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夜公子,是个让人看不透的人,清贵孤傲又高深莫测。

而与这种气质相互矛盾的,是他的身上还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淡泊宁静气质,让人能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武帝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法看透一个比他儿子还年轻的男子是个怎样的人,拥有怎样的身份。

说他是隐士,可隐士抬手举足之间不会有这种出身皇族才有的贵气端方。

说他出身富贵,他的身上又没有富贵之家男儿所该有的浮华之气。

沉吟了冗长时间,武帝才慢慢开口:“听说夜公子昨晚去了黎王府?”

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夜瑾竟也丝毫不觉得意外,淡淡点头,“在下昨晚的确去了黎王府,不过今天早上就离开了。”

“夜公子为何会出现在黎王府,又为何会这么急就离开?”武帝有些奇怪,“黎王没有留夜公子多住几日?”

这两句问话并没有质问的语气,而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所以夜瑾也选择实话实说:“黎王只是问了在下几个问题,得到了答案之后,在下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倒也并非急着离开。”

武帝闻言,神情微紧,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黎王问了夜公子什么问题?”

“皇帝陛下心里已经猜到了,皇子想知道的事情无非就是关于帝位的传承。”夜瑾淡笑,“不过在下直接告诉他,他无缘帝位。”

此言一出,皇帝脸色骤变。

站在一旁的季总管也是瞬间变了脸色,猝然朝皇帝看去。

黎王无缘帝位…

他们惊的当然不是这句话本身,而是其中隐藏的深意。

夜公子…已经知道了下一任帝位的人选?

慢慢松开了攥着的手,武帝目光紧盯着夜瑾的瞳眸,良久,才平静地淡笑:“夜公子能预知到朕百年之后,将由哪位皇子继承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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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3章 是否认识奚将军

夜瑾眼神平静地看着他,须臾,淡淡一笑,却是不答反问:“皇帝陛下可知道,在下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武帝挑眉,从善如流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宿命。”夜瑾道,一副胸有沟壑的高深莫测样,“陛下唯一的掌上明珠凤倾小公主的宿命。”

武帝眉头微皱,“倾儿的宿命?”

夜瑾点头,淡淡道:“如果皇帝陛下想知道什么,还请屏退左右。”

御书房里倏地一静。

屏退左右?

武帝转头看向季总管,他待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时,身边不喜欢留太多宫人伺候,只有季明贴身跟随,此时夜瑾所说的“屏退左右”不就是指名道姓让季总管回避的意思?

皇帝还未说话,季总管已经极有眼色地主动告退:“老奴先去外面候着,陛下若是有什么事情,喊一声老奴就好。”

武帝点头。

“请季总管让外面的昶王也退得远一点。”夜瑾不疾不徐地道,“在下知道练武之人的耳朵灵敏,但是偏生在下说的事情不想让除了皇帝之外的任何人听到。”

季明闻言,下意识地看向武帝。

“昶儿在外面?”武帝问。

“是,昶王跟老奴一起来的,说是有政务方面的事情要听听陛下的意思。”

“让他先退下吧。”武帝说道,“午时再过来跟朕讨论。”

“老奴遵旨。”

季明转身走了出去,御书房的门被打开又关上,室内很快恢复了一片安静。

夜瑾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云淡风轻一般把在皇后面前说的话又跟皇帝复述了一边,语调沉稳,有一种让人心平气和的气度。

武帝静静听完,偶尔会问上几句,夜瑾不疾不徐地一一答了,态度不卑不亢。

待夜瑾说话之后,武帝沉默了一瞬,淡淡道:“夜公子以前是否认识奚将军?”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寻常,其实很犀利。

夜瑾方才所说的所有话,虽然都是关于凤倾跟奚寒钰之间的宿命关系,实则却是从皇帝手里保下了奚家九族。

武帝毕竟是皇帝,跟皇后不同,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在下不认识奚将军,却听过奚将军的名号。”夜瑾淡淡道,“在下还知道,半年之后奚家父子结束边关战争,这一战敌国损失惨重,三年之内无力再战,所以文臣们都没了后顾之忧,就开始算计奚家父子功高震主,制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甚至安排心腹潜伏在奚家父子身边制造罪证,以陷害奚家父子有谋逆造反之心,在诸多证据之前,皇帝是否会选择相信并保住奚家?”

说到这里,夜瑾淡淡一笑,笑容有些凉薄:“皇上应该不会相信,毕竟奚家的确功高震主,皇上也担心自己的帝位受到威胁——哪怕奚家从头到尾都对皇帝忠心耿耿,没有丝毫异心。”

听着对方神色平静间,一字一句清晰吐出的言语,武帝脸色一点点变了,眼底阴云密布,语调骤冷:“夜公子还请慎言。”

第2774章 戳破了帝王心思

慎言?

夜瑾眉梢轻挑,神色间不见丝毫波澜:“如果皇帝陛下听不得真话,夜某可以选择不说。”

武帝神色又是一变,不自觉地握紧了龙椅的扶手。

“皇帝陛下或许忘了一件事。”夜瑾淡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奚家父子之所以掌握了凤氏皇朝大半兵权,之所以能功高震主,让皇帝觉得威胁到了你的帝位,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想如此,而是因为朝堂是没有第二个能担当重任的武将。”

武帝沉默了下来,神色晦暗不明。

“因为凤氏皇朝对于武将的打压,让年轻的士族子弟们毫不犹豫地选择入朝为官,哪怕从底层做起,也不会选择去参军成为武将。”夜瑾淡笑,“所以朝堂一直没有新的武将代替奚家父子的位置,甚至没有一个人能跟奚家平分兵权,以至于奚家成了护佑江山的唯一能臣武将,但是皇帝对此非但不反省自身,反而对功臣心存杀意…陛下果然不愧是一个英明神武杀伐果断的明君。”

最后一句话,已经赤果果是句讽刺的话了,毫不掩饰。

“放肆!”武帝拍案而起,脸上暴怒,眼底一片暴戾肃杀之气,“简直信口雌黄!”

御书房外刷拉拉传来一阵清晰响动,兵器出鞘的声音尤为刺耳:“皇上!发生了何事?”

夜瑾从容端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慢慢啜饮,神情不见丝毫慌张。

武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阴冷地看向夜瑾:“夜公子不担心朕让人杀了你?”

“皇上可以试试。”夜瑾抬眸淡笑,“在下既然敢踏进这皇宫里来,就敢担保这宫里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在下。”

“夜公子真是好大的口气。”

“夜某说实话而已。”夜瑾道,“别说外面那些区区御林军,就算皇帝陛下把你手里那些死士全部招呼出来,倒是可以看看夜某今日会不会横尸在此处。”

武帝咬牙:“…”

果然什么淡泊出尘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

这副张狂而嚣张的模样,哪有还有一点点隐士的仙风道骨?

武帝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

既有被戳破了心思的心虚,也有被对方言语中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讨伐的震怒。

要杀奚家父子的想法他一直就有,只是想法不太强烈,并且因为朝堂上一直没有能取代奚家父子的可用之人,所以才未曾付诸于行动。

可虽然不想承认,但武帝心里却很清楚对方有一点说得的确没错。

武将之所以少,之所以揽了大半兵权,的确是因为这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差事,保家卫国得不到重视不说,忍受文臣们的奚落和贬低也是常事。

最重要的是,武将是个最危险的职业。

朝不保夕,性命随时会丢掉。

不是丢在战场上,就是为君王猜忌死在刑场上。

这也是很多世家男儿不愿意成为武将的最大原因。

此番奚家父子赶赴边关应敌,他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心里既希望奚家能大获全胜,保住他的江山稳固,又忌惮着奚家的风头因此而更甚。

第2775章 杀不完的武将

可他一直不认为自己有错。

武将保家卫国本就是分内之事,有机会效忠君王更是他们的荣幸。

可一旦他们无法维持住君臣尊卑的关系,让自己的风头荣光盖过君王,那么最终只能面临一死。

天大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所有的荣宠显赫都是君王给的,他可以施与,自然也有权收回这些荣宠。

君王握有生杀予夺大权,处置区区一个武将,有何不可?

然而…

沉默了良久,武帝到底是慢慢恢复了理智,神情也几不可见地缓和了一些,才矮身在椅子上又坐了下来。

虽然心里很不高兴,但是武帝并非是个是非不分的人,纵然刚愎自用了一些,但他分辨得出来对方说的话不是毫无道理的。

奚家父子的确功高盖主,可忠心耿耿这一点却是事实。

武帝想除掉他们,第一是因为他们的功劳太大,风头太过,第二是因为奚寒钰居然敢肖想他的女儿。

堂堂金枝玉叶的公主,其实一个卑微武将能配得上的?

如果他们当真在一起了,那奚家只怕才真的要凌驾于皇权至上了,他岂能容得下?

可容不下是一回事,冷静下来之后的武帝仔细地想了想,这满朝的文武大臣不少,但是能替代奚家父子的却一个都找不出来。

若是奚家覆灭,以后天下太平固然什么都好说,可若是战争再起,谁能替他守住万里江山?

端起御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武帝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开口:“夜公子的话虽然有些失礼,但朕仔细想了想,觉得夜公子说得的确有些道理。”

夜瑾目光微抬,无声地在心里嗤了一声。

有道理?

只怕是想通了自己的江山没有护佑会坐不稳,担心没人效忠于他,无人自愿驰骋沙场而让江山不稳吧?

“依夜公子看来,朕应该如何对待奚家父子?”

夜瑾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皇上是天子,是天下臣民的表率,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皇帝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经常性地忽略了而已。”

武帝神情微变,随即淡淡一笑,掩去了眼底真实的情绪:“夜公子有话,可以直言无妨。”

“奚家父子杀不得,否则皇上在天下苍生的眼里,就是一个诛杀忠臣的昏君。”夜瑾如他所言,直言不讳,“得人心的不是奚家父子,而是守护凤氏江山守护天下子民的武将,今日就算不是奚家父子,而换做其他武将,只要能做到保家卫国,在百姓们的心里依然是一样崇高的地位,皇帝除非从此不用武将,否则天下武将怎么也不可能杀得完。”

武帝沉默地坐在椅子里,端着茶盏沉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夜瑾的这番话。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淡淡开口,却是突然转了话题:“夜公子觉得朕百年之后,继承帝位的会是四位皇子中的哪一位?”

第2776章 别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皇帝陛下心里应该已经选好了继承人。”夜瑾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挑眉看向武帝,“皇上现在心里所想的并非皇位继承的问题,而是外戚干政。”

武帝微默,随即缓缓点头:“夜公子说得没错。”

“夜某觉得皇上的担忧也并非杞人忧天,外戚干政的确是个不容忽视的隐忧。”夜瑾道,“尤其是新帝登基之时,母族势力强大,新帝很容易被架空权力,在下觉得皇上可以早做筹谋。”

早做筹谋。

早做什么样的筹谋?

武帝心里其实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是不清楚外戚干政的后果,更何况他心里明白,他的四个儿子母族势力都不小,将来不管哪个儿子登基,外戚势力都足以对皇位形成威胁。

不是如奚家父子那种因为功高震主而带来的威胁感,而是真正权势滔天的野心。

所以比起奚家父子,皇帝现在真正应该防备的,提前做好准备的,是皇后和她的娘家势力。

…没错,皇后和她的娘家势力。

武帝心里想传位的人是昶王,不是因为昶王最适合成为皇帝,而是昶王的性情跟他最像。

皇后的儿子身上有武帝的影子。

所以自己的四个儿子武帝虽然一直公平对待,但在他心里,最偏爱的人一直是昶王——或许连皇后都没有看出这一点。

这是武帝心里的秘密,没有对任何人表露过。

他喜欢昶王,也做好了传位给昶王的准备,但是就如同自己登基一样,他并不希望跟自己性格最像的一个儿子登基为帝之后,还要面对外戚势力的掣肘威胁。

所以在昶王登基之前,皇后娘家的势力必须一点点削弱。

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武帝淡淡道:“撇开朕的遗愿不谈,夜公子觉得朕的四个儿子中,谁更适合做一个圣明天子?”

夜瑾挑眉:“很抱歉,在下没有想过这件事,也并没有丝毫要左右皇帝陛下立储的想法。”

所以,别问他这些无聊的问题。

凤氏皇朝气数将尽,轩辕氏很快将取而代之,夜瑾可没有要帮他延长凤氏国祚的想法。

武帝见他如此,神情似乎有些微恼,却也并非真的动了怒,虽然他方才这么问,心里却并不是真的想让别人干涉他立储的事情。

因此夜瑾说没有左右他决定的想法,这句话虽说的有些不太客气,无疑却是让武帝放心的。

“皇帝陛下若是没有别的问题,在下就告辞了。”夜瑾站起身,表情平静,“皇帝若是相信在下的话,就别再想着除掉奚家父子。当然,就算奚寒钰继续活着,也不代表他跟公主殿下之间就真的会有姻缘,宿命跟姻缘不同,所以皇上大可以不必在意这件事。”

说罢,也不等武帝再说些什么,转身就要离开御书房。

“等等。”武帝叫住了他,眉头微皱,“夜公子这段时间会住在宫里?”

“说实话,在下并不想留下。”夜瑾转头看他,“但皇后的意思很明显,在下留在宫里转移公主殿下的注意力,才能让她早日从跟奚寒钰的这段感情中抽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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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7章 卖一个人情

武帝愣了愣。

留在宫里转移公主的注意力?

“这是何意?”他一脸懵逼的表情,像是完全不懂夜瑾的意思,也不懂皇后的用意,“为何你留在宫里就能转移公主的注意力?”

这个问题问的真是好极了。

因为凤倾小公主做梦梦到了一个神人,而这个神人碰巧就是夜瑾。

因为小公主在看到夜瑾的时候流露出的痴迷神色,比看到她所喜欢的奚寒钰时更甚。

因为夜瑾长得比奚寒钰更俊美若仙。

因为皇后觉得凤倾要是喜欢上了这个神人,比喜欢奚寒钰更让她能接受…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夜瑾自己要留在宫里,留在倾儿身边,所以才有了上面一系列的因为所以。

但是夜瑾会如此老实地回答他么?

当然不会。

沉默地瞥了他一眼,夜瑾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径自拉开御书房的门走了出去,完全没有要继续理会武帝的意思。

背影卓然挺拔,清贵脱俗,透着极为低调的嚣张跋扈。

已经暴怒一次的武帝此时完全提不起生气的冲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潇洒离去,脚步从容得压根不像在皇宫,而更像是他闲庭信步的山间小径。

离开御书房之后,夜瑾又看到了昶王。

对于这位凤氏皇朝倒数第二位皇帝,夜瑾着实提不起什么好感,他一直坚信江山从不是败在某一个人的手里,当然,每一个朝代的最后一位皇帝肯定是江山社稷的葬送者——

可腐败从来不是一日造就的。

昶王如果是个英明的皇帝,他的儿子就算如何昏庸,也不至于在短短几年之内就葬送了江山,断送了祖宗几百年基业。

“夜公子要回去了?”

“回去哪儿?”夜瑾淡淡道,“这几天夜某会暂时留在宫里。”

昶王皱眉:“暂时住在宫里?”

不行吗?

倾儿在宫里,他当然也要跟着住在宫里,夜瑾心里忖道,不过他也知道昶王的表情代表了什么意思。

说实话,此时他还真不介意卖一个人情给他。

“昶王喜欢‘禛’字?”夜瑾目光闲适地看着对方,唇畔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夜某觉得这个字不错,尤其是…”

走到他身边,夜瑾刻意压低了嗓音,“尤其是用来作为帝号的时候。”

说罢,从容举步离去,徒留昶王一人震惊地僵立在原地。

直到夜瑾彻底远离视线,昶王才忍不住悄然攥紧了双手。

怎么会…

那个“禛”字,只存在于他的心里,很多夜晚他一个人躺在床上,都会把这个字在脑子里想无数遍,他告诉自己,如果日后真能登基为帝,他会用这个字作为帝号…

可此事是他心头从未说出口的一个秘密,除了他自己之外,绝不可能还有第二个人知道。

抬眼看向夜瑾离去的方向,虽然已看不到人影,但昶王忍不住想,这位如天神一般突然降临在京城,查不出任何来历背影的夜公子,当真是位能预知将来之事的神人?

第2778章 违心之论

回到含光殿的夜瑾当然不会再去理会昶王心里的震惊。

于他而言,这世上已没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情,随意说出口的一句话会在听者心里激起多大的浪涛,他也并不关心。

反正日子过得有点无聊,他不介意给人增添一点乐趣。

回到含光殿,把在御书房里发生的事情跟九倾讲了一遍,夜瑾道:“倾儿,昶王跟你的父皇性格很像,这也是皇帝最终会传位给他的原因。”

父子二人都是刚愎自用,猜忌心重的人,所以从武帝这一代开始,凤氏皇族的气数其实已经开始走向了衰败。

武将被杀,江山根基开始动摇,忠臣的覆灭也让帝王失了民心,文臣们除了勾心斗角之外一无是处,起不了保家卫国的作用。

所以当天下战乱再起之时,凤氏江山只得面临被倾覆的结局。

“比起轩辕氏的父皇和那些皇兄,这个皇朝的亲人们的确一无是处。”

九倾躺在精致的公主榻上,身着一袭葱绿色的桃花云雾烟罗衫,一头乌黑墨发顺着肩膀铺洒而下,柔顺如上好的宫缎。

纤长白嫩的手指握着一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轻轻摇动间,凉风徐徐。

夜瑾盯着她手里的扇子看了很久,嘴角抽动了好一会儿,才静静说道:“倾儿,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风情万种的模样。”

九倾挑眉。

风情万种?

默默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穿着打扮,看了一眼自己此时慵懒半卧的姿态,以及难得出现在她手里的菱扇,九倾淡定地点头:“凡事都有第一次。”

夜瑾点头,“你说得对。”

九倾说什么都是对的,而且在夜瑾的眼里,不管何种面貌的九倾——只要是九倾本人,在夜瑾看来就是魅力无限。

平静睿智的九倾,俏皮可爱的九倾,偶尔霸道的九倾,以及此时慵懒魅惑的九倾,对夜瑾来说都有着无法抗拒的极致魅力。

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句话在夜瑾和九倾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你说的没错,你现在的这个父皇比不上轩辕氏的那个父皇,母后比不上那个母后,皇兄们也没一个能跟轩辕皇族的皇兄相比。”夜瑾在她身边坐下,修长指尖撩起铺在她肩膀上的发丝,勾缠在指间,“所以我觉得就算他们死在眼前,我都完全生不出一点伸手援手的想法。”

九倾闻言,神情蓦地古怪了起来,“他们真的这么…不讨人喜欢?”

“你不觉得吗?”夜瑾默默瞅着她,随即补充了一句,“当然,我就是这么一说,他们毕竟是倾儿你的亲人,我就算不想伸出援手,但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得了吧。”九倾失笑,“不用为了哄我开心而说出违心之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虽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可她已经不是前世的凤倾。

历经一世,原本对于凤氏亲人的感情就已经淡薄,况且两世相较之下,谁更值得尊敬,九倾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

说到底,她早已不是感情用事的小女孩…

第2779章 生辰宴1

接下来的几天里,夜瑾一直住在宫里没离开,他的住所就是含光殿旁边的偏殿。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是连皇上和皇后都默许了这样的存在,其他人谁还多说些什么?

凤倾是公主,不是皇帝后宫的嫔妃。

只要公主自己愿意,皇帝和皇后也没有意见,其他人心里就算有些想法,也只能憋在心里。

况且,很多人心里其实也明白,皇后之所以让这位夜公子留在宫里,无非就是想转嫁公主对奚寒钰的感情——至于其他的,比如夜公子的身份,以及公主如果真的喜欢上了这位夜公子之后,皇后会如何抉择,都是皇后和公主以后要面对的事情,跟其他人无关。

时间一晃到了十一月初八。

凤倾公主十五岁的生辰到了,皇帝设宴承光宫,所有三品以上的大臣可携带家中女眷进宫。

一些在家中比较受宠且尚未出阁的嫡女们,得以借着这次机会跟随父亲或兄长进宫,在这难得的日子里,众人心思各异。

有人试图把握好跟公主亲近的机会,想着若是能得到跟公主的喜爱,以后分量自然不言而喻。

也有一些女子抱着在宫宴上寻得如意郎君的想法——这个时代还是男尊女卑的制度,女子们的婚约大多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而身份显赫的高门贵女们婚姻同样由不得自己。

再加上制度对女子的约束,纵然父母帮她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甚至是更为显贵的夫婿,却毕竟没有见面的机会,往往到了洞房之夜才知道自己的夫婿长了什么模样。

对于女子来说,到底还是不公平的,变数也多。

而能进宫参加宫宴的年轻男子们不是皇亲贵胄,就是高官家里的嫡子,女子们若是在宴会上遇到一个心仪的人,回去悄然跟自己的爹娘一说,最后兴许就能嫁给一个自己中意的郎君。

“公主殿下,女子们都在园子里候着了,公主现在过去吗?”唐嬷嬷走进含光殿,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铁花钿的凤倾,恭敬地禀报。

“园子里?”凤倾皱眉,“哪个园子里?”

“承光宫旁边的海棠园。”唐嬷嬷道,“今日皇上设宴承光宫,为了隔开男女坐席,以及让女子们赏花方便,便命人摆了酒席在海棠园,让公主和贵女们分开就坐。”

凤倾没说话,对着镜子细细地贴好眉心的花钿,贴好之后,她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俏儿:“好看吗?”

俏儿星眸一亮,忙不迭点头:“漂亮极了。”

凤倾看向茉莉,茉莉也点头,肯定地道:“公主原就极美,这莲花形状的花钿让公主的容貌更添几分夺目妩媚,的确是漂亮极了。”

凤倾闻言,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浅笑的弧度,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