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餐馆送上的热水洗了手,又拿湿毛巾擦干。这时徐文耀叫了埋单,等待结账的时候,王铮忽然说:“那边有个人老看你。”

“啊?”徐文耀的笑一下有点僵,问,“谁啊,这么好眼力,可能看我帅?”

“我看他的眼光可不像欣赏你。”王铮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借着上厕所调戏人家店里的帅哥美女了?你看那位经理老瞪着你。”

徐文耀扭过头,却见那位郝经理果然面如冰霜一样看他,见他看过来,立即冷笑一下掉转了视线,但其中的挑衅意味已经非常明显。徐文耀有点不悦,皱了眉头说:“别管他了,如果服务态度不好,大不了下回我们不来了。”

王铮点头说:“好的,没理由花钱来消费还要看人脸色。”

正说着,穿传统泰国男式服装的侍应生过来将账单交给徐文耀,徐文耀掏出卡付账,侍应生恭敬地接过拿去收银台,这时另一位侍应生过来,托盘上端了两杯蓝色的鸡尾酒放到他们桌子上,徐文耀脸色立即沉了下去,王铮却不明就里说:“你弄错了吧,我们没点这个。”

“没错,这是我们经理送给二位书尝的。”那名侍应生笑说,“这是我们这的调酒师新调制出来的,还没正式推上市呢。”

他停了停,说:“我们经理说了,这是答谢您刚刚在洗手间对我们餐厅员工的慷慨相助。”

王铮微微蹙眉狐疑地看向徐文耀,问:“你相助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顺手帮了人一把,”徐文耀浑身不自在,含糊地说,“你不能喝酒,咱们不喝了吧?”

王铮还没说话,那位侍应生已经飞快地接上一句:“您不用担心,这种鸡尾酒的酒精含量是非常低的,而且它有个很别致的名字哦,叫做yesterdayoncemore。”

王铮淡淡笑了,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点头说:“入口甘苦,回味却清甜,这个昨日再现,可真是意蕴丰富。”

徐文耀啪的一下拍了桌子,威仪十足对那位侍应生说:“你没事了吧?没有麻烦你退下。”

“哦,好的。”

“给你们经理带句话,鸡尾酒的礼我徐文耀收下了,改天有机会我不妨会礼尚往来。”

他说完,不再管那位侍应生,却看着王铮,良久之后忽然笑了,说:“小铮,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来,我带你去认识一个人。”

“谁?”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事吗?十八岁的我,有过的第一个情人,是个调酒师。”徐文耀轻声说,“我们现在就过去会会他。”

王铮没动,却看着他问:“你真的准备好了?”

徐文耀叹了口气,说,“其实,有没有准备好的不是我,而是你,小铮,你准备好去了解一下我过去的事吗?”

王铮脸色一变,却咬着下唇说:“我想知道。”

“哪怕我,其实很糟糕,曾经很不是个东西,你也想知道?”

王铮想了想,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鸟,性格懦弱,却偏偏很固执,但你不是也没对我失望过吗?”

“那好,我们一起过去吧。”徐文耀拉起他的手,忐忑不安说,“我老实跟你说,我现在挺没种的,我做不到一个人坦然站在他跟前,我需要你。”

王铮没回答他,却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

第56章

在王铮眼里,年近四十的J并不是徐文耀看到的那样岁月沧桑,相反,他发现,如果剔除掉神情中的卑怯和惧意,这个男人,有他想象不到的柔美,是的,就是一种从骨头里泛出来的柔美,让王铮认识到,这种原本适用于女性身上的气质让一个男人来演绎,却能格外打动人心,他就像一个默默无语的蚌壳,把生活投掷到身上的泥沙石块揣着沤着,忍着种种旁人不得而知的疼痛,最终将那些东西结成圆润的珍珠。

王铮在这一刹那可以判断,自己对J在看到的瞬间就有好感,他不像谢春生,谢春生的遭遇虽然令人同情,但那同情中是带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意思,加上徐文耀跟他以前的关系在那,王铮对谢春生,其实是保持着距离的审视的。可是J不同,几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王铮就觉得心肺之内有种隐约的疼痛在牵引着,他开始有点疑惑这种无由来的认同怎么回事,但随即他就明白了,J在某种程度上就如自己的另一个版本。王铮想,他几乎能从J微驼的背部看到生活如何在那上面施加重压,从他躲闪着,明明痛苦却勉强笑着的脸,能读出很多不甘愿但不得不为之的无奈。

王铮甚至想,自己可能原本也应当像J这样的,但因为运气好,一出生就有强势的母亲照料着,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身边还是不乏关心疼爱自己的家人挚友,能恰如其分地拥有自己的追求和事业,他养成不了今天性格中单纯活泼的一面。

三个人都颇为紧张,徐文耀是纠结在往事的陷落与挣脱中,J是纠结在大半生情感的无望与自卑里,王铮则更复杂,他有对J物伤其类的悲哀,也有跟徐文耀站在一道的责任。在简单的做了互相介绍了之后,这个场面顿时变得殊为尴尬,J像带着面具一样僵硬而卑贱地微笑,王铮则似乎被这缕微笑刺痛了,不忍淬读一样别开脸看其他地方,徐文耀屈起食指无意识地敲着吧台。

“那个,”J攒了勇气一样开口说,“你们,要不要喝点什么?我,我请客。”

徐文耀条件反射一样回答:“不用了,小铮不能喝,我等会还开车,也不喝。”

“我,我能调口味很淡的……”

“真不用……”

“那就试试吧。”王铮打断了徐文耀,冲J微微一笑。

“好的。”J似乎有点高兴,低着头忙忙碌碌起来,因为紧张和右手使不上劲,一阵酒瓶酒杯相碰的声音叮当作响。

不一会,一杯淡粉色的酒装在马提尼杯中被郑重推到王铮面前,王铮端起来喝了一口,口味甜甜的,酒味很淡,倒是有股说不出的芬芳萦绕唇舌之间。

“很好喝。谢谢。这种叫什么名?”

“粉色天空。”J低下头,嗫

嚅说,“我没读过什么书,起的名字都很土。”

“粉色天空啊,听起来像青少年时代才会有的印象,很美好,喝起来甜中带了点涩,确实概括了那个年龄该有的感觉。”

“是吗?”J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解释,好像这杯酒意义不一样了。”

“应该很多女士会喜欢吧?”

“是啊,很多女士会回头点这种酒。啊,”J忽然想到什么,胆战心惊地瞥了徐文耀一眼,悄声解释,“我不是有意要给你调这种,只是它没什么酒味,口感又甜……”

“不不,是我该道歉,我身体不是很好,不能品尝你其他拿手的作品,我才觉得很遗憾。”

“行了,”徐文耀忽然插嘴,带了不耐烦,拿过王铮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撇嘴说:“甜不拉几的,有什么好喝?”

“徐文耀。”王铮皱眉喝了他一声,随即换了种口气,对脸色僵硬的J说,“对不起啊。”

“没,没关系,”J低下头,飞快地擦着吧台,带着自嘲和悲伤说,“这个酒原本就没什么大不了。”

空气一下又凝重了,徐文耀松了衬衫顶上的纽扣,吁出一口气,低声说:“J,不好意思啊。”

“没事。”J抬起头笑了笑。

“给我调个带劲点的吧,我喝不惯这些,王铮就给他来杯水好了。”

“是。”

J熟练地调了一杯淡黄色的酒,滴上柠檬汁,装饰上一颗樱桃推过去,带着点讨好说:“这是边车,最适合餐后喝的了。”

“我知道,以前在美国经常试,没想到回来这么多年,居然在你这喝到了。”徐文耀笑了笑,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点头称赞说,“不错,很地道。”

J笑了,又担忧地看了看王铮,见他没不高兴,才继续笑,感叹说,“原来你后来还出过国。”

“嗯,出过国,拿过高学历,现在自己开公司,你一定没想到当年那么个小混混,现在居然也人模狗样了。”

“你从来就不是小混混。”J叹了口气说,“我一直知道,你迟早会成功,就像现在这样。”

“你也不赖,一只手不灵光都还能调酒。”

“我干这个很多年了,经验也很丰富,而且我伤的是右手。”

“右手?”

“哦,你不知道,我是左撇子。”他虚弱地笑了。

虽然相处过,但徐文耀那时候太年轻,何尝去关注过他是不是左撇子?他一下沉默了,过了一会,握住王铮的手晃了晃,像汲取能量一样,王铮朝他安静地微笑了一下,徐文耀转过头,看向年华老去的J,郑重地说:“对不起。”

J吃惊地睁大眼。

“这话虽然迟了十来年,可该说的,也不是有什么意思,就是我想跟你道歉。”

“可是,”J困惑地看了看王铮

,说,“你为什么道歉呢?”

是啊,为什么道歉?在那样的青葱岁月里,糟蹋别人的感情?罔顾别人的真心?将内心的黑暗排揎到他人身上?让他一生受苦,全从此而来?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物是人非,所有的事情,都被时间的海洋吞咽下去,对他来说深层的心理负担,或许对别人来说也是同样不堪回首的往事。

王铮微微闭上眼,随后叹息了一声。

“我没觉得,你有需要说对不起的地方。”J尴尬地低下头,手微微颤抖,但他的声音很清晰,“你没有对不住我,真的,我一直担心你对不住自己而已,还好,现在看来,你过得不错,我,我觉得能安心。”

“那个,小铮,不好意思啊,我比你们都大,称呼一声小铮你别介意。”J看向王铮,微笑着,结结巴巴说,“看得出,你是个好人,你坐在这,不是,不是那种意思,我可能有点不自在,但是我心里真的很高兴,你跟他很相配,感情很好,我真的替你们高兴,我不会盼着别人不好的,我,我也没那个能耐……”

“别说了,对不起,我们不该只想到自己,就这么过来……”王铮打断他。

“不不,这样很好,你们拿我当朋友,朋友嘛,看到你们好,我,我心里很快活,就是年纪大了,呵呵,有点,有点语无伦次……”J掩饰地垂头,飞快调整自己的呼吸,随后又抬头,笑得非常漂亮,“我以前总担心文耀学坏了就完了,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们俩在一起,肯定会和和美美。”

王铮哑声说:“谢谢。”

“客气什么?我,我好歹也算一个老朋友了,呵呵,”J殷切地问,“我帮你们调一杯适合情侣喝的,好不好?”

徐文耀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默默点了点头。

J叮叮当当地忙开,虽然手不灵活,但还是很快完成了两杯鸡尾酒,他用吧勺小心地往蓝橙里面注入伏特加,随即一点火,将伏特加燃起来,递给徐文耀,同时在另一个倒入石榴糖浆的利口杯里注入君度,也是点燃浮在上面的酒液,递给王铮,笑着说:“这是冰吻,很出名的情侣鸡尾酒,两位慢用。”

王铮哇了一声,竖起大拇指赞叹了一句:“真漂亮。”

徐文耀等火焰燃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点头说:“确实不错。”

“是不错,J可是我们店出名的调酒师。”旁边这会忽然传来不阴不阳的一句话,大家循声望去,却见那位郝经理不知何时踱到吧台这边,见他们看向自己,扯开一个微笑,说:“不知两位是否满意?”

“很满意。”王铮回答。

“那就好,”郝经理淡淡地瞥了J一眼,J立即恢复成一开始畏畏缩缩的模样,郝经理似乎有些怒意,阴森森地问,“客人的酒单好像没看到,你不会弄丢了吧?”

“没,没有,”J结巴着说,“我,他们是我的朋友,这几杯酒算,算我请。”

“你请?”郝经理挑眉,“很好,看来我们餐厅员工的薪酬真是太高了。两位先生,请慢用。”

他点点头,转身施施然离去,J却白着脸,半天不说话。

王铮跟徐文耀对视了一眼,徐文耀说:“J,别请了,给我们开单子吧,下回,下回你再请怎样?”

“不,不用。”

王铮说:“真的,别让你难做,我们会过意不去。”

“没事,”J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没事的。”

“你们经理好像有点针对你,如果你在这呆着不喜欢,我有几个朋友开酒吧,都是很高档的场合,工作也清闲,薪酬不会低,我介绍你过去,一点不费事。”

“不不,他不是,”J急急忙忙地否定,“郝经理是个很好的人,我,我那时候情况很差,多亏了他才能找到这个工作,而且,他还帮了我不少忙……”

“是吗?”徐文耀心里疑惑,迟疑着说,“我怎么感觉,他挺针对你。”

“没有的事,他只是比较严厉,毕竟餐厅也该有规矩才好管理。”

因为J的情绪一直不高,所以他们就只聊了一会才离开,走的时候,双方都留了联络方式,等出了餐厅门,王铮叹了口气,说:“徐哥,我说句老实话,你别介意。”

“你说。”

“我不喜欢你跟J多接触,行吗?”

徐文耀愣了一下,说:“我还以为你挺喜欢他。”

“我是喜欢他,但这个人身上那种阴郁东西太多,跟他呆一块,会被他影响到一些很消极,很颓废的东西,”王铮顿了顿,低声说,“而且我发现他其实很吸引人,容易激起男性的保护欲,而且他明显对你念念不忘,这种对象我不会希望我的男朋友多接触。”

徐文耀一下乐了,单手搂紧了他,亲密地说:“你刚刚称呼错了。”

“什么?”

“我不是你男朋友,我是你的男人。”徐文耀贴着他的耳朵说,“明白这两者的区别吗?”

王铮脸红了,推了他一把。

“我当年就没爱他,现在更不会,而且,他对我来说,其实像一块特定时期的浮木,”徐文耀顿了顿,哑声说,“那时候我要靠着他才能不被压垮,但类似的浮木很多,我一块接一块地换着,直到遇见你,才算上了岸。”

“所以,我不会为了块浮木再次下水,把心给我放肚子里好吗?小铮啊,我一直说你不明白你对我意味着什么,你要知道,人这辈子会遇到的对象是挺多的,很多人顺风顺水,爱个把人只不过是人生中必须积累的经验。可我比较倒霉,我是从一开始就被推到冰海里,不得不换着浮木捱过来。”徐文耀亲了亲王铮,低声说,“所以,我受过苦捱过冻,能上岸了,我比谁都感激,我感激老天能让我遇到你,知道吗?我明白你一直不放心,但是小铮,像我这种人,能让我觉得上天有德的人,你以为这辈子我能遇上几个?有一个都不错了。我现在扒着你不放你知道为什么吗?咱不提爱不爱的,最根本的,是我离不了你,你就是我的命,我非你不可。”

王铮点点头,低声说:“我知道了,对不起。”

“两口子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往后睡不着了拉我陪着,不,是往后顺心不顺心都拉我陪着,能做到吗?”

王铮想了想,郑重地说:“能。”

徐文耀笑了,抱紧了他,说:“J这个事从道义上讲,该帮的,咱们还是得帮,我刚刚在厕所里看到J被人追债,回头我让季云鹏去查查,能替他还了就还了吧,他年纪也大了,再这么朝不保夕,也不是个事。”

王铮点点头,说:“那是应该的。”

“领导,我的历史问题都交代得差不多了吧,你是不是也该奖励奖励我?”徐文耀笑嘻嘻地问。

“家里吃的穿的用的有缺吗?”王铮嗤笑说,“你可别指望我给你买贵东西,我穷孩子出身,心疼钱。”

“谁要物质奖励,我讲的是精神奖励,不精神加肉体的奖励。”

王铮愣了愣,随即骂:“徐文耀,你一天不想那回事不舒服是吧?”

徐文耀笑嘻嘻地低声说:“我兄弟想故地重游想的都睡不着觉了,你也可怜可怜它,多不容易啊。”

第57章

当王铮晚上被徐文耀强压着想故地重游时,他稍微抵抗了一下,却弄得自己浑身发软,徐文耀与他肌肤相贴,他身上混杂着汗味和昂贵的男用香水味,经由体温烘焙,就变成了极具诱惑力的气息,传递炙热隐秘的欲望,令王铮禁不住地舒展开身体,任他为所欲为。

酒精加上搁浅许久的欲望,这一夜他们做得很尽兴,第二天的结果就是,王铮起来后意识仍旧模糊浑浊,他略微动了一下,牵引酸疼的腰部和四肢,昨晚的疯狂才一幕幕突然涌进脑子里。王铮的身体上还残留着激烈性爱留下的感觉,似乎闭上眼,还能感到徐文耀那根东西如何强劲有力地进出他的身后,搅动他的肉体内部,令整个身体都癫狂地陷入排山倒海的快感当中。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王铮以往的性经验从未这么彻底地使用过身体,以至于他想爬也爬不起来,全身疲软到极致,骨头缝里透着怠懒的甜美。

这个混蛋!王铮无奈地倒回床上,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的细节。他记得他们俩做的地不拘一格,似乎进门在玄关处就已经被那个饥渴的老男人反压到门板上,扯开衣服直奔主题。从门厅一直转战到床上,他被蹂躏得尖叫出声,徐文耀却仿佛更为兴奋,下狠劲攻击他体内销魂夺魄的那处开关,令王铮几乎要惊跳起来,本能想躲避这种强烈到恐怖的快感。

好不容易一回合结束,王铮以为终于可以歇歇,徐文耀却像真正来了兴致,他俯下身来极尽温柔之能事,抚摸、舔舐、啃咬他的全身。他就像个发现新奇玩具的孩子一样,带着好奇而迷狂的眼神,将王铮的身体翻来覆去反复研读,每一寸肌肤都被无微不至地关注到,每个敏感都被反复试验以致确立归档。这一番下来,王铮觉得比适才暴风骤雨样的撞击更令他难捱,终于在他微微发抖着快撑不住时,徐文耀再次刺穿他,速度缓慢,态度坚决。

尽管累得要命,但身体内部有些阴郁的东西似乎借助大汗淋漓的运动被挤出体外,令人获得了一种真正的松懈,往常那些死都纠结成块状的肌肉,在样的运动过后彻底垮下来,王铮懒洋洋地躺着,甚至连刷牙洗脸这种从小规训好的习惯也被抛诸脑后,他躺在柔软毛毯之下,毛毯质地棉细,贴着无遮无挡的肌肤,有轻微的摩擦,恰到好处的发痒。

他又睡过去,少有的陷入深度睡眠当中,像王铮这种有失眠症的人,能这么睡着可谓少之又少,如果不是肚子饿得叽咕叫,他想一直睡到地老天荒也无不可。迷糊之间,他听见有人在说话,遥远得就像从洞穴里传出一般,王铮把头埋进被子里,却怎么也无法将那声音排除出自己的听力范围。那话声始终锲而不舍地嗡嗡作响,王铮不耐烦地掀开被子,睁开眼睛,懊丧地发现,自己已然被人吵醒。

他醒来才发现那话声不是幻觉,隔着紧闭的房门,外面确实有人在争吵,突然之间其中一个人暴喝一句:“我这一辈子就没为自己拿过一回主意,是兄弟就给我闭嘴行不行?”

王铮认出来,是季云鹏的声音,他正疑惑季云鹏怎么上来了,就听见徐文耀冷冷地说:“你要不就别跟他有事。”

“干嘛?我偷抢还是杀人放火啊?我他妈现在就只不过是想泡个看对眼的人,怎么着,全世界只有你能搞男人我就不行?操,我还告诉你,要比下面这根宝贝,我还真不比谁差!”

“你给我小声点!小铮还睡着呢。”徐文耀的声音显得冷静多,“又不是钻孔机你以为越大功率越行?莫名其妙!才认识人多久就敢喜欢,你他妈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跟他在一块时特舒服感觉特好,不是喜欢是什么?我打小没亲妈,虽然有个爹,也不如没有的强,反正也没人指望着传宗接代,找男人有什么顾虑?徐文耀,你这么说,不会是还想霸着小谢吧啊?想得美,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季云鹏!你他妈有胆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徐文耀阴森森的说。

季云鹏半响没出声,想见是徐文耀积威浓重,他不敢去逆徐文耀太过。

“要是想找其他人,别拦着,亲我自出钱出力,保管让你得偿所愿,谁让你是我发小?但谢春生不行,他不适合。”

“为什么!?”季云鹏急了。

“你知道他什么啊?你只看到他被虐待挨打了很可怜,由同情变喜欢,都很正常,但要正经找伴,我不建议你找他。不是他不好,相反他很好,但云鹏,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谢春生为什么忍受别人那么对他,还忍那么久?你以为男人经历过那种事,能好好的屁事没有跟你谈情说爱?他那种精神状态对上的臭脾气,一天两天就算了,要长年累月一样,你确定你能受得了?”

“……”

“别忙着说,你给我回去想几天再回答。”

“不用想了,老子就是……”

“闭嘴!”徐文耀低喝一声,“少废话,立即给我去上班,辞职不批,再啰嗦就当旷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