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历来如此,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九倾道,“帝王威仪不容挑战,所以一旦发生了此类事情,皇帝首先会被让愤怒蒙蔽了视听,真正能看破真相的人有几个?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必然恨不得将谋逆造反之人除之而后快,谁还有心思去寻求真相?”

尤其是直面刺客带来的危险,亲身感受到死神擦肩而过之时,心里的恐惧和震怒绝对会让任何一个英明的帝王,也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所谓的信任,从来只是嘴上说的好听而已,尤其是君臣之间的信任,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牢固。

屋子里陷入冗长的安静。

紫陌脸色阴沉难看,夜瑾沉默不发一语,唯有身在其中的九倾,看起来却并没有预料之中该有的愤怒。

将茶盏送至唇边,优雅地将盏中茶水一点点饮完,九倾放下空盏,才总结性地道出这次刺杀的真谛:

“在真切地面临着一次刺杀之后,在认出刺客是黑翎卫之后,在得知以卖花为手段暗中刺杀我的人是苏家的嫡女之后,我应该毫不迟疑地认为,这是宸王主使的刺杀——摆在眼前的证据不容置疑,并且他有除掉我的动机。”

第379章 隐藏在层层面纱下的真相

一句句剖析,一层层揭开事情的面纱,最终露出隐藏在表面之下的真相。

对于九倾来说,这一字一句剖析听来似乎太简单,听起来也完全没有一丝破绽,合情合理,让人无法不对她的话表示信服。

但是,就算具备最敏锐的洞察力,一般人也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连调查都没有,就直接认定为这是一桩嫁祸——

哪怕事实确实如此,哪怕刺杀这件事看起来如何不合理,哪怕真相如何可疑,也总该经过一番调查之后才能做下定论。

但是,九倾却什么都没做,就已经笃定这是一桩人为的阴谋。

该说她对那位宸王深信不疑,还是因为她早已知道,这桩阴谋的真正幕后主使根本就在她的心里?

夜瑾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质疑已完全没必要,但是很多事情显然只有九倾自己清楚——

其他人,或许连她身边最亲近的紫陌,也无从得知。

“好了,事情到此为止。”九倾笑了笑,云淡风轻一般地道,“现在你们都知道了,这场刺杀究竟能不能成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让我认定这件事是宸王所为,那么回去之后,一定会想办法对付宸王,甚至毫不迟疑地处死他。”

夜瑾目光微凝,处死宸王?

一个御封的护国亲王,手握重兵,权力有多大不言而喻,九倾现在只是储君,还不是皇帝,真有权处死一个位高权重的亲王?

九倾仿佛会读心术一般,抬眼看向夜瑾,漫不经心地淡笑,“不必质疑我的权力,只要我觉得宸王该死,那么最后他的结局一定是死。”

夜瑾闻言微震,随即沉默地点头。

面上虽没有泄露出明显的情绪,心头那一瞬间生出的震骇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九倾这个尚未登基的储君,显然已经有了等同于帝王的权力,以及比寻常帝王更强硬的魄力。

“所以…设计这场刺杀的人,真实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刺杀小姐,而是为了对付宸王和苏相?”紫陌咬唇,脸色凝重,“那小姐…知道是谁所为吗?”

是谁所为?

九倾倏地静了下来,敛下眸,唇畔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薄凉笑意,“是谁所为啊…”

她的确知道。

并且她还知道,那个人眼下的确不是为了刺杀她,因为刺杀这种低级的手段根本不可能成功,他所要对付的人是宸王,是苏相——

可除掉了宸王和苏相之后,损失最大的人又是谁呢?

“宸王眼里只有南族社稷,为了护佑南族,他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九倾托着下巴低喃,语气似乎有些怔忡,也不知是在回应紫陌的话,还是在自言自语,“苏相是南族百官之首,苏家是传承了千年的贵胄世家,曾立誓永世效忠轩辕皇族…”

所以,除掉宸王和苏相,除掉苏家,实则是除掉她的左膀右臂。

少了左膀右臂,最后再来对付她,显然就比较容易了,不对吗?

第380章 大梦一场二十载

九倾无知无觉地窝在椅子里,周身的气息一点点沉寂了下来,表情也慢慢变得怔忡。

脑子里忽然闪过那些画面,那些曾经只在梦中才会出现的画面,此时却真真切切在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就像昨日才发生过的事情。

残垣断壁,遍地残尸,鬼哭狼嚎,通天燃烧的大火。

一场惨烈的灭族劫难毫无预兆地降临,鲜红的血液几乎染红了天都城里每一条街道。

触目惊心的红,血腥而残酷的颜色。

她身边挚爱的人,一个个从眼前消失,不是为了护国而死,就是为了护她而亡,而最终…那个人站在她面前,身上穿着雪白的纤尘不染的战袍,恍如天上战神降临人世。

他站在她的面前,以一种高贵的姿态,以一种温柔的语调,对她说:“倾儿,不要恨我,留在我身边,让我宠你一生,好不好?”

宠你一生,好不好?

好不好…

“呵呵呵…”毫无预兆地低笑出声,笑声带着悲怆和凄然,“呵呵呵…大梦一场…二十载…”

紫陌吓了一跳,看着突然变得不对劲的九倾,“小姐?”

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家小姐,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悲伤绝望?

紫陌心急地走到九倾面前,夜瑾却阻止了她的动作,“紫陌,你先出去一下。”

闻言,紫陌怔怔地抬眼,不解其意。

夜瑾声音微沉:“出去,你家小姐需要休息。”

休息?

紫陌转头,看着她家小姐情绪失常的模样,心头开始生出深沉的不安和惶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本王不会让她有事,你先出去。”夜瑾最后重复了一遍,伸手就提起了她的衣领,转身往外走去。

走到门边,将她往外面一推。

砰,房门被关上,彻底隔绝了房门内外的视线。

紫陌站在门外,茫然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家小姐需要休息?

可她家小姐方才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九倾。”夜瑾疾步回到九倾身边,在她面前蹲跪下来,双手捧着九倾的脸,小心翼翼地道:“九倾,你又在做梦?”

声音柔和却有些紧绷,像是怕吓着她一样。

九倾茫然地看着他须臾,却是很快就回过了神,缓缓闭上眼。

做梦?

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弧度,她喃喃低语,“我在做梦…对,我是在做梦,一场可怕的,永世无法摆脱的噩梦。”

夜瑾心中一恸,心脏顿时似被狠狠揪在了一起,疼痛难忍。

将眼前这个脆弱的女子揽进了怀里,他克制着自己心头的酸涩刺痛,温柔地道:“别怕,梦境都是相反的,不会成真,你不要害怕…”

原来一个男子的怀抱可以如此温暖。

九倾安静地趴在他的肩头,感受他的柔声细语,像是在对待一个易碎的娃娃般,心里一直以来筑起的心墙似乎有坍塌的趋势。

没有放任自己沉溺在温柔中太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很快恢复了沉静,“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第381章 若我不是南族储君,应该很乐意嫁给你

夜瑾缓缓放开她,小心地端详着她的表情,发现她的面上除了还残留些许苍白之外,看起来已没有其他异样。

心下松了一口气,却也深深喟叹,到底是南族的储君。

便是情绪崩溃,也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调整过来,根本不会让自己真的沉浸在痛苦中太久。

这份强大的心性意志,就是寻遍天下也找不出几个。

“紫陌呢?”

夜瑾道:“我怕她担心,让她先出去了。”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九倾的脆弱,更不想让紫陌生出不该有的怀疑——九倾陷入梦魇这样的事情,至今除了夜瑾,别无他人知道。

方才紫陌刹那间焦急和震惊的反应,让夜瑾忽然明白了这个事实。

连跟在她身边近身伺候的紫陌都不知道她心里的秘密,可以想见,其他人定然更是不会知道的。但是九倾却告诉了他,这是不是证明,自己在她心里确实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这个认知,让夜瑾觉得欣喜,也为九倾曾经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而感到心疼。

本事的强大或许是天赋,然而心性和意志的强大,却必然经过一番刻骨铭心的淬炼…

夜瑾至今想不通南族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更无从得知九倾曾经遭遇过什么,但是这个女子身上那种深沉的伤痛,悲凉,悔恨,他却感受得真真切切。

“让紫陌进来吧。”九倾淡道,“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歇着了。”

夜瑾微默,随即低声道:“我还不困,就想多陪陪你。”

九倾闻言,定定地注视着他的眉眼,“夜瑾,如果我不是南族的储君,我想,我应该乐意嫁给你。”

夜瑾一呆。

乐意嫁给他?

他恍惚以为自己听觉出了问题,呆滞地看着九倾好半晌,才傻傻地道:“你…方才说什么?”

九倾难得见到他这副模样,嘴角一勾,不由轻笑出声,白玉无瑕的面上霎时如冰雪初融,光华流转。

夜瑾看得几乎痴了。

“可惜我今生注定跟你无缘。”九倾伸手抚上他俊美的脸,“我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也不是懵懂无知的闺阁少女,爱情不会成为我生命里的全部,更不可能成为唯一。”

轻轻叹息,“所以我只能负你。”

“我们之间尚未开始,谈不上谁负谁。”夜瑾缓缓摇头,“你有你肩负的责任,我有我心中的执着,我们只要做到无愧于自己,就好。”

无愧于自己?

九倾凝眉,似乎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夜瑾…”

“嘘。”夜瑾修长的食指抵在她的唇边,“不要说,很多话你心里有数,我自己也明白,这样就可以了。”

九倾摇头:“夜瑾,不值得,天下之大,美好的姑娘很多,西陵的你看不上,东幽也自有大把的姑娘等着你挑选,总有一个会合你口味的——”

“九倾。”夜瑾皱眉,有些不高兴地瞪着她,“我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明明喜欢我,还非要把我往外推,你说喜欢不会只是诳我吧?”

第382章 怜惜和心疼,也会渐渐成为习惯

九倾霎时语塞。

“怎么会是诳你?”她顿了一下,似在想着怎么措辞,“我不会在感情上自欺欺人,喜欢就是喜欢,但喜欢不代表霸占,我既然给不了你想要的,自然希望你能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

给不了他想要的?

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劲的味道。

“如果我想要被你霸占呢?”夜瑾直视着她,却没心思去纠结她话里的意思,语气格外认真,“九倾,我想被你霸占,不希望你把我往外推。”

九倾,“…”

她突然间发现,眼前这个男子似乎跟以前那个骄傲狂肆的夜瑾完全不一样了。

是她的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他故意装作不明白?

把他往外推?

他从来就不属于她,他们之间也不可能真的有什么结果,既然如此,她希望他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难道不对?

“夜瑾。”

九倾斟酌着该怎么说,因为她发现,就算她在感情上如何理智,也及不上对方的故意装傻。

“算了,我不逗你了。”夜瑾淡淡一笑,垂下眼,恰到好处地掩去眼底的黯然,“我只是希望,就算以后你回了南族,也不要立即就把我忘了,至少…至少可以在心底留有一小片空间给我,时不时地能想起我来,也就足够了。”

九倾沉默,心里微微有些酸涩。

骄傲狂肆的夜瑾,飞扬跋扈的夜瑾,什么时候需要这般小心翼翼了?

是不是爱上一个人,就注定要为对方委曲求全?

九倾其实并不喜欢看到委曲求全的夜瑾,她希望,就算没有她,他以后依然能活得很好,依然能骄傲恣意地享受着属于他的人生。

然而,此时的她还完全不明白,虽然她的身份地位能力都高出夜瑾,但是在对待感情这种问题上,他根本不可能是夜瑾的对手。

她看不透夜瑾的狡猾,看不透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博取她的怜惜,她的心疼。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种手段或许有失光明,但是夜瑾知道,心志异常强大的九倾不可能轻易在感情上失控——

就如她自己所说,就算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他,她也愿意承认这份感情,但与此同时,她也可以很理智很冷静地说,我们之间不可能。

不可能么?

在明知道对方也喜欢自己的情况下,夜瑾怎么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他只能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此时九倾不可能知道,当这种心疼和怜惜渐渐成为习惯,夜瑾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我不打扰你了。”夜瑾站起身,声音略有些低沉,“让紫陌进来伺候你沐浴吧,明日一早我还要进宫,如果你待在府中觉得无聊,可以让镇国公府的小郡主过来陪你,或者让紫陌陪你去镇国公府走走。”

九倾抬头看他。

夜瑾站在她前面,她坐在椅子上,此时这样抬头的角度,刚好可以让她看到夜瑾眼底一闪而逝的情深和留恋不舍。

九倾微怔,随即垂眼,在心里无声地叹息。

第383章 两年前,你们对楚祁做了什么?

书房里一片让人不安的沉默,青铜小兽香炉吞吐出袅袅青烟如雾,端坐在书案之后的夜翎一身黑色袍服,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书案前面,站着两个穿着戎装的男子,和一名斯文的青衣素衫打扮的中年谋士。

书房里沉寂了很长时间,这种沉寂让人感到格外的压抑。

中年谋士抬眼,琢磨着夜翎的脸色,小心地开口,“王爷心里有事?”

夜翎抬头,目光从他脸上掠过,看向眼前两个穿着将领服侍的男子,淡淡道:“两年前在边关战场上,你们对楚祁做了什么?”

此言一出,中年谋士蓦地愣住。

而那两个戎装男子却脸色猝变,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随即一人迟疑地开口,“王爷所言何意?末将听不大明白…”

“不明白?”夜翎表情阴沉,抓起桌上的茶盏就摔了出去,“不明白现在就脱了身上的衣服,滚出去!”

啪的一声,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爷!”两位将军脸色剧变,蓦地撩袍跪下,“王爷息怒。”

夜翎目光沉沉,眉眼冷峻无情。

“王爷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中年谋士白亦伦是翎王府的谋臣,平素深得重用,此时见素来冷静自持的夜翎发了这么大的火,心里不由诧异。

想到他说的两年前,不由转头看向旁边两位将军。

这两人算得上是夜翎的心腹,在军中一向备受军士的尊崇,晋原为人心细如法,善谋隐忍,曾数次救手下于困境,对待麾下士兵如同自己兄弟。

而严鸿,为人粗犷豪迈,骁勇善战,悍不畏死,是军中公认的硬骨头。

两年前,楚郡主也曾随军出征,军职在翎王之下,却在这两人之上。历经半年征战,大军凯旋班师回朝之后,在军中屡立奇功的楚祁却谢绝了皇上加封他为大将军的犒赏,以需要休息为由,闭门就是两年。

当初很多人对楚祁的举动表示不解,也有人认为选择风头正盛时隐退,是他胆小怕事,避免皇上和翎王对他猜忌防备,而给郡王府带来祸端。

但是不管别人私下里怎么想,楚祁的想法到底是无人能得知。

而现在看来…两年前楚祁的隐退,是有隐情?并且与晋原和严鸿有关?

白亦伦心里微沉。

“风言风语?”夜翎冷冷开口,目光锁着眼前两人,“恰恰相反,本王没有听到任何传言,手里也没有掌握任何证据,所以这件事你们是要如实承认,还是要继续在本王面前装聋作哑?!”

虽然没有证据,可他的语气已然是笃定,不容狡辩。

晋原俊秀的面容变得苍白,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低着头道:“末将知罪。此事是末将一人所为,跟严鸿毫无关系,请王爷治罪。”

此言一出,白亦伦脸色骤变。

知罪?

夜翎见状,目光骤然变得冷怒,“这么说来,你们是当真对楚祁做了手脚?”

他用的是“你们”,仿佛并没有听到晋原独立揽下罪名的话。

第384章 夜翎的怒火1

晋原脸色变了变,低头重复,“此事是属下一人所为,跟严鸿无——”

“晋原。”身边严鸿转头,皱眉看着他,“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必你替你老子顶罪。”

晋原也跟着皱眉,“我什么时候替你顶罪了?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什么事实?”严鸿嗤笑,“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能对楚祁做什么?最怕还没动手,就被他——”

“你们俩在这里争辩什么?”白亦伦简直要被他们气得吐血,“现在争辩有什么意义?早干什么去了?两年前你们对楚郡主做了什么?还不赶紧老实交代?”

此言一出,晋原和严鸿齐齐闭了嘴,脸色皆有些苍白。

眼角余光瞥见夜翎的脸色已是一片冰冷阴沉,两人心里都开始生出强烈的不安,他们不知道夜翎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事——

照理说,当初这件事他们做得很隐秘,根本不可能被察觉,两年前都没有走露一点风声,何以两年后突然被提了起来?

虽然想不通,但是他们心里明白,这样的事情一旦暴露,后果根本不用想。

太过沉寂的气氛让人不安。

沉默了须臾,严鸿率先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息,豁出去一般:“属下承认在他的饭菜里动了手脚。那毒不致命,却会慢慢侵蚀经脉,遇上寒冬或是动用真气时,便会经脉剧痛——”

白亦伦震惊,以为自己听错,“如此恶毒的手段,对于练武之人来说与杀了他有什么区别?严鸿,你怎么…怎么敢?”

严鸿垂眼,脸色显得难堪而狼狈,“楚郡王身份贵重,兵法谋略与王爷又鼓相当,以当初皇上器重他的态度来看,以后极有可能成为西陵第二个大将军。王爷应该知道,一山不容二虎,楚郡王若是手掌重兵,以后必定会是王爷的劲敌。”

劲敌?

白亦伦一怔,不由沉默了下来,心里倒是明白严鸿说的没错。

两年前楚祁若是没有隐退,半年前征战北夷的大将军只怕不一定是夜翎,而楚祁那样的身份那样的本领,在军中自然不可能永久屈于夜翎之下。

而且,先不管楚祁心里怎么想,便是皇帝,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楚祁成为夜翎的助力,所以两人在朝上,在军中,一定会是分庭抗衡的对手。

“所以这般说来,你们还是在为本王着想?”夜翎怒到极点,声音却越发低沉阴冷,“用那样卑劣下作的手段去暗算一个为朝廷出生入死的将军,本王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一掌拍在案上,夜翎霍然起身,浑身透着冰怒慑人的危险气息,“晋原,严鸿,你们跟着本王多少时日了?知不知道本王最厌恶的是什么?做下如此肮脏的事情,两年来却没有露一丝口风,你们真是好样的!本王要不要好好提拔犒赏你们一番,以谢谢你们的忠心?!”

一番冰冷中夹杂着嘲讽的言语砸下,砸得晋原和严鸿脸色剧变,齐齐叩首,“属下知罪,愿受王爷军法处置。”

第385章 翎王的怒火2

军法处置?

白亦伦嘴角抿了抿,若真军法处置,这两人今日只有一个死。

军中与朝上不一样,素来最忌阴谋暗算,只要有一人心怀不轨,极有可能造成全军损失惨重,而以皇子之尊领了武将之职的夜翎,更厌恶这种暗算他人的卑劣手段。

此事若是在两年前就被知晓,哪怕晋原和严鸿两人如何骁勇有才,夜翎也绝不会饶了他们。

但是时隔两年,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随着时间淡化,当初的事情似乎也并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

况且,就算处置了他们,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白亦伦心中有数,夜翎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冷峻的脸上已罩满寒霜,夜翎沉默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盯着认罪的两人,眼底怒云翻滚,却久久不发一语。

白亦伦跟着夜翎瞬间已久,算是翎王身边的老人了,此时深知他家王爷心里不但愤怒,更有一层说不出口的憋闷——

自己信任的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无异于在他脸上打了一记狠辣的耳光。

但即便如此,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取了茶盏,倒了杯茶递到夜翎面前,白亦伦道:“此事楚郡王是否已经知道了真相?”

闻言,夜翎瞥了他一眼,冷道:“本王上哪儿知道?”

“这么说来,这件事不是楚郡王说出来的?”白亦伦有些意外,随即道:“王爷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怎么处理?

夜翎目光转回眼前两人身上,冷冷道:“你们所用的毒从何处得来?”

晋原和严鸿皆是沉默。

“事到如今,还有不能说的?”白亦伦皱眉,看着都替他们着急,“你们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晋原道:“是皇后所赠。”

皇后?

夜翎咬牙,“你们什么时候跟皇后接触过?”

“皇后身份尊贵,属下哪有机会见到?”晋原苦笑,“是皇后身边最信任的一个宫女,武功不俗,两年前我们出征的前一晚,她奉皇后之命在送行宴之后找到了属下。”

“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

“青穗。”

“青穗?”夜翎眯眼,声音沉冷,“她已经死了。”

“是。”晋原声音低了低,“属下想,应该是被皇后灭了口。”

被皇后灭了口?

夜翎身子缓缓朝后,疲惫地倚靠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眉心,眼底一片阴寒之色。

柳皇后还没那么厉害的心机和魄力,否则,她的亲生儿子夜琛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这般想着,夜翎眼底闪过一道阴郁之色,声音冷得听不出一丝感情,“犯了错的确该受罚,你们既然能做下这样的事情,就算杀了也不为过。”

“是,”两位将军低头,声音里隐隐听出羞愧,“属下该死,任凭王爷处置。”

“军棍八十。”夜翎道,嗓音里流露出无情气息,“能不能扛过去,看你们自己造化。”

“王爷…”白亦伦皱眉。

“无需多说。”夜翎挥手,“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