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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汤姆笑呵呵与谭永树再握了握手,望向潘雯丽问。

“我的公司同事潘雯丽主管。有点话想与她说,想来想去,在你这个清净地方最好。”谭永树边向汤姆解释,一边招呼潘雯丽坐下。

潘雯丽小心地在他身旁对着吧台的高脚转椅上坐下。

汤姆马上先给她端上杯柠檬水,说:“请不要感到拘束,这里就是让人放松的地方。”

或许是汤姆的笑容让人感到很亲切,潘雯丽轻轻开了口:“你的中文说的很好。”

“因为我在美国就有不少朋友是华人。”汤姆坦率地回答她,转而对谭永树道,“如果你是想找晓生的话,他今晚刚好在家。我让他过来一趟。”

“不用了,不到找林牧师的时候。”谭永树笑着摆摆手,“如果我真是要找他,会直接去教堂的。不过,他应该不在教堂吧?”

“他很忙。”汤姆叹口长气,“我想帮他,也帮不上忙。毕竟我离开医院工作已经很久了。”

“嗯。上次他与我通过电话,询问我是否有朋友精通德语,急需要一个德语的口译。”谭永树说。

找小初吧。潘雯丽一听立即在心里说。张茜初由于进了学校主教学英语课程,更烦恼自己大学费力学习的小语种没有发挥之地。

“潘小姐,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汤姆是发觉了她的欲言表情,笑眯眯地邀请道。

“我想我有个朋友或许合适。”为了张茜初,潘雯丽尽情地建言。

谭永树却是笑了出来,说:“汤姆,不需了。我推荐的人与她是一样的。”

“哦,是你们俩的朋友。”汤姆聪明地悟道,继而对潘雯丽幽默地挤挤眼,“我会把你的推荐转告过去,相信你的朋友一定会获得这份工作的。”

潘雯丽连声答谢,心想回去不仅要告诉张茜初,还要买个蛋糕回家庆祝。

“你们谈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声。”汤姆走开时,不忘指指员工休息室的方向嘱咐。

是谁说商人尽是狡猾之流,不会有真心朋友。潘雯丽觉得,谭永树交的朋友都不是泛泛之辈,也绝不是敷衍了事的朋友。虽然她以为,在商场上确实极难有朋友之义。

酒吧里的吉他声舒缓得仿佛是蜻蜓点水,沙沙沙,是酒保摇摆调酒器的舒心美乐。

男男女女靠卧在舒适的沙发里,多数人只是迷醉地望着天花板垂吊下来的五彩灯晕。

谭永树默默地喝着鸡尾酒,潘雯丽吸着柠檬汁。

她在等着:他是想与她说什么呢?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话呢?几年的商战打拼下来,她已经不是那个开初异想天开想凭靠美色玩弄权术的小姑娘。至少眼前这个人,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因为她学会了自知之明,而且他是带她走进这条路里所学会的。可见得他是个多么高深的人士。

放下观赏的杯脚,谭永树眯眯眼,道:“潘主管,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办公室的时候吗?”

“记得。”那个时候,他没有与她说一句话,就把她分到了让她高升的采购部。每每回想这个细节,只能令她对他愈是仰慕,心生徒畏。

“小初把你介绍过来的,你是个好姑娘。”谭永树说。

她听了这话忽然感到十分的渴,失措地吸了一口柠檬汁。

“请不要再做傻事了,雯丽。”他像一位好兄长拍拍她的肩膀,就此结束谈话,跳下转椅走向汤姆所在的员工休息室。

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一开始抱有目的进他的公司,知道她后来为了他转去接触杨森。

她早知他会是什么都知道,却没想到他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一瞬间,她觉得这酒吧里吹的不是冷气而是热气,让她冰冷的南极洲眼底浮冒出太平洋的热流。

于是,她做的一切不再是毫无意义的一厢情愿,最少得到他这么一句。

他是个好人,瞎了眼的李潇潇才不懂得欣赏。但是为了他,她不会从李潇潇那里抢走他。

是的,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潘雯丽其实是个好姑娘。

这,已是足够了,足够了…她狠狠地吸口柠檬汁,把包里的烟盒揉揉扔进了垃圾桶。

儒家传统里“以德驭人”,人心者得天下。能让敌对的人“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此乃对付一个人的上乘之计。

张茜初记得小时候坐在竹凳子上,听爷爷念书经,张大爷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为人之道。

张大爷给人补鞋子,从不多收人家一分钱,也绝不收少人家一厘。但是,老人家为了给人家补鞋,大冷天里一针一线补好鞋子守到天黑就等着人家来取。

张茜初已经想好了,自己老了,就学爷爷给人家补鞋子去。

她男朋友近来收的徒弟许知敏听她这么一说,笑道:“张老师的想法,果然是与他人不同。”

说起来,这位许知敏且是她讨厌的墨家兄弟之一的太太。不过,她今天与许知敏第一次撞面,倒是觉得这位墨深太太并不令人讨厌。

许知敏长得纤细,娟秀的气质,举止言谈流露书香。

张茜初扶扶眼镜,底下哼道:墨深这小子,艳福倒是不小,娶的这太太是秀外慧中的不折不扣的美女。就不知他当年是使了什么诡计,将美女抱到手的。

“张老师,由我来端进去吧。”许知敏帮她端起一盘子茶托和水果。

这里是常宁浩与另外一位老律师的律师事务所。老律师其实已属于退隐,这所律师事务所现今基本由归国的常宁浩使用。事务所的面积小,两间办公室、一间接客室、厨卫。员工只有常宁浩和他新收的这名女徒弟。

或许名气尚未有,但是以常宁浩这么多年培养起来的人脉,糊口的业务是不会缺的。

张茜初心知男朋友心高气傲,肯定是要挑大案件作为起点。

周六日的休息天里,常宁浩与李勇在办公室中谈论许久。

李勇说:这个案件,已经决定由他负责。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张净。

这是一桩谋杀案。被害人是一名年轻女性林某,案发现场是在某大学校区教学楼的实验室内,现场留有犯罪嫌疑人刘生的指纹、血迹以及□。从某方面来说,已是证据确凿的□并故意杀人罪。

“人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刘生面对辩护律师是泪流满面,“你必须救我,我是冤枉的。我平常见血都怕,怎么有胆子杀人呢?”

作为几乎已是判定为死刑犯的刘生的辩护律师,常宁浩用平静的声音镇定对方的情绪:“我会帮你,但是如果你不全面配合我,我也没办法帮你。”

“你要怎么帮我?我真是冤枉的。”刘生不安的因素有许多,首先他是个来城打工的民工,家里没有钱请律师,由法院替他安排律师援助,所以他无法完全相信常宁浩。如果他怀疑常宁浩是法院派来的奸细,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现在能帮你的人只有我!你已经没有其它后路了,必须打下这场官司!”常宁浩早已看出他的犹豫,要彻底粉碎他的侥幸心理。

刘生垂低下头,目光畏缩。

常宁浩抬眼望了下室内的监视器,收起笔记本和笔:“今天我们算是先见个面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虽然新律师法规定辩护律师与犯罪嫌疑人会见时可以不予监听,然而,在现实执行中,常常在场还有警务人员在旁监视,明言曰,是保护律师的人身安全。

常宁浩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取得刘生的信任,将是十分困难的。何况,刚走出看守所,他便是遇见了同样来办公的张净。

张净对他稍微含头,算作同校师兄弟的礼节,带两名助手神态潇洒地步入看守所。

对于这位在学校已有所闻的桀骜师弟,常宁浩耸耸肩膀,走去最近的公交车站搭乘公共汽车。只因他的女朋友张茜初说了,没赚钱就想花钱?!没门,不许买车。

第一年没有名气的他确实是辛苦的。律师事务所的大大小小事件几乎都要他来打理。因为他新收的徒弟许知敏尚在大学里读研中,一星期有两三天抽空来帮他整理整理文档,他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而近些天,为了办这个大案,他是把家暂时安在了律师事务所。

回程时,顺便拎了个饭盒和一瓶啤酒。他需要犒劳一下自己,才能冷静思索。

结果,饭刚吃了一半,接到家里来的电话。父亲说,母亲的腰痛毛病犯了,希望他能回家看看;又说到张茜初也在他家。这些年他在国外,家里有什么事张茜初都不忘代替他往他家里跑。他父母把张茜初当儿媳妇看待,金曼瑶对张茜初是疼得像自己的亲闺女。

现社会上很少有这么和蔼的婆媳关系。家和万事兴。他挑的这个女朋友,不美,却贤惠得令他一帮兄弟个个羡慕不已。

简单收拾下,他在路上买一大袋子新奇士橙,打的快速回家。美国进口的新奇士橙,是金曼瑶最喜欢的。不管他母亲或许做错过什么,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始终爱戴她。

到了家,金曼瑶在床上躺着。张茜初正在给未来婆婆掰橙子皮,一看就知道也是新奇士橙。常宁浩叹气:他这橙子是买多了。

金曼瑶看见儿子回来,立马招招手,把手里没吃的一瓣橙子给儿子。母亲向来这样,最好的总是想着要先留给孩子,自己并不重要。

“妈,我这里还有一袋呢!”常宁浩提起那一大袋橙子晃晃。

张茜初擦了擦眼镜,笑道:“金阿姨,你自己吃吧。宁浩在美国会吃得少吗?”

金曼瑶被这两个孩子一搭一唱的,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宁浩,你坐这。”张茜初让出自己的椅子拍拍,继而接过他的一大袋橙子,“我帮你们再切橙子去。”

常宁浩温柔地望着她走去厨房的倩影,一会才坐下来,认真地问候母亲:“妈,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你爸是医生,还得上医院吗?”金曼瑶满不在乎地说。

“爸医的是肺,你犯的是腰病,能一样吗?”常宁浩耐心地规劝,因为金曼瑶生性好强,不到大病是绝对不去医院的。

金曼瑶嗯嗯地迷糊应着儿子,明显想的不是自己的老毛病。望望,见自己丈夫和张茜初都不在附近,她放低音量问儿子:“我听李勇说,你接了个大案子?”

常宁浩显得若无其事地拉拉裤腿,眯起嘴角的笑说:“我想试试。”

“可是,我听李勇说了,这个案子毫无胜算。”金曼瑶替儿子担心的神色尽是浮现出来,“在大陆,一般不会有律师愿意打这种案件。毕竟中国的司法体系与欧美有些差别。”

“律师的职责中没有拒绝法律援助请求的权利。”常宁浩一脸正色。

金曼瑶望着儿子,从儿子那刚毅的脸上是想起当年勇夫的自己了。咳一声她严肃道:“宁浩,如果你信任妈,把法医的报告私下与我说说。”

常宁浩稍一思量,简要地抓住重点描述:“给的报告是说,被害人死于绳索勒压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死者身体上留有犯罪嫌疑人□,总体上而言,□罪应是不可避免了,但是,故意杀人罪有的打。”

“现场勘察有犯罪嫌疑人的指纹和血液?”

“有。犯罪嫌疑人的说法是,那血是自己不小心割伤指头留下来的。他右边的中指头确实是有个伤痕。”

“勒死死者的绳索呢?现场有无找到?”

“公安机关尚未找到绳索之类的凶器。”

“作案动机?”

“他拿了被害人的钱包。”

金曼瑶抚拍大腿,皱着眉,说:“我看,现场留下的血迹和指纹应该很少,才能使一切矛头都指向这一人。但是,这明显是有矛盾的。”

“矛盾?”

“如果是□既遂,现场留下的指纹会少吗?更奇怪的是,明明都抓到人了,勒死的凶器却未能找到。”

“这些都是疑点,问题是案件发生在学校内,公众影响恶劣,被害人是优秀女校生,致使有关部门急需给社会一个交代。”

“这就是司法的严酷性和专制,安抚人心有时比公正更为重要,找个替死鬼,即便是屈打成招。”金曼瑶深长的叹气声在房间里回旋。

张茜初端着盘子始终站在门旁,聆听,不敢进去。

老常上医院给妻子拿了药膏回来,看见她杵在房门外边,惊奇地眨眨眼。

张茜初尴尬地笑笑,嘘声指指门里:他们在谈话。

老常“哦”的表情。

张茜初走回来把盘子搁客厅台几上,说:“常叔叔,时间不早,我也要回去了。你和阿姨、宁浩说一声。”

“行。”老常像对自己家人一样爽声答应。

张茜初嘻嘻笑着,拎起包自己打开屋门出去。

于是,常宁浩走出来时候,已经不见女朋友踪影。

老常招呼儿子坐下,慎重其事地问话:“你和小初年纪也有了,什么时候准备结婚?”

常宁浩以为这个纠结点不在自己,在于女方。他抓一把头发,代替张茜初说:“爸,我们俩的事业没有稳定下来呢。”

“我不好向你张叔交代啊。男人年岁不是大问题,女孩子年岁是敏感问题。”老常为难地拍打大腿。

“这样吧,我和小初商量一下。或许就明后年。”常宁浩不敢说死,给父母一个大概数字。

老常立刻给儿子鼓劲:“好!”

然后,这个消息不知怎么传的,不到两天,张净耳闻合作密切的刑警支队法医的儿子明年要娶媳妇。他一霎竟是愣怔,手拿的文书掉了几页纸。弯下腰去捡,伤腿一阵痛到他几乎是站不起身。

单位不得打电话给他家人来接他。潘雯丽向公司告了假,急忙赶到法院。

“哥,去医院吧。”潘雯丽扶张净上了一辆的士,主张道。

“要去,我刚才就去了。”张净只是拿帕巾擦额头淌落的汗珠,不知这痛究竟是伤腿还是心头的。

“我认得一个医生,我让他上家里看看你的情况。”潘雯丽从包里摸出手机摁拨打。

“你什么时候认识医生了?”张净表露惊奇。

“我认识的朋友本来就多。”潘雯丽十分淡定地答话。

等着那位医生上门,张净见来者面相熟悉。他记忆好,便是记起几年前在急诊的一幕:那个吕夫人想掴女儿的耳光打到了张茜初身上,至于那名始作俑者的男人,躲在楼道里不敢现身。

当时,同为男性,他实在不耐见这等懦弱的同胞。想象得出,那男人不出面的原因,大概是畏惧于吕夫人的身份,唯恐丢了医院这份铁饭碗吧。

岂料,竟是在这种情形下再见此人。

张净不得瞪圆了眼睛望向潘雯丽:“雯丽,他是?”他希望是自己记错了,这个人不是那个人。

“哥,他叫杨森,在省医工作。你上回体检,不是检查报告里说你的身体有点小毛病吗?我就把你的身体检查报告给他看了一下。”潘雯丽始终表现地非常镇静。

“你好,张检察官。”杨森友好地伸出一只手。

张净哑声笑了声:“你好。杨医生。”却是迟迟没去接对方的手。

杨森只好望望潘雯丽,带了疑惑收回手。

等杨森走到一旁整理医药箱,张净压抑着焦虑质问表妹:“你知道那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吗?”

“知道。”潘雯丽抬了下眼皮,跪下来将条暖和的毛毯盖上他的伤腿,“他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帮你看病,给我们一点专业的建议。”

“雯丽!”张净喉咙里一声低吼,扼紧她的手腕,“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哥。”潘雯丽轻声安抚他,“这么多年了,你会不知道,我做事能让你有不放心的地方吗?”

第四十章

张净一会儿面对潘雯丽说不出一句话,心里隐隐生作的是一抹哥哥对妹妹的怜惜。这么多年来,自他们两家人出事后,可以说,他们俩已在这世上成为相依为命的一对儿。

杨森给他做完初步体查,收拾药箱时说:“最好到医院再做一次详细检查。”

“没时间。”张净当场拒绝,“你开点药给我服用就行了。”

“你的身体毕竟是你自己的——”杨森秉着医生的职责想再说两句,却被潘雯丽拉往房外。

“哥,我送他出去。”潘雯丽叫喊着,一边帮杨森拎药箱一边推人出门。

关上屋门,在通风的楼梯口,潘雯丽把药箱递回杨森手里,细声道:“谢谢。”

“不用谢。只是——”杨森意指放任病人讳疾忌医不好。

“我会劝说我哥的。”潘雯丽表情语气淡淡的,“我送你下楼吧。”

“哦,好。”杨森瞎应着,眼睛着迷地跟随她飘曳的翠绿裙带往下走,那就像是七仙女的飘带,在他的心湖里吹起无数涟漪。他向来喜欢这种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因此,至今他依然好像在做梦,这个仙子似的纯朴女子真的是他那时在米线店初见的邋遢女孩吗?

潘雯丽拉开楼道的铁门,说:“我送你到这吧。”

外面离几步远,停放了一辆米黄东风,是他的车。

杨森是舍不得的,犹犹豫豫在门口站着:“你还没吃饭吧?这样,我带你去吃东西,顺便到医院药房给你哥拿药。”

潘雯丽本想拒绝,因为今天张净对杨森的意见很大。自然她是比张净更清楚,这人是个多么不靠谱的多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