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惟演默然:“人总是要变的。”

刘后看了他一眼:“你也变了吗,惟演?”

钱惟演似乎要低下头去,犹豫只在一闪而过,他反而抬起了头看着刘后,坦然道:“是,臣是变了很多,但是有些事,已经入骨,便是时光也不能改变。”

刘后看着他的眼神,微微一笑:“是,有些事已经入骨,便是时光也不能改变。譬如说,你我之间永远的信任。”她轻轻地拿起寇准的奏折放在右边那一堆已经看过的奏折中,含笑道:“官家一定会很高兴地。”

果然真宗很高兴,虽然朱能天书一事,做得实在很不高明,不高明到被被许多重臣反驳,如参知政事鲁宗道上言此为“奸臣妄诞,荧惑圣聪”;河阳军知州孙奭,更是上书请请求“速斩朱能,以谢天下”。然而真宗握着这道奏折,却是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份祥瑞报告而忆,更是寇准的一封降书。

“朕终于降服这犟头的老西儿了。”真宗道:“先帝贬他两次,他才驯服,朕只贬他一次,却要他真心驯服。”

丁谓侍立一边,笑道:“臣早就说过,寇公只是性子直了些,却还是懂得做臣子的本份。官家所好,便是臣子所尊。”

真宗哈哈一笑,令周政道:“拟旨,诏寇准回京。”这边问丁谓:“寇准回京,如何安置?”

丁谓跪下道:“臣斗胆,请官家拜相寇公,。”

真宗大感诧异,微微点头:“嗯,难得你有这份心。”此次王钦若罢相,丁谓继任为相的呼声最高,不想丁谓竟然一口推荐寇准,真宗不禁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与王钦若长相丑陋不同,丁谓不但有才,而且相貌清俊。他为人精明能干,谈吐风趣,记忆力极好,数千言的文字,看过之后即能背诵,在三司时案卷繁多,积年老吏都不能决,他一言就能判定令众人折服。造玉清昭应宫时,本需要十五年完工,而丁谓令工匠日夜赶工,竟以七年多时间就完成了。不管所任何职,他一上任,均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声闻天子的政绩来。以至于作赋吟诗绘画、奕棋、博戏、音乐、茶道等都无不精通,他任转运使时,将龙凤团茶改制成更为精致的“大龙团茶”,此后宫中皆用上“大龙团茶”为御茶,又以图作书,写出本朝第一部茶经《北苑茶录》。任三司使时,作《景德农田赦》《会计录》等,自本朝以来第一次将天下农田的分布,赋税的多寡作一番普查,记录在案,由此真宗始知天下农田多少,荒废多少,人户多少,能收赋税多少,为以后制订农事赋税政策大有所用。他又善用心计,任三司使时,任用林特等人推行榷茶法,善于敛财,以致于国库收入大增。种种政绩,甚得真宗喜欢。

此时丁谓见王钦若失势,左右有劝他乘此机会入阁为相的。丁谓细想了想,知道自己此时威望尚不足,若是到后来变成像王钦若一样当众被下级官员弄得下不来台,反而不好看。

他向来与寇准甚是交好,寇准为人豪爽,当年因为丁谓的才能出众,亦是极为看重于他,并数番举荐帮助。于是丁谓上奏真宗,力荐寇准为相。

召寇准回京的事,终于敲定下来。

圣旨下到永兴军中,寇准捧着圣旨站起来,不禁仰天长叹。

这一天终于来了。

而为了这一天,他已经改变了太多。

他不相信天书,不相信祥瑞,当年他被贬出京,他依然自信而执着,时间将证明这是一场闹剧,时间将证明他是对的。

然而时间一年年地过去,这一场闹剧越演越烈,直到演变成正剧。他看到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投身于这场全国性的运动中去。

当一件事情,一个人两个说你错了,你还可以认为自己是对的,上百个人上千个人都说你错了,你就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当全国上下都投身于一件事十年之后,你就会否定自己原先的判断。

你为什么要跟所有的人不一样?若这件事真的错了,难道天下这么多人都错了吗,只有你一个人是对的吗?

无数个夜里,寇准开始这样问自己。没有他的日子,朝廷照样运转,运转得叫他忧急如焚。执掌国政的,是王钦若这样的奸佞之臣,而他却只是因为固执着反对着一件事,而让自己被置身圈外不得过问,这,真的是于国有利,于民有利吗?

连他一直敬重的老宰相王旦,也带头敬迎天书,带头赞颂此事了;连他一直倚重的正直之臣李迪、王曾,也随波逐流了;连他一直来往的朋友赵安仁、丁谓,都抢着献灵芝了。

寇准扪心自问,他此刻的坚持让自己失去对政治走向的控制权,他此刻的坚持让王钦若之流更加放纵,他此刻的坚持让自己远离中心。这一份坚持,真的是有必要的吗?

他决定放弃了,所以他接受门客的劝说,在朱能的天书奏折上,违心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违心地把这一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作为自己郑重的推荐。

寇准收拾起行装要回京了,仍然有门客劝他:“此时朝中五鬼当道,寇公接旨之后,若称病不去,请求外任,乃是上策;若是入见官家,当面奏天书之虚幻,则为中策;若是再入中书,自堕名节,恐怕要入下策了。”

这门客跟随他多年,知他。然而他知道的,是过去那个凡事随心毫无顾忌的寇准。此刻的寇准,心境已变。虽然他知道,回京必须面临着种种门客们所说的处境,但是少年时即在中枢,参与天下大事的议政,才是他的志向所长。长久在外,纵然是治得一郡太平,又岂能称他胸怀。他自信制得住丁谓,也自信仍有能力影响皇帝。虽然听得种种劝说,他依然豪情万丈地上路了。

然而,违心的事,并非只是迈出这一小步,就足够了。

离京城只有三日之路,寇准又接到了圣旨一道,令他进京之前,写出一首关于天书祥瑞的赞表。

“天书赞表!”寇准手捧圣旨,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地冷笑,是笑别人,还是笑自己。朝这种地方下滑,迈出了第一步,就必然要迈出第二步吗?

随着圣旨同来的,是皇城司周怀政亲自宣旨,还有丁谓的亲信随从也跟着前来。丁谓知道他这一关难过,只得派了人来悄悄地告诉他:“只因朝中有人,不愿意寇公入朝为相,因此在官家面前进谗。丁大人知道寇公为人,不会拘泥于这种小事,请寇公一定要进京,免得教那等小人遂了心愿!”

“不会拘泥于这种小事,不会拘泥于这种小事!”寇准喃喃地念道,忽然大笑起来,大笑着在案前一坐,喝道:“拿酒来!”

整整三坛的兰陵美酒,倒入腹中,化作一大篇天花乱坠,不知所云的天书赞表。寇准掷笔,狂吐,沉醉不醒。

天书赞表飘飘飞起,坠落在地,周怀政拾起表章,面无表情地离开。

次日,仍在昏昏大睡中的寇准被侍从扶上马车,继续向京城前进。

第六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

俺是个懒人,潜水写文多冒头回贴少,不过大家的贴子,俺每一个都是看的.goodjobjunan其实有感觉就写啊,不需要文笔,俺只要看你们的感觉想法.象sukofree那种回贴,多说几句就成啊!

偷偷说一句,俺也文笔不好,所以才以大白话文为追求.

还有,卡卡,是的.祥瑞是手段,不过任何事就算表面上投入感情久了,都有可能培养出真感情来的.

昨天那一段似乎快了一点,等整个完了以后,反正我还要调整的.

每一个贴子,都在等待着大家的反馈.分不重要,但是我喜欢看回贴.

豪门夜宴

天近暮,华灯初上,宰相府中,豪宴始开。

这里是新任宰相寇准的府第,此时正为他再度拜相而大开宴席。宾客们冠盖如云,门前停满了朝廷大员的官轿,依次落座。

丁谓走下马车,立刻就有寇府家丁上前,将马从车子上卸了,这是寇府喝酒的规矩,逢到大宴喝酒必须尽兴,任何人进来都把马车卸了,关上门去,不到大醉不放回家。

丁谓走进府内,只见满堂灯火辉煌,更胜白昼,五色鲜花,从大门口一直摆到府里每一处长廊中,衣着华美的侍女来回穿梭,带起阵阵香风。

直引到大厅之中,座中早已经欢声笑语不断,桄杯交错间,但见杨亿、李迪、王曾等朝廷大员都已经在座。

忽然几声铃鼓响起,大厅正中的一座金莲花忽然盛开,东京城中最著名的女伎杳娘从中跃了出来,但见她红衣翠帽,浑身如西域打扮,一个轻轻的转身,便跳起寇准最喜欢的拓枝舞来。随着鼓点的起伏,杳娘帽子上的金铃也随着她身体起伏发出脆响,随着她每一次的躬身、倾侧、翻转而奏响天籁般的乐声。当真如唐人诗中所云:“平铺一合锦筵开,连击三声画鼓催”、“鼓催残拍腰身软,汗透罗衣雨点花”,舞姿之美,令座中百官俱看得如痴如醉。

寇准看得兴起,抢过鼓师手中的鼓来,亲自击鼓助兴。那杳娘妙目一转,见是寇相亲自击鼓,轻笑一声,那舞姿更加地婀娜动人,那轻笑声更加娇脆诱人。

一曲终了,寇准放下鼓,杳娘一个急速旋转直到寇准面前才停下来,却是口中已经衔了一杯兰陵美酒,送到寇准口边。寇准大笑一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拍案叫道:“赏!”

宰相一声赏字,立刻数丈锦帛送上,杳娘盈盈一笑,娇声道:“谢相爷!”

寇准哈哈大笑,拂袖坐下,见丁谓坐在自己邻座,招手道:“谓之觉得这歌舞如何?”

丁谓鼓掌道:“下官观遍京城所有的歌舞,却只有在寇公府中,才见得到最精妙的拓枝舞。”

寇准哈哈一笑,问道:“我前日说的那一件事,你的意见如何?”

丁谓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不禁犹豫了一下。前些日子,寇准将弹劾林特、陈彭年等人的案卷给丁谓要他拿问,丁谓却“官家仍需要他们办事”借辞延后了下来,如今见寇准再问起来,丁谓微微一笑,道:“下官写了一首诗,正想请寇公指点一二,不知可否?”

寇准嗯了一声,拿过丁谓自袖中呈上的诗稿,看了一下,却见其中有两句:“补仲山之衮,虽曲尽于巧心;和傅说之羹,实难调于众人。”不以为意笑道:“这是谓之自况了?”说着仍将诗稿递还丁谓。

丁谓笑道:“这是下官任三司使的时候,颇有感怀,因成此诗。所谓众口难调,事多招谤,实是三司使最真实的写照啊!”

寇准笑道:“三司使就这么难做吗?”寇准知道丁谓这首诗,是自况情境,亦是为林特求请,被人告状不止的林特,此时正任三司使之职。

丁谓叹道:“寇兄啊,人道三司使为计相,是财神爷,要起钱来仿佛是无底洞似的。却不知我们也是替万岁爷管着钱,半点不由着自己。表面风光,其实内里有苦自知,这些年来不知道得罪多少请托之人,想田元均大人前些年任卸之时,只对我们诉苦说:‘作三司使数年,不知道拒绝过多少人的请托,没办法,不能得罪人又不能依从,只得见人陪笑,直笑得整个脸都硬得跟鞋底似的’。”

寇准一口酒正饮着,听了他这话一下子没忍住,“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摇头道:“当真是如此夸张不成?”

丁谓含笑道:“直至下官亲身经历,方知道此话不假。田公忠厚人缘好,把脸皮笑成鞋底,逃过了许多恶评;下官算得圆滑,也难免被骂;林特性子燥了些,那就得罪人更多了。他倒求过我好几次,把他从这个招骂的位置早早换下。只是此时茶法推行不久,还需要林特主持。要不然如今把他换下来,茶法才推行了一半,则会令茶赋陷入混乱。等茶法上了轨道,便是寇相不说,我也自是要把他换下来的。”

寇准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酒宴继续进行着,丁谓看到王曾、李迪、杨亿等人依次和寇准交谈,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这几人素与他政见不投,若是寇准与这些人混得久了,只怕将来的事不好办哪!

第六十八章寇准的词

前面看到有贴子说想看看寇准的诗?

嗯,宋代以词为主,寇准的诗有一首,还是跟他本人脾气较象的,如这首和倩桃的:“将相功名终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间万事何须问,且向樽前听艳歌。”

寇准的词,嗯,尤其是代表作呢,都非常地“闺怨”,捂嘴笑…

他最有名的两首词,一首是

“江南春”

波渺渺,柳依依。

孤村芳草远,

斜日杏花飞。

江南春尽离肠断,

蘋满汀洲人未归。

大家看:“波渺渺,柳依依”“芳草、杏花、春尽、肠断、蘋洲、人未归”,真是千婉百转美人心,柔情依依百折回啊!

可是这首词出自刚愎自负、豪爽狂放、吞吐千军万马的寇准,咱们可以看到关西大汉绣花似地诡异啊,好比拳王泰森业余爱好是写琼瑶式的小说一样诡异啊!

怪不得在南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中评此词云:“观此语意,疑若优柔无断者;至其端委庙堂,决澶渊之策,其气锐然,奋仁者之勇,全与此诗意不相类。盖人之难知也如此!”

再来一首“踏莎行·春暮”

春色将阑,

莺声渐老,

红英落尽青梅小。

画堂人静雨蒙蒙,

屏山半掩余香袅。

密约沉沉,

离情杳杳,

菱花尘满慵将照。

倚楼无语欲销魂,

长空暗淡连芳草。

嘿嘿嘿,起句仍是“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青梅、画堂、屏山,“雨蒙蒙”啊“余香袅”啊,密约啊离情啊,沉沉啊杳杳啊,菱花镜啊慵懒啊,无语啊销魂啊,连天空都是暗淡的啊!芳草更增离情啊!

还是如此地百婉千转,还是如此地柔情万段啊!

不过宋人词,尤其宋初,基本上都是这一股婉约派,开国之君也好,沙场大将也好,都基本上是平时挥手千军,血流成河,笔下脂粉闺怨,简直比林妹妹更加多愁善感。直到苏轼李清照辛弃疾这几人开始,才有了豪放派的词风。

就连大名鼎鼎的岳飞,据考证满江红还有可能是伪作,他真正确切是由他自己所做的词是小重山:“…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还是婉约一派。

跑题了,寇准词继续,风格婉约闺怨依旧:

“点绛唇”

水陌轻寒,社公雨足东风慢。

定巢新燕。

湿雨穿花转。

象尺熏炉,拂晓停针线。

愁蛾浅。

飞红零乱。

侧卧珠帘卷。

再来一首:还是柔情啊春水啊香散啊渺渺啊——

“夜度娘”

烟波渺渺一千里,白苹香散东风起。

日暮汀洲一望时,柔情不断如春水。

继续:

“甘草子”

春早。

柳丝无力,低拂清门道。

暖日笼啼鸟。

初坼桃花小。

遥望碧天净如扫。

曳一缕、轻烟缥缈。

堪惜流年谢芳草。

任玉壶倾倒。

嗯,这一首送别,有一点找回本人的感觉了,

“阳关引”

塞草烟光阔。

渭水波声咽。

春朝雨霁轻尘歇。

征鞍发。

指青青杨柳,又是轻攀折。

动黯然、知有後会甚时节。

更尽一杯酒,歌一阕。

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

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

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

最后一篇,咣当,这么自夸,老子天下第一啊,完了要倒霉了要倒霉了。这首词太没意思了,他的代表作还是闺怨写得最好啊还是闺怨去吧!

“蝶恋花”

四十年来身富贵。

游处烟霞,步履如平地。

紫府丹台仙籍里,皆知独擅无双美。

将相兼荣谁敢比。

彩凤徊翔,重浴荀池水。

位极人臣功济世,芬芳天下歌桃李。

第六十九章八王爷

酒过三巡,忽然门口来报:“八王爷到——”

众人皆静了下来,但风中门大开,寇准站起来,亲自迎着八王元俨走了进来。

元俨是太宗皇帝的幼子,从小深得太宗宠爱,别的皇子在十五岁上便出宫分府,唯有元俨年龄到时却舍不得让他出宫,直在宫中留到二十岁才出宫分府,也因他的娇宠和骄横,因此在宫中得个称号叫“二十八太保”。真宗继位前后,也均是对这个幼弟关爱有加,也因此养成元俨未免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味自负的个性。

十年前,寇准离京之时,元俨才二十多岁,飞扬跋扈指点江山不在话下,好名马好行猎好醇酒好美人,整个人走到哪里都是带起一股旋风似的,直是意气骄满路的气焰。而今整个人却已经完全不同了,寇准初见之下,直是差点认不出来。

十年未见,八王元俨从轿子上走下来时,寇准看到的竟是一个中年人走了下来,他那沉重缓慢的步履、那种神情的端凝寡重以及嘴角眉梢那些纹路足以显示苦涩留下的痕迹,怎么看也去也与那充满得意充满骄气的年少亲王恍若两人。虽然端坐酒宴之内,美姬歌舞,丝竹乱耳,众人酒酣耳热纵情放怀大笑狂谈,元俨却是神情寡淡,从头到尾没超过五句话,一杯酒放在面前,除入座时宾主相饮一杯,再也没有动过。大有举座欢愉,一人向隅之意,这个皇室亲王,竟然表现地象一个古寺老僧似的,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寇准忽然想起了有关元俨的一些传闻,那是三年前大中祥符八年之时,忽然有一夜宫中起火,直将皇宫内的左藏库、朝元门、崇文院、秘阁都烧成白地,火灾损失之重难以计数,更何况左藏库内金帛无数,秘阁更是内广聚天下珍异及历代图书典籍经藏,当年太宗皇帝主修《太平御览》、本朝王钦若钱惟演等修《册府元龟》均是据秘阁中典藏而修史,一旦焚毁,这其中的损失又何止是金钱可以计算。

真宗闻讯极度惊骇痛心:“两朝所积,一朝殆尽,诚可惜也!”并下旨严厉追究,此案牵涉范围极广,有数百名官员要被涉案问罪,幸得宰相王旦上书自己请罪,将此火灾定为天灾,并请求不宜牵连过广,这才保全了这数百名官员。

谁能想到,这一场火灾,竟是起源于当时身为荣王的元俨身上。大火是从元俨的荣王府先烧起的,然后漫延至镇王赵元偓府中,再漫延至大内,直烧得整座汴京城为之色变。事发后,放火的元凶被找出来,却原来是元俨的宠姬韩姬所为。韩姬是元俨的侍妾,元俨受审,只供认是韩姬偷盗府中金银,为了掩盖证据而放火烧府中库房,不料天干风急,漫延成滔天大祸。

这一场大火,不但烧毁了两座王府,烧毁了大内无数宫殿,烧毁了左藏库和秘阁,还引发更严重的事端,镇王元偓本就是久病之身,府中遭遇大火,一惊之下竟然就此而亡。虽然这涉案的数百名官员被宰相王旦保下,真宗这一腔怒气更是无法消除,下旨:“将韩姬依律断其手足,示众三日,凌迟处死。荣王元俨降爵罚俸去职。”

元俨府第被焚,真宗亦未赐新府,只得寄居延庆长公主之驸马石保吉的府第。待罪之身的日子不好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更不好过,三年里更是见尽了世态炎凉,官场冷热。尤其对于这位曾经倍受骄宠而气焰逼人三丈远,不知道得罪多少人而不自知的二十八太保,更是加倍地品尝到了这种滋味。

这种煎熬的三年,的确能令一个曾经骄横飞扬的人,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内敛谨慎,变得深思多疑,变得极度压抑。

寇准心中暗暗一叹,得势与失势,竟然会让一个人精气神全变,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八王元俨的变化之大,更令他对面临的朝廷局势,更加地不敢轻忽。

酒宴仍在继续,歌舞仍在继续。

第七十章

酒宴仍在继续,歌舞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