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地几波人都憋着劲,晋王和晋王妃两个,该干什么依旧还干什么,潘家那个草场如今用来训练战马,卫善在晋地置下的头一份产业算作公用,接着便是田庄商铺。

肖管事原在京城就替秦昭打理产业,皇家还有皇庄,王府自然也有庄园,底下有献上田地的,连着佃农一并献上,还是在收成之前,白白把一年的收成送给卫善。

换作原来卫善必不敢收,如今收下,转眼便在晋州城里开设了六疾馆,抚孤济贫开善堂,拿富人的银钱来救济穷人。

卫善舍得钱捧袁含之的诗才,自然也舍得钱替自己传扬美名,还有一个多月御史便到晋地,要他从入晋地起,听到的都是好话。

头一桩是给进京赴考的举子官员们预备盘缠仪程,原来这些府州县中选出来的学子们都得自行预备盘缠,也有书院帮补,也有大户人家办善事资助,晋地一向赴考的人员不多,便是许多人家贫,办不出这么一份盘缠来。

此去京城千里迢迢,舟船打尖住店,处处要钱,就算学政司功发些钱也是远远不足。卫善干脆跟聂三娘要了两条船,把京城科举的这些个学子都安排上船,船上管食管水,送到京城就住进晋地会馆。

林先生听了便点头,递了一张条子来“服色同,其心同。”,卫善把这六个字看一回,嘴角一翘,既是晋地出去的,干脆就连衣裳也一并发了,人人都是青衣竹簪,穿在身上一看便知道是晋州人。

同船出去时还看不出分别到,五十来人一进京城,声势浩大,各地赴考的举子了望便知。听说大夏时便有吴地学子白衣渡舟入京城,如今也有晋城学子青衣入考场。

这些人只要选官分往大业各县,或是直入中枢,总能记得晋王的好处,传诗名不如办实事,这些文人此时只有一张嘴一支笔,把卫善夸得好似观音菩萨降世,夸得刘刺史脸上发绿,花小钱办大事,他原来却不曾想到。

刘夫人还得到王府来赴宴会,听见曹夫人韦夫人变着法的奉称,面上撑着笑,还得在一边凑趣:“王妃可真是菩萨心肠。”

卫善笑盈盈看了她一眼:“说句不敬菩萨的话,塑金身捐香油倒不如补桥铺路。”

第二桩就是编排戏文,趁着农闲时节往个个村县里演戏说书,唐九扮过一回货郎,卫善这才知道大城小镇上还有官府发文颁布官府新令,小乡村中却单只靠着人传人,赶集的时候听两句闲话就当了真。

在这个地方传谣言,一传一个准,人人都深信不疑,流传的又久又深远,要想改换这些人的念头,着实不易,唐九走了乐平县几个村子,都未能如愿,一多半人依旧听信镇上来的消息,最后也还是用了林先生的办法。

既然在这上头吃了亏,那便不能一直都吃这个亏,排戏文这法子还是刘刺史教给卫善的,他那本《天圣菩萨下生经》传得这么广,不就是从佛寺书场传出去,贩夫走卒听上两句,赶集的人再听上两句,正元帝是菩萨化身这件事才叫人深信不疑。

连菩萨下生降世这样的事都有人信,那编两出戏,添两折书,叫人往村县中传唱就更不是难事了,得叫晋地境中的这八十五个县,都知道晋王的名声。

卫善出钱,常家牵头,着人编话本排新戏,这些个小戏班子都是现成的,一样是跑村县里讨生活,唱的次些也不要紧,要演得卖力气,转完一圈再来支余下的钱。

晋地的百姓便原来不关切晋王晋王妃,也经过这些大小事知道了晋王的名头,原来的日子不算难过,总有个“油老鼠”盯着,日日想的就是轧出些油来,填他的肚皮。

晋王一来,他可不就不敢再鱼肉百姓,连粮食都少收了三成,可见是上头有人管着,让他不敢再贪没了。刘刺史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传成这样,白白给秦昭又添一桩声名。

监察御史入晋地的时候,刘刺史派人去迎,九月秋高气爽,去迎人的官吏专捡农田繁茂处走,哪个县富些着意要带着监察御史去看一看。

慢慢腾腾才入晋地,灌了满耳朵刘刺史的好话,何一入村县便听见夜里打着锣去晒谷场看戏听书,监察御史一个县里听见也还罢了,走过各县里都能听着,连晋王妃年纪小时破的矫诏案子都编了进去。

监察御史算一算,秦昭到晋地不过半年,竟有此声望,倒叫人暗暗吃惊,再看向刘刺史派来的人时,那人还摸不清路数,自然不敢说这都是假的。

本来与将士同吃同睡镇守边关的事,就说不清真假,只得加紧赶路,心中诧异,各村镇都是如此,怎么反而在城中没有风声。

官吏请御史入晋州城,包御史反而拒了:“我来晋地是领圣命巡按郡县,已经走了一半,不如就去永宁,拜会晋王。”

官吏只得陪伴包御史往永宁县去,永宁牢牢握在晋王手里,这些日子时有战事却从无败绩,连忙传信给刘刺史,只怕得下些血本,给这位包御史灌些**汤了。

谁知他们到了永宁,却未曾见着秦昭,吴将军接待御史,就见永宁卫中房舍俨然,鸡犬相闻,这些人既是兵丁又是农人,门前挂甲悬盾,正挑了谷子到晒谷场去碾米。

边市中有粮食有牲畜,商铺一间挨着一间,街上人声不绝,吴三先领御史看过一回,跟着才道:“昨夜晋城传信,王妃生产在即,王爷连夜回了晋城。”

作者有话要说:咕噜被退赛了…

本来送去猫舍是为了美容训练的

因为它太社会,于是被退赛了…

也可能是因为猫舍的大叔就是取它蛋蛋的人

它记仇

谢谢地雷票小天使~

第248章 生产

卫善从怀这一胎起, 就没吃过多少苦头, 都产妇人怀孕连胆汁都要吐出来, 卫善却连吐都不曾吐过,肚里的孩子不折腾她, 沉香几个便夸肚里孩子是个会疼人的, 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娘。

白姑姑几个盯得紧, 膳食单子又列得细, 虽也有她爱吃的几样东西孕中不能碰,到底比寻常妇人怀孕要好得多。

夏日里暑热,她心里一燥,玉白的面上还生出点点红疹来,又不敢吃寒凉的东西压下去,还是初晴把院子里长的薄荷摘了一捧来, 洗干净贴在脸上,屋子里再多搁上一个冰盆儿。

床上挂了冰纱帘儿, 铺上象牙席,换过瓷枕头, 夜里睡着就觉得热, 等到暑气一散,卫善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天气一凉,她便每日都到园子里走动一回, 往含冰阁里坐一坐,看小丫头们拿竹篓摘阁前的桂花,摘下来的桂花洗过晾晒, 再用来泡茶制香,搓出来的香丸子或是拿丝线串了,或是装在荷包袋里,随身戴着,能香一整月。

等进了九月,眼看就要重阳节,王府里的九花山子早就搭了起来,支了竹棚木架,一层层摆上菊花,白鹤卧雪、玉楼春晓、沉香贯珠、玉堂金马,各样名种早早摆了出来,王府里处随都有花看,卫善有了兴致,便取竹剪,剪下花来,分送给各位诰命夫人。

潘家送了百来条锦鲤,金尾红尾银尾的一处放在池中,卫善倚着栏杆喂一回鱼,一日的散步才算完了,她月份渐深,却腿脚有力,除了原来爱好骑马,跟日日走动也有关系。

白姑姑还称奇:“到底公主身子强健。”皇后是还拿她当小儿看待,生下来胎里不足,好容易养到大,这才怕她身子娇脆,卫善这几里跑马射箭,又跟着上官娘子学一套拳脚,功夫自然不及青霜,可强身却是够足够了。

九月九日重阳节,也是永寿寺的开塔日,寺中的弥佗塔只有重阳和元日才开一回,八面塔上每一面窗中都置一金身佛,白日楼头便能看见塔中佛光空明,到了夜间每一佛前再置一灯火,显得佛塔金光万丈。

每年此时都是盛会,原来是刘刺史领头进香,正元帝好佛,上行下效,举国各地都是如此,如今永寿寺却来请卫善,想请晋王妃头一个登塔,刘刺史都排在后头,更别说是这些诰命夫人们。

卫善倒是想去,秦昭除了战事之外,每有祭祀总要会回城,夏至祭方丘、孟冬祭神州,朝日、夕月祭社稷,京城中每天节岁祭祀什么,地方上也是一样,只礼仪比京城皇帝祭祀简薄些。

似登塔这样事,便是卫善出面,秦昭官方,卫善民间,两边都不落,若不是民间声望极高,永寿寺也不会想着来请卫善先登塔,反把刘刺史排在后头。

可这回算着日子不方便动弹,卫善便给永寿寺添了香火钱,方丈亲手写了一张福字,又摘下寺中百年老柿子树上摘下的霜柿,并一盒僧人自种的菊花当还礼。

永寿寺的菊花和柿子极有名头,柿子自不消说,这会儿结得树都是,枝上累累缀缀,因着树就在大殿前,还有个名头叫佛前果,能讨着一只吃都福气,菊花更有传言说泡水喝能去疾,年年重阳都有许多人排在永寿寺外,想喝一碗菊花水。

捐了万贯香油,还回来一盒柿子,一盒菊花,初晴捧了茶子道:“这些个和尚也太抠门了,连年给永寿寺的香油钱有这许多,就给一盒柿子呀。”

卫善听了便笑,她这些香油钱可不白花,永寿寺的方丈能在这么大个寺里当方丈,还是有些眼色的,外头才有晋王如何英雄的戏曲流传,永寿寺前那块讲经场立时就演了起来,庙会一传唱,就越传越广。

算着日子那位御史也该从京城到晋地来了,刘刺史必要派人去接,不论他走哪条道,总会碰上说书的唱戏的,整个晋地早已经搭起了台,锣鼓点儿一响,人人都是戏台上的角儿。

卫善还当肚里的孩子是个慢性子,慢腾腾怎么也得到十月中,可还没到九月底,肚子就坠了下来,这就是落了盆这几日里就要生产了。

她耐着性子等,还当要生了,预备着派人去给秦昭报信,不意这孩子又等了两日,这天才刚在园子里走了一圈,喂过几尾红锦鲤,只觉得肚里一沉,虽从未生产过,却突然心里知道,这是要生了。

这会儿已是黄昏,出城报信到永宁县也是夜里了,卫善还想等一等,可肖管事是接了令的,要是敢瞒着秦昭不报上去,他可得遭殃,一听说里头发动了,赶紧派人去禀报秦昭。

沉香替卫善洗澡擦身,白姑姑看着便叹:“这会儿洗了,一出汗也依旧要湿的,可别折腾这些费力气的事儿,不如攒着劲把孩子生下来。”

沉香还是听卫善的,天儿虽凉了,可作月子不能洗身,想想总有些不舒服,洗得干干净净的,躺在产床上,肚子还没疼的时候,白姑姑就先端了汤食来:“公主能多用些就多用些。”

卫善吃了半碗,不敢喝汤,怕要起身更衣,白姑姑便笑:“这会儿喝下去什么都不要紧,发作起来都是汗,有汗淌总比没汗淌要强。”

沉香取了一双乌森银头筷子出来,等着王爷回来把这筷子埋进地下,取个快生的意头,哪着又取出早就预备好的玉璋玉瓦,王爷吩咐的,生了什么都是宝贝,小弓箭和彩织锦一同搁着。

卫善看她来来回回的跑,还有心思打趣:“你倒比我还忙些。”她躺着没事儿干,疼的又不利害,还想看看书,耳朵竖起来听着外头的声音,想等秦昭回来。

秦昭接着信报已经是宵禁的时候了,永宁县对外对内都守得很严,来人递上王府的腰牌,守门的兵丁也没放行,把这腰牌送到秦昭手里,秦昭算着日子就快到了,一看见牌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时出了门,吩咐吴三坐镇,主管一切事务,自己快马回了晋城。

一路用王爷的金印开道,来的人得了肖管事的吩咐,事无巨细全报给秦昭,几时几刻发动的,府中医女医官稳婆都在,连乳母都已经预备了几个,事事都安排妥当了。

秦昭依旧使力急奔,□□乌骓也知道主人心意,回去晋城的这条路它早已经跑熟了,老马识途黑夜里也不曾迷失道路。

再有两三日便是十月初一,月亮将满,映着满地的清辉,秦昭马蹄过处,山林间偶有鸟雀惊起,一路疾驶,到第二日天色大亮,乌骓马才停下来,在溪边饱饮溪水,秦昭从马上解下粮袋来,里头的干饼子是喂吃的,自己半日未有水米进肚。

这会儿只觉得满心焦急,拍着乌骓的脖子,从袋里掏出饴糖来喂给它吃,这马喘息许久还未平复,秦昭连着拍它三下,它便知道又要赶路。

赶到晋城时,又是傍晚,秦昭急急奔进王府,乌骓便由马夫领下去喂水喂豆饼吃,秦昭哪里还顾得洗漱,人才到后院就听见屋子里传出来的叫声。

门边人拦着不许他进,秦昭哪里能肯,还是白姑姑听见外头喧闹出来拦住:“王爷满身风尘,不能进产房,王妃快要生了,孩子都能看见头了。”

秦昭战场杀人不知凡知,临阵对敌从未有过怯意,此时听见孩子已经能看见头,脚下竟然发虚,他没见过女人生孩子,却见过母马生小马,善儿怎么能忍得住这个疼。

一步都挪不开,隔着窗子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还是沉香看人影告诉卫善:“公主快看,王爷回来了!”卫善哪还有力气看,她连听都听不真切,咬紧了牙关一口气不泄,力气全在孩子身上。

卫善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喝下去的水果然全淌成汗,知道再使使力气孩子就出来了,更不敢这会儿喊秦昭的名字,孩子一出来,就听见屋子里头连声的道喜,卫善还不知道究竟了儿子还是女儿,就睡了过去。

秦昭守着窗口,听见生了,就想进去看她,可一身风尘露水,依旧洗干净了再来,孩子已经裹在大红色的襁褓里,身上洗得干干净净的,被白姑姑抱在怀里,满面是笑的恭喜他:“生了个小郡主。”

秦昭根本没听进耳中,伸手把孩子接过来,看她生得细细白白,小眉毛和善儿的一模一样,伸手把孩子接过来,白姑姑还怕他不会抱,眼看着抱牢了这才撒开手。

卫善也已经从产室抬到床上,换了干净衣裳,连吃的喝的也都替她预备好了,只她还在睡,没有要醒的意思。

直到夜里她才醒了,是被饿醒的,一睁眼儿先看见纱帐上的仙鹤,眼皮一动就听见秦昭的声音,捧了蜜茶给她喝,卫善一气儿喝了一盏,她自己睡饱了,秦昭却是没睡足的模样,只觉得肚皮一空,这才想起自己生了孩子,急巴巴的问:“孩子呢?”

秦昭伸手摩挲她的鬓边:“乳母抱着吃奶去了,等吃饱了就送过来。”

卫善眨巴了眼儿:“是女儿还是儿子?叫什么名儿好?”两人通信时写了许许多多个名字,却怎么也没能定下来。

一句话把秦昭给问住了,他怔得一怔,急急出门去,看见门上悬的彩绸,这才进来告诉卫善:“是个女儿。”

卫善看着他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来了

伸手要营养液灌溉小仙女

要看咕噜照片的

微博里一直都有,我们是小老虎喵

第249章 太初

院里院外都点着灯, 王府里有这样的喜事, 连夜把彩幛都设起来, 预备的红绸从门口一路挂进院里,廊下隔开五步十步便点起一盏宫纱灯笼, 内院外院的丫头小厮都往院里讨赏钱。

这些东西也都是早早预备好的, 专给孩子打了小金钱, 一面印字一面刻花, 又打了一批梅花如意的金银锞子,房里侍候的人人抓了一把,虽是掌灯时分了,院里院外却都热热闹闹的,比过年还更闹腾些。

此时天色已晚,若是白日还要放炮往路上撒钱撒果子饴糖, 明儿便在路上设喜茶摊子,人人路过喝上一碗枣儿汤, 分上一个元宝蛋,说上两句吉祥话。

卫善挨在锦枕上, 她睡得很沉, 这会儿精神极好,肚里一饿,沉香赶紧着人抬食桌进来, 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卫善只扫了一眼,肚里是饿的, 嘴里却不想吃,挑了个牛乳糖粳粥,秦昭捧着碗喂她。

孩子一落地,白姑姑便不叫厨房再给卫善预备荤油汤水,让司膳专捡粥食送上来,鱼汤虾丸也只略尝一尝鲜味儿,按着宫里的方子做的细粥,卫善倒能多吃些。

卫善人圆了一圈,腰也粗了,胳膊伸出来雪藕似的一节一节,秦昭每次回来看见她,都恨不得抱在手里揉一揉,好容易孩子出来了,她还躺着不能动,身下垫着褥子,要按太医的方子除恶露。

光是在外头听心就悬起来,看她慢慢咽着细粥,一小碗都吃尽了,这才摸摸她:“咱们等等再要孩子。”生这一个这么遭罪,第二个晚些来才好。

卫善自睁眼到这会儿还没见过孩子,疼的时候确实是疼的,疼的人发颤,一波挨过去又有再下波,好像没个尽头,可疼完了她又立时忘了那疼,兴兴头头的要看看孩子。

乳母把孩子抱进来,孩子喝饱了奶,换过尿布,洗得干干净净的裹在大红缎子的襁褓里,送到卫善身边,生下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看过一眼,到这会儿才瞧清楚眉眼。

这么软绵绵的一团,卫善看了半晌也没瞧出来究竟像谁,倒是秦昭伸手去碰她的眉毛:“眉毛生得像我们善儿。”

卫善瞧他一眼,盯着女儿细绒绒的眉毛,只有这么一点儿绒毛,连颜色都还瞧不出来,哪里就能看出像她,跟着秦昭又道:“眼睛虽没睁开,可看样子也像你。”

嘴巴小小的,手指头细细翘起来,下巴有些翘,才刚生下来的时候红彤彤的,白姑姑和沉香几个说会越生越白,那就像个玉雕的小人儿,眼睛必也是乌晶晶的,自然哪儿都像卫善。

卫善一听便笑,有孩子的时候她就觉得惊奇,生下来就更惊奇了,再看着姑姑徐淑妃太子妃几个生孩子,也从没想过自己生会是这样不同。

眼睛一刻都不想离开她的脸蛋,孕中吃得好,孩子生下来就肥肥的,伸手过去一碰,就见这孩子嘴巴动起来,才当了爹娘的两个人,点了玲珑灯,怎么也看不够,眉头抖一下,卫善都觉得新奇,原来看小孩儿长得都差不多,有了自己的孩子才知道分别。

两个人谁也没想过正元帝会给孩子赐名,不论是女儿还是儿子,怕都不会有赐名了,卫善生下女儿的消息送回京城去,还不知道秦昱要怎么高兴呢。

卫善算着日子,这会儿秦昱的长子也该出生了,原来这个孩子出生时是极得他看重的,毕竟是头生子,那会儿大业就只有他一根独苗,长子出生很是让人振奋,连带着宋良娣也极得宠爱,杨宝盈回娘家的时候哭诉了许久,跟着杨家就把□□好的四个侍女送到了杨宝盈身边。

秦昭从袖中取出一大一小成对的玉锁来,一只搁在孩子身边,一只给卫善。永宁不比清江,边市上货物多只有毛皮卖,这会儿倒正是热闹的时候,南来收皮子的商贩都在永宁吃住,也就是这些商人鼻子最灵,哪儿安全又能通商,就往哪儿跑。

卫善那把玉锁搁在枕头边,看着孩子睡得这么香,自己也困起来,头挨在软枕上,才刚打了个哈欠,秦昭便笑起来:“你累了,睡罢,我在这儿守着你。”乳母把孩子抱出去,他自己就窝在窗边的榻下,听见床上人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又轻又绵长,睡得十分安宁,自己也阖上眼。

第二日一清早晋王府门前便挂起彩绸来,王妃给王爷添了个小郡主的事儿城中处处都传遍了,一大早出门就能看见街口结了喜棚,棚里煮了枣儿汤元宝蛋,叫整个晋城人都知道这桩大喜事。

秦昭声望极高,卫善又办了这许多善事,喜棚前排起了长队,自个儿拿着碗来,盛上一碗枣子汤再要几个元宝蛋,说两句恭喜的话,再没眼色的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不吉利的话。

乞丐贫儿里有那能说会道的,赶紧往王府门前去,这是他们讨吃讨喝的本事,张嘴就是一连串的吉祥话,词儿都不带重样的,甚个先开花后结果,开花开满凤凰树,结果结出人参果。

边门的小厮听了便从箩儿里抓上一把撒出钱来,里头有糖有果子,乞儿眼睛尖,抢着的都是铜板,几个小儿就只能抢些果子糖吃。

王府门前更是车水马龙,晋城当官的做生意的,凡能叫得出名号都往晋王府里送贺礼,寻常难见晋王一面,此时道喜说不准能见着人。

王府里自造喜饼根本不够送,只得叫外头点心铺子里做了送来,秦昭在王府最高处的凌宵阁上行四方礼,这本是男孩儿降生才有的礼数。

如今王妃生的虽是女儿,晋王却一样抱了出来行礼,在王府最高处射天地四方,来拜会的人一听就知道这位郡主必是极受喜爱的,若不然哪里能行四方礼。

刘刺史夫人几个一早便来道贺,路上街市都是人头,比过节还更热闹些,刘刺史夫人看着街头结这许多喜棚,心里暗哂,这又不是生个儿子,竟这么大的手笔,要是生下儿子来,还不定怎么折腾呢。

等到王府的巷口,还没进去,就见彩幛从里铺到外,跟车的丫头咋了舌头,哪里见过人生女儿这么大的手笔,这许多彩绸彩幛铺开来,总有十五六丈,一直到王府门口。

刘刺史夫人想一想自己带来的礼,一盒里头搁着一套金项圈一对手铃一对脚铃,还有彩缎花绸,在家看着确是厚礼了,出门一瞧这么个热闹法,倒觉得带来的东西有些不足。

她才下马车,后头便是曹夫人马车,曹夫人自投靠了卫善,在晋州城中的身份水浑船高,曹大人跟着秦昭又立了军功,只怕翻身就要升迁了。

连坐的马车都从青绸小车换成了大车,赶马的跟车的一个不少,官太太的架子摆得足足的,一见着刘刺史夫人便笑:“刺史夫人也来了,这外头好热闹,车都差点儿过不来。”

刘刺史夫人原来哪里把六司的妻子们瞧在眼里,曹夫人攀了高枝儿,说话的声调都不同了,她扯着脸皮笑一笑,曹夫人跟在她身后进了门。

沉香出面把她们都拦住了:“王妃正在休养,洗三宴的时候再请各位夫人们用茶。”一面说一面冲着曹夫人笑一笑,曹夫人便借故缓一步告辞,眼看着便就是被引进去见卫善了。

刘刺史夫人气得肝疼,心里巴望着那个御史早些到,也好看看晋王府这铺张的模样,返身出门,就见一抬一抬的贺礼抬进王府的门,光是唱名的僮儿小厮都有十来个,这一天的礼可不得百万贯。

秦昭一早便把请封郡主的折子送去京城,又拿了几个名字到竹院去,林先生原来会观星象,如今眼不能见,也一样能算八卦。

叶凝一看见他便笑:“名儿早就替你们卜好了,占了三回,三回都是这个名儿。”取出一张青竹笺来,展开来上头只有两个字,“太初”。

秦昭少时读书,也曾看过老庄之道,可太初这个名字着实太重,本想替女儿起个似悦然斯咏这样的名字,希望她一辈子平安喜乐,谁知林先生会给出这两个字来。

叶凝笑起来眼角微微皱起:“就是这个名儿,当小名叫也好。”

郡主的名字都要上报朝廷,这个名字确是打过打眼,既是林先生替她算出来的,便用这个当小名,报到朝中便还用斯咏,取自《礼记》,“人喜则斯陶,陶则斯咏。”,正可对应正元帝给卫善的封号,永安。

秦昭把那张竹笺从袖中取出,递到卫善的手里,他只道林先生还在试探,可卫善一见这两个字便怔住了,想了半日才点头应下:“也好,倒是个威风名字。”

秦昭得女,为女请封郡主的折子一送到正元帝的御案前,他便把这消息告诉了卫敬容,卫敬容一听便笑:“当真是立即就上的请封折?”那便是极爱重这个女儿了,头胎是个女儿,倒让卫敬容松一口气。

正元帝点头笑一笑:“等我定个好意头的封号,你看长泰这两个字好不好?”

卫敬容一听便笑,眼睛望向丈夫,心知永安长宁长泰,每个封号的意思都是一样的,轻轻点一点头:“斯咏看这名儿也好,长成了定是个爱笑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为啥善善吃糖粥了

因为我想吃了

笃笃笃 卖糖粥

三斤胡桃四斤壳

第250章 赐名

卫敬容把奏折一搁, 十月底的天气,甘露殿里早已经烧起了地龙, 如意在跟秦昰秦晏两个捉迷藏, 屋里满是孩子的欢声笑语,正元帝进来的时候, 徐淑妃正挨着皇后做针线。

屋里暖烘烘的, 卫敬容和徐淑妃两个都穿着家常衣裳,桌上摆了点心果子, 徐淑妃串针,卫敬容挑出几束丝线,拿贴花片儿绣上小老虎头。

徐淑妃一听信报也跟着凑趣:“这个名儿起得真是好,往后小辈儿里再添公主, 倒能按着这个排行往下续了。”

正元帝的妃子中, 生育的就只有她, 连乔昭仪和符昭容两个怀胎却未能有子的妃嫔,也比别个多些体面, 徐淑妃就更不必说了。

这些日子正元帝吃着清虚的药,果然觉得身子发轻, 腿疾都好了许多, 晨起还能着单衣打一套拳,若不是自觉身子好了许多, 也不会把承吉接到紫宸殿偏殿去住,想把亲自把孙子教养长大。

徐淑妃一说话,正元帝便点头:“倒是能顺这个续下去, 斯陶斯乐…”这么说的时候嘴角微带笑意,眼角皱起,看着如意机灵的样子,冲她招招手,如意便扑上来,抱着正元帝的腿咯咯笑个不住。

两个哥哥都让着她,她又是正元帝唯一的女儿,从来最得宠爱,被他抱到膝上颠一颠:“如意又沉了,明岁就能让你骑马射箭。”

如意更高兴了,卫敬容点点她的鼻子:“如意又当姑姑了,这回是个小侄女儿,你要给她预备些什么当礼呀?”

秦昱的儿子早些日子降生,是九月初的生日,卫敬容亲手做了件小衣裳给秦昱送去,满月抱出来的时候,穿的就是卫敬容做的衣裳。

如意知道什么是当姑姑,拍了巴掌:“那小宝宝呢?”

她知道有个哥哥远在晋地,自她会说话起,卫敬容便让她按着秦家的排行来称呼秦昭卫善,这会儿的称呼也是按着兄妹来的,如意摸摸自己的金铃铛,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小侄女十分友爱:“把这个给小宝宝。”

卫敬容摸着女儿的头夸她懂事,正元帝转头便给女儿补上了:“叫王忠挑几个好看的蝴蝶簪子,让你新年里戴。”如意自从在杨宝盈的头上看过一回,就一直惦记着。

卫敬容一面笑面叹:“她才多少头发,就能戴那个了。”说着从绣箩里取出红绸扎针,做一顶虎头帽,天儿这样寒,晋地这会儿也已经下雪霜冻了。

“走的时候还没诊出来有孕呢,再有些日子孩子都要满月了。”卫敬容说完看一眼正元帝:“你也是,长泰封号给了,昱儿还等你给孩子赐名呢。”

秦昱的孩子九月初就出生了,承吉和承佑都是正元帝赐名的,这是皇孙的荣耀,他的儿子自然也要这样的荣耀,抱着头生子往紫宸殿去,一脸初为人父的欣喜,求正元帝替儿子赐名,正元帝却迟迟都没有赐下名字去。

秦昱却以为这是因为这个孩子不是嫡出,可太子的两个孩子也都不是嫡出,承吉再得宠爱,说是太子妃养活着,生母比姜良娣的身份差得远了。

怕是正元帝心中觉得自己的孩子比不上太子的尊贵,自这个长子出生,宋良娣确也得了些体面,秦昱便日日都宿在正殿中,杨宝盈来甘露殿请安的时候越来越长,有几回还带了针线来,给宋良娣的儿子做了一身小衣裳。

她也不多说旁的话,要么就在东宫陪着太子妃,要么就在在甘露殿,太子妃还当她是有事相求,来甘露殿里请安的时候便替她说话,求卫敬容在正元帝的面前分说分说,给新生的孩子起个名儿。

杨宝盈实在走得勤快,连东宫的门都给她踏破了一层,来了也不说话,帮着卫敬容穿针捻线,陪着凑趣说好听话,就连几个小妃嫔都瞧不过眼去,知道卫敬容一向宽厚这才说道:“莫不是齐王撵了她来的。”

正元帝是想等这个孩子长大些,再给他取名,如今这个孩子还只叫作延英殿小殿下,正元帝一直未曾起名,听见卫敬容这么说,坐在榻上,两只手搭在膝头,想了又想:“这个孩子就叫承庆罢。”

王忠赶紧取了笔墨来,替正元帝磨墨,正元帝取了狼毫,就在秦晏的习字纸上写下了承庆两个字,由王忠捧着送去了延英殿。

这一路将雪未雪,林一贯跟在王忠身后,到这会儿才笑呵呵的道:“今儿天这么冷,看着是要落雪的样子,夜里给师傅叫个锅子,咱们喝王大人送的人参浸酒。”

也就只有林一贯知道晋王在王忠心里的分量,他在外头瞒得风雨不透,朝臣纵有弹劾,他也面色不动,林一贯天长日久的跟在他身边,王忠揣摩正元帝,林一贯便揣摩师傅王忠,晋王每有喜

事,他也没什么虽的表露,夜里用饭时总得添一盅酒。久而久之,林一贯自然就知道了,这才凑趣,说夜里用饭添一盅酒。

王忠搓搓手指头,望着一眼重重宫阙绿瓦兽首,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来,开口却是训斥的话:“人参酒大热,也是你该吃的?也不怕长疮。”

林一贯腆了脸笑,王忠年纪大了,喝上一杯倒不要紧,似他们这些年轻的,吃这一杯酒又没处纾解,热身子还能去贴冰不成,内热散不出,自然要长疮。

林一贯陪了笑脸儿,王忠斜他一眼:“收起你那猴儿相,到了延英殿且得警醒些。”庆字虽也是好意头,可怎么能跟“吉”“佑”相比,这个名儿送上门,秦昱怎么也不会高兴。

林一贯撇撇嘴儿,奴才们的眼睛最利,他们干的就是个哄人的差事,似秦昱这样面上好看的,精明些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送了名到延英殿去,秦昱先是谢恩,跟着又摸出厚厚的红封来:“给大监吃茶。”再不满意,他也不敢在王忠的面前露出来。

王忠看他这样,点点头道:“今儿是双喜临门,晋地送了奏章上来,晋王替长女请封。”

秦昱一听,脸上笑意立时真切起来:“二哥得了个女儿?那可真是大喜事,宝盈赶紧替二哥二嫂预备采生礼,这会儿都该弥月了。”

杨宝盈一听立时应声,她与初嫁时的圆润比起来,人瘦了一圈儿,下巴都尖了,两只眼睛显得尤其大,听见这句,脸上显了喜色:“是得厚厚办礼才好。”

王忠笑眯眯的点点头,还没出延英殿的门,天上就落起雪珠来,王忠出门后头跟着七八个小太监,这会儿有掌伞的,有拿手炉子的,还有手里抱着斗蓬的,林一贯接过来替王忠披上斗蓬撑了伞,出门便道:“师傅作甚叫他高兴。”

王忠抱了手炉子,知道这会儿正元帝是歇在甘露殿了,也不必急着回去,慢慢腾腾道:“我可不是为着他高兴,是叫齐王妃松快松快。”

林一贯明白,王忠看着小徒弟便笑一声:“做人呐,积点德。”

回到屋中,王忠到底还是舀了一盅参酒,暖锅子早早就送到他的住处,自有小太监侍候他吃喝,王大人送来的四五根山参,根根都有手指头那么粗,泡在酒里,冬天正好喝一点儿袪寒气。

林一贯给师傅倒了酒,蹭点羊肉锅子吃,又去开王忠床头的匣子,从里头摸了两片高丽红参,这东西性子不比人参,倒能嚼上两口,都是晋王送来的。

他嘴里嚼了红参,含含混混道:“我今儿还听见崔尚书说晋地一岁的纳粮少了,成国公说军费也跟着少了,自己养兵不知道给户部省下多少粮食。”

林一贯识得些字,跟着正元帝总有侍候笔墨的时候,本朝不比大夏有宫内馆教读书,他能识得字,便是自己勤学好问学来的。

王忠一听便笑,拿筷子打了他的头,身上烘得暖洋洋的,吸上一口酒:“这些个事,往后少听少说。”林一贯嚅嚅几句,挠挠脑袋“要不是晋王我还不听呢”。

外头雪越下越大,暖锅子里薄切的羊肉片儿一落铜锅就被烫得卷了起来,王忠让徒弟开了窗户,眼见着外头没一会儿就盖上一层白,远远有小太监拎了扫帚出来扫雪。

一口人参酒滑进喉管里,突然想起抱着秦昭逃生时过的那个冬天,天下处处都是兵祸,连个施粥舍米的人都没有,土地庙都能算是个好所在了,一面想得出神,一面伸筷子捞出羊肉片来,沾了酱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