,随即敛起表情,说:“好方法。”

也就在这时,车身猛烈一震,冯简急打方向盘停在路边,他心下急转,觉得自己活了那么多年,碰上宛云后的运气便格外得好。

旧车安然停在路边,车厢里还维持宛云说完上一句话后落下的尴尬平静,两人间只能听到雨声击打脆弱车皮。

冯简盯着雨刷不断地扫着玻璃,终于对上宛云的眼睛,干咳一声:“…车坏了。”

要到这时候,宛云才问起冯简这辆又旧又丑的红车从何而来。

冯简半晌才道少年时曾经在某车行当学徒,这是他用了积蓄买的第一辆车。这旧车在车行相当于半卖半送,而没几年后,冯简手头宽裕换了新座驾,但这辆旧车也没扔弃就是。

宛云挑眉道:“是因为恋旧?”

冯简摇头:“不,是因为它还能开。”

宛云要给保险公司打电话,却被冯简制止。

他撑着伞下去在车头那里查看,过了会再走回来,言简意赅:“我已经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小问题而已。我能修好,你坐在车上等我。”

宛云摇下老式车窗,睨着他:“冯简,其实你根本没给这车上保险是不是?”

冯简沉默片刻:“你可以理解为佛祖在为之前的事情惩罚你。”

宛云叹口气,推开车门也要下来,冯简便蹙眉:“你下来干什么?你也会修车?”

宛云说:“你修车,我帮你撑伞。”

修车的过程中耗费良久,雨势渐大,视线模糊,而旁边站着一个人沉默旁观也让冯简略微烦躁,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是汗。

就这么鼓捣着,等冯简第三次跑回车中拧动钥匙,发动机终于着火。他心下倏然放松,探头对外面的宛云说:“好了。”

宛云带着满身的水汽,收伞返身坐回车位。

冯简看了她不由一愣,皱眉道:“你不是自己撑着伞——”

话没说完他便了悟,他修车,她撑伞,大半个伞面是倾斜在自己身上。冯简百忙中看到这一幕,当时并没多想,只是加快了手脚。此刻才发现宛云的头发和大半个身体已经被淋透,樱唇发白,身子也微微颤抖。

冯简没奈何,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宛云保暖,再把车内空调开到最大。

宛云身上一直有种香味,平时不凑近去嗅不明显,但此刻她全身被打湿,加上车里开着猛烈热气空调,那幽香便悄然蔓延,无处不在。冯简只感觉自己身边坐了个还活着就会散发气味的抹香鲸,很想开窗通风,但又怕冷风吹进冻到宛云;很想踩着油门开快些,但更怕这破车不争气地再出什么交通事故。

百般无奈,他只得屏着呼吸对宛云说:“你把自己捂严些,别感冒。”又道,“需要我把衬衣脱给你披上?”

宛云紧了紧脖子下冯简的外套:“这样就很好,”再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自己会修车?”

“曾经在车行当过帮工,所以汽车的简单修理是会的。”冯简眉头皱到一起,开车过程中抽空再看了她一眼,仍旧嫌弃宛云把自己捂得不够严,不然车厢怎么全是她的味道,“要不要我给你买杯热茶捧着,千万别着凉。”

车终于开到市区,冯简随意找了家便利店门口停车,连伞也不撑就下去。

他实在被憋得够呛,声音都嗡嗡嗡的,尽量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有那么难闻?并不。冯简只是不习惯另一个人的气息。

在便利店里来回转了两圈,冯简并不知晓宛云爱喝什么饮料,但多少明白她的个性。便随意挑了三杯不同口味的热奶茶,看到柜台有卖鱼丸和蒸蛋的,也分别让店员装上。

等他拿着热气腾腾地食物回到车上,宛云正托腮看着窗外雨路上的行人,异常安静。她头发微微有些自来卷,头发淋湿再干,俏皮地垂在胸口,映着玉白的肌肤。

冯简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递过食物:“随便吃些。”

宛云接过来食物,眼睛却盯着冯简:“刚刚是在开玩笑吧?”

冯简正重新拧着车钥匙,暗中祈祷佛祖不要再惩罚他们,随口道:“什么?”

宛云轻声说:“…就刚才,你说买凶的那话。”

冯简已经成功地再次启动车子,终于回神嘲笑她:“废话,我才不会在那些多嘴的人身上花一毛钱。别人说好说坏,诅咒祝福与否,我根本不关心,我做事的准则也不会动摇。”又沉思道,“至于报复,借刀杀人倒不是不可行,但我没那么闲——你知道我最近刚闲到了结婚。”

宛云片刻沉默:“你说话永远那么诚实吗?”再轻笑道,“但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这次我的眼光绝不会出错。”

冯简正在倒车,没听清宛云的话,也没打算让她再重复一遍。

宛云身上的香气,独自闻时格外扰人思绪,但此刻被食物的味道一冲,便立刻又烟消云散。

第六章:蜜月 6.1

冯简成功赶到下午会议,代价是宛云又生病了。

他本人还并不知道此事。载着宛云匆匆回到别墅,冯简便没空再关注她,自己换了身衣服换了车直接赶去公司。下属还在惊叹总裁结婚第二日就赶来上班,绿衫投资却又发来通知,让冯简亲自赶赴北美细看投资条款签署合同。

秘书华锋边订当晚的夜航机票,边替老板不满:“总裁刚结婚,哪有让您亲去的道理?”

冯简不以为意:“一切公司为重。”

公事出差,行李并不多,办公室里有备用西服,洗漱用品是秘书准备,收拾好电子用器就可以动身。冯简原本想着给半山别墅打电话通知一声,但一念到宛云保姆的脸,简直又要面对另一个何泷,实在烦恼。

沉吟片刻,索性给宛云发了个手机邮件,简单言明自己要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