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涯:“………………”

动作怎么这么快,昨晚吓到,今天节目都出来了,而且明明他们三个人一起走,怎么他和小量就神隐了,而且他们也没有追人啊?到底怎么传的谣!看来昨晚郭星那一溜达,还真是给都市怪闻提供了好线索。

这件事列措还要调查,但范围已经缩小很多了,他认出了这个制作风格。

谢灵涯只等结果,现在,他则问昙清:“小和尚,西游记看完了吗?喜不喜欢?”

“看完了,喜欢。”昙清老老实实回答。

莲谈慈爱地看了昙清几眼,又道:“谢先生,我今天把昙清也带下来,是要给他买些日用品,还有在杻阳走一走,你能不能帮忙带个路?”

“当然可以啊,你把他交给我就行了。”谢灵涯义不容辞,杻阳市他熟得很,和尚们初来乍到,莲谈也是怜爱这个小弟子,才会把他带下来见见世面。

按照莲谈透露的想法,他觉得昙清天赋是很高,但对世情了解得不够深,这是他唯一的短处,因此才多多把他带出来。做僧人要六根清净,现代社会也确实诱惑多,但正因如此,也不可能完全逃避,必须让昙清知道,才好再进行启发。

列措要往回传讯,莲谈陪着他,谢灵涯就把昙清带出去逛街,只让施长悬一起,把郭星和小量打发回去了。

莲谈给了一点钱,他们做和尚的,生活要朴素一些,谢灵涯知道这个道理,当然不会带昙清进什么专卖店,就和施长悬一起领他买点实惠的物品。

昙清一上了街,眼睛就到处看,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看到高楼大厦也能发呆好一会儿,说他没见过那么高的楼。

谢灵涯看了一下,这也就是十三四层楼高,在杻阳市都不算最高的建筑,“你以后跟你师父上大城市,那还有更高的楼呢。”

昙清在到处看,路人也都在看这个年轻和尚,他穿着僧衣,脚上是僧鞋,脑袋锃亮,五官倒是清秀,还一脸懵懂地四处看,搞得有人都想问他是不是穿越的了。

谢灵涯看他盯着人家小孩子手上的棒棒糖看,就买了个棒棒糖让他舔。

昙清舔了几口说:“我带回去给师父和师兄吃。”

谢灵涯听得都要哭了,莲谈大师,一寺住持,不至于和徒弟一起舔一根棒棒糖啊,他赶紧又买了两根,“没事你带俩给师父、师兄,你们一起舔一根好说不好看。”

昙清问谢灵涯:“谢先生,师父说,你们就住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那岂不是都很热闹?”

“你们寺现在也热闹起来了吧。”谢灵涯说道,“人虽然多,但是我们心静啊。”

昙清又问:“那你们旁边的人,都信奉神灵吗?”

谢灵涯淡淡一笑,“十个人里面不知道有没有一个信。”

昙清“哦”了一声,没说话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谢灵涯问了一句。

昙清舔了一口糖,含着棒棒糖嘴巴鼓起来说道:“我在想普度众生的事情。”

谢灵涯:“……”

谢灵涯转头对施长悬说:“这是个干大事的和尚。”

可惜,他不知道现在普度众生有多难。

“众生还不是每个都吃得起糖呢,你且跟着你师父学吧。”谢灵涯在昙清的光脑袋上揉了一下。

昙清想了想便说:“我以后给众生每个发一根糖。”

谢灵涯没话说了,“那有人不爱吃糖呢。”

昙清:“怎么可能。”

谢灵涯看他两眼,发现了,难怪莲谈想让他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这孩子思想太过单纯了,虽然在佛法上天赋高,可是……其他方面好像太短缺了,毕竟从小在深山里长大。

“你上次还说,各人见水不同,糖也是如此。”谢灵涯说道。

“见脓水是鬼,不喜糖者自然也是‘鬼’。”昙清说。他那偈语是天见宝庄严,人间为清水,鱼见为窟宅,鬼见为脓水。众生见水不同,见糖当然也不同。

那句偈语解意是万法唯心,昙清这时却是扯到了“法”的正误,他说的“鬼”应该只是一个代指。

谢灵涯一愣,随即正色道:“混淆了,法有正歧,却不能套在这上面。”

昙清“哦”了一声,继续吸溜他的棒棒糖了。

谢灵涯带昙清买了他缺的一些日用品,原本这些寺里可以批量采购的,单独出来买谢灵涯还恶趣味地给他挑卡通内裤。

昙清心性比一般同龄人幼稚一些,要了个屁股后面印着Q版豹子的内裤。

因为买东西的地方就在金桂步行街,离着道观近,谢灵涯叫施长悬先领着他,自己回去抱阳观拿个充电宝,他手机快没电了。

……

出租车司机小王昨晚拉了一车诡异的乘客,提前下班回去,把车洗了,又睡了一觉,第二天下午起来,立刻奔市中心的抱阳观去了。

路上小王看了一下本地论坛,又看到有人说昨晚有晚归的人在市中心被血人追杀,他立刻想到自己拉的乘客,还有乘客背上疑似武器的东西,顿时一寒,有种曾经命悬一线的感觉。

惦记着血人的小王匆匆跑进抱阳观,刚上台阶就撞到一人,刚想生气,抬头一看便见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方圆三十米的人都听到了小王一声惊叫。

“卧槽啊!”小王呈防护状惊恐地脱口而出,“别砍我啊!”

“……”谢灵涯抬起手,对旁边眼神诡异的海观潮说,“我不是……我没有……”

第98章 恶木

谢灵涯努力保持和蔼的表情,把小王的手掰了下来,说道:“先生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啊,昨晚我还给你洗车费了,砍人是犯法的。”

小王想起自己就在道观门口,稍微松了口气,扶着门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当然在这里,”谢灵涯说,“这地方我开的。”

小王:“……”

小王向旁边看,对站在一旁的海观潮眼神求助,虽然他也不认识海观潮,可对方站在观内,估计比他了解吧。

海观潮缓缓点了点头:“你不知道么,这是抱阳观的负责人。”

小王彻底晕了,“那昨晚你们那是干什么?”

谢灵涯总算可以趁机澄清了,“当然做法事啊!那是动物的血,不想吓到你而已!”

那会动的东西,难道也是祭品?那种僵硬感是他看错了吗?小王迷糊地看着谢灵涯,“那……不好意思啊……”

“没事。”谢灵涯也差不多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抱阳观了,得意地看了海观潮一眼,意思就是我真的没有随便欺负人。

海观潮无语,问他:“你又出门?刚刚方辙还说他们研究有进展了。”

“这回缩小了多少范围啊,等我回来再说吧,我帮人带小孩呢。”谢灵涯告诉他自己带和尚去买衣服就走了。

海观潮站在原地琢磨了半天,心说这家伙交游够广阔的啊,教道士做法事,带和尚买衣服。

等谢灵涯回到步行街的时候,就看到有一处围了好几个人,路人纷纷张望,又不敢驻足围观。他仔细一看,那些人的肩膀之间好像露出一个光头,像是昙清的样子,便走了过去。

只见施长悬正护着小和尚,与那些人对峙。

“这是干什么?”谢灵涯过去问了一句。

围着他俩的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五六个人,身材还挺强壮,就是有些流里流气,难怪路人都不敢围观。

那些人看了谢灵涯一眼,“怎么,一起的?你是这小秃子什么人?”

谢灵涯听他们张口闭口小秃子,也不客气地道:“你们又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施长悬三言两语给谢灵涯解释清楚,这些人骑着自行车进步行街,撞了昙清一下,就要扬长而去,哪知道昙清还挺矫健,一下抓着衣服把人给从车上拽下来了,在地上刮擦了。他们就不罢休,准备“理论”一下。

谢灵涯看了看这所谓的刮擦,皮肉都没伤到,就是裤子脏了。

昙清辨佛法倒是行,对年轻人的用语就不太了解了,刚才他们叽里咕噜说的话,昙清都没理解。

施长悬也不是爱说话的,这些人还以为自己刚才占了上风。

他们要是早动手,等谢灵涯来这会儿估计都被放倒了。

谢灵涯淡淡道:“你们把人撞了,也不道歉,他拉你一下,导致你摔了,算是两边打平,没什么好计较的吧。”

“我摔了能一样吗?”那青年说道,“怎么,小秃子力气那么大,是少林武僧么?”

他的朋友们也都哈哈大笑了,仿佛“武僧”是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谢灵涯虽然没看到刚才那一幕,但他知道莲谈学过剑法,做持明剑仙相时身手倍儿矫健,作为莲谈的徒弟,昙清不说多厉害,却也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

这些人要是以为能凭人多占便宜,那就想错了。

但是如非必要,谢灵涯也是不想跟人动手的。

青年见谢灵涯神情有异样,说道:“告诉你,我一个电话十几个兄弟就来了信不信?”

谢灵涯忽然露出诡异的笑意,看得青年一毛。

谢灵涯见他们都挺年轻的,问道:“你们觉不觉得我有点眼熟?”

他不说也罢,一说了,那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好像还真有点眼熟……”

“这谁?难道什么明星啊?”

青年怒道:“听他胡扯什么!我管你眼熟不眼熟啊!”

后面有人拉了拉他,“不是,哥,我想起来了,我真的看过他,在网上,他好像那个抱阳观的负责人啊。”

青年愕然道:“有病吧,道观的人跟和尚一块儿逛街?”

众人:“……”

“不对不对,他好像就是跟和尚合作过……”

谢灵涯打断他们,问道:“我一个电话,十几个道士就来了信不信?而且绝对比你快。”

——抱阳观就在步行街口,走过来五分钟都不要。

众人:“………………”

这句话太耳熟了,青年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白,“你,你……”

谢灵涯指着昙清道:“再一个电话,他几十个师兄也来了信不信?”

青年:“…………”

叫道士、和尚来打群架,说起来好像不太可能,但是青年对上谢灵涯的眼神也不禁缩了缩,就算打不起来,一人啐他们一口好像也受不了啊……

青年脸色阴晴不定地看了他几眼,才悻悻道:“下次小心点!”

说罢领着人转身走了,心底还有点郁闷,怎么以前没听说出家人脾气这么火爆啊。

谢灵涯再一转头,看到施长悬正无奈地盯着自己,笑嘻嘻地道:“我吓吓他们。”

几个小流氓吓唬谁呢,就可劲儿庆幸他现在要保证抱阳观的形象去吧。

施长悬摇摇头,不说他了。

谢灵涯拍了拍昙清的肩膀,“怎么样,没撞出问题吧?要有你得说啊,找他们赔医药费。”

昙清摇头,“我没事的。谢先生,要是刚才他们不服软,你真的会打电话叫十几个道士来吗?”

“我拿他们的话怼他们的,”谢灵涯打了个哈哈,“我当然是……报警啦。”

这一块派出所的民警倒都认识他,毕竟锦旗都拿过了。

……

找昙清麻烦的几个青年颇为郁闷地一路嘟哝着往街外走,在一家饮料店一人买了杯饮料,琢磨着:“越想越觉得那人是不是吓唬咱们,要不然,咱们……?”

“你想怎么样啊?”

“和尚不知道是哪儿的,道观就在街口,每天都有人去打水,不然咱们弄点水泥来,把他们的井给填了?要不在门上创作一点书画?”

“呃……不是,我听说这道观有些邪门,还是不要搞到道观里面去吧。”

正商量着呢,出了街过马路,马路中间花坛种了花草树木,几个人懒得转到斑马线上,直接从花坛穿过去。

第一个人脚不知怎么的,在树根上一勾,就往前一扑,栽在泥土上。

后头两个人上前一步把他扶起来,结果鬼使神差,脚下一滑不但没把人扶起来,还两个一起摔在他身上了。剩下俩人哈哈大笑,结果后头疾驰过一辆三轮车,把他们擦得往前一扑,就扬长而去了。

五个人一起在啃泥巴,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怪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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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涯把昙清送回酒店,列措便带着歉意告诉他:“我们有很多僧人,一时半会儿查不到,对不起。”

“不不,您不用道歉,我是寻求帮忙的,得谢谢你们愿意帮忙查了。”谢灵涯忙道。

大家又一起吃了顿饭,约好了有消息再通知,谢灵涯和施长悬回抱阳观去了,一进门就听到方辙那装置在哔哔报警,“怎么,缩小了多大范围?”

“大概一个省吧……但是我现在怀疑是不是出了错,因为它警报不止。”方辙七手八脚地把装置给关了,“就算真的在一省范围,也不是这么叫个不停的。”

谢灵涯盯着他那装置看了一会儿,心道不会那么巧吧,幽都之子会在鹊山省?

他心里莫名一紧,又想到那莫名其妙的密宗高人,也不知这其中会不会有联系,但幽都之子应该是道门体系,生于寄托在昆仑山的幽都之山。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谢灵涯索性去给祖师爷和舅舅上了炷香,在殿内抄了会儿经,这才安心一点,回房间睡觉了。

天气有些冷,谢灵涯开着电热毯把身体捂热了,缩在被子里想事情。

过几天就要放寒假了,再往后就是春节,道观里又有得忙,施长悬父母那边,也该挑明,今年说不定还要见家长……

谢灵涯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梦里,他领了一大堆寒假作业,道观里也杂物也十分繁忙,还要迎接各种检查,忙碌不及。父亲又在抱怨他和施长悬的关系,把他叫回家,让邻居给他介绍了女孩子认识,试图把他掰直。还有施长悬的父母,对他也很不满意,希望施长悬找个女道士……

谢灵涯一下惊醒,那种焦头烂额的感觉好像仍然萦绕在心间。

他坐起来喘了几口气,才发现自己背上出了细细的汗。

是啊,开道观真烦,那么多要处理的事情,游客不是各个都有素质,道士也不是各个都有天赋,攒钱不知道攒到几时才好扩建,要找政府申请合作也颇为困难。事业如此,生活中要学的课程越来越多,家长那么不体谅人,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谢灵涯心情沮丧,起身穿上棉拖鞋,外衣也没批,就推门出去,站在走廊上吹风。

夜风寒冷之至,谢灵涯出门一看,便有些呆住了。

整个抱阳观,除了后院有一块菜地,前院放了些盆栽花草,就只有绕墙种了一圈竹子,并没有什么树木。

然而此刻,院墙上头可以看到层层叠叠的绿叶,期间隐着一串串红色的花,大片片地铺展开,好像就外界包围了整个抱阳观,都看不到其他建筑了。

那些红色的花颜色炫目,娇艳欲滴,也不知到底什么品种……

谢灵涯一下忘了为什么墙外会有那么多花树,花虽然美,看在他眼中却更加烦闷,想到了生活中种种不顺之事,甚至是白日在步行街撞到的几个社会青年,心想当时怎么没揍他们一顿呢。

烦闷的感觉在心头郁积,令谢灵涯产生一种想呕吐的感觉,趴在栏杆上往下一看,这几层楼的高度,叫他有点想往下跳,一了百了。

谢灵涯怔怔看着下面,正是这时,耳边传来一声鸡鸣。

“喔喔喔——”

虽然隔着好一段距离,但在谢灵涯耳中却如霹雳一般。

他猛然转醒,感觉鼻间有股难闻的恶臭,让他差点呕出来,立刻捂住了口鼻。同时,柳灵童急切的呼唤声也传入了脑海,那细细的声音刚才一直无法把他唤醒。再一看,乖龙在地上打滚,好像也是因为闻到这恶臭。

这臭味简直难以形容,像是放了一百年的垃圾,又像是大热天的乱葬岗,勾起人心头种种烦恼。

谢灵涯闻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这个味道就是墙外那些无名花树上传来的。因为落差太大了,令他有些难以相信,那么漂亮的花能散发出这种恶臭。

心头的忧思仍然丝丝缕缕被勾起,谢灵涯心中大感不妙,也不知其他人有没有被影响,上下看了看,好在楼底没人摔下去,立刻到隔壁啪啪啪打门,叫人起来。

施长悬面色发白,扶着门捂着口鼻——他并未被迷惑,但刚从梦中醒来,就闻到那股恶臭,难以接受。

他们试图把其他人也叫醒,但大部分人似乎都被梦魇住了。

谢灵涯知道梦魇久了,可能会和他刚才一样产生跳楼的念头,只不过他是醒来了,其他人可能就梦游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谢灵涯面色难看地道,“是幻象吗?”

施长悬欲言又止,他想说什么却无法肯定,两人匆匆下了楼。

墙外的红花簌簌落下,施长悬看清楚了花瓣,闭目回忆了一会儿才道:“伊那拔罗树,恶臭的烦恼之木。”

或者说,此木即是烦恼,他们看到的不是树木,而是烦恼纠结的假象。

谢灵涯喃喃道:“伊那拔罗树……”

施长悬道:“这是梵语,你可能觉得有些陌生。”

伊那拔罗象征烦恼,大家更为熟悉的旃檀,则是象征着菩提。不错,这是释教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