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炸毛了,“你试试两个时辰保持一个姿势不动!”

小鬼扯了扯嘴角,“嗯?”

我眨了眨眼,“噢,对哦,你试过好几天保持同一个姿势来着。”恍然过来,赔笑着给他顺毛,“乖啦,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哼!”

…态度太嚣张了,哼!

于是这几天我都在早起、背心法、做饭、帮小鬼换药中度过。虽然这里气氛诡异,但是意外觉得住的很不错。这日傍晚,已是第五天的最后一天,小鬼已经能动弹了。我拖着他到摇摇摆摆的屋顶赏月,良辰美景啊,可惜…我默默低头看了一眼矮个子,啊…传闻中的美男呢?

“以后等我隐退江湖了,一定也要找这种地方。”

小鬼撇嘴,“还是算了吧,前辈在这里住了三十年,林子里的兽类就被吃的差不多了。你住个五年,方圆百里都会看不见飞禽走兽,渣渣,你忍心么?”

我龇牙,“你总是吐槽我你忍心么?”

他朗声答道,“忍心呀,我还能再忍心点。”

“呸,跟水东流一样毒舌,不愧都是魔二代。”说到水东流,我不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找我…一定没有。如果能把地图的事告诉他就好了,不行,他总是不交代的就跑了,告诉他干嘛。”

小鬼偏头看来,“渣渣,自问自答好玩吗?”

我托腮叹气,“不好玩。”

小鬼半晌才说道,“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肯定有其他缘故。还有,前辈跟我说了,你改投他门,是因为…要救我,对不起,渣渣。”

我十分惊异看他,平时都见他毒舌,如今竟然会帮人说好话和道歉了,“小鬼,你没被人掉包吧?”

小鬼又瞪眼,似要说些什么,却觉他身子一震,再抬头,面色有变,“这次竟然这么快…”

我忙问道,“是不是不舒服?下去吧。”

小鬼说道,“固定胳膊的棍子好像脱落了,你再去找根树杈来。”

我狐疑看看他左右,都没看见那掉落的棍子。再迟疑一下,小鬼痛叫一声,我忙起身,“你等我,别乱跑。”

“嗯,去吧。”

跳下屋顶,进屋找了一圈,看看有没有剩余的。总算是找到一根,急忙跑到外面,往上一跃,哪里还有小鬼的影子。我唤了好几声,还是不见回应。心下不安,想下去找他,却见有块布用根棍子缠着,我俯身拾起,竟然是血字:急事,先走。

我:“…”

真是要被他气哭了,魔二代都有同一个毛病吗?不过这次至少是有交代…唉,这真算是交代?

好吧,人家是魔教的,神秘点也不奇怪。我要是还没习惯,才奇怪了吧。耸耸肩,准备拉上前辈去找找他,免得迷路了。刚跳下去,就见前辈打野归来,可手上却没野味,丢了一团泥…对,一团泥给我,“人参,将它蒸水服下。”

我拾起那东西,抹掉泥,好大一只人参,喜了一会又忧伤了,“前辈,全都我吃?那未免太补了吧?”

前辈冷笑,“你如果不吃,如何能受得起我传授你的内力。”

我了然点头,“小鬼他不见了,我怕他迷路,前辈能和我一起去找他吗?”

“他找不到出去的路,就会回来。”

我又点点头,准备拿着人参去洗净蒸水喝,走了两步好像不对,回头愕然,“前辈,你的意思是…将内力全都给我?!”

前辈满面肃色,“是。”话落,又丢了一个本子给我,“里面是配合心法、内力所用的剑法,你日后仔细看吧。”

我哆嗦接好,难怪要我吃人参,不然根本承受不住吧。他竟然会将内力全都给我,鼻尖已有些酸,他是真的想找人学他的武功,否则只怕一人带着绝学离世,黄泉路上也走的不安吧。

忽然想到重点,我咽了咽,“前辈…请问,您老人家有多少年的功力?”

前辈伸手捋了捋胡须,沉吟,“不多,七十年而已。”

“噗。”

前辈,再丢我三根人参吧!

第15章 高高高手

洗净人参,放进盅里,煮了滚烫的水上锅蒸。边扇扇子边看灶火,映的满面滚烫。我抬头看着这厨房,比那主卧室还要宽敞,使用的器皿也都齐全。放的整整齐齐,收拾得干干净净。

添了柴火,火势暂时不会灭,我拿着扇子出了厨房。前辈正在房前空地练武,一招一式起起落落,不急不躁。挥出一掌,却有掌风疾出,地上枯叶如被扫起,轻轻扬起。

忽觉前辈姿势一顿,脚尖一勾,地上一根枯枝弹起,伸手握住,动作如风急速,招式眼花缭乱。

真是…不明觉厉…

月下尘埃已如雾卷起,扑了我满脸尘,抬手掸去,默默往后退了退。等前辈姿势骤停,甩出一个漂亮的收棍,我忍不住拍手叫好。

前辈气息如常,立身定定看来,“这些招式,你可记住了?”

“…没…”

前辈嘴角用力一抽,“…一招都没?”

看他盯来的目光凛凛,我差点被吓哭,出招这么快鬼才看得清啊,我眼神那么好使早就尽得师父真传了好嘛,颤声,“没。”

“…”前辈负手望月,流露出淡淡忧伤,“果真只是筋骨奇佳而已啊…”

我默默蹲在墙角那,“前辈,您若是把内力全都传授给我…那恐怕也活、活不了吧?”

他依旧是没看我一眼,仍在仰望明月,“你可知为何厨房器皿样样齐全?”

我小心问道,“您夫人用的?”

“嗯,我们隐居在此三十年,她已过世二十三年。她受过重伤,一直无孕。而我们一同精化的功夫就好像我们的后代,寻了数十年传人,可惜不如愿。如今我已经没有时日一一教你,只能将内力传授于你,你方能将剑法练成。”

不知为何,看着身形依旧挺拔却已是白发飘飘的前辈说这些话,鼻子颇酸。

为了将他们的“孩子”交给可以托付的人,他孤苦等了二十三年。若换做我,一定无法坚持。

“我已是风烛残年,再无留恋,生有何意。死后,你将我葬在前方半里竹林。”

我话到嘴边,思量片刻,轻声问道,“师娘在那?”

前辈蓦地一顿,已收回视线,偏身看来。我抱膝又往墙角缩了缩,是不是不该喊师娘。虽然说改投他门,但是这几天他一直没提过了呀。

“你叫什么?”

“花、花梨。”

他点点头,“你既不想改投我门下,辜负师门,老夫收你做义女如何?那就名正言顺了。”

我诧异,“前辈…”

他叹道,“我和云清一世劳碌江湖,无儿无女,一直是人生憾事。这恐怕是我年轻时作孽太多,苍天惩罚我。又让云清离我早去,孤苦二十余载。只愿死后,能有儿女清明祭拜,不至于坟前生草。”

我看了他好一会,虽然前辈一再强调他是恶人,可是比起那名门正派的人来,却坦荡多了。动了动唇,低低唤声,“义父。”

前辈那面无神色的脸已是动容,忽然朗声大笑,“好,好,我慕班终于有后了。”

慕班?我皱了皱眉,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唔,好像听太师父说过。太遥远了,实在想不起来。

他快步进了里面,片刻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我挪到门口,往里探头,他已是拿了个长匣子出来,我忙站起身。

义父打开手中匣子,里面静躺一柄长剑。比一般的剑要长些许,约摸三尺七寸,剑鞘镶有三颗赤色宝石,微微一倾,在月下闪着晃晃明光。

“流光剑,断铁如泥,其利断金。”

说罢,已伸手握剑,剑身出鞘,扬起一阵悦耳剑声。瞬间流光飞舞,寒气慑人。

义父姿势已起,我正满怀期待,谁想他默了默,又将剑收回,“罢了,反正你也记不住招式。”

…被嫌弃了…

他将剑收回,递给我,“这柄剑,送与你。”

我双手恭敬接过,仔细看它,以当铺女儿的眼光来看,这剑可以当很多银子买很多肉啊…不对,下意识就想偏了。它简直就是锄强扶弱仗剑天涯的最佳利器,比我用过的剑都要好,“义父,我会好好珍惜它。”

义父微点了头,“去喝人参汤吧。”

我顿了顿,“义父,之前您说无牵无挂,如今您有我这个女儿了,我可以陪您说话练功呀。您身体这么健朗,一定有时日慢慢教我。”

他微微颔首看来,“别多说,速去。”

我抱着匣子往后退,不懂那一身绝学怎会比一个人的性命更重要。

义父忽然大怒,“你到底喝还是不喝!”

我转身就跑,这简直就是逼我杀了他。没跑两步,已有风从后面拂来。眼眸一涩,眼泪伴着脖间挨的那重重一击,滚落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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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嘴馋,偷偷跑到厨房去揭锅盖,结果被瞬间蒸腾出的热气灼伤了手,跑到前堂去求安慰。娘亲一见气急败坏,说我是猪,又馋又笨。而老爹抱着我给我吹指头,说不疼不疼。

毕竟年代久远,我本来忘了那件事。可如今在梦里,却隐约回忆起了被那蒸气烫着的感觉。微微睁眼,眼前大火漫天,那简陋木屋已在火海中,热气轰在面上,十分滚烫。我慌忙坐起身往四下看去,却不见义父,这才惊觉他在里面,想往里冲,木屋轰然倒塌,火星飞溅。

我怔怔跪在小屋前,思绪乱飞。

被娘亲劈头盖脸骂成猪,不久后又被她丢到华山去,那时以为她很讨厌我。

拜师一年后从华山回家,发现娘亲的眼不大好使了。老爹说,每晚挂念,每晚哭,把眼都哭坏了。

那时我才知道娘亲不是不疼我,只是疼的方式不一样。

不知是往事触动,还是此情此景刺了心头,两眼一湿,失声大哭。

隐约有身影从那火光冲天的一侧出来,我忙抹了溢满眼眶的泪愣神看去,“义父…”

可出现的人却不是他,是水东流。

他拧眉疾步过来,蹲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为何怒意如火灼烧,我抬头盯他,“为什么出现的是你!既然总爱无故消失,就不要将我当猴耍。我是笨,是渣,可我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啊,你总是这么跑了,我会难过会担心的知道吗?”

我抽噎的说话都断断续续,气势都被这断句给抹没了。

他一瞬已有些迟疑,忽然伸手拥来,“抱歉。”

一不做二不休,我趴他怀里,继续痛哭失声,将眼泪鼻涕全蹭他衣服上。

大火烧至天明,天际泛起红光,朝阳的光芒初照大地。从零落堆叠的树叶倾斜而下,碎光打落那已成灰烬的木屋上。

水东流不许我立刻过去,那残留的木头和地面,仍旧灼烫。

我抱膝看着那,哭的已经没力气,“水东流,你走吧,我可以自己去衡山。”

他难得随和的坐在地上,缓声,“我不是故意要走…日后,我告诉你缘故。”

我摇摇头,虽然昨晚我昏迷不醒,但义父确实是将他毕生功力传授给了我。体内那股真气游走全身,真觉如果我轻轻拍出一掌,能在地面轰出个大坑,“你走吧,我能保护自己了,义父把他七十年的功力都给了我。”

水东流声音忽然做大,“所以我在你眼里就是镖师吗?”

我咬牙看他,“你才不是镖师,镖师哪里会像你这么没责任心,你十七舅舅说的没错,你是渣,真渣。”

“我…”水东流一脸气的胃痛的望天,“好吧,我不跟着你。”

我嗤笑一声,见那灰烬处已经没什么热气冒出,起身拍拍屁股过去。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看见那人骨时,心中痛楚又翻滚而来。看了看这位置,是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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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好义父的尸骨,却找不到东西装。我看了一会,将剑拿出,系在背上。白骨放入装剑的木匣子中,抱着去半里外的竹林。在那,果真看见了个坟墓,碑文只有简单几字:慕班爱妻之墓。

将木匣子埋在一旁,水东流已经找了块木板来,还拿了块木炭给我题碑字。

看着眼前两个坟墓,百感交集,隐约明白为什么义父一心求死…相伴相随的人已经离去,独活有何意思。我虽然算是他的女儿,可不过是他精神的最后一丝慰藉,而非真正懂他的亲人。

我长叹一气,将剑谱揣好,牵着我的马往外面走,心中无比惆怅。走了几步见水东流还跟在一旁,我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说不跟着我吗?”

他环手抱胸,视线又微微高扬,“我没跟啊,我只不过是顺路去衡山。”

“…”我怒了,“水粽子!你的脸皮还能再厚点吗?!”

他忽然笑了,他竟然笑了!偏头看来,目光柔柔,声音悠悠,轻落一字,“能。”

蓦地心头一跳,我愤然直视前方,这张脸真是…太妖孽了!已经成为高高手的我,根本下不了手殴打他呀!

第16章 升级打怪

树林如来时那般,寻不到路,每棵树看起来都像一个娘生的。我看向水东流,“水粽子,你一定是因为迷路才闯入这里的吧,嘿嘿嘿。”

他瞥了我一眼,“不巧,我是过来接另一个魔二代,然后发现你在这。”

“那你一定不知道怎么出去了,嘿嘿嘿。”

水东流语重心长道,“渣渣,你笑的如此猥琐,真会找不到娘家的。”

“如今我是高高手了,不许吐槽我,否则揍你。”

话落,他轻笑一声,认真道,“你当真觉得能揍我?”

“啊啊啊,太嚣张了。”想到那小鬼身受重伤,有水东流安排,总比跟着我好,“到底要怎么出去?”

他指了指上头,“简单,用轻功踏上树顶,方向一目了然。”末了斜乜而来,“哟,传闻中的认路小能手去哪里了。”

我扯了扯嘴角,抬头看着那看不见顶端的树,那得要多棒的轻功,武林中能做到的没十个吧。刚才没细看,如今一看,不由皱眉,“你怎么总是穿不合身的衣服,还有,又把自己裹成了粽子,不会长痱子吗?”

“能找到就不错了…”

“哦,对,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将那地图的事一五一十和他说了一通,抖出这惊天爆料,坐等他这毒舌王暴跳如雷,谁想他无比淡定的点了个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真是…辜负本姑娘的期待。

有水东流指路,很快就出了树林。我看了好一会在路口的那块石碑,快活林三个大字依旧歪歪扭扭。伸手摸了摸,已经在升起的朝阳映照下有了温度,并不是冰冰凉凉的。

马蹄声响,偏身看去,水东流已经一跃上马,伸手而来,“走吧。”

顿了片刻,探往那手,顺势而起,稳当落在他后面。我低头看着那石碑,摆了摆手,“我走了,义父。”

如果有命长活,那就每年过来扫一次墓,除除草,上上香吧。

“渣渣,你能不能不要拼命埋头挤我的背,还有别死命勒我的腰,要断了。”

“呜呜呜,让我哭一会。”

“衣服又脏了!”

“反正已经脏了,呜呜呜,你信不信我揍你啊。”

“…”

赶到下一个小镇,水东流死活不愿再赶路。把身上带的玉器拿去当了,马不停蹄买了身衣裳,还有白布条。然后找了间酒楼,叫了一桌子菜,“补偿你。”

“补偿什么?”我摆弄着筷子,抬头,“你说的该不会是三番两次丢下我的事吧?”

他挑眉,“是。”

“这种事坦白不就好,你就算说你突然挂念哪个青楼姑娘,我也能接受的。”

水东流难得默了许久,“告诉你,估计不是吓跑,就是吓死。”

我忙抬手,“好吧,打住,我不想知道了。还有,你真的安排好小鬼了吧?他伤势很重啊,我怕你粗手粗脚的找的人也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