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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茜初点点头:“我爷爷抱来的,叫做大黄。”

“好同学,我跟你商量件事,你能不能让那狗不跟着我。”莫茹燕双手合掌祈求道。

“不能。”张茜初答得爽快,抛一颗花生入口。

莫茹燕愣了愣:“怎么不能?”

张茜初砸吧砸吧咀嚼花生,说:“它喜欢你的鞋子,所以跟着你。”

莫茹燕迟疑地把脚往裙里头挪:“你意思要我脱鞋?”

“我可没叫过你脱鞋喔。”张茜初道完,把花生盆子端进宅子。

两男生正对着她看,她便把盆子搁院子里的木台上说:“今早才从市场买的,你们尝尝?”他们也爽快,拣了花生就嚼。

晾下莫茹燕杵在门口犹豫脱不脱鞋。

张茜初想,自己是看不惯莫茹燕那狗眼看人低的姿态才起了捉弄的心思,怎么他们明知也不开声?

两个大男孩没空答理莫茹燕的呼救。他们嘴里咀嚼花生,一边闲情逸致地坐下来观赏院子的风景。

祖屋有些像北京的四合院子。

四面房屋是瓦顶,木梁,土坯墙,中间是庭院。周围一圈摆满大大小小的绿色盆栽,一枝海棠伸出格子窗户分外娇艳。西侧放置了两个庄红色大水缸,清澈的水里青萍飘浮、鱼儿游遨。东侧矗立一棵百年古树,苍郁的枝叶罩着古香古色的茶几藤椅,一座红泥小火炉安放在茶几边上。

张茜初将兜满水的铁壶置于炉上方。

殷红的火苗舔舕壶底,壶里的水波儿撞击铁皮发出咕噜噜的颤音。

一刻风静中,两男孩失了神般怅听这声音。

念及与爷爷的约定,张茜初招呼爱犬:“大黄,过来。”

大黄听主人叫自己名字,摇摇尾巴走来蹭她的裤腿。

莫茹燕蹑手蹑脚走进了祖屋。

暮色降临,张大爷归来了。他从市场抓了只老母鸡要款待贵客。晚餐时间,老人与四个孩子围拥一张圆桌吃饭。

张茜初喂了狗,走到客厅门口站了一会,静静地观察这三个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客人。

郭烨楠反客为主,一面为老人夹菜一面嘴上赞不绝口:“张爷爷做的菜比我妈做的好吃。”

墨涵双手捧托一个大瓷碗,一小口一小口地饮汤。

莫茹燕不小心咬碎了块姜,秀眉绞了绞。

他们是从父亲那里来的…

张茜初道不清心头复杂的情绪。总觉得他们有些与自己不一样,又好像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夜里屋子闷,两台风扇不够用。征求了客人的意见,张茜初在院子里展开两张折叠铁床,铺上了草席。

莫茹燕抢先跳上床,仰起脸,大而亮的眼睛望夏夜的星空叹道:“居然可以看见这么多星星,可没有我去年到瑞士滑雪见的星星多。”

瑞士,一个遥远美丽的国度,张茜初仅能从书本里找到它。去瑞士滑雪看星星,像是个童话。

莫茹燕晃悠两条小腿,叫对面的男孩:“墨涵,你哥滑雪滑的真好。”

“哦。”墨涵不知从哪里捡到了一本书,边翻书页边答,“我只知道我哥不教你滑雪。”

莫茹燕鼓了腮班子:“反正你哥没有女朋友,迟早得交一个。”

“那就是你吗?”墨涵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好墨涵,你就帮我在你哥面前为我说点好话。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你确定?”

“嗯。”

“如果我要你打消当我哥女朋友的念头呢?”

莫茹燕当即像是吃了颗鸭蛋哽在喉咙,一口气吐不出咽不进。

张茜初偷偷咧嘴。

郭烨楠好歹是个当哥哥的,一举抄了墨涵手里的书:“你明知道她傻的啦。”

莫茹燕听见这句表哥为她出气的话,真是冒气了:“死你个郭烨楠,敢骂我傻!”抓起个枕头就朝对方砸去。两男生早有预见地立马闪开。莫茹燕一把火在旺头上,又抓了个枕头追杀人。

张茜初坐在一边默默地观看这对表兄妹嬉闹,不知怎的生了丝羡慕之情。

张大爷拎了个水烟袋将身子靠在藤椅里,吧嗒吧嗒吐吸白烟。他笑眯成一线的眼睛爱怜地游望这几个孩子。吐掉一口烟雾,他低声唤道:“小初,他们要看书,你带他们进书房看看。”

“好。”张茜初跳下铁架床,扫过两表兄妹径直问墨涵,“你看书吗?”

“看。”墨涵道。

书房位于西侧的一个小房间。张茜初推开两扇木格子门,拉了拉墙边的灯绳。木梁悬吊的一盏黄灯泡微闪后亮了起来,吸引了一群飞蛾从窗口涌入。它们在光的四周扑扇羽翼,与灯泡做最亲密的接触。

张茜初把插头摁入地上的电插板,老旧的台式风扇缓慢地转动三片扇叶。转轴咔咔咔的脆响宛如上世纪电影机的卡带声,把人带入了时光倒流的岁月。

墨涵摘掉眼镜,视界变得更加怵目惊心。

插板一头系带的两条电线如同纠结成一股的麻绳。由于没有固定,它颤颤巍巍地在坑坑洼洼的墙壁上攀沿,像蛇一般紧缚掉土的横梁之后搭落于书柜顶上。其中有一小截不安分地垂落下来,呈一个桥拱的弧度在半空里晃荡。

张茜初拿了支扫把,用竹竿的那头欲把掉落的电线段撩上去。她垫脚尖,每挥一次竹竿电线就如晃荡的秋千飞一次。墨涵的心紧随电线振荡。当荡到最高点电线落在木头上发出的咚一声,像是颗子弹射中了他心脏。他不由地一拳捣向心口,亲身体会了何为心惊肉跳。

张茜初擦擦汗,吐出口气说:“好了,你挑书吧。”

墨涵低声应好,快步越过她。仰起头望得见那截荡秋千的电线,他毛骨悚然,不敢动弹。

张茜初察觉他神情有变,看见他手握的眼镜问:“你不是近视吗?”

他慌慌张张重新把眼镜架上鼻梁:“我近视两百度。”这时他的一举一动全然失去了之前自如的神气。

张茜初是不明白他怎么了,说:“你自己拿吧。”墨涵深呼吸,壮起胆子快速从书列里抽出一本。力道过猛,书从他手里坠地,震起了一圈尘埃。张茜初未来得及捂住鼻孔,猛打了个喷嚏火速退出书房。

一声又一声阿嚏从门外传来,墨涵担心地走出去:“你还好吧?”

张茜初两手捂红通通的鼻子,望了他一眼:“没事,你进去挑书吧。拿了书你关上门就行,我会回来收拾。”交代完她急急忙忙进了另一间房掩上门。拨开半边的窗户里头见着她揪了条手帕不停地搓鼻子。

墨涵感到奇怪,她的样子不太像是感冒。

张茜初已是探出脑袋又说:“你去挑书吧。不用管我。”

墨涵勉强地点了点头,脚步却不动。对于身后那间电线满地满天跑的书房,他是绝不敢进去了。因此他无法理解张茜初怎么敢用扫把去撩电线。只能说,张茜初是他所见过的女孩子里最具胆色的,她的胆大包天甚至让他第一次认识到惧怕。

书,后来他是向张家借了一本,就是原先那本他无意间在客厅一张木凳上捡到的。封皮是蓝灰底放了张大炮的花案,书名叫做世界各国兵器史。翻开第一页右下角署名了此书归张茜初所有。他不是对这本书感兴趣,而是对一个女生看兵器书纯粹怀带了好奇。

第三章

张大爷向来客承诺了,包吃包住外带观光介绍。当导游四处跑的任务张大爷是体力不胜,张茜初只好不情不愿地顶替上。在她看来,这三名游客不是普通的麻烦。

一般游客,肯定是大清早出发便于安排一日行程。莫茹燕却是日上三竿才肯从被窝里钻出个头。夏天日头长,太阳头顶罩,烈日炎炎。莫茹燕嫌热,紫外线强晒皮肤黑。

郭烨楠念她:“算了吧,你白得像白人黑得像黑人还是改不了黄色人种的本性。你喜欢当白种人,不喜欢与我们这群黄种人在一起,你就呆屋里吧。我也不用当你表哥了。”

莫茹燕赶忙手脚擦上防晒霜,戴上顶檐帽跟着跑出门。

郭烨楠是有备而来,抓了张本城地图问张茜初古城八景是哪八处。

张茜初于是带他们来到最近的八景之一——建国初期建起的大桥。

莫茹燕站在桥上瞟了两眼,道:“没有武汉长江大桥壮观,没有英国伦敦双子桥漂亮,这是桥吗?”

张茜初从小与爷爷天天走这座桥回家与桥有着深厚的情感,听了这话可谓是咬牙切齿:“对。这不是桥。你可以从这里跳下水游泳到对岸,因为这不是桥。”

莫茹燕暗地蹭蹭表哥的胳膊说:“我怎么觉得她不像是女孩子。”

郭烨楠瞅着张茜初身上的橙色运动服摇摇头,说来很少有女孩像张茜初这么不爱打扮的。

下了桥的另一边就是八大景的第二处某古塔。张茜初先声明了:“这不是西安的大雁塔。”

莫茹燕点了点脑袋:“看得出来,也不是法国的埃菲尔铁塔。”

嗤一声笑,一直不吭气的墨涵终是破了憋功。

张茜初忍气吞声走进古塔。

莫茹燕朝她背影做了个鬼脸。

郭烨楠睨她:“怎么,这回不傻了?”

莫茹燕双手拉了拉帽檐,笑道:“我挺喜欢她的。我还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可能因为她不像女孩子吧。”郭烨楠哦了声。莫茹燕晃晃脑袋:“看得出,她不像一般女孩子存有小鸡肚眼,跟她在一起挺快活的。”

张茜初只道带这三人是个累死活,尤其是莫茹燕。走到半路说口渴要喝甘蔗汁,不给,她就在原地喊头晕。大伙只得陪她折回好长的一段路买水。她喝完水焦急上卫生间,大伙陪她四处找地方。上完厕所她又说脚酸走不动非要坐的士不可。张茜初从小到大第一次打出租车,就是陪这位莫大小姐。

一天下来,八大景走了三处,郭烨楠得出结论:大概只有某某山好玩一点。

张茜初忍受不了他们了。那个某某山虽是八大景之一,但是距离古城有几个钟头车程之远。每次班集体组织去爬山,必须早上五点搭车出发。莫茹燕绝对起不了早。预计中午出发,夜晚必是要在山上的旅馆过夜了。而爷爷私下交代她不能让贵客花钱,客人每次消费她都抢着付钱。

郭烨楠他们是感到奇怪,又不好和一个女生在街头争着付费。

张茜初暗自盘算,他们要在山上旅馆过夜是一回事,最唯恐她费了心思花了大笔钱结果是招来莫茹燕一句:没有某某山宏伟,没有某某山风景华丽,这是山吗?张茜初愈想愈是郁闷,非常不情愿带他们去爬山。

这个时候,莫茹燕盼望许久的墨深大哥出现了。

墨深的现身,有点戏剧化——是李潇潇把他带到了张家祖屋。

李潇潇称,自己撞遇他在街头问路便是领他一起来。

莫茹燕看李潇潇的第一眼,带了几分戒备。

郭烨楠吹起口哨:标准的美女。

李潇潇不像张茜初天天穿运动校服。不在学校的日子,她会把父母买给她的衣服拿出柜子。这些衣服大多是名牌时装店的牌子货,款式布料不言而喻。今天她择了D&G的深蓝色T恤衫与牛仔短裤,盈盈的腰间扎了条垂链的皮带。天生丽质的人,稍微打扮更是出众。这一身装扮,又梳了条大麻花辫子,确是有以后热卖电影《古墓丽影》里女主角安吉丽娜·朱莉的味道。

来客们对李潇潇是目不转睛。

张茜初对此见惯不怪,把同桌拉到一旁说:“快帮我想想办法。”

“什么事?”李潇潇看她满头大汗,掏出包纸巾给她。

张茜初撕拉出一条纸巾先搓搓鼻子,一边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埋怨着说:“反正他们黄山华山连阿尔卑斯山都看过了,我们这座破山能进他们眼吗?”

李潇潇喔喔喔地应着,完全感受得到同桌被这群城里来的贵客折腾得够呛。

“你倒是帮着想个法子阻止他们啊。”张茜初跺脚。

李潇潇道:“简单啊,你告诉他们那座山杂草丛生,一点也不好玩就得了。”

张茜初咬咬牙:“那两男生狡猾着呢。我见过的人里头最狡猾的。”

“狡猾?”

“是。一个不近视偏爱戴一副眼镜,一个爱把他表妹当猴子耍。至于那个新来的——”张茜初快速扫了扫后面的男生。墨深五官清秀,眉眼间天生一股子傲气。她皱皱鼻:“物以类聚,我看与他们是半斤八两。”

李潇潇这人,表面是文静的乖乖女,骨子里却是好玩的。经张茜初的一番形容,这群外来客俨然很有趣。她嘻嘻说:“法子啊——”

张茜初这会也灵机一动,与同桌拍掌:“单车。”

于是,张茜初向郭烨楠他们宣布:骑单车去某某山。

“骑单车,好啊。”郭烨楠大掌拍腿叫好,想来是这几日走路搭车烦了。接着他又问:“有这么多单车吗?”

“我和潇潇去向同学借,没问题。”张茜初答。

听李潇潇也去,郭烨楠更是应好!

莫茹燕偷偷往表哥胳膊上拧一把:色鬼。

第二日,四辆单车借来。莫茹燕说自己穿裙子不好骑车,要坐男生后座上。

墨涵率先坚决表态:“我不载你。”

郭烨楠眼尖抢了辆后座坏的山地车,爱莫能助地说:“你能坐上这后架我就载你。”

“死郭烨楠。”莫茹燕骂一声作罢,反正她的目的是要坐墨深的车子。她笑盈盈走向墨深:“墨大哥。”

“张茜初,你的身材与她差不多,把你的运动校服借给她穿。”墨深看也不看她,直接朝张茜初喊。

张茜初那身土巴巴的橙色运动服?莫茹燕急忙说:“我想起了,我有带一套T恤衫和裤子。”等她换完衣服出来,又耽搁了一个钟。

一行六人出发了。

莫茹燕用高跟凉鞋踩脚踏板,不时踩空。她一面咒骂一面躁急地呼喊墨深等她。

墨家两兄弟并排骑车,沿路观赏田园风景一面小声交谈,可见这两兄弟感情很好。

郭烨楠从启程,就故意把车头挨近李潇潇。一路他叽叽喳喳问李潇潇,上至天文地理小至鸡毛蒜皮只苦于不能直接问人家三围是多少。

张茜初带了大黄慢吞吞地行车,落在队伍的末尾。

两个多钟过去,他们早已远离城区。莫茹燕把单车扔一边,称自己无论如何骑不动了,坐在土墩子上生闷气。郭烨楠仍像只麻雀在李潇潇周旁不停转悠。莫茹燕抓了个空矿泉水瓶抛向他:“死郭烨楠!”郭烨楠没留神,被瓶子砸中了胳膊肘,痛得跳起脚回骂。李潇潇得以溜走。

张茜初折了根草在路旁逗大黄呢。

李潇潇走来小声问:“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放弃?”

“他们的体力不差嘛。”张茜初鼻孔里哼道。

“两个钟了,除了那大小姐,其他三个没叫苦。是有点意外。”李潇潇拉了条纸巾当扇子扇风。公路上几颗砂石被烈日晒的闪闪发光,刺人眼睛。她合了合眼皮说:“得找个落脚吃饭的地方。”

“大黄知道哪里有饭吃。”张茜初不担心迷路的问题。

提到午饭,莫茹燕死活不肯骑车了。三个男生摆明了不载她。莫茹燕跳上张茜初的单车后架,拽拉张茜初的衣服后摆撒娇:“小初,你载我嘛。”

张茜初忍了一肚子火,碍于主人的身份不能拒绝。由是,墨家两兄弟边骑车边拉莫茹燕的单车。后座载了个人,她倍觉吃力。而这般没风度的三个男生,她是第一次遇上。愈想愈气闷,她发了几句牢骚。

李潇潇因乌及屋联想到自己将要去的R市,心中有种不踏实感。

寻到一家小饭馆大伙将就,一人一个饭盒。莫茹燕倒是不闹脾气了,静静地吃饭。饭后小憩,三名女生进去隔壁一家音像店里瞎逛。郭烨楠小跑过来,坐到墨家兄弟旁边嗅了嗅空气说:“我怎么觉得不对劲。我们骑了半天,还没见着风景区的影子。”

墨深便起身去向柜台的饭店老板打听。不会儿,他气势汹汹地回来拍桌子:“我们被骗了。这里离风景区远着呢,坐车要三小时以上的路程。我们骑自行车怕是晚上都到不了目的地。”

郭烨楠与墨涵一听,下巴颌掉下来:“她们为什么骗我们?”

“想也知道。你们几个前几天得罪谁了?”墨深喊自己忒冤枉,一来就被无辜地牵连。

郭烨楠搔搔头顶,烦躁地说:“哎,你知道茹燕那脾性。可张茜初也不该——”

墨深揉揉白骑了半天车的膝盖,怒气冲天:“我是第一次被人骗,还是这种骗法。”

“我也是啊。”郭烨楠同样拍掌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