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瑶说:“你这些不算什么,关于庆离表哥的传言才最最奇怪。”

一听有“内部消息”可供参考,姞月双目放光:“怎么?我在外面听说庆离王爷很厉害的啊!不是什么三岁能诗……”

“我娘说,庆离哥哥小时候抄了舅舅写的一首没让人看过的诗,挨打了还是罚跪了?嗯,反正是被罚了。”康瑶回想了一下,肯定地说道。

“……五岁能文?”

“好像那是抄的诗文吧!听说是因为庆离哥哥太调皮,舅母管不了,只好把他关在屋里抄书。”康瑶食指抵在下巴边,眼睛一闪一闪的。

“……七岁能武……”

“这个我知道,庆离哥哥七岁的时候开始扎马步。”康瑶不遗余力地爆料。

“……”真是颠覆了礼王爷一贯高大优雅的美好形象。

“所以你看,流言往往就是这么来的。”康瑶最后做了总结。

“确实如此。”姞月心有戚戚焉地点头同意她的结论。

正说得高兴,康瑶身边的小丫头就跑过来谄媚地笑问:“姑娘,亭子那边的点心茶水都准备好啦,您和姞月姑娘现在就去吗?”

康瑶听了这话,转头拖了姞月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别天天对着账本看个没完,怪没意思的。庆离哥哥把你请来是管账的,又不是真要做牛做马……来!陪我去喝茶吧!今天难得天气这么好呢!”

姞月啼笑皆非地半身挂在门框上,制止了康瑶的动作:“我需要先把账本收拾好才能出门——要不然这府里的所有人都能到我屋里来‘算账’了。”

半个时辰后,姞月与康瑶双双坐在湖心的小亭子里,端着热茶享用着茶点。

“最近心情不知怎么,一直很好……”康瑶抱着茶杯,满脸迷蒙地看着水面,“呵呵,还是在水上最清爽啊……”

姞月望望水面,觉得也没有什么可看的,湿气还挺重,完全没有清爽的感觉。不过她倒是知道康瑶大小姐最近心情好的原因。

不就是苏清常常出现么。

默默地吃着点心,姞月心中暗暗想道:这么没原则地痴迷一个男人……康瑶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人间疾苦岂是爱情就能解决的?

狭路相逢

阴天总是来得及时,比起近一段时间以来难得见到的太阳,灰蒙蒙的云彩似乎更愿意出现在天空之中。

这本就让人提不起情绪,姞月更是烦得要死。寻常少有这般难受的时候,可今天不知怎的,打从她一睁眼就不顺畅。

清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掀被子,哪知力道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被子就掉到床下弄脏了;翻身起床,膝盖却不小心在床沿上重重地磕了一下,疼得她直接就冒出了泪水;下床穿鞋子又使过了劲,只听“刺啦”的一声,待再看下去时,鞋帮已经脱离鞋面躺在了地上。

洗脸的时候脏水泼到衣服上、吃早饭的时候被噎着、迈过门槛的时候被绊倒……要是能提前知道这些还只算是一天霉运的小小前奏,姞月宁可一整天都龟缩在屋里不出去。

灾难的早晨过去,姞月一番收拾整理,身上是清爽些了,可心里却不清爽。因为她今天还有未完的工作要继续进行。

姞月的珠算水平并不高,但好在她还有心算和笔算。先将账务数字换成她更为熟悉的阿拉伯数字,然后再用好不容易找到的炭笔进行纸上计算——这样节省了她不少时间和精力。要是每个账本都用心算,想不出一点儿错难,想不累死她也难。

又干了一上午。

最后将所有的账本都按类别排列好,姞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即使今天有些小小的倒霉事件发生,也没妨碍了她完成所有交接任务。前任账房先生走后遗留的“历史问题”终于在今天得到圆满解决了。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奋斗了这么久,总算将压在头顶的账本大山全部移除。

好心情地哼着歌曲,她决定喊人来把账本都送到庆离那边去让他过目。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自己的老板,验收劳动成果也是应该的。

可惜她忘了她今天正值霉运当头。当她喊了半天都不见有人来应后,便出了屋门去抓人当苦力。谁知门外萧条得紧,平时那些常在附近“出没”的丫头小厮现在一个都看不到。

都跑到哪里去了?

姞月奇怪于找不到人,却也莫可奈何,只好自己跑一趟,将账本送往隔壁的主院。

前几天算好的旧账早就送交到庆离那边,这次姞月送过去的只是最后很少的一小部分账本,但即使是“一小部分”,也足以令姞月的手腕累得发酸。她坚持住,自己给自己打气:不过是这点儿路,没什么大不了的,加把劲就能到了。

话虽如此,当她抱着一大沓账本到了庆离的院子时,胳膊都已经快不是她自己的了。

姞月赶紧把账本全都挪到屋外走廊边的栏杆上,缓了缓劲,这才准备敲门。

可怜她的霉运注定要一直跟着她一整天。她的手还没碰到门板,里面就有人推开了门,要不是她缩的速度快,右手绝对会被撞得好几天不能“合法使用”。

“怎……”姞月一个字都没吐完整,就看清了开门的人是谁。她马上换了战斗中的表情,木木地冲来者说声“你好”,接着转身去抱账本。她忽然觉得自己力大无穷,一下子就将刚才还快要摔在地上的一摞账本全都拢在了自己怀里,抱起来就进了屋。

“姞月?”屋里的庆离也没料到外面的人是姞月,他先是惊讶地挑了一下眉毛,却又立即将视线调转向刚才去开门的苏清,那神情要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就像是听说了兔子和萝卜成立联盟似的。

姞月点头,站得笔直,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认真地说道:“王爷,所有的账务已经重新算过一次,有些花销似乎报账多了些,从今开始需要仔细核实,免得被人钻了空子——钱不能砸得冤枉。王府每个月的收入不多,最好还是能想想法子开源节流。”

庆离再度诡异地看了眼苏清,见后者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也随姞月一样摆出了公事公办的脸色,颇具一家之主的风采,负手说道:“本王知道了。难为你辛苦了这些日子,回去休息休息再继续,也不急于一时。”

姞月不似庆离,连看都不看苏清一眼的,指了指昨天派人送来的账本,补充道:“王爷,这些账本您过目了么?如果没有问题了,那就让我带走,回去也要找个地方保存起来。”

庆离苦笑地心想:我要是能“过目”得懂,也就不必这么费劲地去找什么账房先生了。不过他还是点了头:“本王已经看过,需要带走的就带走吧。”

倒不是说庆离单纯就相信了姞月这个人,而是他自有自己的想法。姞月现下正在他府上处理上一位账房留下的事务,她的多方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况且她没有任何需要金钱资助的家人,又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怎么说都不该是做假账的。

姞月不知庆离脑中所想,只不亢不卑地上前拿了其实未被人动过的账本,托住了,说道:“那我就先告退了。”说完,她抱着跟来时一般高的账本,慢慢地出了门。

眼看姞月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院外,苏清却还没什么动作,这让庆离看好戏的心情未免有些被打击到了。但他不是个习惯于打听朋友隐私的人,所以也就暂时放下好奇,随手拿了最上面的账本,胡乱翻了翻。

还是看不懂。可那个看似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女子居然就能将这些账务算得井井有条,令管家都佩服不已——真是人外有人。

庆离翻着账本,不经意地说道:“这个姞月很厉害啊,原本我们都以为她会花去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把账务摸清,没想到这还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将府里大半年的账一起算清了。”

苏清没吭声。他从刚才姞月来到之后就没再说过什么别的。事实上,他本来是要走的,只是在开门的时候好巧不巧地碰上姞月正要进来,所以他才礼节性地没先行离开。

将账本放回原处,庆离笑着问道:“你刚才不是说着要回家了么?”要是容离在场,这话绝对会变成“你该不会是一见人家姑娘来了,就舍不得走了吧?啊哈哈……”之类的调侃。庆离与他性格不同,所以问的方法自然也不同。

依然站在门后一角的苏清缓缓地抬起头:“不用下逐客令。”

庆离见苏清露出了顿悟的神情,也难得地像容离一样起了捉弄捉弄他的想法,所以滑稽地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地问道:“你终于想开了?终于明白你最近失常的原因了?恭喜恭喜!那个,我家如同你家,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别客气。”

苏清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记得从来都没同你客气过。”

庆离:“……呃。”

看来御封礼王庆离的段数还是比不上刑部独秀苏清大人。

姞月刚迈出主院大门就回头看了进去。当她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不会被里面的人发现,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怀里那些账本都放在了院门外的假山石头上,寻了块干净地坐下,揉捏着发酸发麻的胳膊。

现在要是让姞月说出世间最重的东西是什么,她一准回答:“账本。”

可也不能把它们放在这个随时都会有人路过的地方。姞月别无他法,只能自力更生。在心里为自己加了一把劲,她重新抱起了账本。

步入回廊还没走几步,就听后面有人说:“我帮你。”然后一只手从她肩头伸过来。

姞月反应神速、判断准确,一矮身就躲过了这只手。她转身后面朝向手的主人苏清,说道:“苏大人,区区小事,怎敢劳您大驾。”

苏清垂眼,冷冷地看着姞月。后者正板脸盯紧他的衣领,不低头对他示好也没抬头与他对视,这分寸算是掌握得恰到好处,既不能说她无礼,却偏偏又让他感到有些说不出的郁闷。

“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苏清的眼睛从姞月身上扫过,终于抓住了要点。

姞月瞟了瞟自己的衣服,没什么问题,不过是穿了件男式长衫罢了,这在礼王府又不是秘密,每个人都知道女账房姞月一直都穿男装。为的不过是方便行动,在库里找账本的时候也好爬上爬下。

所以她很平淡地回答:“这样最方便。”

苏清被她一噎,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微微探了探身,皱着眉头问道:“真的不需要帮忙?你刚才已经把那么多的账本送到那边了,现在又拿着这些,别逞强。”

姞月才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的要帮自己,因此她只点了点头,说了声“我行”,然后就沿着回廊继续向前走。

连续两次被同一个人无视了的苏清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气馁,他眯了眯眼,只消一想,脸上就露出一抹计上心头的笑容。接着,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姞月身后,看风景般地背着手散步,始终与她保持四五步距离。

姞月能感觉到苏清跟背后灵似的跟着她,憋了没多远,她就忍不住再次转身,力图冷静地说道:“苏大人,请问您这是……”

苏清笑着送她两个字:“散步。”

姞月心想:我忍,我忍……我忍了你总成了吧?

然而天底下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忍得下去的,比如说有个两面派跟在身后走,这总是让人感觉不舒服。姞月边吃力地抱着账本加快脚步,边想到自己从早就一直倒霉。她开始怀疑:到底是今日的“不宜出行”惹来了这位大人,还是这个两面派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霉运?

终于,她第三次转身面对苏清:“苏大人,您到底想做什么呢?您若是觉得我不顺眼,说出来便是。如果您只是单纯的想戏弄我,那我也没办法,只好去求助于礼王爷——相信他还是能帮自家账房出个头的。”

苏清也不恼:“姞月姑娘有所误会,我无非是想帮帮你而已。看这些账本就知道肯定很重,如果我现在就走开,一会儿万一姑娘拿不住了,还能有谁来帮忙?”

姞月无声地叹了叹:和这个人说话真累,实在不行还是把他气走算了。

她费力地垫了垫那堆确实很重的东西,正色道:“苏大人该不会还在想着之前我与您同行时的种种不敬吧?抱歉,当时我确实不知您是朝中大臣,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但我自认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一路上的各项花销,如果您有要回的意愿,那我会如数奉还;如果您觉得没必要,那我也不强迫您收下。至于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大人,我心中自是有数,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封口大可不必。”

苏清稍稍变了变脸色,却好歹控制住,没让狰狞的表情跑出来吓人。他压抑地问道:“你觉得我会缺那点儿小钱?你担心我封口……难道我是很小气的人?”

姞月不畏他冰冷的语气,嘲讽意味十足地说道:“能救下陌生女子并好心带其上路的苏大人,当然不会是小气的人了。既然大人不让我还钱,也不是想要封我的口,那为什么还做出这般举动?”

连礼王庆离都不敢轻易招惹的苏清,这回总算是被一个小女子给惹毛了。额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他恨得简直想掐死姞月:“天天都到礼王府、每次都会特意路过你能看到的地方、死乞白赖地要帮你拿东西……我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我想表达的意思吗?”

姞月眨眨眼,后退半步,小心地说道:“看不出来。”

“我在追求你。”苏清深呼吸了好几下,用肯定句陈述出自己行动的目的。

哗啦!

姞月手上抱着的所有账本都哀怨地散落在了地上。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姞月愤怒地瞪着距她咫尺之遥的苏清,恨不得要在他闪动着光芒的异常美丽的脸上烧出两个巨大的窟窿。

“苏大人!请您自重!”

中秋团圆

等姞月愤怒难挡地神速收拾好所有落在地上的账本并踩着风火轮一般的脚步呼啸而去之后,一路尾随苏清、又默默观战了许久的庆离才半掩着翘起的嘴角,从隐身之处踱了出来。

“本王今天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无所不用其极’了。”庆离的脸上爬满笑容,轻松的语调中还带了一丝遗憾,“上次容回京的时候告诉我,你在紧急的时刻会用‘美人计’,我可是说什么都没信他的话。现在看来……百闻不如一见。”

苏清冷冷地盯着姞月远去的背影,并没有理会庆离说的话。

庆离见他这样,也有些不解。他摸摸鼻子顺着回廊看过去,姞月已经气鼓鼓地跑到了另一头,大步一迈就拐进了旁边的小院子。

“清,为了查清姞月的身份,你就真的这么不顾一切?在你眼中,不能有任何无法掌握的事情,这个我可以理解。但你现在太过坚持了,小心把自己也陷进去。”庆离为了自家好友着想,还是忍不住地劝了苏清一句。

“我自有分寸。”苏清面色难看地收回视线。

八成是不习惯用美人计的缘故,他似乎还不是很上手,同时也有被朋友现场抓获的小小尴尬——想他苏清什么时候也落魄了。但他有一点不很明白:为什么这招上次在客栈用了就能成功,这次在王府又不行了呢?难道是时间地点不对,所以出了问题?

而在一旁站着的庆离则心想:他刚才虽然是在用计……但他大约还没感觉到,这番寻根到底的举动完全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其实他已经在下陷而不自知了。

姞月生气归生气,却也没傻到真的去相信苏清说的话。在她看来,苏清应该是想通过这种办法来麻痹她的防备,以便刺探她的来历。

卑鄙小人,妄图玩弄别人的感情!

——这就是姞月给苏清下的新定义。

尽管不想再多瞅苏清一眼,但脚长在人家身上,苏清还在坚持着每天问候礼王爷一次,同时“顺便”出现在她所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

礼王府下人们也不希望天天见到苏清。因为苏清的魅力实在太高,加上他那种“闲杂人等一律靠边”的危险气质,令所有在礼王府做事的都不敢上前搭话,每回负责端茶倒水的丫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了这位“娇客”。

除了姞月等人之外,连王府主人庆离也被苏清搅得头大。他又不像某人一样等待升官所以暂时闲在家中无所事事,他是礼王爷,他有无数的事情等着去处理,他要为中秋节宫宴做准备了,他很快就得去越刍了……总之,事情多多,没空奉陪。

现在礼王府里对苏清每日造访最为激动的,唯康瑶大小姐一人耳。

“姞月,你说苏清哥哥这样每天都来,是不是为了我?”某日,康瑶摇晃着姞月,兴奋地问道。

这是她对苏清反常行为思考过很久后得到的结论。因为苏清从来都是不愿意进礼王府一步,一般情况下,要是他有事找庆离,多都在府外面见。

姞月默:总不能说人家是为了自己来的吧……

于是她笑道:“还真可能是呢!”心里却念叨:我说谎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康瑶听了姞月的话十分高兴,拉着她的手摇来摇去。要不是她从小接受的是淑女教育,姞月认为康瑶会更喜欢用“又蹦又跳”来表达她现在的心情。

被她摇晃得有些头晕,姞月连忙按住她:“姑娘啊,别晃了,我的头都晕了!”

康瑶兴奋了好一会儿,却又忽然心情低落起来:“可是就算他是为了我,我也没法在京城多待了。过几天就会有人来接我回去,庆离哥哥也快离开京城去越刍了吧……”

“越刍?”姞月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王爷的封地顶定下来了?确定就是那个越刍了吗?对了,我还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别的藩王都是一受封就得到藩地,礼王却又在京城多待了这么久?”

康瑶说道:“庆离哥哥不需要封地,他只能去越刍——这是肯定的。因为他的未婚妻就是越刍驻守将军的女儿啊!他不去谁还有资格去?姞月,你也会跟着他一起到越刍么?”

姞月想了想,回答道:“只要王爷还愿意让我继续当账房,那我为什么不去?”

也许苏清真的考虑回应康瑶的感情,也许他对康瑶也存有了什么目的,反正不管怎么样,自从他被在姞月身上试过“美人计”而未成功后,他的注意力好像就转移到康瑶那里。前几日康瑶无数次邀请他顺便赏个景什么的,他都没同意过;如今他却意外地好说话,耐心地陪着她坐在湖心亭子里喝茶聊天。

有了苏清,自然就不需要姞月,这正如同我们有了手机就不需要大哥大一样,有更好的摆在眼前,谁都不是傻子,都会做出于己有利的选择。而姞月无端被康瑶大小姐剥除了下午茶吃点心的机会,便很是不满了。她每日站在对岸屋子里的窗边,远远就能看见苏清与康瑶有说有笑。

姞月头一甩,对此嗤之以鼻:人不可貌相,原本还以为他算是个好男人呢,没想到也难逃这么个风流的毛病。看不出来啊!哼哼,外表越老实,内心越闷骚,还说对人家小姑娘不感兴趣,这不玩得挺欢?幸好没被他的皮相迷惑住,要不然可要有苦恼的了。

然而庆离的想法就没这么单纯。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位娇气的表妹,但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亲人,眼看着她被苏清迷惑了,“爱莫能助”不是他的作风。可有些话又不能明说,就怕说了她要伤心或者干脆来个两耳一闭、全然不信。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很快的,八月十五到了。

庆离因要与康瑶同去宫里赴宴,所以事先便把府上的一切都安排好,又让管家照看好所有没回家过节的下人。

在姞月的建议下,家远的那些在回去之前已经提前支取了下个月的月银,带回家也好过个更充裕的团圆节。至于没回家的,就组成一支男女混搭足球队的阵容,围坐在王府花园里喝酒赏月。

中秋节晚上,月亮刚爬上东边天,姞月就被一群起哄的小厮给吵出了屋。

“姞月姑娘,快出来吧!咱们可都等着你呢!屋里都暗了,难道在这么大好的月亮下,咱们还要在屋里坐着点灯不成?”门外嘻嘻哈哈的一群人都在催促着姞月快些出门和他们一起赏月。

自从姞月进府后,也办了不少实事儿。比如,她取消了领钱时要给账房先生一些“好处”的不成文规则、买进府里的一切东西均由负责人自己出面报账、中秋节提前发给回家过节的小厮丫头们月银……这些措施令府中上下不少人都对姞月深有好感,无形中也更愿意与她亲近了。

屋里坐着算账的姞月闻言一笑,停止了统计提前领取月钱的人数,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就俯身吹灭蜡烛,几步跨出了门,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屋门锁死,并开起玩笑:“我锁门了,你们都看到没?谁都不许进去把自己的名字添上!”

一个站在后面的小厮拔高了声音说道:“姞月姑娘,我们下个月还想养家糊口呢!要是添上了自个儿的名字,可不连下个月的月钱都没了啊!”

众人皆哄笑起来。

中秋节的月亮总是会更圆更大一些,与其说她一定就最圆最亮的,倒不如说她是最能让人引起情思的。不管是思人,还是思乡。

姞月同众人在花园里拼起了几张小桌子,大家坐在一起,都抬头看着溶溶月色中的天空。

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和父母赏月的情景。说起来,她好像还没在中秋节的时候看到过朦胧的月亮,都是清晰无比的一个大银盘挂在空中照亮着大地,左上角还有半边有些发灰的印子,据说是月亮上的山脉。

“那上面上真的有人住呀?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一个年纪比较小的丫头傻傻地托着腮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了皎洁的月亮。

“呀哟,大花你要是上去了,准保比得过人家!”马上就有对面坐着的丫头笑话她了。

“问问而已嘛,做什么说这些!”女孩子的声音提高,不依不饶。

“好好,姐姐错了,给你赔罪!”那边的丫头站起来,煞有介事地冲她鞠躬,“姐姐错了,妹妹宽恕则个。”

一群人又哄笑起来。

姞月有些感慨地看着他们大声说笑,她不知道现在坐在这里的有多少是无家可归的人。大家就这样聚了在一起,是不是为了能找到家人的感觉?然而无论如何,这种带着家庭式的别样亲切与温情,她已经很多年没再体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