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光华映照在流苏周身,她的眼底流露出浅浅的失落。

小绮罗揉着困顿的眼睛,走了过来,“大叔还没回来吗?”

流苏走过去,弯腰将她的小披风系好了,说道,“大叔可能临时有事回不了了,我们先回去吧。”

“哦,那明天中秋节宫宴,大叔会回宫里看我吗?”

小绮罗眼底含着雾气,对于那个宠她至极的大叔,她很是挂念。

“会的。”

流苏轻轻说道。

她牵着小绮罗的手,落寞地离开了四王爷府。

逐冥冽,你究竟在哪里?

她们离去之后,四王爷府的下人们开始收拾,每个人都沉默不语,他们还以为皇后和小公主来了四爷今晚真的就回来了呢?

谁知道…

管家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大厅门口那一抹熟悉的黑色的影子和那张永远也没有温度的俊脸,他手中的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其余人听了,连忙都回过头来,果然,是四爷!

“四爷…四爷回来了。”

下人们脸上露出战战兢兢的喜悦,齐齐跪下,迎接主人的归来。

逐冥冽抬脚走了进来,看了看眼前一桌子的菜,说道——

“不用收拾了,放下,出去,本王要一个人坐一坐。”

众人依命,依次退了下去。管家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弯腰说道,“四爷,刚才皇后和…”

“知道了,本王看见了,下去吧。”

逐冥冽罢手说道,然后在流苏原来坐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管家悄悄退了下去。

这里还存留着流苏的味道和体温,逐尧皇拿起她拿过的筷子,端起她拿过的碗,夹起她亲手做的菜,一个人慢慢吃了起来。

菜地味道很清淡,是他喜欢的口味。

菜肴很丰富,却不奢侈,是他喜欢的风格。

月亮静静照射进来,月白色的光华笼罩着他玄黑色的衣袍。

和流苏和小绮罗一起吃饭,是他这辈子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

只是如今,流苏和绮罗明明在等他,他却没有进来,一直站在暗处看着,等他们离去了,他才走进来。

回到宫里,小绮罗已经躺在流苏的怀里睡着了,从马车上下来,逐尧皇出来接她们母女了。

“来,我来抱。”

逐尧皇从流苏的手里接过小绮罗,将她抱回华清殿的寝宫内,放到床上,安顿好了她。

两个人一起走了出来。

“出去走走,看看月亮吧。”

逐尧皇拉过流苏的手,包在宽厚的大掌中,说道。

流苏跟着他,两人一起走在静谧的月色下,一边走一边自然而然地聊着。

“见到老四了么?”

逐尧皇问道。

“没有,他始终没有出现。”流苏叹了口气。

“流苏,有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你无须自责,明日他回宫,我同他说说,让他去见三皇姑。”

“你有把握他明天会回宫参加中秋宫宴?”

“会回来的吧。”

逐尧皇和流苏并肩站在一起,抬头看着天上的月。

“尧…”流苏轻唤。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某一天逼不得已,要你和另外一个女人一块生活,你会接受吗?”

听了她的话,逐尧皇转过头来,“怎么突然这么问?对我没有信心吗?那我要检讨了,竟然让我的苏苏还要为这样的问题来伤脑筋。”

“你回答嘛。”

流苏的视线也从月亮上,回到他的眼睛里,有些娇嗔地说道。

逐尧皇轻叹一口,然后抬起手,握着他的双肩,坚定而有力地保证道——

“逐尧皇这辈子,不论是三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都只要秦流苏一个女人。我心已许,终不变,天地为证,日月为鉴。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

流苏听了,连忙伸手贴住他的嘴巴,“不许胡说!”

“有你这句话,流苏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真的。”

逐尧皇突然,一脸凝然,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那你呢?”

“我?”流苏不解地问道,“我怎么了?”

【四二七】

“我的皇后这么受欢迎,我两个最优秀的弟弟,一个冰,一个火,都非你不娶,我也有危机感啊。”

“这么说来?你吃醋了?”流苏笑了,看着他。

逐尧皇点头,“有点。”

“哈哈,那你有吃不完的醋,厉四哥还说要我做他的女人呢。”

“厉四哥?”逐尧皇手下一紧,“谁?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他啊…”流苏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就是说逐尧皇会英年早逝的人。

既然日曜王朝这段隐藏的历史被厉四哥找了出来,又记载着逐尧皇确属英年早逝的一代圣君,是不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

“怎么?他要抢你?朕去会会他。”

“没有啦,厉四哥是以前的一个朋友,他已经不见很久了,我都忘了。”

虽然只短短的两次接触,但是,这个人所说的话,却真真改变了她的一生。

逐尧皇看着她,眼底盛满了无奈和悲恸。

方才他郑重发誓,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但,他却根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去实践诺言。

时间,是他最大的敌人。

“其实,我只愿你属于我一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生一世不放开彼此的手。

但是,我又不能让你仅仅属于我,你应该有很多朋友。

这样,在我死后,他们可以给你安慰,让你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也能好好的活下去。我曾经失去过你,所以我知道那种痛,有多么的蚀骨。

而那时候,你痛,我已经不在了。

所以流苏,这最后的三个月,你千万不要把你所有的时间都给我一个人,不管是,老四,十三,还是什么厉四哥,你也要和他们交朋友…”

流苏听着他那发自肺腑的话,眼泪从眼角滑落——

愁肠百结,风羽密睫低垂着掩住此刻紧闭的晶亮如暗夜星子的双眸,却掩不住眼角那似散未干的泪痕。

秦皇后下旨要办一个盛大的中秋宫宴,宫里方方面面的人,都忙碌了起来。

大大小小的事物,都经流苏一手操办。

小王爷南无楚最高兴了,天朝皇帝英明,只准许臭书童五天见小仙女一面,他便有了好多好多的时间去接近他的小仙女了。

他带了好些个玩意儿,又牺牲色相迷惑贿赂,兼恐吓原先坐在小绮罗后面的三郡主逐屏屏,和她调换了位置。

如今,他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天天没事儿就戳戳小绮罗的后背,有时候又偷偷剪下一小小小节头发丝儿用纸包着,揣在怀里。

有时候又变各种新奇的魔术给她看,逗她笑。

小绮罗笑了两次就不笑了,倒是其他小郡主被南无楚给吸引了。

南无楚很快就成了太和殿里人气最旺的小王爷,每次出现,大家都围着他。

总之,不管小仙女笑不笑。

没有臭书童无崖子阴魂不散的日子,他快乐的很。

“哈哈…”以至于他上课的时候,都笑出了声。

“小王爷,你笑什么?”

这个时候,魏太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脸严肃的问道。

南无楚一抬头便看到那一脸冷酷,拽得要死的书童跟在魏太傅的后面走了进来。

“哇…”小绮罗看到五天未见的无崖子,嘴巴里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小哥哥来了呢,哈哈。

南无楚脸色一变,“臭书童,你来干什么?”

魏太傅瞪了南无楚一眼,走到正首的位置,说道——

“今天补上前些天的考试,无崖奉了皇上的命令来考试。小王爷,你屡次藐视课堂,这次,你不用考了,站在后面去,把你的位置让给无崖。”

南无楚一听,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地说道——

“什么?不让我考?还让我把位置让给臭书童?”

他还想考个第一名,打败自以为是,笑也不笑的臭书童,给小仙女看看他的本事呢。

怎么不让他考了呀。

魏太傅拿出他的金戒尺,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疾言厉色地说道——

“小王爷,这是先帝御赐的金戒尺,在这里学习的每个人都要听老夫的,小王爷若再无理取闹,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从今往后,你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南无楚一听,犹如泄了气的球,悻悻地站了起来,乖乖地站到最后面去了。

“哼。”

他心里却是极度的不服气。

无崖做到了他的位置上,小绮罗回过头来,对他眨了眨眼睛。

“长乐公主,不要开小差!”

魏太傅严厉地说道,小绮罗吐了吐舌头,回过身去,乖乖坐好了。

魏太傅开始发考题,考试开始了。

整个太和殿里,除了南无楚被罚站在后面,百无聊赖,其他人都低头,开始作答。

魏太傅兜了一圈,先来到小绮罗的桌前,脸上面无表情,稍后,才露出了一丝浅笑。

接着,又走到无崖的桌前,看着他的考卷。

那眉头,却是紧拧着。

南无楚看了,心里乐开了花,臭书童糟糕了,肯定要考最后一名了,魏太傅看他卷子的时候,神情是最严肃的!

【四二八】

哇哈哈,香蕉啊香蕉。

南无楚见魏太傅离开了无崖子的桌前,他悄悄从衣袖里掏出弹弓,将一旁正在写字的小郡主头上的珠花拔下来一颗。

小郡主猛地回头,南无楚给了她一个飞吻,小郡主脸红红的,便乖乖回过头去。

南无楚拉起弹弓,趁魏太傅完全没有注意的时候,奸笑着,然后猛地一松手,一弹,那珠花倏地一声朝无崖子的后脑勺飞了过去。

哇哈哈,臭书童,尖叫吧。

突然,太和殿里传出一阵野兽受伤似的叫声,紧接着,南无楚捂着鼻子跌跌撞撞跑了出来,那鼻血顺着手,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全滴在胸前的衣襟上。

他的鼻子,都被打歪了。

“小王爷,小王爷,您怎么了…”

在太和殿外候着的小顺看到南无楚狼狈地跑出来,又是流鼻血又是尖叫的。

南无楚咚的一声倒在地上,翻着白眼,人事不省了。

“来人呐来人呐,我们小王爷晕倒了。”

考试完后。

众人依次将卷子教了上去。

无崖子交完试卷,回头看了眼还在帮魏太傅整理的绮罗,便悄悄离去了。

小绮罗整理完试卷,习惯性地去看门口,顿时,她的心猛地一颤,小哥哥不在那里了。

“鸭子!”

她连忙跑出去,追了上去。

但是,已经看不见他人影了。

“人呢?怎么走那么快?”

小绮罗嘟着嘴巴,嘟囔着。

其实,她好失望好伤心,鸭子不像以前那样总是陪着她了,也没那么在乎她了。

今天是第一个五天后,是他们可以见面的日子,可是他都不留下陪她说说话就走了,哼!什么意思吗?

他一点也不想她吗?

一点也不怀念和她朝夕相处的日子吗?

小绮罗闷闷地转过身,慢慢地离去了。

无崖子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静静看着小绮罗越走越远的身影。

逐尧皇从练兵场上下来,训练的火药兵已经初见,他心情大好。

因为,庄墨已经告诉他,火药兵的训练计划以及研发火药武器的单子都是流苏写的。

接着,他令魏太傅将无崖今日考的卷子呈上来看了,就径直到了华清殿。

他去的时候,流苏刚看完中秋宫宴的流程,又研读了庄墨给的医术,有了一些新的体会。

身子有些倦,便倚在矮榻上眯着眼睛睡了。

当他威严高大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众人跪了下去,预备请安。

他抬了抬手,示意众人退了下去。

他走到流苏的面前,她手撑在下巴底下,睡着了,浅浅的呼吸,均匀。

逐尧皇就这么看着她,静静地,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的每一处。

流苏手一动,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

她睁开眼睛来,便看到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和那双深邃温柔深情的眸子——

“尧,你来了。”

她懒懒说道,伸出两只手,逐尧皇弯腰,小心翼翼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腿上,然后坐下。

她抱着他的腰,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像只慵懒的小猫,闭着眼睛窝在他的怀里——

“忙完了吗?”

她迷糊不清地问道,眼睛不曾睁开。

“忙完了,是不是累了?乖,再睡一会。”

他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点了点头,继续在他怀里安心地睡觉。

“拍…”

她摇了摇他的手,咕噜着说道。

他会意,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睡觉一样哄着她。

她便沉沉睡去了。

等她睡醒的时候,两人又一块用了膳。

“宫宴晚上才开始,我们现在去钓鱼吧。”

逐尧皇提议。

“钓鱼?”

“对,去京郊外钓鱼,带上绮罗他们,这些天你累着了,去放松一下。”

“好好好,太好了,我也想出宫去玩了。”

流苏高兴地答应了。

片刻之后,马车便准备好了,逐尧皇,绮罗,还有无崖子和南无楚也一道出发前往京郊的庵慈湖钓鱼。

宫外,秋高气爽,凉爽宜人。

马车上多了三个小孩,好不热闹。

“小仙女,我今天给你钓两条最大的鱼。”

南无楚蹲在一旁鼓捣着他钓鱼的工具,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就吹牛皮吧,最大的鱼都给我父皇钓了,你怎么钓得到最大的?”

小绮罗打击他道。

“那我就钓第二大的。”

南无楚退而求其次。

无崖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我钓第三大的好了。”小绮罗也蹲了下去,和南无楚挨在一起,一起鼓捣着这些钓鱼的的具,“可是我不会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