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一边费力挣扎,一边高声叫嚷:“奴婢句句都是实话,哪里是胡言乱语。郡王不敢露面,分明是心虚。你们几个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要杀人灭口不成!奴婢虽是贱命一条,也是梧桐居的人。能处置奴婢的,只有太子妃娘娘和太孙妃…”

几个宫女听到太子妃的名讳还没什么,听到太孙妃三个字,却不约而同地顿了一顿。

云墨精神一振,立刻又高声嚷了起来:“郡王谋害殿下性命不成,如今还想杀人灭口。天理难容!快些放开我!”

小福子的脸都黑了,狠狠地怒瞪云墨一眼:“祸从口出!云墨,你再这般胡说八道,谁都保不住你。”

她要是不这么做,现在就会死。

这样拼力一搏,或许还有一丝活的机会。

哪怕不成功,临死前拉个垫背也是好的。

明明安平郡王才是主谋,凭什么他想置身事外?

云墨叫嚷得更凶,小福子无奈之下,命人强行将云墨拉进了院子里。

院子内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一幕闹剧。

第四百零四章 后续

“小姐,事情和你所猜想的一般无二。”玲珑低声禀报:“云墨只喊了几句,安平郡王就按捺不住了,命人将云墨拖进了院子里。”

顾莞宁目光一闪,扯了扯唇角:“只喊几句,已经足够了。”

借着云墨的手,狠狠地撕开安平郡王最后一层遮羞布,足矣!

哪怕只有几个人在场,此事也会像星火燎原一般迅速传开。

世上永远不缺用最大恶意揣度别人的人。更何况,于侧妃已经自承罪责被王皇后赐死。安平郡王怎么可能清白无辜?

就是太子,想再自欺欺人庇护安平郡王,也是不可能了。

“安平郡王该不会在一怒之下,就杀了云墨灭口吧!”玲珑小声咕哝。

顾莞宁不以为意地说道:“灭口也无妨,云墨本来就该死。他动手,倒是省了我的事。”

玲珑:“…”

琳琅略一犹豫,低声道:“如今太孙殿下不在府中,小姐只一个人,这般大胆出手,安平郡王倒是不足为惧。只怕太子殿下心中不满。”

太孙在的时候,哪怕一言不发,只要站在顾莞宁身侧,就足够了。

现在太孙到底不在府中,万一发生什么事,鞭长莫及。

顾莞宁挑了挑眉,淡淡一笑:“不是还有母妃在吗?”

太子妃…

琳琅和玲珑不便说太子妃的不是,不约而同地抽了抽嘴角。

顾莞宁被她们两个略显扭曲的表情逗乐了:“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在为我忧心。放心吧!父王就是再不满,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为什么?”玲珑冲口而出问道。

顾莞宁眨眨眼,从容一笑:“因为我有皇祖父皇祖母撑腰啊!”

两个丫鬟一起:“…”

说得好有道理!

背靠着这么两棵大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再者说了,自从小姐嫁到府中以来,只有让别人憋屈受气的份,何曾受过半点闲气。就是太子殿下,对上小姐也没占过上风。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顾莞宁忽地想起一件事:“对了,陈夫子昨日就来了府里,我一直忙着,没来得及见夫子。不知她安顿好了没有?”

琳琅笑道:“奴婢正想向小姐禀报呢!陈夫子不肯和季同住在外院,坚持要住在梧桐居里。奴婢只得给她安排了一间干净宽敞的屋子。她就在外面,随时等着小姐传召呢!”

顾莞宁笑道:“快些请夫子进来。”

很快,陈夫子便进来了。

陈夫子年过三旬,从未刻意保养过。不过,她容貌本就生的娟秀,又有练武之人特有的英气,目光清朗,举止利落,看着十分顺眼。

“月娘见过太孙妃。”陈夫子欲跪下行礼。

顾莞宁早已快步走上前,一把托住陈夫子的胳膊:“夫子快些免礼。”

在顾莞宁心中,陈夫子品性高洁,是值得敬重的长辈。随着陈夫子习武这一年多来,她对陈夫子也一直颇为尊敬。

陈夫子一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时间久了,倒也没那么拘谨了,时不时地会和顾莞宁说笑几句。

顾莞宁这一搀扶,陈夫子没再坚持下跪,福了一福,便站直了身子。

“季同在外院有单独的住处,夫子为何不肯和他同住?”看到熟悉的脸孔,顾莞宁也觉得格外愉悦,语气比平日温和了许多。

陈夫子正色答道:“月娘奉了太夫人之命,前来府中陪伴太孙妃左右,保护太孙妃的安危。若是住在外院,多有不便。还是住在梧桐居更合适些。”

顾莞宁心中一暖。

祖母总是这么疼她。唯恐她在太子府里的内宅里吃亏,特意将身手高明的陈夫子派到了她身边来。

不过,有陈夫子在,她的心里确实更踏实了几分。

玲珑的身手也算不错,却远不及陈夫子,心性也不够沉稳。

“好,夫子这一番心意,我就领受了。”顾莞宁含笑道:“以后夫子就在我身边吧!闲来无事陪着我说说话。”

顾莞宁这般信任器重自己,陈夫子心里也十分受用,忙笑着应下了。

琳琅也颇为高兴。

唯有玲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顾莞宁瞄了闷闷不乐的玲珑一眼,笑着问道:“玲珑,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不欢迎夫子么?”

玲珑鼓起勇气答道:“奴婢和陈夫子十分熟稔,哪有不欢迎的道理。只是,夫子一来,小姐以后就不需要奴婢了。”

论身手论行事论沉稳,自己样样都不如陈夫子。有陈夫子在,她这个武使丫鬟,也没什么用处了…

“谁说不需要了。”顾莞宁笑着说道:“我身边一刻都离不了你和琳琅。”

玲珑的心情瞬间明媚了起来。

主仆几个有说有笑,气氛热闹又融洽。

过了片刻,珍珠端了花了几个时辰精心做出的点心来。顾莞宁尝了一口,夸赞几句,又吩咐琉璃等人进来,每人都赏了一块点心尝尝鲜。

春日融融,舒适宜人。有这么多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因太孙离开而生出的淡淡离愁,也很快散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先是于侧妃被赐死,然后尸体被送到于家。已经惹来了许多非议猜测。只隔了一天,又传出了更耸动的消息。

原来,于侧妃和安平郡王竟合谋毒害太孙。

原来,是于侧妃顶下了所有罪责,安平郡王才得以逃脱。

原来,看着活泼风趣讨喜的安平郡王,竟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弑杀兄长的阴险小人。

好在太孙福大命大,竟逃过一劫。否则,现在倒下的就不是于侧妃,而是太孙了…接下来,太子会怎么办?

是故作不知保住幼子的性命,还是会严惩安平郡王?

元佑帝又会是什么反应?

短短一日功夫,此事就传遍官员家眷耳中。想也知道,最多几日,就会传遍京城街头巷尾。

身在宫中的太子,也接到了府里送来的口信,气得七窍快生了烟。

这个顾莞宁!

就没一刻消停的时候!

于侧妃已经死了,她到底还想怎么样?

难道想将安平郡王也除掉不成?

刚嫁进门还没一个月,就要将府里闹翻天了!

第四百零五章 愤慨

天黑之际,太子一脸阴沉地回了府。

他哪儿也没去,直奔雪梅院。

太子妃已经用完晚饭,见了怒气冲冲的太子,心里反射性地一颤。好在太子妃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慌了手脚,起身福了一福:“臣妾见过殿下。”

满腔怒火的太子,目光嗖嗖如利箭。咬牙切齿地怒道:“闵氏,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你没处死云墨,还让云墨跑到阿启的院子外胡言乱语?你知不知道,流言更甚刀剑!才半日功夫,京城所有官员就都已经知道此事了。很快,这个谣言就会传遍京城,人人都会在背后嘲笑孤的幼子意图谋害长兄,兄弟相残。这就是你想看到的情景?”

太子妃张口辩解:“臣妾绝没有此意,只是…”

“只是什么?”

太子神色冷厉,目中满是寒意:“你是不是想说,这些都是顾氏自作主张,你根本不知情?你身为太子妃,又是她的婆婆,理当好好管教儿媳。顾氏这般胆大妄为,都是你太过纵容她的结果!”

太子妃深呼吸口气说道:“殿下误会了。云墨的事,其实是臣妾的主意。”

太子:“…”

太子被噎了一回,面色更加难看,冷笑连连:“闵氏,你当孤是傻瓜吗?连这么浅显的事实也看不出来?!你要是有这等胆量魄力,这么些年也不会一直被于侧妃压得抬不了头了。”

太子妃:“…”

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羞辱,混合着前所未有的愤怒。

原来,太子一直心知肚明。

原来,太子是这般看不起她。

原来,她的委屈隐忍,换来的只是太子的轻蔑和不屑。

泪水似要夺眶而出,不知为何,却又忍了下来。血液全部涌上脑海,仿佛随时会化为火焰燃烧。

太子还在气头上,并未留意到太子妃满脸异样的涨红,冷冷说道:“立刻命人将顾氏叫来。孤要亲自问一问她,这般行径,到底是何居心!”

然而,他就听到素来温顺的太子妃斩钉截铁地应道:“此事从头至尾都是臣妾的主张,和顾氏毫无关系。殿下要责怪,只管冲着臣妾来。”

太子:“…”

被太子妃这般愤而出言顶撞,太子第一个反应竟不是愤怒,而是错愕。

也直到此刻,太子才察觉到太子妃的神色大异平常。

往日,太子妃在他面前大多垂着头唯唯诺诺,要么就是一副幽怨的怨妇嘴脸。此刻这般抬头挺胸怒目直视,几乎从未有过。

“殿下口口声声说云墨胡言乱语,臣妾敢问殿下一声,殿下为何连询问查证也不肯,就敢这般断言?”

太子妃一脸怒容:“如果萧启真的没和于侧妃一起合谋毒害阿诩,为何这般心虚慌张,将云墨拖进院子里关起来,一直不肯放出来?”

“殿下一颗心偏在他们母子身上,到底是看不清真相,还是故意装着什么也没察觉。殿下心中最清楚。又何必将一切都归咎到顾氏身上。”

太子:“…”

有句话其实说的没错。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太子妃软弱胆怯的时候,太子从未将她放在心上。现在太子妃直起腰杆硬气了,太子也就哑火了。

太子妃却是越说越顺畅:“殿下还不知道吧!于家已经派人送了名帖来,于御史要亲自登门来赔礼请罪。萧启是否同谋一事,也得仔细追查下去。臣妾不会冤枉了他,不过,如果他真的做过谋害阿诩的事,臣妾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也绝不会饶过他。”

“至于顾氏,到底是新过门的儿媳。就算殿下要见她,也得等到明日清晨。没有晚上传儿媳来相见的道理。殿下不在意名声,阿诩却不能不在意。”

“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殿下先行休息吧!臣妾忙碌了一日,早觉得困乏,就不多留殿下了。”

她竟然撵他走?

这几年,他踏进雪梅院的次数寥寥可数。每次他来,她都是惊喜不已外加小心翼翼地逢迎讨好。

他也习惯了她的卑躬屈膝柔顺恭敬。

而现在,她竟然要撵他离开!

太子心头火起,冷笑道:“孤今日哪儿也不去,就留宿在雪梅院。”

太子妃绷着脸:“臣妾身子不便,不能伺候殿下枕席,殿下还是去找年轻貌美温柔可人的侍妾吧!臣妾就不恭送殿下了。”

说完,竟然径自回了寝室。

太子当然做不出追上前哄人的事情来,冷哼一声,愤而拂袖离去。

太子在雪梅院发怒一事,很快传到了顾莞宁的耳中。

顾莞宁刚嫁进府中不久,还没来得及在府中收拢人心安插眼线。如今的消息来源,都是太孙给她留下的人手。

“奴婢翡翠,见过太孙妃。”

叫翡翠的宫女,年约二十二三岁,相貌只算中上,举止稳妥,行事利落。太孙安插在府中的各处眼线,都听翡翠调遣。

太孙临走时,特意将翡翠留在她身边。通过翡翠,她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握府中内宅一切动静。

“翡翠,你快些起身,不必这般多礼。”顾莞宁冲翡翠笑了一笑。

翡翠恭敬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将雪梅院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争执一番后,愤然离开雪梅院。后来去了安平郡王的院子里。不过,说了什么,奴婢就不清楚了。”

太子和安平郡王说话时,当然不会留任何闲杂人等在场。

不过,其实也不难猜。

太子一定会张口质问,安平郡王当然会声泪俱下地辩白。然后,太子半信半疑,又会命人将云墨拖出来问话。

“云墨是不是已经被处死了?”顾莞宁淡淡问道。

翡翠一惊,瞬间抬起头来:“太孙妃是怎么知道的?”

“猜也猜到了。”顾莞宁哂然一笑,说道:“父王想护着安平郡王,怎么会容云墨继续活下去。”

太子出手也好,省得脏了她的手。

翡翠垂下头,掩住眼中的震惊和畏惧。

这位太孙妃,年轻虽轻,心计却深不可测。那双深幽的眼眸异常明亮犀利,仿佛能洞悉人心。

第四百零六章 诘问

当天夜里,云墨的尸体就被送出府,裹了一张草席,扔到了乱葬岗里。

第二日清晨,太子妃也知道了云墨被处死的事,半点没觉得愤慨,反而颇为解气。

这个贱婢,让她多活了几日,算是便宜她了!

“娘娘,太孙妃来给您请安了。”宫女秋雁笑着来禀报。

像往日一样,每天卯时正,准时来请安。

这也是顾莞宁值得称道之处。明面上的礼数处处周全,绝不会让人挑出不是。太子妃神色顿时和缓:“快些让她进来。”

顾莞宁很快走了进来,给太子妃行礼问安:“儿媳给母妃请安。母妃今日晨起,身体可还好?”

太子妃不无自嘲地笑了笑:“昨日晚上,我和殿下争执几句。这一夜没怎么睡好,到现在还有些昏沉。”

眼下的青影如此明显,就是用脂粉也遮掩不住,想瞒也瞒不过去。

太子妃说完,又打量顾莞宁一眼:“你今日气色似乎也不如往日,莫非昨夜也没睡好?”

顾莞宁脸颊微热,故作镇定地说道:“母妃眼力颇佳。儿媳也是到了半夜才入眠。”

和太孙同床共枕半个多月,昨夜独自入眠,竟有些冷清孤寂。许久才合眼。

太子妃很快会意过来,不由得暗暗好笑。不过,她并未出言打趣,很快扯开话题:“有件事只怕你还不知道。云墨昨天夜里,就被殿下处死,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

此事,她比太子妃还早知道一步。

顾莞宁适时地流露出些许讶然:“父王竟处死了云墨?那安平郡王呢,父王打算如何处置?”

昨天晚上的醒悟和反抗,仿佛给太子妃多年来的隐忍憋屈打出了缺口,言语之间也没了以前的小心翼翼,冷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殿下当然是要护着自己的儿子。否则,也不会急着要了她的性命!”

顾莞宁轻声道:“母妃不必生气。其实,这也是早有预料的事。于侧妃被赐死,父王已经颇为痛惜,哪里舍得再将安平郡王折进去。”

不过,这也由不得太子。

当流言铺天盖地而来,连元祐帝也惊动的时候,太子想装聋作哑也不可能了。

正说着话,太子来了。

“儿媳见过父王。”

顾莞宁弯腰行礼,姿势优雅好看。

不过,太子根本无心欣赏,冷着一张脸道:“顾氏,你来的正好。孤有话要问你!”

顾莞宁一脸坦然镇定:“不知父王有何事相询?”

装模作样!

太子冷哼一声:“孤有什么事要问,你岂能不知道?何必装糊涂!云墨的事,是不是你从中唆使的?”

没等顾莞宁吭声,太子妃便抢着说道:“殿下,臣妾昨天晚上就说过了,此事顾氏根本不知情。一切都是臣妾所为。殿下要怪,就怪臣妾好了。”

太子聚集了一整夜的怒气,立刻就冲着太子妃来了:“你给孤闭嘴!孤问的是顾氏,你在一旁听着,不得插言!”

太子妃上前一步,据理力争:“殿下这哪里是询问,一张口就是叱责,分明是已经下了定论。既是如此,何必还要再问。”

太子看着一脸义正辞严的太子妃,心里忽然觉得荒谬。

这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闵氏吗?

为何一夕之间,她就像变了个模样?神色间,竟隐隐和顾莞宁有几分相似…哼!一定是顾莞宁在背后怂恿唆使,闵氏的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那还了得!

简直是要反了天了!

太子沉下脸:“闵氏,孤不想和你计较。绝不是怕了你。你给孤让开!”

多年积习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彻底改过来的。

看着太子阴云密布的脸孔,太子妃头脑一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身后响起顾莞宁清亮悦耳的声音:“父王既是要亲自问儿媳,母妃就稍稍让一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