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会在天黑之后。”无寂说着,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应该快了。”

“我们现在说话,他能不能听得到?”

无寂摇头,“不能。”

“既然听不到,那么你可以把这个情况跟我说一下。”九倾看了他一眼,转身将药箱搁在案上,“现在无法行针,我想先了解一下他身上还有什么状况。”

梦魇,这两个字可以有很多种解释,而不管是哪一种解释,都不可能通过正常的诊脉诊断出来。

无寂摇头,脸色又白了几分,“主子不让说。”

“但是我已经知道了。”九倾定定地看着他,语气温和地许多,“无寂,你对瑾王的忠心应该无需怀疑吧?”

此言一出,无寂脸色倏变。

沉默了良久,他的面上终于恢复了些许冷静,“我对主子的忠心,不容任何人质疑。”

“既然如此,那么我姑且可以认为,夜瑾身边,你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让我相信的人。”九倾道,“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有关夜瑾的身体状况,如果你对我有丝毫的隐瞒,对夜瑾都是一种变相的谋害。”

第47章 梦魇2

九倾的语气很平淡,无寂听了,却脸色猝变。

“你其实原本就想告诉我了,对吗?只是夜瑾不许而已。”九倾转头,看着夜瑾安静的面容,“你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解得了夜瑾的毒,能改变他目前的困境,那么这个人,非我莫属。”

无寂忍不住握紧了手,却面无表情地站着。

九倾进府才两日,时间很短,他甚至还没有弄清楚她的来历,不确定她的目的是否真的单纯,但是下意识的,他却相信她说的话。

虽然这种相信毫无道理,但是无寂却想赌那一线生机。

心思微定,他瞬也不瞬地看着九倾,开口道:“姑娘的医术很好,那么无寂能否知道,姑娘其他方面的本事,是否也如姑娘的医术一样好?”

九倾挑眉,“你是想确定,我是否有自保的能力?”

无寂点头,“主子的情况有点特殊,姑娘知道得多了没好处,因为危险会随时而来。”

“若是如此,你倒不必担心。”九倾淡淡道,“自保的本事我有,并且我还可以保证,不会因为任何事而牵累到瑾王身上。”

“姑娘误会了。”无寂缓缓摇头,声音沉寂了许多,“姑娘只要能自保即可,牵累不牵累都无所谓,因为主子不会有什么危险。”

夜瑾不会有什么危险?

饶是九倾如何聪明,此时听了他的话也不由懵了一下。

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若隐若现,但是她尚未理清,却听无寂带着寂寥的声音道:“除了不得自由之外,主子在西陵帝都,就算是横着走也没人敢一下眉头。”

此言一出,内殿里倏然静了下来。

九倾从他的话里品出了某种意味,也笃定了自己的判断,沉默了须臾,转身走出了内殿,在靠近屏风处的一张贵妃椅上坐了下来。

淡淡抬手,“坐下说吧。”

无寂微默,心里突然间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眼前这个女子此时看起来分明很平静,但是抬手举足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贵与威仪自周身流露出来——

就像君临天下的帝王在与自己的臣民说话时,那种自然而然的流出的,虽然温和却雍容尊贵的气息,让人不敢抗拒。

心头突如其来的这个想法,让他心里微微一凛。

举步走出了内殿,无寂却并没有坐下,而是背靠着屏风站着,淡淡道:“姑娘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来历?”

“你为什么一定要打听我的来历?一天之内问了两次…”九倾笑了笑,“你就算知道了什么,又能怎样?会更容易交付信任?”

无寂一窒。

似乎,也的确是。

值得相信的,是她这个人,还是她的身份?答案显而易见。

沉默了须臾,他不在纠结于她的身份,而是道:“那么还请姒姑娘能给我一句保证,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何事,请姒姑娘不要算计我家主子,这是底线。”

“口头上的保证你会信吗?”九倾轻笑,语气却淡如古井,不起波澜,“如果你信,那么我可以保证。”

第48章 梦魇3

对于她这般配合的态度,无寂显然有些意外,虽然她的语气并不那么郑重,但是莫名的,他就是信了。

走到一旁檀木案几上,他执起茶壶倒了两杯茶,转身把其中一杯递给了九倾,自己端着一杯却没喝。

或许他只是想借着这样的动作,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自在一些。

“主子梦魇的情况,已经由来已久。”无寂淡淡开口,垂眼看着手里的杯盏,声音有些沉寂,“我无法得知具体的时间,但是大概每个月的月圆前后,主子就会陷入一次冗长的梦魇之中,看起来像是在沉睡——但是这种沉睡,是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

月圆前后?

因为这四个字,九倾眸心迅速划过一道异芒,似乎是震惊,也似是意外,但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无寂,却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每次发作之前,主子会失去功力,醒来之后五感全失,内力全无,甚至有点…神志不清,身边必须有人保护,然而,这却并不是最严重的。”

眼底神色一闪而逝之后,九倾眉头轻皱,安静地听着无寂的述说,眼底色泽幽深,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极度疲惫之下的梦魇…月圆前后…五感全失,功力全无…

九倾轻轻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掀开茶盖轻刮着,声音沉静地道:“最严重的是什么?”

“每次梦魇之后,潜伏在身体的毒素会立时发作,因为没有内力护体,无法运功抗毒,所以会很痛苦,每次痛到痉挛…”

说到这里,无寂声音越来越低,脸色苍白,几乎有些说不下去。

缓缓捏紧了拳,他死死地咬着牙,良久才道,“我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因为主子发作时…身体很虚弱,不但自己无法运功,身体也无法接受其他人的真气,那种无计可施的感觉…在那个时候,会体会得格外清晰透彻。”

话说完,九倾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所以昭宸殿周遭,才暗藏着那么多深不可测的高手?”

无寂点头,也不再震惊她如此敏锐的感官,只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方才的怪异——她分明站着未动,他的手却在离她眉心不足一寸的距离下,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瑾王府里暗潮汹涌,各方魑魅魍魉都不缺,但是瑾王的昭宸殿便是门户大开,也没有人敢擅闯一步,因为所有擅闯之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久而久之,便是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也只敢远远地看着,没有人敢在不得允许的情况下,擅自靠近昭宸殿。

九倾转头,看着屏风后沉睡的男子,淡淡道:“每次发作的时候,他额间的那颗朱砂都会出现?”

无寂点头,“嗯。”

九倾又道:“醒来之后,五感尽失的状况会持续多长时间?”

无寂道:“一整个昼夜,十二个时辰。”

九倾眉梢轻抬,“一直以来都是?”

“…不是。”无寂摇头,神色微黯,“很久之前,这种情况仅持续大概六个时辰。半年前开始,情况才变得严重了一些。”

九倾心里一动,半年前…

第49章 秘密1

虽然心里对很多事情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但是既然此时有空,九倾也就顺口问了,“当今皇上对瑾王的宠爱,是真的?”

无寂方才说了一句话,“除了不得自由之外,主子在帝都就算横着走,也没人敢皱一下眉头。”

九倾觉得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夜瑾手里权势滔天,却被剥夺了自由。

除了自己本事了得之外,夜瑾手里那么大的权力来自于谁?

定然是皇上无疑。

可堂堂九皇子,风光无限的瑾王殿下,为什么却偏偏不得自由?

九倾对这一点还有些想不通,但是她能想到,太医给夜瑾用的药,或许就是剥夺了他自由的最大元凶。

“皇上对主子的宠爱,表面看来,是真的。”无寂点了点头,语气却微顿,随即有些迟疑地道,“这么多年以来,皇上给瑾王府的荣宠几乎超过了其他五位皇子加在一起的分量。朝上朝下,没人敢慢待主子半分,便是皇族之中的几位王爷和公主,在主子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

夜氏皇族之中,长皇子夜昊和九皇子夜瑾,是唯二两个没有母妃倚靠的皇子,相较于文武双全的长皇子所受的待遇,瑾王显然可以说是受了万千宠爱,风光无限。

皇上对瑾王的爱护,比对皇后和金贵妃的儿子还要多。

但是一句“表面看来”,却无形中将这份宠爱打上了一个问号。

九倾道:“他每个月被皇上召进宫,带着一身伤回来,又是怎么回事?”

冷不防听她问这个问题,无寂脸色微变,然而须臾之后,他却是缓缓摇头,“说实话,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也是我想知道的,但是主子不说,我也不敢问。”

“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不知道?”九倾蹙眉,“夜瑾被召进宫,你没有贴身跟随?”

“就算跟着,我也只能在宫门外等。”无寂摇头,自嘲地苦笑,“喻总管曾经传了皇上口谕,不得皇上召见,我们没有资格进宫。”

九倾皱眉,“但是既然夜瑾有那么大的权力,进宫时身边带着自己的贴身护卫,应该没人敢拦吧?”

“主子若是想带,自然没人敢拦。”无寂沉默地点头,随即又缓缓摇头,“然而这些年,我却一次也没能顺利跟着主子进过宫——宫里有庆典有宫宴的时候,我倒是贴身跟着主子进宫不止一次,但是每个月的固定召见,主子却并不会让我跟到宫内,所以我只能在宫门外等。”

九倾闻言,缓缓沉默了下来。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若是连无寂都只能给出这样的说法,那么即便她让人去查,短时间之内,大概也查不出什么比较有说服力的真相。

而且,九倾敛眸,这种随意查人隐私的感觉,真的不怎么美好。

无寂不能贴身跟随,看来不仅仅是皇上的阻挠,夜瑾也同样不愿意他跟着。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对皇室父子如此默契?

第50章 秘密2

九倾缓缓道:“所以,你也并不知道,夜瑾每次受伤的原因?”

无寂摇头,“嗯,我真的不知道。”

心里的疑问并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九倾想了想,没再多问什么,只道:“你去殿外守着,稍后宫里会有太后的懿旨传来,你替我应付。”

说着,九倾站起身,转身往内殿走去。

太后的懿旨?

无寂眉头微皱,虽然知道十公主不会善罢甘休,却也没想到太后的动作会这么快。

但是,他应付?

无寂懵了一下,才明白九倾的意思——是要他应付…太后的懿旨?

夜瑾醒了。

但是情况看起来的确有些不怎么好。

九倾看着榻上的男子,黛眉轻蹙,转头看着还没动作的无寂,“出去。”

淡淡的言语,却隐含不容抗拒的力量。

无寂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转头看着榻上的夜瑾,眼底闪过一丝忧虑,转身走了出去。

随着夜瑾的清醒,他眉眼间的朱砂痣已经没那么鲜艳夺目,但是依然有一种妖异魅惑的气息弥漫在他的眼角眉梢。

此时的夜瑾,安静地倚在榻上,垂着眼,不言不语,但是脸色苍白,眉头紧锁,轻咬着唇,手里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服,看起来格外羸弱。

九倾侧身坐在软榻的边缘,拉过他的手,他也不反抗,九倾的指尖顺利地搭上他的腕脉。

脉象微弱且紊乱,有一缕不太明显的真气在体内乱窜,看似毫无目的地游走,然而却是不动声色间保护着他的心脉。

九倾放下他的手,淡淡道:“此时你的身体是虚弱的,五官可能迟钝了一些,但是你的神志却是清醒的,对吗?”

夜瑾闻言,慢慢抬头,看着她的眼神幽深寒凉,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夜瑾。”九倾对他充满敌意和防备的眼神视而不见,径自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夜瑾嘴角轻抿,脸色微冷,对这两个字感到莫名地厌恶。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以此来换取你的信任。”九倾看着他,眸心色泽沉静,却仿佛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这个秘密跟我自身有关,跟你应该也有些关系。我想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来到瑾王府,然后我希望,你能对我交付信任——至少,在我给你治病解毒的这段时间里,你能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这要看…”夜瑾勾唇冷笑,一字一句开口,语调很慢,却沉冷如冰雪,“要看你的秘密,有没有这个分量。”

九倾微笑,“一定有。”

夜瑾眯眼,刚要说什么,脸色却突然变得煞白,他死死地咬了牙,吞下几乎溢出口的闷哼。

九倾眉头轻皱,唇畔溢出一声无声却复杂的叹息,伸出手,贴上他的脊背,一种温暖的感觉瞬间沁入身体,血液、肌骨、经脉,仿佛都被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抚过,那种仿佛能将人的骨头寸寸凌迟般的蚀骨剧痛,刹那间,竟奇迹般消失无踪。

夜瑾震惊地抬眼,“你…”

第51章 秘密3

夜瑾可以确定,九倾并不是用内力在给他疗伤。

因为他此时的身体根本无法接受真气,而且,那一瞬间抚平所有痛楚的手法,也根本不可能是真气的作用。

然而若不是真气,九倾的手掌为何竟有如此奇特的魔力?

九倾淡淡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说完,又问了一遍,“对于我的提议,你觉得怎样?”

夜瑾微默,随即淡淡道:“把自己的秘密随意告诉别人,你不担心对你不利?”

“没什么好担心的。”九倾道,“这世上想对我不利的人太多,也不差你一个。”

夜瑾挑眉,“我以为你想说,这世上想对你不利的人太多,却至今没有一个人能成功。”

九倾轻笑,“我又不是神。”

不是神?

夜瑾敛眸沉默,的确不是神,高高在上的神怎么会理会凡人的生死磨难?

然而,即便不是神,她的身份来历只怕也不会平凡。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虽然极力维持一个医者该有的宁静淡泊,然而清淡的言语之间,那种一切归于平静的自负,却是历经过生死大劫,看淡了红尘名利之后,依旧留存在骨子里的清贵与疏离。

对陌生人温和却疏离,对主动找茬之人不屑和漠视,对于麻烦的蛮不在乎——

若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大概眼瞎了的人才会相信。

无寂被九倾遣出去了,内殿里没人服侍,九倾起身倒了杯茶递给夜瑾,顺手把外面的贵妃椅拉了进来,坐在夜瑾对面,淡淡道:“夜瑾,你的梦魇一般需要持续多长时间?”

端着茶盏正准备喝的夜瑾,闻言动作倏地顿住,徐徐抬眼,“什么意思?”

需要持续多长时间,而不是会持续多长时间。

需要,会,一个词的差别,意思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九倾道:“别装傻,你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我不清楚状况,不会这般问你。”

夜瑾敛眸,沉默不发一语。

“我以前也有过梦魇。”九倾显然并不介意他的沉默,漫不经心地一笑,笑容里却透着一种沁入骨子里的寂寥和深沉的寒意,“我的梦魇,终止在半年前。”

云淡风轻的言语,说出口的却是让人心惊的言语。

夜瑾皱眉,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审视。

“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九倾道,唇畔勾起自嘲的弧度,“有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感觉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场镜花水月,随时会消失得了无痕迹。”

镜花水月…这样的话,真不像出自她的口。

夜瑾不但意外,更觉得有点不真实,然而他还是被勾起了心里的好奇,“你的梦境里,有什么?”

“很多。”九倾抬眼,眼神迷离地看向红色镂空的屏风,清丽出尘的脸上,有一种任何人都看不懂的神色,“很多人,很多事,漫长的一生仿佛都在梦境里上演过,有人生,有人死,有人荣华富贵,有人妻离子散…”

第52章 懿旨1

三十岁上下,身穿深青色太监服的太监站在阶下,手里拿着拂尘,语气生硬地道:“太后懿旨,传那位姒大夫进宫问话,麻烦请通禀一声。”

无寂面无表情地站在殿外,如门神一般纹风不动,只淡淡道:“姒姑娘在殿内给主子诊病,不许任何人打扰。”

太监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杂家传的是太后的懿旨,你一个小小的护卫,连太后的懿旨都敢违抗?”

无寂冷冷地看着他,沉默中却透着决绝的态度。

太监见状,眼神愈发阴沉,伸手指着无寂,语气冰冷阴怒,“你大胆!”

无寂转过头,懒得再看他一眼。

宫里有大太监总管喻成海,贴身伺候皇上起居,是司礼监的最高统领。

除了喻大总管之外,太后身边的孟公公同样是个惹不得的人物,他是太后最信任的贴身大太监,虽然在宫里的地位没有喻成海高,年资也没有喻成海深,但是因为太后的关系,他在宫里的分量却并不低,仅次于喻大总管。

因为皇上宠爱瑾王,所以喻成海在瑾王面前也难免低声下气,卑躬屈膝。

然而,太后对瑾王府却从不掩饰厌恶,所以导致她身边的大太监对瑾王也没有过多的敬畏。当然,宫里无人不知瑾王的可怕,所以真正敢明目张胆招惹瑾王的人,几乎并不存在。

可不敢招惹瑾王,却不代表他对瑾王身边的护卫也会客气,所以此时,孟公公在面对无寂这般不屑一顾的态度时,心里的火气正在熊熊燃烧。

“无寂,你只是瑾王身边的护卫,别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孟公公咬牙冷笑,“太后不会对瑾王怎样,但是要处置你一个小小的护卫,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无寂抬头望天,月亮分外皎洁。

月光洒下满地的银辉,树梢,屋檐,花园,曲桥上,景致被照得分外清晰,朦胧的气氛很美好——如果耳边没有这个一直在乱吠的阉人,感觉应该会更美好一些。

孟公公见无寂一副无视他的表情,气得脸色扭曲,心肝肺都快炸了,然而,想到此时正待在寝殿里的瑾王,他只能死死地压下心头的怒火,一字一句开口,声音阴冷得仿佛从地狱传来,“无寂,太后懿旨召见瑾王府新来的女大夫,你是要违抗懿旨?”

“我已经说了,大夫正在殿内给瑾王诊病。”无寂语气明显不耐,“张贴皇榜寻医术精湛的大夫给瑾王殿下治病,是皇上的旨意。这位姒姑娘也就是奉了圣旨而来,此时瑾王旧疾复发,姒姑娘在给瑾王诊治,已经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任何人,包括太后?

孟公公脸色愈发阴沉,“很好,杂家这就回禀太后。”

说完,转身愤愤离去。

无寂这才漫不经心地转头,漠然地看着他的背影,远远的,都能感受到周身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气息。

无寂冷笑,不过一条阉狗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第53章 懿旨2

亥时一刻左右,九倾从里面打开门走了出来。

无寂听到动静,蓦地回头,忙不迭走到她跟前,“主子怎么样了?姑娘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你家主子已经无碍。”九倾眉梢轻挑,不疾不徐地道,“我是大夫,又不是瑾王的通房丫头,这个时辰不出来,难道还要伺候就寝不成?”

无寂一窒,须臾又觉不可思议,“主子真没事了?”

“不信的话,你自己进去看了便知。”九倾说完,就待离开,“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休息——”

“姑娘。”无寂连忙叫住她,“方才太后身边的大太监真的如姑娘所料,进来传了太后懿旨,我说姑娘在给主子诊病,吩咐了不需任何人打扰,这样说妥吗?”

“妥。”九倾点头,“你做的很好。”

无寂松了口气,“但是那个太监大概气得要炸了,回去之后,太后也一定不会高兴。”

“有瑾王在,你不必担心。”九倾道,“你家主子又不是好惹的。”

无寂缓缓摇头,面上流露出担忧,“我是担心姑娘。”

“担心我?”九倾淡笑,“那就更没必要了。”

说着,也不管无寂惊讶的表情,“赶紧进去吧,去服侍瑾王沐浴就寝。”

话音落下,她明显是不想再多逗留,举步下了玉阶。

无寂踏进门槛的时候,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蓦地转头,“姑娘。”

面上闪过一丝无奈,九倾只得又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怎么了?”

“我家主子从没有用过通房丫头。”无寂飞快地说道,语气认真而严肃,像是在解释什么,“主子二十年洁身自爱,身边从没出现过任何一只雌性动物,姑娘还请放心。”

说完,脚步匆匆地进了内殿。

放心?

九倾锁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面上浮现一抹疑惑。

夜瑾是否洁身自爱,用没用过通房丫头,跟她放不放心有什么关系?

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九倾摇头失笑,转身徐行回了静心苑。

夜瑾端着茶盏,盘着腿坐在软榻上,身子半侧,手臂搭在几案上,敛着眸子似乎在沉思。

无寂走进内殿见到这样的一幕,稍稍呆了一下,心里掩不住震惊。

虽然九倾说了无碍,但是亲眼看到之后,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知道九倾用了什么方法,但是以往这个时候,他家主子的状态真的让人揪心却无能为力,惨白羸弱的脸色,痛苦紧锁的眉心,冷汗涔涔的额头,发作得最痛苦时,身子止不住的痉挛颤抖…

那些是外人从未见到过的狼狈,却每此让无寂恨不得杀了无能的自己。

可此时,他家主子真真切切完好无损,状态看起来平静如常,似乎没有一丝异样。

脸色甚至你平常看起来更红润一些。

无寂心里对九倾油然生出了十二万分的敬佩,恨不能顶礼膜拜。

“主子。”他缓缓开口,“是不是该就寝了?”

夜瑾抬眼,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对姒九倾似乎印象不错,连本王没用过通房丫头的事情,都要跟她探讨?”

第54章 懿旨3

话音落下,无寂扑通一声跪下,“属下知罪,愿听主子发落。”

“下次再多嘴,就自己割了舌头。”夜瑾冷冷说完,听无寂恭敬地应了声是,淡淡转了话锋,“方才太后来了懿旨?”

“是,属下打发回去了。”

夜瑾闻言,低低地嗤了一声,无寂以为他还会问些什么,却久久没再听到他开口,心里不由有些奇怪,慢慢抬眼,见夜瑾捧着茶盏又陷入了沉思,“主子现在身子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夜瑾淡完,放下杯子,起身往后面温泉斋走去,“过来伺候本王沐浴。”

“是。”无寂起身,尾随在他身后。

无寂所料不错,孟公公出师不利之后,太后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

作为后宫里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可以说,她几乎风光了一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有人敢对她的话做半分违逆,然而一个小小的女大夫,却有违抗懿旨的胆量——

不得不说,这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之外。

她甚至已经在永寿宫里摆好了阵势,打算好好给她一个警告,却不曾想,她今晚居然没办法如愿见到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