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按原计划吧。早些让梅千洛离开梁城,我也好早些静下心来。另外,我也真的是很想看看,梅千洛的身后,到底是谁?凭白无故地送些势力到我的手上,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简单呢。”

“天下没有那种掉馅饼的好事。如果说他的背后没有别人,我也不信。不过,就像是你说的,他与桑丘凤之间的这段恋情也是做不得假的。难道说,一切都只是巧合?”

浅夏摇摇头,对于梅千洛有些复杂的心思,她已经不想去猜,她只需要知道,目前来看,他对自己并没有谋害之心,也便足矣。

两日后,桑丘凤突然失踪,而梅远尧此时也发现,自己的长子,亦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家在尽量不惊动外人的情况下,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最终,两家人在城外的九华山上,找到了两人。

因为涉及两家的隐私,而且发现那两人的情形似乎是有些不对劲。最终,还是由梅远尧和桑丘烈两人先上了九华山顶,几乎就是同一时刻,他们同时出现在了山顶上,亲眼看到了梅千洛正抱着一动不动的桑丘凤,神情落寞地回头看了二人一眼。

那一眼,极尽悲伤和绝望。

让两名算不得太老的老人,一下子,仿佛就像是感觉到了一种人生中前所未有过的失落、懊恼、后悔!

两人同时抬腿往前迈,一步、两步、三步。

两个对立了多年的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的步调一致,更没有像现在这样,目标惊人的相同,就是想着让他们千万、一定要待在那里,别动,别动。

可是没想到,第三步才落下,一道墨绿色、一道浓黑色,就像是一幅绝美的风景画,一下子,那么耀眼夺目,一下子,又是那样的快速地,无情地被人摧毁,连张碎片,都没有留下。

“不!”

几乎是同时的,两人发出了极为悲惨且绝望的叫声。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血,无论男女,无论嫡庶,身上都流着自己的血液。眼看着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猛然消失于眼前,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打击更大?

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怕是连尸骨也不一定能找到,这样的打击,寻常的父母,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两个在朝堂上刚硬坚强的重臣,一瞬间,似乎是都感觉到了自己的脊背是有些弯的,心底是痛的,似乎是还有冰冰凉凉的液体,出现在了自己的脸上。

只不过,那种感觉似乎是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随着两人的惨叫声,底下的那些族人,也都先后上了山顶,看到的,只有两名老人有些失魂落魄地呆立在那里。

几日后,有人寻到了几片破碎的面料,还有人寻到了一副骨赅,从大小上来判断,应当是一名女子的,估计是掉下了山崖之后,被山里的狼群,或者是其它的猛兽,将其尸体给残食了。

梁城的两大家族,一时间陷入了一种极度悲怆的气氛下。

相对于梅府而言,桑丘府还算是较好一些。毕竟,他们损失的是一名女子,而大家族中的女儿,最大的用处不,无非也就是用以联姻来拉拢势力。如今死了一个桑丘凤,对于桑丘家族来说,还真是算不得什么太大的损失。也只有桑丘夫人哭得是死去活来的,而桑丘月,一下子,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说话做事,都有了几分的木然。

梅府之中,除了梅夫人对于梅千洛的死还算是心有痛快之外,再无一人是高兴的。

梅千方的病情依然如此,不见丝毫的好转,梅家的二少奶奶,除了自叹命苦之外,也别无他法,既然是嫁到了梅家,哪里还有其它的出路?

梅远尧一下子就像是苍老了十岁不止!两侧的白发丛生,梅千洛除了体弱之外,论才智,论胸襟,都是让他最为满意的一个儿子。

他自然知道这么多年,贺氏在暗地里头对这个长子做过什么,只是,只要是无伤大雅,他也就由着她去,毕竟不过一介妇人,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特别是在后来,这个长子在某些方面,越来越表现出他的聪明和才华之后,自己就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人手,同时,也等于是在警告了贺氏。

原以为这些年,贺氏已经是收敛了许多,至少,她在后院儿,可是梅千洛在前院儿,这对母子之间,也应该是和睦相处了,可是没想到,贺氏这个女人,竟然是仍然不肯放过他!

梅远尧看着下人从梅千洛的房间里带出来的这些东西,万般懊悔地闭了闭眼,两行浊泪,自他的眼角流出,紧紧地咬着牙关,不让自己这个权重势大的相爷,哭出声来。

痛失爱子,而且还是他最为得意的一个儿子,梅远尧,实在是难以承受这个打击,毫无意外地,病倒了。

梅远尧病倒的第二天,便直接下了令,由梅夫人亲自侍疾,其它人一概不准踏入主院一步。

三日后,梅远尧病愈,而梅夫人却因为太过操劳,紧接着也病倒了。只是她这一病,便再也没有痊愈,时好时坏,再也出不得自己的院门一步了。

浅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与云若谷对弈,手执一枚白子轻轻落下,舒了一口气,“二哥,你输了。”

云若谷蹙了一下眉,有些宠溺地看了她一眼,笑着摇摇头,“早知道与你对弈就是在找虐,还是大哥聪明,只要是能躲则躲。不过,我听闻穆世子的棋艺高超,看来,以后妹妹也算是遇上对手了。”

“二哥这是在长他人志气吗?你应该对自己的妹妹有信心。”

“好呀!我期待着你能赢他的那一日。”

云若奇自然也会下棋,只是对此不怎么感兴趣。比起练武比剑这等事来,棋之一道,太过安静,也太过诡异了些。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看来这一次,梅家所受的打击比较大。梅远尧到底也还是对这个长子抱有一定的期望的,只是可惜了,他不知道,当初他们对梅千洛的亲娘做的一切,梅千洛早就知道了。他即便是不走,也是绝不可能会再一心为梅家卖命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处处防着他,算计他的恶妇贺氏。”

云若奇说这番话的时候,分明就是站在了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立场上说的。

那表情,那态度,以及那有些让人想笑又不好意思直接笑出来的语气,浅夏头一次觉得,她的这个三哥,实在是太可爱了。

“桑丘家族的损失是最小的,甚至是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当初桑丘子睿之所以会答应了我们的计划,也正是因为觉得这一局中,他们桑丘家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反倒是可以让梅家失去像是梅千洛这样的一个人物,他无论如何也要赌上一把的。”

云若谷的心思一动,“你们说,现在他们两个走到哪里了?”

浅夏淡淡一笑,“不会太远。而且,估计这会儿,桑丘子睿的人,也追上去了。”

云若奇立马就有些不淡定了,“妹妹,你不是答应了要让他们平安地离开梁城?”

浅夏挑眉看他,有些无辜道,“你也说了,我只是答应了让他们平安地离开梁城,这可不代表了我会永远护着他?”

云若奇一时语塞,在他看来,浅夏这样的做法就是有些不地道的。既然是答应了人家,还接收了人家的势力,竟然是不肯送佛送到西,这岂非是太不厚道了?

云若谷轻笑一声,“行了,咱们的妹妹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么?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他们两个,而是再有两日便是年节前的宫宴了。年年地腊月二十二,都是皇上犒赏群臣的宫宴。这一次,皇上既然是下令我们云家必须参加,那么,这里头,就势必会有一此麻烦了。”

难得的,云长安这会儿总算是不再保持沉默了,“不错。这也正是父亲所担心的地方。按制,父亲是正三品的闲差,只他一人进宫赴宴便足矣,可是这一次,皇上却是下令点明了,要让我们全家都进宫,他的用意,已经是很明显了。”

“过了这一次的宫宴,再有宫宴,应该也就是到上元节的时候了。不过,历年来,上元节时摆宫宴也没有几次。所以,这一次,是皇上试探我们云家的一个极好的机会,他是不会就此放过的。”

云若谷点点头,同意云长安的说法,同时,眼睛则是有些担忧地看向了浅夏。

浅夏是云家真正的继承人,也是云家这一辈中最有天分的一个,皇上若是有心试探,那么,必然就不会遗漏了她。可是浅夏不会武功,在宫里头,又不能轻易地使用她的幻术,真不知道,宫宴时,会遇上什么事了。

“妹妹既然是已经与穆世子订婚了。那么,到时候只怕她会是皇上重点试探的一个!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千万小心,反正我们三个也是没有什么天分的,于秘术一道,亦是没有什么造化,所以,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合力保护妹妹,尽量地让她不要引人注目才好。”

浅夏撅了撅嘴,宫宴什么的,简直就是最烦不过的了!

仅仅是一个梅家小小的宴会,都能让人闹得如此不愉快,若是宫宴,只怕到时候会更热闹了。

云若谷看到了浅夏有些使小性子的样子,眼神一呆,随即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别的不说,就单是妹妹的这个样貌,就足以给她惹来不少麻烦了。”

三人顿时将注意力都放到了浅夏的脸上,三人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几眼之后,面面相觑,再同时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声气。

浅夏眨眨眼,“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云长安偷笑,“经老二这么一提醒,我才看出来,我们的妹妹的确是长大了,这模样儿嘛,也的确是还不错。难怪那个穆流年像是看犯人一样的看着你,我看,分明就是担心有人借机靠近你,这是想着法子的将你身边儿的那些桃花都给挡了。只不过,他费了半天劲,也抵不过皇上所摆的这一出儿宫宴呀。”

兄妹四人在这里笑闹着,打趣着,屋子里那几枝红梅,散发着淡淡的冷清香气,似乎是也被这几人的情绪所感染,原本的几处花苞,也静静地绽放开来。

不远处的一条长案上,浅夏好不容易寻来的那个风景水晶所做成的灵摆,就那样随意地摆放在了那里,上面的红绳上,似乎是还留有浅夏指尖上的温度,那水晶上偶尔泛出的光茫,似乎也在提醒着浅夏,是不是将它给遗忘了?

直到兄弟三人被云苍璃派人叫走,浅夏唇边的笑意,慢慢收敛,眸底的光茫,愈来愈暗,微微侧脸,视线落在了那个有些孤单的灵摆上面。

梁城外,百余里。

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一辆有些破旧的马车,在缓缓地行驶着。

一名落魄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手执马鞭,不停地催促着马儿快跑,而马车里一主一仆,则都是做了村姑打扮。

“吁!”

马车急急停住,有些空旷的山道上,前面的几名骑马的黑衣人,显得格外地扎眼,而正中间的那一位白衣人,则是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桑丘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即便是答应了云小姐不再找我们的麻烦,可背地里,仍然是难免会再出手。”

马车里的一名姑娘全身一震,脸色已是瞬间雪白。

正中间的一人打马上前,银发白衣,不是桑丘子睿,又能是谁?

“梅千洛,我的确是答应过云浅夏放你们离开梁城,可是不代表,我会允许自己的潜在对手,可以逍遥自在地借着避世为名,实则是要筹建暗中势力。”

“哈哈!”梅千洛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不止。

“桑丘公子未免多虑了。我不过一介废人,说句不中听的,最多,也不过就是还有十年可活。还有什么比得上能有娇妻相伴的日子,让我更加向往呢?”

桑丘子睿摆明了不信他所说,冷笑一声,“若是果真如此,那本公子不得不怀疑,你对舍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其实你我心中都明白,无论真假,你都想要我的命,不是吗?”

桑丘子睿没有出声,他之所以会来此阻截于他,自然也是不想给桑丘家留下一丁点儿的隐患。现在的他即便是恨着梅家又如何?将来他会真的眼睁睁地看着梅家被灭?谁能保证,若干年后,他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从而,再与桑丘家族为敌?

不得不说,桑丘子睿是一个理智到了极致之人,他不会允许有任何的风险隐患。特别是像梅千洛这样真正有着大才之人,更不能轻易地放过。

马车里的桑丘凤,一颗心几乎就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两只耳朵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免得自己出声,反倒是让梅千洛分了心。

一道宝剑出鞘的声音响起,桑丘凤的嘴巴微张,整个人的身子一软,无力地瘫在了身侧丫环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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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梅千洛死没死?还有哦,明天就要写到宫宴了,大家可以猜一猜,我们的浅夏会不会真的有麻烦呢?

第四十六章 宫宴为难!

看着远去的马车,桑丘子睿身后的几人明显是不能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明明就是不想留下他,那又为什么要放他走?

桑丘子睿低头看了看手中精致的小瓷瓶,手指的力度微微加重了一些,再抬眸,那辆马车,已经是远得几乎只剩一个小黑点儿了。

“主子,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桑丘子睿摇摇头,“既然她要他们活着,那就由着她吧。她总说我这个人太过冷血,那么这一世,我便让她知道,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冷血?”

将瓶子再度收入了自己的怀中,一扯马缰,“回去吧。还有宫宴要参加呢。”

宫宴很热闹,因为将近年节了,皇上下令,但凡是二品以上的大员,都要携家眷入宫,似乎是为了不会突显出云家的太过特别,皇上在之前,又下了一道召令,云苍璃的官位,从原来的正三品,又提到了从二品,仍然是个闲差,可有可无的闲差。

云老夫人年纪大了,所以便留在了府上。原本浅夏也想托病的,可是皇上下令让合府前往,浅夏知道,十有八九,是冲着她和二哥三哥来的。

皇上急于想知道,他们三个当中,到底是哪一个,更为精通秘术?又或者说,皇上想试探一下他们三个,哪一个更容易掌控?不易掌控的那个,怕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浅夏进宫不久,便遇到了刘如玉和刘婉婷两个堂姐妹,虽然刘清和与刘家嫡系的关系算不得多好,可是这两位堂姐妹的感情,看起来还不错。

“云妹妹看起来气色还不错,我可是听说,这阵子穆世子天天往云府跑呢,有一次,那位穆世子当街将你扶上了马车,格外地体贴呢。”刘婉婷与她认识的久一些,说话也就顾忌少一些。

“婉婷姐姐又来取笑我!那位穆世子是因为病的太久,对于这外头的一切都太陌生了,所以总想着出门转转,可就是因为他之前出门少,所以即使是出来了,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所以,便常常进府找我的几位哥哥说话罢了。”

浅夏避重就轻,就像是没有听到她刚刚说的什么扶她上马车的事儿一样。

刘如玉听她提到了哥哥,眼睛就往她的身后看了看,没见到人,略有些失望。遂又想到了,她们现在是在坤宁宫的宫门前,按例,男子们是无需进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如玉姐姐在看什么?可是我身后长了什么东西?”浅夏明明知道她在看什么,却又故意这样逗弄她,倒刘刘如玉的脸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没,没什么。只是看到今日来的这些夫人小姐们,有好多是不认识的,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这一回,浅夏倒是没有戳穿她的假话,笑道,“听闻今年皇上对于一些朝臣的调动颇大,这京官儿与在外任职的一些官员,来回地调动较为频繁,你会有不认识的,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倒也是,是我疏忽了。”

三人正说着话,两位刘夫人便都过来了,将刘婉婷和刘如玉二人都叫了过去,马上就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浅夏看着候在这里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就有了一种自己现在在这儿,就仿若是在京城热闹的集市上的感觉一般。看着各色的夫人小姐们小心翼翼的表情,再想想外面集市上那些准备好了自己的货物,待价而估的摊贩们,真是没有什么两样儿。

今日是年节前的宫宴,也是皇上皇后以及几位妃嫔们为自己的皇子或者是公主,相看合适的对象的最佳时机。特别是两位皇子,现在可是都无正、侧妃人选。说不定,今日,就会将这一切订下了。

如果不是因为浅夏已经订了婚事,那么,今日的宫宴,浅夏还真是有些不敢来呢。万一皇上一高兴,再胡乱指了婚,那岂不是冤死了?

等到了浅夏和程氏的时候,便被告知,与定国公夫人一道进去请安就是。

定国公夫人的身分自然是非寻常的官夫人可比,那可是有着一品诰命的身分的,再加上了之前云氏曾被封为了郡夫人,她的身分,在这梁城的贵妇之中,虽不能说是首屈一指的,可也是极为尊贵的了。

浅夏本就是她的女儿,与她一同进坤宁宫拜见,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总共两家的女眷也没有多少人,林家的其它几位夫人身上虽也有诰封,可是品级太低,早先取笑程氏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身分有多高,可是这会儿都凑到了一处,她们竟然是再也找不到一丁点儿的优越感了。

云氏成了国公夫人不说,就连云苍璃也被授予了从二品的闲职,虽说是不享实权,可也是有官服,拿俸禄的。有着这样身分的夫君,程氏的身分自然而然地也就上去了。

王氏几人虽然是心有不甘,也别无他法,只能是讪讪地跟在了后头,一起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相比于其它的内宫宫宇来说,更多了几分的威严和庄重。

浅夏一路走来,看着这些宫女们都眼观鼻,鼻观心,明明都是同样娇美的容貌,可是在这坤宁宫里伺候的,却似乎是与其它宫里的宫女少了一分灵气,多了一分沉重。

无论是哪个男人当皇帝,只怕是都不乐意来到这等让人直觉有些压抑的地方吧?女子再美又如何?没有灵气,没有生机,就像是一个个美丽却没有灵魂的布娃娃,让人看地多了,只会觉得厌烦。

或许,这也正是历代以来,皇后大多数都是不受宠的重要原因之一。再美的女子,性子再跳脱的小姐,进了这道宫门,除了小心谨慎,只怕是再也挑不出其它的情绪了。

眼看着有几处高耸的阁楼,浅夏知道,这样的阁楼,在其它的宫宇里,只怕是没有的。这坤宁宫历代以来都是皇后所居,乃是整个儿后宫中占地最多,建筑也最为奢华的,便是连她们现在走的这长长的迴廊,地面所铺的石头,都是与其它大不相同的。

微微抬了头,看到了这廊檐上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一个生灵活现的石雕,只是那石雕的样子,给这坤宁宫更增添了几分的威严,而非是奢华厚重感。

终于走到了正殿前,几人都在门外候着,有宫女进去禀报,浅夏快速地扫了一眼四周之后,便低了头,这等地方,还真是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看呢。

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唇瓣,说不紧张是假的。皇后虽然是桑丘家的人,按道理说不会与她为难,可是谁又能保证,这坤宁宫里的人,就都是皇后的眼线呢?

正在思忖间,手上一热,浅夏微微抬头,看到了母亲冲她暖暖一笑,声音几乎就是压到了最低处,不细听,根本就听不到。

“别怕,有母亲在。”

浅夏的心间一暖,轻点了点头,微微上翘的唇角,预示着她现在很好,最起码,没有乱想,也是为了让母亲放心。

云氏也冲她点了点头后,再度转回了身,身子挺的笔直,浅夏在其身后站了,看着那不太强烈的阳光斜洒在她的半边身子上,突然就有了一种错觉。

五年来从不曾想过要依赖母亲的她,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很坚强,而她自己,那么一瞬间,就有了一种想要扑进她的怀里,跟她好好地说一说这五年来自己的所学所得。

当然,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也只是在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浅夏紧抿的双唇,微微低垂的眉眼,还是将她的心事,都掩藏得极好。

浅夏紧随着云氏,步履不急不缓地进了正殿,头微微低着,可是眼睛仍然是扫到了两侧还是有几位贵妇端坐着。

行了跪拜大礼,皇后叫了起,再给云氏赐了坐,浅夏十分识趣地在云氏身后站了,低眉顺眼的模样,任谁看了,也不过就是一介再平常不过的女子,坐在了云氏对面上首的,正是梅妃。

浅夏也是从两人的交谈中才得知,这一位,便是皇上宠爱了多年的梅妃。

偷偷抬打量了几眼,果然是生得有几分的媚色,这样的女子,也的确是适合让男人宠着,不过,也仅仅只是宠着。就如同宠一只小猫,一只小鸟一般,若说是爱?

浅夏心头冷哼,许是这做妾做得久了,这眉眼间都是这等的娇媚神色,让人想不将她当成了一房妾室都不成了。

再想想之前自己所见过的那些美妾娇宠们,哪一个不是媚眼如丝,神情娇媚?

这就是做妾的悲哀,既不愿意以色侍人,可是为了固宠,又不得不违心处之。时日久了,便成了一种极为可怕的习惯,想改,都是改不掉了。

贵妃如何?宠妃又如何?

身分再尊贵,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一介妾室,永远都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主母,在宫里再怎么消遥快活,也是无法让人认可她的地位,甚至是她儿子的地位。

长子又如何?终归是摆脱不了一个庶字!

几番寒暄之后,皇后已是无意再留她们说话,毕竟,外头等着拜见的人还有太多。而事实上,浅夏她们留在了坤宁宫的时间,也的确是不短了。

熟料,梅妃许是看出了皇后的意思,笑吟吟道,“云小姐果然是生得倾国倾城,难怪就连几年未曾出门的穆世子,也对你一见倾心了。如今便是本宫瞧着,都是有几分的心动了。”

浅夏的眉眼低垂,并不应声,梅妃这话,无外乎就是想要让人家借着她,从而注意到穆流年罢了。

这个时候,自己一个才回京不久的姑娘家,自然是少说,或者是不说话的好。

云氏的脸上有着几分敷衍的笑意,“梅妃娘娘过奖了。这孩子是个不爱说话的,说来,也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尽到责任,五年前,如果不是让她伤着了,也不至于。罢了,大过年的,不提也罢。倒是梅妃娘娘的消息灵通,怎么臣妇竟是不知,还有这一见倾心之说?不是说,是因为一味灵药吗?”

云氏这样说着,眼睛还扫向了自己的大嫂程氏。

程氏点点头,“是因为一味药,没错。原本就是玉离子神医给浅夏养身用的。可是后来不知长平王妃从何处得知了这个消息,竟然是求上门来。如此,才有了两人的婚事一说。”

梅妃的面子似乎是被人下了,不过她也浑不在意,脸上仍然是端着几分娇柔的笑,“本宫也是听人说,穆世子对云小姐很上心。如今身体大愈,往云府跑的次数可是快要数不过来了。”

说着,还娇笑了几声,明明就是四十岁的人了,竟然是还能笑得这般娇媚,倒是让浅夏成功地感觉到了一种恶寒,随后,便成功地发现了自己的身上已经有了数不尽的小米粒儿了。

这个梅妃的话,着实可恨,就差直接说浅夏是一个不知检点的恶女子了!

程氏心中虽恼,面上却是越发地温和了起来。“梅妃娘娘说笑了。先前长平王夫妇不在京中,这有关两人婚事的一些事情,都是由穆世子亲手打理的,前几日才刚刚送了聘礼,也是穆世子亲自前往的。要说,这穆世子也是个可怜人,身子才刚刚好,可是有些事,却又非得亲力亲为不可,就拿这聘礼来说吧,若不是他亲自送来,说不定,这半路上,就能拐到哪儿去了。”

皇后正端着茶盏的手微抖了抖,原本还有些疲惫的脸上,这会儿却是被挑起了几分的兴致,不免多瞧了这位程氏两眼,说话果然是个凌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样的女人,也幸亏是云苍璃没有再纳妾,否则,岂不是总要吃亏?

梅妃一听这话,面上的笑果然是再端不住了,眉眼间的几分凌厉气势,也都散发了出来。

这程氏分明就是拐着弯儿地在骂她们柳家的人,贪婪成性了?

长平王夫妇不在京中那些日子,这府上的一些事务却都是交由了几个下人来打理,摆明了就是在落他们梅家的面子,不给梅侧妃一丁点儿的颜面了,如今这程氏又当众这样说出来,岂非是故意要给她们梅家难堪?

浅夏挑眉,对于这位舅母是个什么性子,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原本就不喜欢梅家,这位梅妃还当众想要给她难堪,舅母若是能忍了,就不是那个护短的舅母了!

等到她们一行人退出了正殿,便听到了姜氏小声道,“真是的,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什么身分,竟然是敢这般地没有规矩,还敢冲撞了梅妃娘娘?真以为自己的夫君有个二品衔,就是这梁城的大人物了?”

王氏虽然是没有说什么,可是看向了程氏的眼神也是颇有不善,拧了下眉,还是拐着弯儿提醒道,“大嫂,我们知道这都是您的亲人,可是也要注意着些。今日可是宫宴,那梅妃是什么人,想必你们也都知道。若是果真惹恼了她,一会儿在宫宴上公然地发难起来,那可不是我们能承受得了的。”

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警告来得更为准确一些。

浅夏抿了抿唇,淡淡一笑,拉起了程氏的手,两人便往一侧避开了几步。

浅夏的做法很明显,她们虽然与云氏是亲人,可是从根本上来说,她们都是云家的人,这意思也就是在让她们几个放心,有什么事,不会拖累到他们林家的。

云氏的脸色瞬间便冷凝了下来,“怎么?梅妃娘娘不好惹,以为我大嫂就可以随便欺负了?”

王氏面色一滞,“大嫂,话也不能这么说。”

“行了。”云氏快速地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什么意思,我也无心多想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是看好你们各自的孩子吧。别一会儿小孩子迷了路,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回头受了罚,再赖到了我大嫂和女儿的身上。”

这话已经说的很不客气了!

王氏几人面皮有些发紧,这分明就是在提醒她们,不要总是把过错推给别人!去年就是王氏的儿子进宫后,竟然是与一位小皇子打了起来,虽然是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回府后,还是被老国公给重惩了一番。

幸好皇上念着定国公府的功勋,也未曾大加责怪,只不过,面上也不怎么高兴就是了。

旧事重提,无非也就是要让她们几个好好地自省一下,另外,也成功地让她们闭了嘴。

云氏再上前拉了浅夏的手,“小夏,一会儿宫宴,你就坐在了娘的身边,好不好?”

浅夏微微愣了一下,看到了母亲眼底极为期盼的神色,淡淡一笑,轻轻点了头。因为林正阳的年纪太小,这样的宫宴,实在是不适合他进来,而母亲身边再没有其它的亲人,至于刚刚那几个,巴不得母亲马上死了才是真的。

“母亲,若是我们三个坐在一起,是不是不合规矩?”

云氏看了一眼程氏,笑道,“这个,应该是无碍的。毕竟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大不了,我不往前坐就是。一个国公夫人的虚名罢了,哪里及得上我们一家人重要?”

程氏听了这话只觉得舒心,总算是没有白疼她们母女一场,三人寻了一处还算是安静的地方,又小声地说了一会子话,便有宫人前来指引,这是要请她们移步文和殿了。

文和殿是宫中最大的一处专门用于饮宴的宫殿。听闻可纳近百人,浅夏前世倒是曾来过一次,自然是由徐泽远陪着来的。她还记得当时,宋佳宁得知自己要赴宫宴,看向了自己时的那种羡慕的眼神。现在想想,当是嫉妒的成分居多吧?

这一世,自己不可能再成为安平侯夫人了,而将来成为了长平王府的世子妃之后,这皇宫,怕是自己也要常来常往了吧?就冲着皇上对云家和穆家的那份儿忌惮,只怕将来自己进宫的机会也不会少。

转念再想想那位梅妃,在坤宁宫中的那番话,只怕待会儿的宫宴,是要不平静了。

重活一世,浅夏自然知道,但凡是在文和殿饮宴,势必是男女同殿,至于待会儿如何做,则是要看看里头引赞宫女的安排了。先前母亲的那番话,也不过就是她自己所想罢了。

既然是宫宴,又岂能任由她们自己做主?

这也不为何刚刚浅夏如此痛快地便能应下的原因。

而从浅夏的认知里,她们势必是不可能会坐在一处的。皇上既然是要试探她,又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旁边还有人帮衬?

浅夏思索间,文和殿已经到了。

果然,先有宫女将云氏和程氏安顿好之后,便再带了浅夏往另一处走去。

云氏一瞧,自然是不乐意了,“慢着,她是我的女儿,怎么还要另行安排?”

“回夫人,奴婢不知,这是上面的安排,奴婢也只是按照姑姑的吩咐行事。”说着,那位小宫的眼睛转了转,“许是将夫人与小姐分开了。小姐们的性子都是较为活泼的,想来是担心跟夫人们在一起,会嫌太闷了。”

云氏紧了一下眉,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而她身后的程氏脸色虽然也不好,不过,好在出门之前,云苍璃就已经提醒过她了,所以,对于现在的局面,她倒也不至于太过意外。

浅夏给了云氏一个安抚的笑,便转身跟着宫女走,才走两步,便又顿住了身形,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冲着穆流年行了个礼。

“给世子请安。”

穆流年的眉宇间,似乎是又有了几分的病态,身上还有着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味儿。

“这是去何处?”

小宫女立刻回道,“回世子,奴婢带云小姐去她的座位。”

穆流年一挑眉,“不必如此麻烦了。我母妃身子不适,病倒了,父王也无心前来赴宴,正在府里陪着母妃,我这副身子,虽说是好了大半儿,可也总有不适的时候,就让她陪在我的身边就是。”

浅夏一愣,不过对于这样的安排,显然是比较满意的,有他在,那么自己相对而言,安全性会高一些了。

小宫女似乎是有些为难,“这?”

穆流年也不欲与她废话,直接拉起了浅夏的手就往一侧走。

浅夏这才注意到了,穆流年的身前,还有一名小公公引路,没几步,便将他引领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来,你就坐在我旁边吧。”穆流年说着,再指了指浅夏下首的位置,抬头问道,“那里安排的是何人的座位?”

“回世子,那里原本是您的位子,您和云小姐现在坐的位子,是给长平王和王妃安排的。不过,既然是两位未曾进宫,那么您坐在这里,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

穆流年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空出一个位置来,那么再往后坐的是谁,也就无所谓了。

而云浅夏被穆流年强拉着到了这边落座,自然是在殿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此时文和殿中已是有了不少人,个个儿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们二人,有的艳羡,有的嫉妒,有的赞叹。

浅夏在他的强势态度下,最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当然,这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

两人才刚刚落座,正觉得身上的众多视线有些不舒服时,便察觉到了许多视线的转移,浅夏也是有几分好奇地抬了头,才要转头往门口看去,便被穆流年掐了一下手心,不得已,再度回头看他,眼神里,还有一丝丝的恼意。

穆流年轻笑一声,“不过就是那个白发妖人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浅夏这才恍然,原来是桑丘子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