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总不能看着你这样。”我拍拍心口,“我们可是名门正派。”

他又是哼声,“这跟名门正派有什么关系…等下,你抱我干嘛,松手!”

我掂了掂他,看不出还挺重的,“抱你去床上躺着,久坐太累。”

小鬼认命的闭上眼,“我长这么大还没被除了我娘以外的女人抱过。”

我一脸老学究的沉吟,“人生总有第一次。”

给他盖好被子,我真要饿晕了,“好好躺着,我去找吃的。等会来陪你。”

“喔。”

从小鬼房里出来,就见师兄师姐都往外涌,耳边已响起钟鸣。

华山的大钟有三个作用,短而缓的是食堂开门,中而急的是华山弟子集合开会,长而急促的是有敌来袭。如今是第二个。我忙随师兄师姐一起往大堂跑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第7章 名门正派

集合的大钟越敲越响,等我出了院子,人潮如流水,一起往正殿涌去,挤的我伤上加伤,恨不得全身绑上鸡蛋——易碎物品小心触碰,求怜香惜玉!

好不容易挤到正殿门前,先是个个屏气看着大门紧闭的大厅,等的久了,才终于有人低声议论。

我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打听八卦的好机会,扯扯旁人的袖子,“怎么突然就敲响钟了?”

“听说是寺庙围剿那天出了奸细,水东流收到风声,非但没亲自出面,还派了魔教弟子前来,导致我们正派弟子死伤数十人。如今各大掌门齐聚华山,要揪出那细作,正在里面议事呢。”

打探到内幕的我心满意足,安心等师父他们出来。

过了半个时辰,大门终于打开,二师伯走了出来,让我们回去,众人当即散去。

去食堂跟大婶要了点米,蒸了一大碗白米饭,配上腊肉,垂涎欲滴。食堂大婶看着我,伸手捏捏我的胳膊,痛心疾首,“阿梨啊,每日吃这么多还不长肉,真是浪费米粮。”

我抗议,“大婶我分明每天才吃一点。”

“嘁,说谎眼都不眨一下。”

…这年头的人难道都以吐槽我为乐趣吗。

我愤然扒了一大碗的饭,将胃填满后,连伤口都没那么疼了。摸摸肚子心情分外好,因我负伤,不用去练功。想到那小鬼没人照顾,急忙往那边走去。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太师父他们他是衡山小师弟,要是让衡山掌门知道我把他儿子戳成这样,一定会把我从山顶丢到悬崖去吧。

想到衡山掌门那张关公脸,浑身抖了抖。听说他明日会和其他门派的人一起上山,说不定今天我就把小鬼的穴道解开了。

进了房里,走到床边俯身看他。啧,脸嫩的都能滴出水来,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小鬼睁大了眼盯来,“你要干嘛。”

我眯了眯眼,抬手,“再试试。”

他倒抽一口冷气,立刻鬼叫起来。我伸手堵他的嘴,抬指,戳。

“…”

可惜事与愿违,还是没有办法解开。见他眼神极为嫌弃,我慢慢给他轻揉肩膀,“我的手也疼。”

他抿高唇角,“渣渣,你浑身上下都是药味。”

“在破庙里帮你挡了一扇碎门,又抱着你滚下山崖,还…”我默默收了手,“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这小鬼竟然亲我!”

他脸明显一僵,“那个‘竟然’麻烦用在你身上。”

我起身把他往里推,躺身而下,打了个哈欠,“不要吵我,我要好好补觉。”

“回你的房间去!”

“…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因为被你霸占了,才被迫和师姐挤一张床,大清早被她踹醒,又跑去跪了一个时辰祖师爷,还在大殿那站了半个时辰,我都快累哭了。”

“哦。”

没心思理会他,等我睡好了,再揍他不迟。可刚起了睡意,耳边又有声音响起,“渣渣,你跪祖师爷做什么?”末了微带奸诈,“肯定是做错事了。”

我闭着眼迷迷糊糊答他,“都是这点穴功夫害的,太师父他们以为我跟魔教中人勾结呢。”

“喔…”

声音轻而低,一会就没了声响。等我就快入睡,周公的小手都抓了一半时,他又开腔了,“渣渣,我好像能动了。快起来给我揉腿。”

我困的有气无力,“不要吵我。”这几天怕他身体僵掉,每天都拖着伤手帮他仔细揉,不行,我要睡会,雷打不动。

人生一大美事就是睡觉,难得不用练功,让我好好休息行不。可偏旁边的小鬼动来动去,扭来扭去。隐约察觉床上微压,强睁紧黏的眼皮,就见小鬼已经四肢撑起,要往外面爬。我提手去扶他,可那紧撑的手被床罩一扯,立刻支持不住,脑袋往下压来。牙齿又磕在我嘴上,软唇一贴,四目愕然。

眼前人影恍惚,还未看清,眼已经被掌遮住。我抬手去抓,只觉他的手突然宽大,全然遮住了视线,身上也是重压而来,又跟那晚滚落山谷时一样。刚张嘴要叫,脖间猛地一痛,混蛋!竟然劈我!没有办法愉快的做朋友了。

那一掌击打力道太重,一瞬彻底见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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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子,梨子?师兄掐用力点。”

人中那的疼痛瞬间蔓延到全身,我嘶的抽了一声,上头立刻传来欢喜声,“梨子你终于醒了。”

我微微眨眼,好不容易才撑开眼皮,看着师兄师姐们,动了动唇,“那小鬼呢?”

师姐顿生感慨,“梨子,如此关心小辈,你日后必定是贤妻良母。”

我干笑两声,关心…简直就想宰了他好嘛。真是忘恩负义,早知道那肉粥我自己独吞好了,再往他嘴里塞一把葱花。

师姐扶我坐起,我看了四下,“那小鬼不见了?”

“嗯,傍晚用饭不见你,过来找,就见你躺在床上,被子盖的好好的,那小孩却不见了。叫了你一会不见醒,急忙去喊师兄。”

算他有良心,走的时候还会帮我盖被子。只是那小鬼到底是什么来历,躲躲藏藏的。我咽了咽,先前碰见的不是衡山帅师叔,难道这个衡山小师弟也是我猜错了?

怪事太多,脑袋又昏胀,想不通呀想不通。提着被子倒头睡下,睡觉吃饭才是大事,其他都是浮云。

过了两日,山上山下都没找到那小鬼的踪迹。问过守山门的人,也没瞧见的。难道那小鬼轻功好到能从山上飞下去?

心中挂念了两天,那日围剿水东流的各大门派陆续上山,但过了五六日,还是没找到传闻中的奸细。

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明天早上就得去一起练功。听到消息的我无比忧伤的回屋,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呀。正感慨着,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偏头看去,就见两人在拐角处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看衣着,是衡山的…

衡山…我跟衡山是冤家不成。沮丧的摇摇头,那两人话语骤停,起步出来,“这不是华山师妹吗?”

我抱拳笑笑,“见过两位师兄。”

那高个稍稍低头,眼神微动,“方才…师妹可听到了什么?”

我眨眨眼,“离的这么远,当然听不见。我们乃是正派弟子,怎会做偷听这种卑鄙事。”

高个师兄笑了笑,一边说着“那也是”,一手却忽然揽在我腰上。用力一扣,已摁住脉门,面色瞬时阴沉,“还请师妹随我们走一趟。”

我愣了愣,这冷冷杀气刺的人十分不舒服。再看那矮个师兄,也是满眸阴戾,“师兄,这条路可有不少我们华山的弟子经过,你如果用这个姿势,只怕更会惹人怀疑。”

矮个师兄冷笑一声,手往脖间示意一抹,“师弟。”

杀人灭口?我蓦地一愣,扣在腰间的手往上一提,眼见要使劲冲击脉门,这一指下来,估计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来不及多想,抬手一戳,高个师兄已动弹不得。我急忙退身,嘶的拔出长剑直指,冲那矮个师兄冷声,“不许动,否则我杀了他。”

那矮个子顿了片刻,忽然双膝一弯,跪身而下,哀嚎起来,“求求你别杀我师弟,求求你,我一定不会乱说的。”

我怔松片刻,后头已有疾风掠来,回头看去,一掌已是往我天灵盖拍来,惊的我一身冷汗。衡山掌门那一掌将拍而来,师父已不知从何处出现,伸手拦住他,将我护在身后,掌力一冲,两人皆是往后退了四五步。

师兄师姐纷纷拔剑护来,对方也是提剑相向,一时气息停滞,满是杀气。

衡山掌门庄世正冷笑,“都说华山派乃是正派中的正派,可没想到,竟会将剑指向同盟中人。更可笑的是,你竟然还助纣为虐。”

师父负手淡声,“你我只看见小徒拔剑,却不知缘由,还请庄掌门三思,免得伤了同盟和气。”末了偏身问我,“阿梨,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立刻说道,“方才徒儿从这里经过,看见两位衡山师兄不知在碎碎叨叨什么。打了个招呼,他们却误以为我听见了他们说话,想杀我灭口,徒儿这才奋起反击。”

庄世正更是冷笑,“我衡山乃是名门正派,岂会做这种龌蹉事。”

衡山弟子大概有五六人,其他门派仍是观望态度。庄世正抬手给高个解穴,落指而下,却是毫无动静。

看着他戳了又戳,我脑袋一嗡,完了,刚才用的可是魔教的点穴功夫。方才情形简直跟在地洞里被那百里屠夫挟持了一样,入脑太深,下意识就用了。

我努力咽了咽,庄世正蓦地一顿,转身怒喝,“此乃魔教点穴手法,原来细作是你!”

第8章 六月飞霜

喝声震天,刷刷就飞来十几道凌厉目光,盯的我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亏的师父站如松,身形挺拔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此事小徒早已向我们解释过,还请庄掌门及众位随我去大殿,自然就清楚了。”

庄世正又是冷笑,我简直怀疑这人除了冷笑就没第二种表情,看的可气得很。

“大殿上全是你华山的人,我能跟你们争辩什么?想必是引我们入瓮,再将她放走吧。”

他这么一说,其他掌门也是狐疑。一个衡山弟子大喝一声“将她擒住”,有人领头,其余门派也都纷纷亮出兵器。

师父当即将我推到师姐身旁,沉声,“带她去大殿。”

也不知哪个耳尖的听见,又嚎叫“别让她过去”,片刻又将路拦住。

华山人虽多,但并不是都在一处,单单对付衡山我们势众,但有其他门派帮忙,就势均。可是对方要么是掌门级别,要么是入室弟子,明显比我们的综合实力强。这一开打,渐占下风。

眼见要招架不住,师父他们都已见彩。

天穹忽然传来响如洪钟的喝声,“住手。”

内力伴着声音轰来,众人皆是一顿。转瞬太师父犹如仙人临世,踏风而来,轻落地上,扬起一阵轻尘。负手看向众人,声音沉沉,“各位掌门要比武切磋,好像找错了地方,选错了时机吧?”

庄世正上前说道,“贵徒勾结魔教,还请白掌门不要私心包庇。”

太师父淡笑,“我华山弟子个个都坐得直行得正,不知庄掌门为何说我徒孙勾结魔教?”

“她会魔教独门的点穴功夫。”

太师父伸手捋捋胡须,说道,“围剿魔教教主那日,她不慎被邪月宫捉走,在那里遇到个怪人,那怪人教她这点穴功夫。正所谓不知者无罪,庄掌门未免太过风声鹤唳。”

庄世正满目狡黠,“你又怎知她不是奸细,而是真的巧遇个怪人?”

太师父也回以冷冷神色,“那庄掌门又怎知她不是巧遇个怪人,而是细作?”

一时对话无果,气氛僵硬。之前一派和谐的时候还你侬我侬的众人此时已经是你推我推,很不幸少林方丈体型不济,被众人推了出来。这步子一跨,百人都是面色轻松,哗啦将目光聚在他身上。

少林方丈一脸强忍抽搐的模样,阿尼陀佛大慈大悲了一番,才说道,“既然两位都无法证明这位施主的是非,为了不伤和气,不如让这位施主去寻那位怪人,让他上山作证,一切自然真相大白。三日后盟主也赶到了,再决断一二。”

话落,大众一片感慨,高度赞扬方丈果真是聪慧之人。

我偷偷看了看庄世正,便见他冷戾如鹰隼的眼一直朝我甩飞刀,盯的我冒了一脊背的冷汗。

庄世正冷眸渐收,淡声,“如此也好,只是为免华山包庇,现在速速让她下山,不许多做交谈,如何?”

太师父默了默,对师姐说道,“去拿些银两,再收拾几件阿梨的衣裳过来。”

我抓着师父的胳膊不肯松手,“师父…”

师父微微偏头,只是稍稍动唇,几乎听不见他说话,“下了山后就别回来了,走的远远的。”

我愣了愣,不知何解。师姐将包袱交到我手中时,我还恍如在梦。

师父将我轻轻一推,仍是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走。”

我怔松留步,双膝跪地,朝太师父和师父磕了三记响头,不管师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先敷衍一下紧盯的众人吧,朗声,“徒儿一定会找到怪人回来的!”

说罢,绑好包袱,在众目睽睽下,往山下走去。

一人下山,分外寂寞。出了山门,我回头看了看气势磅礴的华山顶峰,定下心来,继续往山脚独行。

到了山脚,看着前面三四条小路,我摸摸下巴,到底要往哪去找怪人?

我长叹一气,寻思着最后一次见他是在翠松镇的客栈,那就去那里找他好了。打定主意,先去买辆马车,往那急奔而去。

依照这速度,后天早上就能赶到翠松镇了。因急着赶路,错过最后一家客栈,行了六十里地,天色全黑,还是不见有可落脚的地方。途径湖泊,见有渔夫归来,问道,“大哥,请问这附近可有住一晚的地方?”

那汉子想了片刻,说道,“前头倒是有间破庙,只不过那儿有女鬼出没,劝姑娘还是别去了。”

我拍拍心口,“身正不怕影子斜,谢过。”

再往前三里,果然看见了间破庙。有瓦遮头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会去管这么多。将马牵到草多的地方绑好,点了火折子进庙里,照了四下,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来了,尘落满地。

庙里没有干稻草,全都是灰尘。用脚扫了个地方,抱紧包袱靠着柱子准备将就一晚。

垒起的火堆因柴火不够,光束微弱,明明灭灭的。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夜深人静,外面的些许声响也更加清晰。因是夏夜,虫鸣声隐约刺入耳边,更是睡的迷糊。

那光源本来一闪一闪的扑打在眼皮上,忽然一暗,瞬间感觉不到光亮,下意识惊醒,往前一看,只见一人弯身盯来。眼前朦胧,又是背光,根本瞧不清他的脸,尖叫着一巴掌往他脸上刮,“鬼啊啊啊啊啊!”

手腕蓦地一疼,被对方紧握,耳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有见过如此俊朗的鬼吗?”

我愣愣,拼命眨了眨眼看他,“啊啊啊啊!衡山师叔…不对,怪人,是你!”

他挑高眉头,“什么?怪人?”

我立刻抱住他胳膊,“跟我回华山给我证明清白吧。”

这下不仅是眉头,连嘴角也抿高了,“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我和你去华山?你真的不是在找死么?渣渣。”

我愤然,“管你是谁,跟我回华山就对了。只要你跟我回去,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从此傲视恒山派走上武林巅峰呀…对,忘了问你叫什么?”

“喔,我母亲为了彰显自己是个饱读诗书的人,在翻阅了一垒书后,最后给我取了个颇有文采的名。”

我将眉头拧了又拧,“怪人,麻烦你将历史往事收起来好嘛,本大小姐没兴趣。”

因找到罪魁祸首,我颇为轻松,暗搓搓的将袖中匕首拿出,软的不行来硬的,一定要把他捉住,然后殴打一百遍,让你胡乱教我点穴,然后…

“我叫水东流,取自一江春水向东流。”

我顿了顿,脑袋一歪,“嗯?”

他整张脸都高扬起来,“魔教教主,水东流。”

我嘶嘶嘶嘶的倒抽好几口冷气,然后…没有然后了…恨不得把匕首丢的远远的,可是他已经看见了,眸子里的光忽闪忽闪的,艾玛,腿好软。我镇定将匕首奉上,“这匕首十分锋利,非常适合您雷厉风行的气势,还请笑纳。”

“…渣渣,你真的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他抬手将匕首拿过,抽出一瞧,嗤笑,随后手指一折,利刃竟一断为二。

我又嘶嘶嘶嘶的倒抽冷气,这一对比,我果然是个战斗力负五万的渣,不由泪流满面。

水东流将匕首扔到一旁,上下看了我几眼,“你不是在华山么?怎么跑到这来了,还有,跟你回华山证明清白是怎么回事?”

我咽了咽,堂堂大魔头竟然对我等小喽啰的事感兴趣,真是压力山大。我干笑两声,“那个…教主大人不是在邪月宫里教过我点穴吗?结果在众掌门面前,我不小心用了,被他们误以为是魔教中人。因此让我下山来找你,带回去以证清白。”

话落,水东流脸上已有讥笑。我…忍!

“功夫渣,脑子也全都是豆腐渣。如果我跟你去了,他们便会说,你果真跟魔教有勾结,否则怎么会轻易说服魔教的人上山给你作证。”

虽然很毒舌,但他说的也对,茅塞顿开,“难怪师父让我下山后就别回来了,原来如此。”

水东流懒洋洋看我,又往前探身嗅了嗅,“药味淡了,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我双手捂住胸口,紧盯着他。等下,传闻中那个杀人不眨眼,一手能掐死一个人的魔头呢?这一脸色狼的是怎么回事。

水东流嗤笑一声,“如此平板的身段,前胸跟后背无异,不过是多了两粒葡萄干,捂这么严实做什么。”

“…”我默默含了一口血,真想把这混世毒舌王丢到茅厕填一百遍。但!我…忍!

水东流满目倦懒,问道,“那你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