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室的人和没牵挂的人不一样,这点我相信你也明白。红红看不惯姞月的隐忍,非让我点醒你不成,我只好照实话说了……你该不会是认为每天晚上回了家,就是丈夫应尽的所有责任吧?这可不行。”

苏清抬手,制止了庆离接下来的话。他背靠在窗下,仰头闭上了眼睛,有些疲惫地说道:“那我该怎么办呢?姞月什么都不说,这种事情,居然还要让别人来点醒我。我都不知道,究竟是我不够细心,还是姞月高估了我观察人心的能力。”

 “都不是。”庆离明白苏清已经听出自己的意思了,那么接下来的就是苏清要怎么去处理两人之间的不平衡,“你呢,一门心思都没用在这方面上,所以有情可原;姞月呢,瞻前顾后生怕耽误了你的任务,所以也不容易。唉,你们两个笨蛋纠缠在一起啊……”

苏清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庆离识相地收声,摸着鼻子说道:“红红可是好心,我也顶着被你报复的风险劝过你了,别过河拆桥!”

 终于弄懂妻子的不断疏远为哪般,苏清一扫几天来的阴霾,笑着对庆离说道:“你放心,我从来不过河拆桥。再说这种事情你点醒了我,我该感谢你才对,怎么可能过河拆桥呢?”接着他顿了顿,在庆离暗自松气的同时,又添上了一句:“其实,我只会卸磨杀驴。”

“……呃!”

 苏清带着自己找到真相的脑袋和急欲表现的诚心一起回到家中,迎接他的是姞月臭到不能再臭的大冷脸。

“苏大人还想得起来要回家?”

姞月端坐于灯火通明的正厅,脸色十分不好。

两个时辰前,她让所有的下人都去休息了,自己则撑着几乎要睁不开眼的困顿,执意要等苏清安全回来。期间她也想过,依苏清的本事,在京城地面上应该不会出事,中途更试着打算先回屋去睡下,反正苏清是早晚会回来的。可……

她就是放不下心!

所以她选择枯坐等待,并且越等越担心,越等越坐立不安。

 然而苏清现在竟夹着一身浓郁的酒气,兴冲冲地迈进了家门,似乎对自己晚归的行为没有任何忏悔,更不存在什么受到袭击或者是遭遇到任何姞月设想中的危险。

很好。

达到忍耐顶峰的姞月提气,一声沙哑的怒吼横冲直撞地轰了过去:“苏清!这么晚了,你都不知道要派个人回家报个平安啊!”

苏清被吼得一愣,又想起了庆离的话,一时竟没接上姞月的思路,所以这等于是他间接给了姞月发作的机会。

“你还记得你娶老婆了吗?难道你连一丁点儿自觉都没有吗?家里有老婆担心你诶!晚回家不是不许,但好歹也要让家里人清楚你现在是不是安全、有没有危险,还有啊,如果你回来了,家里该不该准备什么,这些难道不是要提前派人回家说明的吗?”姞月噼里啪啦的一大段话,将多日以来憋着的所有情绪也一并倾倒了出来。

苏清张口结舌,像个孩子一般被姞月教训着。幸而目前没有仆人在旁,否则他的一世威名可就要交代在此时此地了。

“只说了一声要去王府,然后自己就跑掉了。啊!留在王府吃饭也不通知我们一下,家里上下都等着你回来吃饭呢!要随时让家里人安心,要随时让家里人知道你的去向,这不都是一家之主该注意的事情吗?你难道都没有觉悟?”姞月接着不带喘气地数落着苏清,那架势像极了因担忧丈夫不归而激动莫名的贤良妻子。

呃,当然了,这个贤良的妻子,脾气可能有些不很好。

这晚,自知理亏又心怀甜蜜的苏清没做反抗,乖乖地执行了睡书房的家庭任务。

隔天,战红拉着前去送行的姞月,再三要她给苏清颜色看看,姞月点头应允。随后,她又对姞月和馥郁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个女人同时诡异地瞄向了各自的丈夫。

两个男人神经一紧,登时头皮发麻。

待战红坐的马车都走了很远了,还能看见她探着身子在冲姞月和馥郁挥手。馥郁抱着小容可,也朝战红那边微笑示意,不管她还能不能看到。

“……清,那只红兔子对馥郁她们说了什么?”容离一手搭在苏清肩膀上,压低了声音,问着好友。

 “……天知道!”苏清不客气地拂开了容离的手。

 战红对馥郁说了什么,苏清确实不知。不过,她对姞月说了什么,他倒是很快就知道了。

当他们回到苏府的时候,正对着大门停了一辆精致的小马车,里面大约可以坐下三四个人。而让苏清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背过去的,却是那送来马车的人——凌绍。

因为驾着马车的人,一见到姞月的第一句话就是:“姞月姑娘,这是我们凌绍公子送给您的贺礼,请您笑纳。”

听见了没!姞月“姑娘”!不是苏夫人也不是姞夫人,居然是姞月姑娘!

 这分明是凌绍那个小子授意的,否则极有眼色的车夫怎么可能不懂得怎么称呼已婚女子?

苏清火大地怒瞪着那辆小马车,像是要把马车当成凌绍,直接用眼神凌迟掉。

不过苏清这次真的是冤枉了好人——他忘了凌家有一个睚眦必报的凌纪。所以他现在是妒火中烧,根本就听不进姞月对马车的赞美,尤其是含有“凌”字的句子。

“这样不好,”姞月没有对马车的构架评头论足,她不是专家,没有资格评论,但她有一点是可以说得出口的,“你呀,回去后对你们公子说,自己家造的马车,最好打上个标记,让别人模仿不来的那种标记,省得以后被人仿造。”

“谢谢姑娘提醒,小的回去后会跟公子说明。”

“苏夫人!”苏清将视线转移到车夫身上,僵硬地指出对方的错误,“她是苏夫人!”

 “……”姞月别开头,无声地笑了起来。

找了人将马车赶进了府里,姞月心情大好地围着马车研究不停。

苏清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看样子是怕她被一辆马车收买了,从而忘记了自己这个正牌老公。

 “哦……这个就是越刍当地有名的那种木头吧……嗯……外观很好啊……哈,线条流畅自如,好车,好车!”姞月不住地夸赞着,“凌绍店里的人手艺不错……”

“不许提这个人!”苏清咬牙切齿地低声警告姞月。

“诶?为什么?”姞月眨巴眨巴眼睛,故意出言激怒苏清,“他是我在越刍交到的好朋友,为什么不能提?”

闻言,苏清立马拉长了脸。

很久很久之后,已为人妇的梧桐有一次在闲聊的时候问着母亲:“为什么您和父亲大人从来都不曾说过有关越刍的事情呢?”

姞月回答道:“那是因为每每为娘一提到‘越刍’这两个字,你们老爹的那张脸,就会拉得比驴脸还要长……”

第五十九章

调派礼部

不幸被庆离一语成谶,在即将昂首阔步地迈入第二个“书房月”的时候,苏清真被刑部派往外地查案了。

当苏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用僵硬的姿势接过那份卷宗后,分派任务的陈侍郎淡淡地说道:“上个月堆积的事情由其他人帮你完成,你休息够了,也该上工了。别让我发现你偷懒、别让我发现你投机取巧、别让我发现你因成亲而丧失本该具备的能力。当然,你那小妻子是不可以跟着你去的——这回她不是嫌犯了,又没有协助办案的能耐。总之,你休想用任何借口带她同行。公私分明一贯是你的长处,在这点上,我想我应该对你放心。”

“……是。”苏清略略低头,硬是接下了这个无权推诿的任务。随即,他就考虑起该如何向妻子说明自己至少要几个月都不回家的行为——还没辞行就已经开始思念,这就是有家室的男人与单身汉的区别。

不过,苏清多虑了。

姞月没有伤心也没有生气,她只平静地听完了他的解释,然后笑得怪异地说道:“这种事情,我早就料到了,你在刑部做事,总不会一直没有出京的任务,更何况你这么年轻,人家不派你去跑腿,那派谁去?几个月么……我相信你能提前回来。”

 苏清明知大事不好,却也无可奈何,隔天就夹了包袱匆匆上路了。

姞月站在府门外目送苏清骑马远去,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把我留在家里……就知道会这样……唉,谁让我嫁给他了呢……”

苏清从来没有如此拼命过,先是夜以继日地赶到了目的地,又马不停蹄地收集证据、不择手段地用尽一切办法,甚至都想过要私闯民宅,才终于在两个月后,完成了这宗常人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完成的案子。

因此,他提前回京,浓重的黑眼圈和隐忍的火气吓傻了一群抄送文书的刑部小官。

 将一沓厚厚的报告“啪”地一声撂在陈侍郎面前那张时刻保持爆满状态的桌子上,苏清语气平淡地说道:“处理过了。”

陈侍郎仔细地翻着苏清辛苦练就的报告,满意极了,“很好,成亲后的你,处理事情的方式明显比以前还要妥当,时间也用得不多……嗯,很好很好……那么,这个刚刚上报的私盐案件,也一并交给你吧!虽然有些棘手,不过我认为你有足够的本事去应付他们。”

“……”

苏清默不作声地再次接过陈侍郎派下来的卷宗,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厌倦感涌上心头。他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以前的他总是愿意完成这些看似挑战很大,实则没啥意思的事情呢?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中,没有人迎接他这个刑部的功臣,而且,好像每个人都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瞧他,还伴有指指点点。

 在自己家里还要被指点?

 苏清的心更烦躁了,他随手扔下包袱,脚不点地,朝着姞月住的地方走去。而有关案子的卷宗,却还牢牢地抓在手中——这些东西不能随便乱放,免得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远远的,他看到姞月和小河都在院子里。两人隔着一张小方桌,笑嘻嘻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看姞月巧笑倩兮的样子,她并没有像苏清一般思念如狂。

苏清闷着一腔火气,停在姞月身前,挡住了属于她的阳光,恨恨地说道:“我回来了!这些日子,府里没什么事么?”

姞月头也不抬,只摸了摸肚子,“苏大人,身为苏夫人,我不得不告诉您一件不知是好还是坏的大消息:您的儿子——或者女儿,将会在六个月后出世。”时值五月,她躺在屋外支着的躺椅上,说话的同时还一口一口地把安胎药当白开水喝。

苏清傻子似的大张了嘴巴,忘记兴师问罪的本意,瞪了一会儿眼,这才想起来要紧张要惊喜。等紧张和惊喜统统过去之后,泛上苏清心头的却是被隐瞒的委屈与气愤:“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啊呀啊呀,大人您这两个月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诶,怎么通知?”姞月耸肩摊手,又闲闲地一指面前的小桌子。坐在她身边的小河会意,于是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块毯子,为她铺在了腿上。

 “我……”苏清语塞。没错,他为了防止暴露行程,刻意未曾与姞月等人联系,府里无人得知他的行踪,这是事实。

“没什么。”姞月挥手,眼尖地看到了苏清手上捏着的卷宗,“嘿嘿,苏大人又有任务了?希望您老人家能赶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回家。”

 苏清忍耐地捏了捏额角,脸色不是很好地瞥了瞥小河。

小河笑了笑,对姞月说道:“我去端补品,你在这里等着我。”说完,她看都不看苏清一眼,径自离开,也没同这位刚刚回来的一家之主打声招呼。

“月,”苏清坐在了小河的位置上,这里距姞月最近,可守可攻,说话也方便,“你们怎么都……咳,我是说啊,为什么府里的人都这么奇怪?尤其是你和小河,阴阳怪气的……”  不料这话触动了姞月的神经,她假装的笑脸一瞬间扭曲了一下,虽然还是勉强控制住了怒气,但她的抱怨却赶趟地流泻出来:“阴阳怪气?我阴阳怪气!我说啊,到底是谁在我怀孕初期孕吐最厉害的时候连个口信儿都没有?!亏你刚才还敢问我怎么没人通知你,你觉得该有人通知你吗?你有资格被通知吗?说句难听的,种地也没你这样的。撒了种子,不浇水不施肥,人家帮你做了这些,等到了秋天,你反而理所当然地收获果实了?你有理啊?”

 “呃!”苏清被姞月的比喻弄得有些摸不得头脑。

“哼!”姞月发作完了,忽然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愣了一愣,双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脸色变了好几变,又恢复了方才的所谓的“阴阳怪气”的笑容,闭了眼,懒懒地说道:“……苏大人不是还有大事要做么?您去忙,不用理我这个疯婆娘。”

苏清见她眼下带着些阴影,便知她晚间睡得不好,所以没再说话,直接起身离开了。他要去问问小河,过去的两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他需要去找个大夫盘问一下,怀孕的人都该注意哪些事情。

“姞月?”厨房里只有小河,其他人都被她赶去忙别的了,她一听到苏清的问话,不由得带了丝埋怨,“本来就是您不对。您说走就走了,姞月表面上看着是没事,其实每天都问有没有大人的信。后来容夫人见她不开心,就带着她进宫去找皇后娘娘说说话,谁知她出宫的时候遇上了那个康瑶,也不晓得说了什么,气得她不行。”

苏清轻轻地叹了叹:“这样啊……”

“这算什么!”

小河的怨气也不少,忿忿地以蛮力架起了熬着粥的锅子,放在一边的灶台上,用勺子搅着锅里的粥,边搅边背着苏清继续指责他:“可是那时候姞月刚怀孕,她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就为了这点儿破事竟差点流掉!即使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大夫也还在嘱咐她要随时小心、不能大意!您知道什么?您什么都不知道!苏大人,不是我说您,您真该考虑考虑了,最起码,姞月怀孕的这段时间,您好歹要照拂着点儿啊!”

“……我的错。”苏清揪心地退出了厨房,走了没几步,他捏了捏依然握在手里的卷宗,抬头望望天空。

 今天晚上就拟好那个折子吧。

他如此想着,慢慢地出了苏府,去找大夫了。

 隔天一早的朝会上,苏清呈了一份折子,内容大体是说自己能力有限,请调礼部,即使官位下降一级也没有关系,能调出刑部即可。

这么个折子,当场就引起了刑部、礼部及吏部等三部的震惊。皇帝除了龙颜大变之外,甚至还想拂袖而去,若非看见皇后拼命在帘子里朝他摆手,他就真要亲自奔下台阶,用力将苏清那惹是生非的家伙踢出大殿。

“这个该死的苏鬼,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招啊!上回把户部整得哀鸿遍野,这次居然又把歪脑筋打到礼部头上了?可恶!可恶!”愤怒的皇帝一边抑制着自己过激的情绪,一边在心底精彩地诅咒着苏清。

 最后,皇帝一遍又一遍地看过了苏清的折子,终于还是应允了他的请求,把他调往礼部。

这些事情,一直呆在苏府养胎的姞月不很清楚,不过她大概也能猜出些什么。比如说,丈夫居然也开始朝九晚五起来了,每天除了早朝照旧之外,竟其他时间都陪着自己在府里做小幅度的散步。尽管姞月没有给苏清好脸色看,可苏清仍是坚持了下来。

某天,姞月忍不住了:“苏清,你都不用去上班的么?难道你已经没有了能养活我们娘俩的金钱来源?”说着,她哀叹连连,“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嫁了了个老公居然不知挣钱养家糊口……唉!”

虽不知妻子口中的新鲜词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妨碍苏清理解姞月话中的内涵,他微微一笑,出言打消了她的担忧:“我最近刚被调到礼部,正在适应那里的环境,可能过几天才会让我正式上任。”

“是么?”姞月很怀疑。苏清可能会被调到礼部去?说笑的吧?

“是的。”苏清眼睛不眨一眨地撒着谎。

然而真实情况是:礼部从侍郎到主事,每个人都在尚书的带领下,苦苦哀求着苏清,让这位心血来潮般地跑到了他们那座小庙的苏鬼大人暂时不要去礼部就职。

 礼部尚书泪水涟涟,就差没抱着苏清的大腿哭天抢地了:“苏大人,您就行行好吧!刑部的报复心太强了,万一那位尚书领着手下到咱们礼部的院子里踢馆,咱们可承受不起呀!”

整个朝廷都知道刑部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身手,要不然也就没法应对办案中可能出现的突发事故了。而礼部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委实是没有招架之力的。

 于是苏清高高兴兴地卷起笔墨纸砚,回家当起了冗官,每天除了意思意思地应付一下朝会,其他时间都在家里陪老婆安胎。

 这些事情,只要苏清不说,估计姞月永远都不会知道。

 “可是你这样就……”姞月不好说出“大材小用”这个字眼,怕苏清是在官场倾轧下,被人算计了,才调到了礼部那个几乎无法出人头地的部门。

苏清轻松地一笑:“屈才?我可不这么认为。在哪个地方不一样领俸禄?礼部不错,吏部在那里安置了不少年轻有为的官员,都正待磨练。”

年轻有为的官员……呃,怎么苏清说得他好像已经七老八十了似的。

 而且他那句“哪个地方不一样领俸禄”的话,简直跟上了年纪又圆滑无比的官场老蛀虫没两样!

“你果然是……年龄大了啊!”姞月不无感慨地点着头,“现在就开始准备在家赋闲了么?只领俸禄不干活,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屑这么做呢。”

苏清不在意地说道:“哪里啊,十年都在做一种事情,我也会累的,换个地方换种活法,这样不很好吗?家里也有人陪着你,这回你不用再喊无聊了。”

听着苏清的话,姞月有一种错觉:莫非……这只臭狐狸是自己故意要去礼部的?

 不会吧?!

 ——可怜的礼部的大人们。

两“离”之容离

【难以想象的怪人】

几年一次的会试又在春天如期举行了,年少的容离也是此番会试考生中的一员。

 容离的父亲没有钱更没有权,所以,即使十六岁的他拥有能问鼎状元的能力,在会试中也只是勉强考上——谁让他家里没人能帮他在礼部官员面前走关系呢!竟然可以挤进殿试,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殿试前,他们一群考生等待宣召的时候,他却被几个不知名的大臣之子泼了一身的墨汁,从头到脚都狼狈到极点。

唉,爹爹啊爹爹,您让我习武有何用!会了武功又怎样,面对那群官家子弟,不照样被欺负了也不敢还手吗?可悲可叹啊!

容离在心底感慨完,又发愁了:如果现在回去换衣服,绝对会赶不上时间,而且这件衣服已经是家中最好的了。皇宫里自有规矩,他目前衣衫不整、面容惨淡,最基本的礼数全部丧失,恐怕人家根本就不会让自己靠近大殿半步。

殿试近在眼前,容离距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他不甘心称病,更不愿放弃这次机会。在这种肮脏的科考下,想必下次连挤入殿试行列的资格都会被人剥掉。

'容离犯愁地在礼部专门拨给考生候召的小屋外焦躁地走来走去。

 “你是考生?嘿嘿,这身打扮,怎么去殿试?”

就在容离冥思苦想地研究着对策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冰凉的声音。他抬头,却见一个逆光而立的男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容离连忙起身作揖,等他再次抬头望过去的时候,他才发现,面前的这个男子与自己年龄相仿,长得十分漂亮,甚至可以说是耀眼。

由于这个漂亮男子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官服,而是很寻常的、与考生所穿的颜色近似的长衫,所以容离认定他也是考生之一。他听清了这个男子的问话,于是愁苦着脸,说道:“没办法,我不能离开。时间不够了,我家比较远,若是回去换衣服,就会耽误殿试。”

男子在容离沮丧的表情下埋头想了想,然后对他冷冷地点了点头,“你,跟我过来。”说完,男子就朝着礼部后面的一间小屋里走去。

 片刻后,容离别扭地穿着一身不很合体的衣服从里面出来。他咽着口水,扯了扯身上整齐干净的衣服,担忧地问道:“这位同窗,那你怎么办……”

 男子则穿着刚才容离被人弄脏的衣服,慢悠悠地从两人换衣服的地方踱了出来,一身的墨渍丝毫不掩他的光芒,反而被他穿出了些怪异的韵味。

“你觉得我这样会有问题么?”语毕,男子举步欲走。

“哎!同窗!你要去哪里?咱们得在这儿呆着,不能随便走动的啊!”容离在他身后呼喊着,阻止了男子前进的步伐。

 “啧,好麻烦!早知道就不……”男子嘀咕了一声,回头对容离说道:“我不是你的同窗。我说啊,谁告诉你我是考生的?快回去,时辰到了。”最后一句话别别扭扭的,听起来倒是很有“你大限已到了,快去投胎”的感觉。

然后,男子留下呆愣愣的容离,翩然消失在礼部院外。

此人正是苏清。

苏清在前往刑部汇报案件的时候路过了礼部的院子,碰巧看见一身污渍的容离。应该是因为家境不好而受欺负了吧?

有趣地看着这个考生来回走了半天,最后颓然地蹲在了地上,抱着头,不知痛苦地在想些什么。不经意间,苏清想到了几年前的会试,那时候,自己也是这样被人小瞧了呢!不过,胆敢小瞧了自己的人,现在都不知在哪个地方窝缩着,而眼下的这名考生,明显没有应对的能力,所以才会在被欺负后没有还手的余地。

本着日行一善(?)的好心(?),苏清就提出了换衣服这个办法。

很快的,在刑部忙于处理案子的苏清就忘了这件小事。

几天后,位于外廷的礼部举办庆功宴。所有进士都在被邀范围内,刚刚完成案子回到京城、暂时没有其他任务的苏清,则代表刑部参加了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