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尔江阿陪笑道:“皇家尊师,为万民表率,主子娘娘这样做,难道不是皇上所乐见?”

他是被胤礽叫来说广善册封世子的事情的,因主管宗人府,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跟他走个过场的。

马齐、李光地等都是大学士,册封亲王世子的事情他们也要知道,都来开会,但是心情就很是复杂了。马齐顺着雅尔江阿的话往下说:“奴才犹记得太子初入学日,皇上亲携太子拜师之事。实在令人感动。”

李光地抽抽嘴角:TMD我当年做太子老师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赶上过好时光?!亲眼目睹汤斌被考到差点儿哭出来有木有?对了,还有那个倒霉催的徐元梦,差点连爹妈都被流放了!咦?他现被打到包衣籍里现在出来了没有?

胤礽心中得意,口上还说:“这些不都是应该的么?不说这个了,裕王的折子就准了罢。”说完还假意咳嗽了一声,笑容显得有点儿猥琐。

雅尔江阿拍完他的马屁,在心里把他狠狠吐槽了一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的黑历史谁不知道啊?大夏天的不让老师坐,把老师累倒的那个人是谁啊?可怜的老汤斌!

雅尔江阿看看没他什么事儿,回复一声,告退出来,他还得去宗人府去给广善办个备案手续。马齐就说:“裕王既立世子,须命内务府备亲王世子一应仪仗、用器、服色。又有,裕王世子将娶妻,世子福晋之服亦当齐备。其婚仪亦应依制添改。”

“就这么办。”

雅尔江阿是缓步退出去的,听了马齐这一声,不由暗笑:“老五老十二要犯愁了。”

可不是,钦天监算好了日子,按着进度办都打好了日程表了,现在猛然要改,男女双方都是不能待慢的人家,允祺、允祹两个平日里脾气还算温和的人也要暴躁那么一下了。

再暴躁也得认真干活呐,出了岔子就怕这位皇帝哥哥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死催着下面的人去两家讨要准夫妻的衣服尺寸,拖来内务府总管商量怎么挤出时间来办事。眼看太子之千秋节、皇后千秋节、皇帝的万寿节又快到了,事情都扎了堆儿了,又添一事,气得他们在心里把保泰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保泰并不知道自己被两个堂兄弟给埋怨了,他心情很好,儿子要成家了,继妻还非常体贴地让他去为儿子求封世子。老婆这样贤惠,真是个好人,待淑怡更好了。两位老福晋知道此事,又看世子之位已定,不但对儿媳妇满意,对未来的孙媳妇也给了高评价石家教出来的女儿至少是贤惠的。

这样的情绪也影响到了广善。有了继母之后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又有舅家人偶尔添上那么一两句,即使继母素来表现不错,广善对她也是有点儿敬而远之。又有媳妇是继母的侄女儿,这感情就更微妙了。直到旨意下来,广善始觉平日里枉做小人了。

大家心里明白,侄女儿与亲儿子还是不能比的。淑怡能这样做,正是大度的表现。

淑怡长出了一口气,日子也就这样过了吧。打出了招牌,以后保泰、广善乃至老福晋都会照顾自己的儿子,宫里还有姐姐撑着呢,坏不了事儿。委屈不是没有,今天看来也算是值了。

接完了旨,保泰反而不好意思上了,淑怡只是说:“你先别高兴,大阿哥封了世子,他的亲事可就不是原先的办法儿了。得从头理一理,我原就额外备了份子,这会儿正好拿来用,却也还差了些。”

“我说呢,先时你叫他们多支了银子买东西,原来是早就…”这小报告是谁打的,就有待商榷了。

淑怡哼了一声:“咱们要是敢临时改了主意,内务府还不得把咱们怨死!”

保泰嘿嘿一笑:“他们要骂也是骂我,老五老十二嘴上功夫有限,就是说到我脸上,也没什么。”

淑怡真想翻白眼。

家事顺了,朝上依旧不顺。

括隐正在进行中,胤礽等的人来没来到。李光地是个能人,这一点胤礽知道,但是想让这个能人出一把力,还需要努力压榨他。胤礽等的这个人就是李光地的学生,杨名时。

这个学生还是真学生,称得上是胤礽的师弟。杨名时不但是李光地当考官取中的,而且在考中之后还继续师从李光地“受经学”。

此人为官称得上清廉,而且有着与施世纶一样的嗜好:爱为弱势群体撑腰。康熙有言“名时督学,有意弃富录贫,不问学业文字”。正是眼下杀富政策合适的执行者。

杨名时是李光地的学生,深受其器重,杨名时被拖下水了,说你李光地没掺和进来,谁信啊?

巧了,杨名时的父母接连去世,他从康熙四十五年开始丁忧,到今年正好期满。现在的人手,不用白不用。先给一官,试试身手,能行,就升去边远一点的省份做个试点。到时候我看你李光地急不急,对了,除非你死了,不然我就是不让你退休!

胤礽想得正美,李光地来了。

抱着本折子来了:“左都御史赵申乔参劾刑部尚书齐世武。”

唉唉唉,会试考完了,赵老先生阅完卷,向胤礽汇报完毕就算是禁闭期满了。他又干回他的本职工作参人!

祖国上下尸位素餐的官员都算是好人了,还有不少占据有利地势,拼命搂钱的。比如眼下正在互殴得一团糟的噶礼与张伯行,赵先生是汉人,清廉,与张伯行算是一路,仗义为张伯行助拳。

但是由于情况复杂,他的意见被胤礽放到了一边。与此同时,朝中满汉大臣,也开始各有偏帮。这已经很让胤礽头疼了,为些他不得不下严旨申饬:“天下仕子云集京师,尔得大臣互相攻讦,独不惧人言乎?”你们是在晚辈面前演小品搞笑的吗?统统闭嘴!

行,不帮张伯行、噶礼打嘴仗了,他们改为互相小摩擦了。说起来张伯行和噶礼真是坑了不少人,本来吧,大家在京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小意见也都埋在心里了。

现在好了,你是帮张伯行的、我是帮噶礼的,一下子立场又明确了。为了他们两个,别人的矛盾又加深了,不给参这两个人了,京官互相参了起来。

这其中一个比较显眼的就是托合齐,他是老牌太子党,位高权重,人品却极其不怎么地。步军统领管的事儿多,尤其管着京城内外治安,于是托合齐自己就干起了收商户保护费的勾当。

在康熙四十六年的时候,被户科给事中高遐昌给弹劾了:“(托合齐)…自督捕裁,而所辖三营改归提督,悍将骄兵,毫无忌惮…提督干预词讼,奸民构弁兵,择人而噬,民不聊生…提督管理街道,纵其兵丁肆为贪噬,势压官民。”

当时康熙出于种种考虑,没治托合齐的治,只是说“司坊管街道,畏惧显要,止知勒索铺户,故亦归并步军统领。今既累商民,即以遐昌兼管,期一年责以肃清。”

高遐昌也有些能耐,居然把街面治理得不坏。让托合齐干瞪眼没办法,直等到现在,他终于抓到了高遐昌的把柄,他说高某人也收了一点点手续费,其实不多,托合齐能算得出来的也就几百两。这个数目对于眼下的贪污案来说,简直少到逆天。而且还是出自敌人之口,显见水份很大。

即使是掺了水份的数字,对于接触过了织造亏空数目的胤礽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根本不劳皇帝亲自过问,发给下面的人去办就好了嘛。

这一发下去就出了问题:刑部尚书齐世武跟托合齐是一伙儿的,都是老牌的“无下限太子党”。

非要把高遐昌弄个绞刑。亏得这世上还是有通情达理的人,才把这事儿略缓了一缓,这一缓,就缓到赵申乔出狱,呃,不对是,是禁闭期满。

赵申乔是左都御史,言官的头儿。高遐昌是户科给事中,也是言官。

另附说明:齐世武、托合齐人品不好,名声不好,还是旗人。高遐昌人品不错,也没有显著劣迹。托合齐说他勒索,弄顶了天了,每户商家由始至终也只一间房交了二三百个钱。

赵老先生坐不住了,一状把齐世武给告了。

自家“亲信”是个什么德行,胤礽不说一清二楚,至少是心里有点数的,他开始头疼了。赵申乔告状,那是一状一个准,告齐世武冤狱,就是说托合齐是诬赖好人。

胤礽想掐死这四个人的心都有了:裹什么乱呐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1]最有名的是吕后让惠帝娶了鲁元公主的女儿,还有一个不太有名的却是孙权让儿子娶了外孙女,大家可以百度。

[2]历史上此时,裕王继福晋已经死了。估计是日子过得不太顺,顶锅盖跑。

第250章 宫里将要办喜事

九爷最近过得极其惬意,数钱数得很是欢乐,等回过神儿来,却又惊闻一个消息,匆匆往他八哥那里跑。

八爷却是个大忙人,难得休沐日在家里休息一下,又叫他家九弟扰了清净:“你如今倒成了稀客了,怎么想起来看我来了?”

允禟嘿嘿一笑:“我时时都想着八哥的,可惜八哥是个大忙人,平常我也不敢来打扰不是?”

允禩苦笑:“大忙人?也就是胡乱忙着罢了。”理藩院听着重要,却不是什么实权部门。对外关系固然重要,所谓外交无小事。然而对于眼下的政治形态来说,理藩院还不如工部要紧。

首先,蒙古人王公每年至少来京朝贺一次,与皇帝联系比较紧密,两下交好用不着他。其次,如果真要有不老实的,比如遇上葛尔丹,那就是兴兵对阵,理藩院也只是起辅助作用。如果遇上三额驸那样的,抓来关监狱的,理藩院就更是插不上什么手了。

他这日子过的:“白忙活也没什么成效,还不如五哥、十二弟,人家干了什么,大伙儿眼睛里都能看着呢。”

允禟又恭维了允禩几句:“您可别这么说。能一眼看出好儿来的,都是流于表面的。您管的这个,是不可或缺。”说得允禩一笑。

允禟又问侄子侄女怎么样了,允禩的快乐又真实了几分:“淘气得很!”

允禟提醒道:“前阵儿皇上还把我骂了,说弘晸到了读书的年纪我也没上折子。他如今想做个明主圣君,对咱们可是优容呢。您是不是也上个折子?别等他催。”

允禩肃容道:“这倒是。宫里师傅的学问都是极好的。”

说到儿女经,兄弟之间的亲情就更浓了,允禟也就东拉西扯八卦了许多:“咸福宫里的事儿,八哥听说了么?”

“宫外略有些余钱的人家,女孩子尚且要好生教养,何况宫中呢?”

“那就是真的了?大格格都快二十了,还上学,”允禟故作无聊地说,“听说,已经给她准备册封了?预备着下嫁蒙古?”由于只是传言,尚未确定具体何人,而对于蒙古这一块儿人员状况最熟悉的,无疑就是理藩院。

允禩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大约是几个亲王、郡王世子里头挑。”

“我说的不是这个,”允禟在椅子上动了动,“我一向佩服八哥的见识,您给看看,我要是给我们家丫头讨个人情,叫她也去咸福宫读书,如何?”

允禩取笑道:“你不怕她去咸福宫里一圈儿,回来管你叫’九叔‘?”

允禟一顿,犹豫了,然后咬牙道:“她就是不去,管我叫阿玛,我能拦着她不叫嫁到蒙古去?”笑容里带着一丝狰狞,“我好几个闺女呢,轮也轮着一两个远嫁的。大约是县主,顶多不过郡主,我能护她多远?还不如给她谋个开府!”

允禩沉默了一下。地位越高,待遇越高,如果有个公主身份撑着,可以自己开府,把家里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一样活得滋润。如果身份低一低,跟着公婆丈夫住,那就是寻常儿媳妇了。

要是让允禩来选择,他是不太确实把女儿给别人养的就一个亲闺女允禟的情况又要另算。

沉吟了一阵儿,允禩道:“这个你自己个儿拿主意,也算不得坏事儿。”

自从定了君臣名份,留给他们活动的空间就不大,没有撕破脸,就只好钻空子找漏洞了。

“成!我赶明儿就让福晋向皇后讨个人情去,”摸着下巴,“千秋万寿在即,多多孝敬就是了。”

允禩失笑:“你越发像个财主了。怎么样?生意可还好?”带着调侃地问允禟。

允禟大大方方地承认:“收益不错!就是刚开始,还不算见着几个钱,”允禟带着谦虚,“八哥有没有意思一道儿来?”

允禩摆摆手,“我还是先算了吧。”

“我跟您说,这个有得赚。京中多少王府,想硬挤出一份子,那得打破头!外头可是海阔天空的。可惜了,做得大的还有几家,内务府自己也有本钱。我要是能把开埠处的茶叶买卖都弄到手,就我一家做,说什么价,红毛就得出什么钱来买,多好!”

九爷本人有无商业头脑尚待商榷,然而出身的关系,使得他很容易抓住一个要点:垄断。皇室近枝,天然带一点霸气,讲排场嘛。要做就做一票大的。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九爷入侵商界。

咂咂嘴巴,允禟意有不足:“还是差了一点儿,我手上的都是好货色,今年春茶刚下,正是抢手的时候,可恨还有旁家,我只能把价提那么一成。要全是我的…”开始YY上了。

“罢罢罢,你好自为之。去准备着千秋节礼吧,咱们终于有一个能够开怀畅饮的太子千秋节了。”

允禟笑着告辞,骑在马上突然想了起来,刚才他八哥好像提到了内务府?我五哥还是现在管着内务府么?或可通融啊!都是亲兄弟,有财一直发么。

先帝冥诞之后就是皇太子千秋,弘旦比他爹幸运就幸运在他妈还活着。想当年胤礽过生日,仪式是够隆重了,气氛也够压抑了。到了弘旦这里,先帝冥诞大家素服一下,过了这一天除了素服,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准备千秋节了。

胤礽也仿照康熙的做法,有样学样地把他爹对他的优待都搬到了儿子身上,东宫是格外的热闹,内外臣工敬上的寿礼也是五花八门。弘旦还有克制,深知他爹的万寿是个膈应人的生日,自己也不表现得铺张,很有一点闷声发大财的意思。

他自己不要求,别人也不敢怠慢了他。这不,各种珍玩流水般涌进东宫。

“哥,九叔可真是大方啊!”弘晷围着一架玻璃屏风打转儿,“八扇的哎。”

弘旦一笑:“你要是喜欢,我那库里还有一副,这个是九叔送我的,可不能即时就转给了你。”

弘晷翻翻白眼:“越来越正经了。”

“嘀咕什么呢?我千秋,你的礼呢?”不说还忘了这一茬儿了。

弘晷十来岁未封爵、未成家一少年阿哥,能有多少钱备礼?郁闷地道:“知道我没钱,就来寒碜我。你点名要我抄的经我可抄好了,扇子也画好了。”

弘旦逗他而已,由着他嘀咕,忽然问道:“乌云珠上学了?我也不得看她,你近来可常见到她?”拎起一只小玩耍盒,“这个给她可好?”

弘晷左右看看:“我看成。你给她旁的东西她也用不到,她这两天正跟额娘吵着要留头呢。”

“怎么回事儿?”弘旦很感兴趣地问。

“她那小细辫儿,也只好扎根头绳儿,至多添几个坠脚。小毛丫头知道打扮了,正歪缠着呢。”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

“对了,九叔家的妹妹好像也想去咸福宫读书,我听额娘那里的王姑姑说起来的。他们家开了口子,只怕旁的王府也要请旨,宫里可真是要热闹了呢。”

弘旦笑道:“兄弟姐妹们多多亲近也是应有之意,”嘿,不愁没人往蒙古嫁了,“闹了半天,你累是不累?”

弘晷故意叹了一口气,摩挲着手下的一柄玉如意:“臣弟一点儿也不想累,臣弟还有要情禀报呢。”

“东拉西扯这许多,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要紧的事情要说?”

“太子妃算不算要紧?”

“什么?”

“嘿嘿。”

弘旦故作不在乎地往椅子里一坐,瞥了弟弟一眼,扬声道:“郭朝用,把库里那副玻璃的屏风给老五送去。”

弘晷眉花眼笑:“上回我去额娘那里,正好额娘跟十五婶儿在说话,见我来了,她们没收住口。说了句…”

当时是淑惠打趣弘晷:“你是不是也要个端正的小媳妇儿?”

弘晷隐去了淑惠的原话,只说:“听那意思,要择一个端正大方的太子妃呢。”

说了等于没有说,弘旦脸一沉:“郭朝用,再把屏风抬回去。”

郭朝用咳嗽一声,拖长了调子:“嗻~”

“别介!我后来又打听了的!叫了好几声姐姐,才打听到的。好像是瓜尔佳氏,舅家没有合适的。也只有费英东之后了,您要是有什么想法儿,赶紧地去跟额娘说啊,哥,我得回去写功课了。老郭,把屏风给我送过去!”

弘旦微微笑,第二天就大大方方地去坤宁宫请安。行过礼,一直与母亲闲话家常:“大姐姐的封号定的是端颐,礼部与内务府都在加紧办了。”、“乌云珠还在闹着要留头么?”、“天气渐热了,额娘千秋节后,咱们就又要去园子里住了。”

淑嘉也跟他闲话,最后看看天色:“你这太子就这样闲么?你得了假,我还忙着,说罢,有什么事儿?”

“咦?不是额娘要儿子来的么?弘晷再精明,也不至于能从额娘这里打听到要紧的事儿,难道不是额娘要告诉儿子什么?”

淑嘉揉揉额角:“你们都精明,就我傻了。我还道你不急呢!我这里看人看得着急上火,你倒稳坐钓鱼台,一句话也不问,成日装作没事人一般,难不成要我去向你禀上一禀?”

弘旦连忙起身:“儿子当不得额娘这样说,”终于有点儿慌了,耳朵泛着粉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额娘不说话,儿子也不能涎着脸张口就说媳妇儿…”最后三个字压低了声音,细不可闻。

淑嘉甩了一张单子给他:“看看罢,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你有什么偏好,告诉我,也好与你阿玛商议。”

选太子妃,当然是要看门第,还要看家庭现状、个人素质,通常符合这三条的都有几个人,下面就是看各人运气以及评委们的喜好了。淑嘉对儿媳妇的挑选,是可有可无的,符合前三条,基本上就没有大问题了,一个标准的封建儿媳妇就出来了。

剩下的,靠相处。

弘旦聚精会神地看着单子,上面有费英东系的两支,额亦都系亦有,此外还有富察氏。其中一人让弘旦有些惊讶,乃是新任工部尚书赫奕之女赫舍里氏。这个赫舍里氏与仁孝皇后娘家还不是一回事儿,赫奕之祖希福,乃是本朝最早的大学士,与范文程同侪。

默默地看完,用指甲在赫舍里氏旁边掐了个印儿,又双手奉上:“儿子但凭阿玛额娘作主。”

第251章 爹娘出招齐教子

似笑非笑实在不是一个很正点的表情,再端庄的长相只要做出这个动作,都带上了一丝促狭!淑嘉现在就是用这个表情对着弘旦,弘旦咽咽唾沫,也作谈笑自若状。

听到母亲问他:“你怎么有空陪我说话了?”弘旦认真地答道:“儿子驽钝,前些日子刚入东宫,诸事未谐。如今好容易都上了手了,怎么能不多侍奉侍奉额娘呢?”

这个点儿,你弟弟妹妹都在写作业,你这样也太明显了吧?

作为一个即将成年的皇太子,弘旦的生活很“充实”,所谓“充实”就是一天到晚,只要动作慢上一慢,工作就做不完,必得加班加点,还没人付他加班费。他还没结婚、没监国,所以要上课。他又被父亲寄予厚望,那就得听一听政。他还有了自己的僚属,要日日与他们联络感情。

饶是如此,他居然还默默地执行了一句话“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是有的”,硬是抽出时间来多陪一陪母亲。

胤礽最坑儿子的措施就是把自己当年的经历都搬来用在了弘旦身上,待遇同样很高,爱护也很给力,还吸取了自己当年没钱花的教训,给儿子发零花钱。你说这些不坑儿子?那么照搬了工作量与日程表呢?

胤礽母亲死得早(非常早!),自从断了奶,乳母、保姆陆续退出他的视线,生活里几乎没有年长女性的身影出现。当年孝庄还活着的时候,连上当时的皇太后,用得着他见的女性长辈也就是两个人,还不用天天去请安,时不时跟着康熙走一趟就行了。

当然,清宫里皇子也不是天天都能见着母亲的。可胤礽愣是比别人少了这一道手续,别人去见母亲的时候,他要么在努力学习、要么在努力工作、要么就在努力打人(==!心情不好又拥有特权,可以理解)。

到了弘旦这里,就被坑得很惨了。康熙在的时候,他跟着康熙过,与母亲见面就少。眼下自己算是能作主了,又被工作压得抬不起头来。每每请安,都是压缩了许多别的工作硬挤了时间来的。

眼下关系到自己未来的媳妇儿,再淡定也要冒个泡来听听消息不是?他虽心中取中了赫舍里氏,还是想知道父母的意思:这事情他做不得主。再者,大家都明白的潜规矩,宫中要取中谁,都会事先相看一二的,许能碰上呢?就算不是巧遇,相信他额娘也会安排一两次让他看到,那就更得讨好讨好额娘了。

淑嘉对儿子的心意看得明白,都是打这个年纪过来的,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因笑道:“看来我儿子真是长大了,也做得事了,嗯?”

弘旦笑得憨憨的:“是阿玛抬举儿子。师傅们教得好,詹事府肯用心,”说着居然还摇了摇摇淑嘉的胳膊,“说到底是,是额娘把儿子生得好么~”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跟亲妈撒娇是多么地顺畅啊!

“你也知道你是我生的?知道了还跟我弄鬼!”

“儿子这不是彩衣娱衣么。”

母子俩对答如流,听得一众宫女、太监闷笑不已。

淑嘉终于松了口:“你乖乖听话,我就高兴了。”

弘旦站起来长长一揖,颇有几分戏曲天份地道:“遵懿命。”

淑嘉嗔笑一声,要说什么,忽地闭上了嘴。她原是想着千秋节前让赫奕之妻把女儿带过来看看,旗号就是请安。然后让儿子悄悄地看上一眼,合与不合,再定一主意。

弘旦选妻,也是波折重重。三年前的大挑,那才是多少人尽心竭力。不巧的是遇到了意外,接着又是先帝之丧与新帝登基,多少大事,生生把这一件给冲了!这让淑嘉颇觉对不起儿子。

让儿子婚前先看一看,她也是愿意的。

正要吩咐儿子某日腾出空来,却看到了弘旦身边跟的人。弘旦身边跟的都是妥贴人,有淑嘉选的,也有胤礽定的(他又学他爹了)。都是稳妥的人,事情又坏在了稳妥二字上:个个都能拿去当门神一样的板正脸庞,令淑嘉想起了自己的疏忽。

大家小的时候,父母总爱让你跟学习成绩好的孩子在一起玩,这是人之常情么,促进带动什么的,这是正理。然而,如果一直不接触一点阴暗面,一旦进入社会,这能不能扛得住可就是两说了。

淑嘉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她儿子以后是要跟人耍心眼儿的,可不是给人当道德楷模感动中国去的。还有,儿子要结婚了,做母亲的再不情愿也不能多管他屋里的事儿,到时候儿媳妇万一手上漏那么一漏,就坏大了弘旦身边人的长相,那就是对照组级别的。

淑嘉觉得,他得跟胤礽好好谈上一谈了。就压下了要让弘旦偷窥的话,又问他几句起居,就让他回去了。

胤礽的改革计划还没启动,苦逼的生活还没达到顶点,听老婆说要讨论儿子的教育问题,马上就表示别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认真跟老婆开会讨论起来了。

听了淑嘉的担心,胤礽也有些发怔,他还真没考虑到这一点。光想着别让坏人教坏了儿子。

养儿方知父母恩,自己养孩子,对他寄予厚望,胤礽才知道自己当年的某些行为、念头,对于他爹来说是多么的令人吐血。对于自己年少时的那叛逆行为有了深刻反醒,自然在教育儿子中用上了。

他给弘旦挑的詹事们,那都是“端正严明”,年纪必须在三十以上。最让他担心的是弘旦身边的太监啊、哈哈珠子什么的,嗯,对比他自己的青年时代,这个担心实在是有道理的。

于是,哈哈珠子、侍卫拣四肢发达的,活脱脱一座移动铁塔,美其名曰可以好好保护太子。太监鉴于有准入制度长相都还凑合,那就要年纪大的。最早跟着弘旦的那一批小太监如今都有三十好几,脸上开始长褶子了,更不要提郭朝用这样的老资格。

东宫升格,许多太监、宫女都跟着原来的主子移宫,或入乾清宫、或入坤宁宫又或者跟着茂妃、谦嫔等人,弘旦的班底就缺了很多人。胤礽也不给补年轻小太监,直接把吕有功给调了过来,让他跟郭朝用满宫里找长得五官端正又大众脸的稳妥太监来能弘旦用。

这还不算,他老人家还在工作之余不停地给儿子洗脑:身边的人不要长得好看的,那样会显得你轻浮,他们要会办事就好了。对了,他们要是跟你说什么什么好玩儿,千万别理他们,那些都是没意思透了。你小时候喜欢玩的东西,现在还喜欢的有多少?就算现在喜欢,你缓两个月再回头看,还是那个样子的么?

玩过了的东西,真没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啊,再好吃的东西,上顿吃下顿吃,你也吃得想吐了。就这么回事儿…

阴暗一点地想这位父亲:大概是自己冷水澡洗得太多了,咳咳,大家领会。

最初的惊讶过后,胤礽很快恢复了过来:“你不要想得太多,儿子不是那样的孩子!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娶了媳妇,自然就懂事了。赫奕的女儿,你不是也看着很好么?”

他是“娶个老婆就会懂事派”的信徒,反正他娶了老婆之后日子就顺了很多。

“可也不得不防,”这事真得看人品,“给他几个平头正脸的使人吧。”

这个倒不很费事:“要品行端正的!疑神疑鬼的,都不像你了,信不过别人,也要信得过自己儿子才好呢。”

“他再长大了,在我眼里也还是孩子,能不操心么?他学走路,你也围着团团转,生怕跤倒来的。”

“罢罢罢,我说不过你,你就操心吧。”唔,回去继续给儿子上堂思想教育课。

淑嘉用的却又是另一种方法。

弘旦往坤宁宫跑得勤快,终于让他额娘为他向他阿玛争取到了每天半个小时的“与家人联络感情时间”,主要对象就是母亲和姐妹们。

乌云珠处在会提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的阶段,从“母鸡为什么不长鸡冠”到“鸡蛋为什么不是黑色的”,等等等等,层出不穷。弘旦一直疲于应付,今天看到妹妹又要说话,头大了一圈不止。

乌云珠问:“君王为什么不能沉湎于美色?”的时候,弘旦感动得差点要哭了,这个问题他会回答啊,嘴巴刚张开,他妹妹接着问,“难道当了皇帝要喜欢长得丑的人?”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哥哥。

弘旦:“…”这丫头这都是谁教的啊?!

淑嘉一直冷眼看着,此时笑着问乌云珠:“你要喜欢一个人,会不会对他很好?”

乌云珠点头。

“会给他想要的东西么?会把你珍贵的东西给他么?”

乌云珠想了一想:“我不会把阿玛额娘和哥哥姐姐们送人的。”

弘旦还是忍不住笑了。

淑嘉横了他一眼,又温言对女儿道:“你想一想,君王有什么?他最宝贵的又是什么?”

乌云珠喃喃地道:“江山社稷?有拿来送人的么?这么傻!”

〔有!〕弘旦差点儿跳了起来,〔李显还要把江山送给韦玄贞呢!汉哀帝那货还要把天下让给董贤呢!〕他开始发散思维了。

“不明着送,还不许暗着送?喜欢人,会给他荣华富贵,给他的亲人加官晋爵。你们生下来就是主子,待下的道理是一样的。”淑嘉又慢慢地举了唐玄宗的例子来。杨国忠身兼四十余职,难道全是凭的真本事?

“那我…以后跟与好人亲近。”乌云珠说出了她的办法。

“安禄山在唐玄宗眼里也是好人,嗯,造反之前是好人。”和蔼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

弘旦的脑子里有点儿乱,道理他全明白,就是没有人把这些凑到一起这么明摆着跟他说。师傅们讲课没有这么直接的,他爹说话更多是从正面教导。

耳边又响起了母亲教导妹妹的声音:“真要看中一个人,也不要把人家弄得太高了。’骑虎难下‘可不是什么好境况。”

淑嘉暗自叹息。

到了眼下这个年月,跟皇帝没有五代以内血缘关系的世家旺族,都快要绝种了。

这里说的是血缘,还不是亲缘。努尔哈赤刚起家那会儿,不但自己从蒙古、满洲娶各家女子,还把自己家的女儿、侄女、孙女批发似的往外嫁,大多嫁给了得力助手。得力助手从龙有功,大多又都成了现在的名门。太子妃、皇子福晋、诸王福晋多是从这些人家里选。

坑死子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