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宋景逸突然开口说话,我一怔,他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沈音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自个儿嫁出去啊?”

我愣了一愣,手抽了一抽,他拿着药酒给我揉了揉,又帮我包扎了一下。

我白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他道:“我什么时候成亲,跟你有半文钱关系吗?”

宋景逸恨铁不成钢,道:“你成了亲,才能断绝我母后的念想,我才能迎娶倾城过门。”他宽慰我,道;“我知道,整个鄞都想要给我生孩子的姑娘多不胜数,除了这件事,其他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都能满足你。”

我大声喊秦湘:“秦姑姑,你们早茶给这孩子吃什么了?他好像脑子出问题了…”

【二】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

自从得了我在舞乐坊练舞的消息,秦湘这里便门庭若市,几位皇子排着队隔三岔五地就送一大堆吃的、用的来。

当然这些转而都成为宋景逸的战利品。

因为我根本没有底子,所以练习极为悲怆。宋景逸经常领着叶倾城在一旁靠在皇子给我送来的软榻上,吃着皇子给我送来的葡萄荔枝,一面抬手、口齿不清地指点我:“那条腿抬高点,右手能不能多坚持一会儿…”

我满心怨怼地看着他享福,然后继续苦命修炼。

离圣元会开幕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舞技终于进展到可以从容地从平地跃起、降落,不再摔得不辨东西。但整个过程可能不大唯美,基本上我会沿一条直线跳到空中,然后又以同角度的直线反方向跳回地面。用宋景逸的话说:“你当圣元会是赌跳吗?开幕表演这个,忽悠人,是吗?”

我想,我是真的尽力了。

这就跟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孩子,你要他在三十天内考上状元一样,我现在好歹是能考上了个秀才了不是?已经是很有能力了!

这一日我换完舞衣,发现自己竟消瘦了些,不由得觉得运动确实卓有成效,此番并没有白来。其实,我盘算得挺好,如果我到时候还是不能正常上场表演,那我就摔断个腿或者是划破个脸。总之,总是能找到一个借口不去跳舞。反正,有叶倾城在,她独舞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但…天有不测风云,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能够窥探到我内心这个绝妙的好主意。

是了,叶倾城居然在临表演前三天,从舞乐坊的楼梯上滚了下来,还摔断了腿。

那天,宋景逸看到躺在地上疼得额头冒出汗来的叶倾城,一把推开还在楼梯上握着扶手的我,冲下去抱着她,还着急地喊人去请御医。

云珠跺着脚、眼里攒着泪,质问我道:“沈小姐,我家小姐对你处处忍让,你何至于把她推下来?”

我慌忙摇手道:“不是我,不是我啊!”

宋景逸狠狠剜了我一眼,怒吼道:“那你站在倾城的后面做什么?”

我简直是莫名其妙,我开口道:“是你上次嫌我走在叶倾城前面太过磨磨蹭蹭,挡了她的道儿。今天我走在她后面,我又有错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双重标准啊?”我撩了撩袖子,摊手,问他道,“那你告诉我,我该以什么节奏走?”

御医赶来得速度很快,宋景逸将叶倾城抱起,叶倾城眼中水光漫漫,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宋景逸走了,丢给我一句话:“怎么摔下来的就不是你?”

他倒是不知道,我是真心想摔下去,只是叶倾城早了我一步。

叶倾城的诊断很快就出来了,右腿骨折,需要静养半个月。

半个月,圣元会都凉了。

宋景逸看着叶倾城忍痛睡下,拽着我的胳膊要同我算账。叶倾城从锦被中缓缓递出一只手来,勾了勾他的衣角,轻轻地为我求情道:“八皇子,你别怪沈小姐,她是无心的。”

我都快要抓狂了,叶倾城她还敢栽赃嫁祸得更明显一点吗?

宋景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执起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温柔得仿佛骊山的温泉水。再回头来看我时,就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他将我拉到叶倾城的厢房外,秦湘在外面来回转悠。

“这下可如何是好,叶小姐的腿伤了…”秦湘绞着手里的绢帕,来来回回,走走停停,看到我眼中立马放射出超强的光芒。她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激动地说,“沈小姐,眼下只能靠你力挽狂澜了!”

靠我?就我那神鬼难测的舞技,这真的不是在逗我?!

我一时间无语,只得回头看宋景逸。我想,这件事情他也是负责人,眼下他应当也会为此事出谋划策。

宋景逸狠狠盯着我:“倾城的账,我往后再跟你算!”

我刚想反驳,他便抬手用扇子抵着我的额头,嫌弃地将我推到一边,然后开口命令我道:“你闭嘴,不准说话。”

我于是就真的不再说话。

宋景逸拿着扇子骨敲了敲脑袋,道:“倾城的腿虽然残了,但手还能用啊!”

我抬了抬眉头,表示不懂,再看秦湘,她也一脸的不懂。

宋景逸继续自顾自道:“你的腿又没残,你可以抱着倾城跳。”

这都什么鬼主意?宋景逸你脑子里装的那是屎吗?

我自然没敢这么说,我充满求知欲的样子问道:“那么,敢问八皇子,我要怎么抱着叶倾城跳舞呢?”

“就像这样。”宋景逸猛然走到我跟前,一把揽住我的腰,抱着我在院子里旋转了一圈,然后将我甩到一边,我的身体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加速度,然后,我的脸就与廊柱无缝连接了。

宋景逸补充道:“但你肯定不会像我这么辛苦,因为倾城比你轻得多了。”

其实,前一瞬,我还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唯美。白的月光,绿的树,天上繁星大片,萤火虫在草间飞舞。我与宋景逸不过一寸相隔,他温润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再多坚持一会儿,我的春心恐怕就要忍不住地动了。但是,宋景逸自己真的挺争气的,帅不过三盏茶,从来不给我机会让我对他倾心。

我觉得没得聊了,便准备离开舞乐坊,外间猛然一阵闹哄哄的,我心中有种神奇的预感,头皮便麻了麻,接着,几位皇子就冲了进来,把我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番,一个个脸上露出怜悯的表情,道:“音音,听闻你们练舞有人受了伤,你伤到哪里了?”

我尴尬地摆了摆手,道:“不是我,是叶倾城伤了。”

几位皇子松了口气,宋景逸翻了个白眼,靠在廊柱上一副看戏的样子。

二皇子赶忙扯过我的手,柔声问:“叶倾城伤了,没吓到你吧?”

九皇子上前递了盘糕点给我,道:“来,吃点甜食压压惊。”

其他几位皇子也对我展开不同程度的关爱与问候,我心中莫名有些心疼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叶倾城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送走几位大爷后,我心有戚戚,离开舞乐坊,一面担心宋景逸日后要如何同我算推叶倾城下楼这笔账,一面担心我是不是真的能抱着叶倾城跳完一整支舞。我晃晃悠悠到白玉衾的白居。

我与白玉衾的交情,用江湖上一句老话来说,叫“不打不相识”。当然,不是我跟白玉衾对打,而是我们联手揍别人,呃…主要还是白玉衾揍的,我也就腾出手鼓了个掌而已。

那年我十四岁,爷爷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据说是被敌国的将军给撩下马来。军医说只有西邺城的镇城之宝——九转还魂丹才能救回一条命,御医诊断的结论也是一样。西邺城地处险要,又善制毒设障。独立于各国,平素从不与外界打任何交道。皇帝派了使臣去拜访了西邺城的城主夜阑,以厚礼相赠,希望他能交出九转还魂丹,以解燃眉之急。夜阑把礼全收了,然后很不厚道地将使臣给打了一顿,扔回了大周的国界。

我听说了这件事后,觉得那个夜阑简直太没有节操,于是决心去找他讲一讲道理。那个时候,我刚跟着武林第一剑客玉剑子学了两下剑术,就觉得自己厉害得很,已经具备了行走江湖的一切条件。

刚巧,夜阑在西邺城举办了一场比武大赛,胜者可以提出一个要求,拿走西邺城的任何东西都可以。

我想这是我唯一可以混到夜阑身边的机会,就大义凛然地报了一个名。

阿碧陪我在候场区等待时,面露焦虑之色,一直拉着我,道:“小姐,阿碧新给你做了一双鞋,你试试看合脚不合脚。”

我笑呵呵地把鞋换上,然后问她:“怎么突然想着给我做新鞋了,上个月不是才做了两双吗?”

阿碧潸然泪下,抹了抹眼角,道:“我刚看了下,玄山四圣、云山七杰…小姐,阿碧想得简单,我就希望你穿了新鞋子,打不过的时候,能跑得快点…”

我:“…”

却忽然有人来通知我说,赛制要求每一队参赛人数必须大于等于两人。我私下看了看,所有人都是拉帮结派而来的。这么一比较,我确实有点太轻敌了。对于阿碧这样猪一样的队友,我根本没有多看她一眼。就在我纠结着如何才能找到一个神级队友的时候,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手里捏着块玉佩飘然而至。

他停在我一旁,俯首作揖,问我道:“兄台,可否愿意与我组队?”

我觉得我的狗屎运简直太好,完全没有辜负我高贵的出身,我立马起身,从容地握过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绵绵细语,道了一句:“我愿意。”

白袍公子手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