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羽跟孟少游成婚三日回到谢府,除了回门,还有辞行。

谢弦心胸开阔,女儿未嫁之时尚有惆怅,但见她成婚之后,与孟少游相处融洽,生活无忧,也算是完成了一桩人生大事,倒又少见的高兴了起来,还对依依惜别的谢羽道:“等娘去了蜀地,一定住到你家里去。”

程旭在旁接腔:“二哥也去!二哥也去!到时候你跟妹夫可要好好招待我!”

崔晴唯恐天下不乱:“我也跟着娘去!”

程智感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他好像被家里人抛弃了一样,冷冷瞟了崔晴一眼,但崔晴却毫不犹豫送了对白眼给他,以示不屑。

程智:“…”这种被家人老婆抛弃的感觉肿么破?

数日之后,魏帝为蜀国使团设宴饯行,新婚的蜀国恒亲王世子带着世子妃进宫赴宴,在席间见到了周王崔晋。

彼时已经成为世子妃的谢羽的目光无意之中与周王相接,但见他面色随阴郁,只是在瞧见她的时候略微颔首,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他又回到了两人初识时候的模样,冰冷、漠然。

孟少游瞧在眼里,心里顿时灌了一海子的醋,一口大白牙都要被酸倒了。他

在桌子下面忍不住掐了下谢羽的手,谢羽瞪他一眼,声音压的极低:“孟少游你做什么?”

孟少游向来皮厚如山,笑嘻嘻为她挟菜,嘴里要表达的可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阿羽,你已经成亲,别眼睛跟钩子似的频频往别的男人身上瞟了!”

谢羽给气的:“你眼睛才像钩子!”

他却不以为意:“是啊是啊,我眼睛像钩子,也只钩着你,省得你去钩别人,你怎么不学学我?"

谢羽:“…”

她已经放弃跟孟少游讲道理了!跟他讲道理就是个笑话!

“你怎么不把我眼睛蒙起来,省得我还能看见东西呢?”

两个人压低了声音在宴席之上低头吵吵,二人又是习惯性争执,面上并无怒意,相反谢羽还被孟少游都气笑了,落在旁人眼中,便是小两口恩爱,只顾低头窃窃私语。

崔晋看在眼中,惟觉刺心不已,殊不知二人却是因为他而起了争执。

送行宴之后,蜀国使团踏上了回国的路途,谢羽带着陪嫁的春和等人,跟着孟家父子前往蜀国。

她以前也曾经跟着谢弦去过很多次蜀国,只是那纯属观光,却不似此次要扎根蜀国。对于她来说,之前说再多离别,也并未有实际的感受,但是等到送行的谢弦程旭等人在城外送行,她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此次分离的不同。

好在孟少游是个旷达不羁的家伙,见她微露伤感,立刻揽着她的肩膀取笑:“我倒不知道阿羽还是个奶娃娃,离不得岳母!”

谢羽嗔他一眼:“你才是奶娃娃!你才离不得父亲!”

“是是是!我是奶娃娃,我离不得你!”

他这话颇为不要脸,谢羽忙着谴责他的不要脸,那点离别的伤感早被丢到了后脑勺:“孟少游!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孟少游朝程旭得意的使个眼色,后者一脸惊愕,暗道:这办法可不错,一下就转移了小丫头的注意力!

程智虽然不喜欢孟少游的轻佻随意,狂傲不羁,但瞧见他们夫妻俩亲密无间的打闹嬉笑,似乎也从中悟出了些什么,若有所思的瞧了崔晴一眼。

崔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谢羽身上,对她能够远离京师,前往遥远的他乡向往不已。她长这么大都从来没离开过长安城,以前长居宫城,也就嫁给程智之后,才可以随意到处行走,不必向任何人报备。她恨不得明儿就启程,去体验一下外面的生活。拉着谢羽的手不放,絮絮念叨:“阿羽,等娘出门的时候,我一准也跟着去外面玩玩,至少也让我见识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儿的。你在蜀国等着我,我很快就来了!”

很久之后,三公主才知道…她想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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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使团车马队离开大魏京师,孟藏刀一马当先,孟少游与谢羽紧随期后并辔而行,她骑着胭脂赤兔马,又是新嫁娘,连披风也是红的,当真娇美俏丽,英姿飒爽。

她骑术好,到得山远偏僻之途,安营扎寨,还跟孟少游比拼箭术,看谁猎物多。等到侍卫清点战果,她比孟少游还足足多了几只野兔,顿时得意大笑。

孟天宇在旁摇头,拍着孟少游的肩膀连连叹息:“少游啊,你也差的太远了!”

孟藏刀听得比试结果,都要失笑:“到底是将门虎女,少游你可得再练练!被阿羽比下去也实在有点丢脸!”

孟少游却不以为意,还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对嘲笑他的太子殿下捅刀:“我娶个媳妇儿都是少有的文武全才,太子殿下这是嫉妒我吧?!”

孟天宇回想东宫里他那些娇滴滴只知描眉画唇争宠的女人们,还有各自背后代表的家族势力,顿时心塞不已。

途经西南驻军营地,孟藏刀带着两小见程彰,只因他未及参加女儿出嫁仪式,两小还特意向他磕头。

程彰来到西南之后,魏帝召梅家入京的旨意也下来了。梅纳英的几个儿子虽然在军中各有要职,但因嫡庶之别,竞争的厉害。平日有梅纳英在军中坐镇,倒也能弹压得住,自梅纳英入京之后,营中老将便有点镇不住场子。

魏帝的旨意来的正是时候,倒让营中老将们大松了一口气,送了几位小爷离营,心中还疑惑,就算梅纳英回京入阁,但小将军们大可留在西南军营。

除非梅大将军弃武从文,入阁之后准备改换门庭,往后梅家子也要转为文职,不然何至于要全部回京。

他们心中忐忑,猜测魏帝召梅家人入京,到底是梅纳英本人的意思呢,还是皇帝的意思,这后面所隐藏的大有不同。

不过,自太子被贬为英王,听说安王颇受魏帝宠爱,周王又向来身子骨不好,营中老将也会猜测梅家将来或有可能出一位太子,那梅家子倒也不必非要拼死拼活再上战场以命相搏换取军功了。

况且,蜀国与大魏已经订立和平盟约,往后进行贸易合作,西南一地恐再无战事,且有可能会大幅裁军,无论是谁来掌军,也无建功立业的可能,倒也不必耿耿于怀。

因此,自梅家几子带领家眷离开西南之后,他营里的交接倒顺利,并无人与他做对,他又是领军大半辈子的,军中各种门道熟透,很快便将营中诸事协调,又拿“两国通商,此地乃是首冲,各位往后还要维护商贸繁荣,防盗降匪,切莫懈怠”来诱着将士们,展望未来。

聪明人立刻听出了话外音。

维护商贸繁荣,那是什么?

那就是银子啊!

白花花的银子!

路过的商队因为此地驻军而获得商路平安,难道不应该多少拿些孝敬来?

有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西南军里略微一两个刺儿头也被袍泽给弹压了,根本不必程彰出手。

他送孟藏刀一行人离开驻地之时,骑马送出老远,谢羽回首去看,这个爹虽然是半路上捡来的便宜爹,从小也没享受过在他身边的日子,不过自相认之后,倒也渐渐的相处融洽了。

她回首去看,程彰头发胡子都白了一半了,或者谢弦还看不出老态,头发乌黑,身体康健,但程彰却已经显出了老态。他孤零零站在山岗之上,乌衣黑马,唯有须发染了霜色,竟让她意外的觉得鼻酸。

她倒是想过,让父母复合之事,可谢弦自由已久,而且程彰又是个固执的老头儿,万一这两人凑到一起天天吵架,岂非是好心办了坏事。

谢羽索性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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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她在蜀国都城芙蓉城抱着黄铜锅子涮羊肉,听说了大魏的最新消息。

闫皇后终究没有拖过八月,到了月底还是咽了最后一口气。办完丧事之后,英王就带着妻小前往封地。

九月中,有北镇抚司下属在御前举报千户苗胜利用职权,歪曲事实,欺君罔上。魏帝闻奏大怒,将苗胜打入诏狱,连带着相关人等一同关押,由三司会审,鲁承志主审。

九月底,苗胜一案再起波澜,原本以为只是一人所为的案子,竟然牵连到了安王,就连梅阁老也被波及。

朝中一时议论纷纷,依附着安王与梅氏一族的官员们心头发慌,在朝堂之上对凡是参奏此事的官员撕咬不住,一盆盆的污水往主审鲁承志的头上泼。

若非鲁承志向来清正廉明,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连魏帝的帐有时候都不肯买,君臣梗着脖子争执,换个官员恐怕早被梅氏一党给拉下马去了。

魏帝这时候就开始庆幸自己有仁君容人雅量,这才能够留下鲁承志应付眼前的局面,但凡稍微谨慎退缩一点,这件案子便不能彻查明白。

苗胜一案,对于闫氏一族来说,却是个好消息。

原本应该秋后问斩的闫国熹及其党羽子孙,险险与牛头马面擦肩而过,总算是留得一命。

朝中蜇伏的闫党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只不过随着英王早早抽身退步,离开了长安城这团浑水,他们也失去了扶植的对象,也只能守拙观望。

安王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过会因为苗胜之事而被牵连。他大位在即,却出了这种岔子,魏帝虽然不曾当面责问过他,可是比起皇帝的当面斥责,渐次冷落才更让他心寒。

这个世界从来不乏拜高踩低之辈,当初死心塌地跟着安王的官员们也晓得苗胜一案的厉害,各显神通打听消息,听得跟谋逆有关,哪敢往前凑,都恨不得跟梅家划清界限,就连资深梅党的朱福深都退缩了,很快在朝中表明了中立的态度,向魏帝表忠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大结局

第一百零五章

朱家这时候才开始庆幸当初不曾娶了三公主崔晴,在关键时刻才能与安王一系划清界限。

最倒霉的要数当初跟着前太子崔昊的那批人,看到崔昊倒了,便转投安王旗下,没想到安王也是个不成事的…还没高兴多久,竟然也出了事。

姜无印才投入安王旗下,没想到安王就倒了,他也只能怨自己没眼光,带着随从前往周王府递贴子。也不知道他帖子里写了些什么,竟然得到了周王的接见。

阿树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好几次都想开口回去,可是看到姜无印沉静的脸,他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周王府的下人将二人引到了偏厅,丫环奉了茶上来,便听得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过来,进来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官员,目光匆匆往姜无印面上一扫:“姜…”什么来着?

姜无印起身行礼:“潘大人,草民久仰周王之名,今日特意备了百年老参,以及几样补身子的珍品,还望潘大人能收下。”他转头朝着身后的年轻男子吩咐:“阿树,将我备下的东西送过去。”

阿树提着礼盒的手紧了又松,低低应承了一句:“是!”一步步上前。

坐在主位的潘良缓缓起身,目光紧紧盯在他身上,直到他走近了,才颤抖着声音道:“阿…阿树…”

阿树猛的扭头,去瞧姜无印,见到他面上笃定的神色,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作响。

自从姜无印决定前去周王府探探路,阿树就出言阻止了好几次:“…听说周王不近人情,待人很是冷淡,不似安王好打交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姜无印那时候怎么说来着:“这世上就没有敲不开的门,只看我手里握着什么样的筹码。”

那时候阿树不明白,姜无印一而再再而三的前去攀附皇子,每次都能棋错一着,可是他却一点也不惊慌,似乎每一次都有东山再起的决心。

现在他明白了,姜无印这次之所以这么笃定,就是因为他才是姜无印握在手中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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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朝中,风头最劲的乃是周王。

苗胜之事牵连出了梅阁老与安王,这些骑墙派眼看着安王也没有了继位的希望,只能考虑与周王府拉关系。

周王虽然身子骨弱了些,可他乃是元后嫡子,又是皇长子,最是名正言顺了。

朝中不少官员见势,已经向魏帝请旨,立周王为太子。魏帝将奏折留中不发,也不知道是什么态度,下面臣子尚在揣测。

周王之下,去了安王便只有梅妃生的五皇子崔阳十来岁的年纪,就算他天资聪颖,但外戚姓梅,那也是不成的。

梅妃原本生了两个皇子,背景又雄厚,前太子被贬,闫皇后病逝,也算得胜券在握了,哪里料得到一朝翻覆,就从天堂跌到了地狱,苗胜之事将她生的两个皇儿都从根儿上斩断了青云之路,差点卧床不起,好歹还有一口气撑着,不至于让宫中其余嫔妃看了笑话。

沉香殿以前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冷清。特别是在闫皇后病逝之后,宫里都在传梅妃会被立为皇后,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小嫔妃巴上来,只望提前与上司打好关系,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也好过些。甚至还有小嫔妃提前恭贺过了,没想到却出了这档子事儿。于是人人自危,不肯再往沉香殿来走动。

崔晴与梅妃心怀芥蒂已久,她成婚之后极少入宫,却在听闻安王出事之后进宫向梅妃请安。

她出嫁也不过几个月,梅妃却好似老了十岁,与过去妆容精致的宠妃截然不同,这使得崔晴有种恍惚的错觉:眼前这个老妇人与抚养她长大的梅妃并非同一个人。

梅妃向来在乎容貌,哪怕在病中也要收拾的精致漂亮,哪里会是眼前懒懒散散的老妇人?

“母妃也要保重身子,若是不舒服了还要召太医来瞧瞧才是。”

崔晴其实也能理解梅妃,苗胜一案审到最后,梅纳英虽然不似闫国熹一般全家被下了诏狱,但是三日前梅府已经被北镇抚司的官兵给包围了,就连厨娘出门买菜,也有人跟着,监视居住。

安王已被禁足府中,不久之后等待他的是夺爵还是被贬,甚至圈禁终生,全在魏帝一念之间。每思及此,便令梅妃觉得恐惧,暗无天日的绝望都快要击溃她所有的理智。

她似乎是此刻才清醒过来,似黑暗之中瞧见了黎明的曙光,波涛之中抓住了一块救命的舢板,高傲如她,此刻也顾不得了,猛的直起身子就扑到了崔晴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急切道:“晴儿,你来的正好,你快去求求你父皇,救救煦儿!救救他…”话音未落已是珠泪纷纷。

崔晴身边跟着的人顿时如临大敌,若非碍于梅妃的身份,恐怕都要一把将她拉开。“娘娘,公主怀孕了…”

“怀孕…哦怀孕了。”梅妃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让安王躲过这场劫难,至于其他的都不在她的考虑之内:“晴儿你一定要救救煦儿!快去求求你父皇!”

崔晴在沉香殿里茶都没喝一口,就被梅妃催着去面圣。

她在御书房见到了魏帝,却发现她不过是出嫁数月,梅妃在这场变故里苍老许多就算了,就连向来胸有成竹铁腕独断的魏帝鬓边也添了许多白发。

“父皇也要保重龙体,国事再繁重也要好好保养!”崔晴发现她从沉香殿到御书房,能说的似乎只有“保重身体”这类无关紧要的话。

魏帝见到她的神色,便心里有数:“可是你母妃让你过来为安王求情的?”

崔晴神色间便带出了些凄然:“女儿马上要做母亲了,心里忐忑的紧,也不知道生下来是儿是女,总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它。母妃疼爱孩子的心想来是一样的。但是安王…他做出这等事情,暗中预谋,怎么就不曾考虑过父皇的感受呢?!”

魏帝都要被她逗乐了:“你这到底是来做说客,为安王求情的,还是来为朕打抱不平的呢?”

崔晴是个聪明人,尤其擅长审时度势,不然也不会突破梅妃的算计而嫁给程智。

“朝堂上的事情,女儿不懂,也管不了那么多。女儿只知道父皇是最疼爱女儿的父亲,安王做出让父皇伤心的事情,就是他的不孝!女儿不会为他求情,只盼着父皇安好,让女儿尽孝膝前。只是母妃抚养我一场,安王在外做了什么,母妃长居深宫,未必事事都清楚。”

她这话说的可谓很有技巧。

安王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手足情深,原本应该替安王讲情的,可是若论孝道,自然是应该站在魏帝身边,替魏帝来谴责安王这个不孝之子。但是她若对梅妃安王毫无表示,在梅氏出事之后立刻与之划清界限,也显的冷血无情了。

因此,她先明确态度,再为梅妃求情,便显的有情有义,又有孝心,确是贴心的乖女儿。

梅妃在沉香殿等候的焦心如焚,等到的消息是三公主见完陛下就出宫回家了。

她恨不得派人出宫去,将崔晴揪回来,问问她都跟魏帝说了什么,崔煦可还有救,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这样做不妥,才作罢。

不过很快,魏帝的赏赐便流水般进了沉香殿。太监传了魏帝的口谕,让她好生照料五皇子。

等传旨的太监离开之后,梅妃翻看了御赐之物,一部分是赏给她的衣料首饰,另外一部分是给崔阳的,她颓然落座,眼含泪水:“陛下这是…不给煦儿活路了!”从头至尾没提过一句安王,可见崔晴确是求情了,这就是结果,让魏帝顾惜她们娘俩,在宫里日子容易过些。

崔晴回家之后,程智也从翰林院下值回来,得知她进宫了,便道:“安王之事已成定局,公主就算是进宫去为安王求情,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你当我是傻子,不懂这些啊?”她心中惆怅唏嘘,在马车里想了一路,全是小时候在沉香殿与安王玩耍的场景,没想到为了皇位,他竟然胆大至此!

她恨不得从长安这座名利场里跳出来,天高海阔随意逍遥。原本她是准备跟着谢弦离开长安城,到处走走的。哪知道自送走了谢羽之后,程智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那些日子忽然之间对她千依百顺起来,她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作派,没多少日子就被哄的圆了房。

谢弦离京前数日,崔晴被诊出有孕,她恨不得将程智压着暴揍一顿。

程智却大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被同僚指指点点,娶了个公主连公主的心都笼络不住,让她连家都不回,到处游荡。

——他是极要面子的!

崔晴后来才弄明白程智为何态度大变,只能用一句话概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是木已成舟,孩子都在肚里揣着,又能去哪呢。

她叹一口气,也懒的再跟程智斗口,转而问起谢弦的行踪:“娘呢,应该到蜀中了吧?”

程智是个严谨的书生,自崔晴怀孕之后,他倒是翻过几本有关妇人怀孕生产的医书,知道这时候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便对公主多有谦让。他也不想闹起来让公主生气,便跟着转移话题:“上封信来的时候,说是已经到了边境,还见到了父亲,这么久了大约已经到了蜀中了。”

**************

被儿子和媳妇念叨的谢弦此刻已经到了蜀地的富义县。富义县是孟藏刀的大本营,到处是盐井,富商云集,极为富庶繁华。

她路过边境的时候,与程彰碰了个面。两个人经年离散,共育有三子一女,还有袍泽之情,那些旧年离恨已渐渐远去,二人还能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谈谈子女。

程旭此次依旧同行,晃荡到程彰面前,笑嘻嘻向他请安问好,程彰见到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很想教训他一顿,当着谢弦的面儿只能忍住了揍人的冲动,皱着眉头问:“你那是什么样儿?”

程旭打量下自己,比起在长安城做纨绔的时候,他现在已经朴素了很多,就连配饰都少了一大半,金的全换成了玉的:“我怎么了?这样不是挺好的嘛!”

程彰气不打一处来:“就你这样儿,谁家闺女愿意嫁给你?阿弦你也不管管他!”眼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弟弟妹妹都成婚了,独他还是光棍一条。

程旭有了谢弦撑腰,且谢弦对他向来宽容,凡事只会讲道理,并不似程彰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这使得已经成年的程旭有种回到幼时的错觉,跟着亲娘的日子久了,不知不觉就变的越来越幼稚了,明知道程彰的脾气,还要故意跟亲爹拧脖子:“我怎么了我?万一娶了过不到一起,还不是得打光棍!”话已出口他就知道坏了!

这话可不是戳了程彰的肺管子,连带着谢弦面上也无光。

谢弦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口无遮拦!”他窥着程彰神色不对,立刻抱头鼠窜而去,独留下程彰与谢弦面面相窥。

程彰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好半日才幽幽道:“没想到我打光棍多年,连儿子也开始肆意嘲笑我了!”

谢弦:“…”好好的一军统帅,怎么就学了个示弱的毛病,实在不可理解!

她可不想在此事上与程彰纠结,瞅准时机立刻扭转话题:“你可见过阿羽了?瞧着他们小两口可好?”

程彰这下更酸溜溜道:“小丫头成了亲之后,就更是无法无天了,都不肯留下来陪我两天,就跟着那小子去蜀中了,至今也没写过一封信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