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这儿,一定会皱眉头,责怪我不顾惜自己吧!可是,我生平从未有过这样的渴望,去做一件事。”

“这件事,我不敢告诉爹娘,也不敢告诉祖母。只在信中告诉你。你一定要为我守密。”

“我已经暗中让人造船,招募擅水的渔民,准备出海。你看到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出发了。你可千万别恼。实在生气,也等我回来了再责怪我。”

胡闹!

顾莞宁霍然站了起来,眉头紧皱,手中紧紧攥着信纸。

信的最后一段写着:“人的一生,不过短短数十年。想做的事,便该趁着年轻的时候去做。哪怕失败了,也可以从头再来。我不想让自己有遗憾,在半年前便做了出海的决定。”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重自己,平安回来。”

萧诩归来的时候,顾莞宁正沉着脸生闷气。

萧诩略略有些讶然:“这是怎么了?在这宫中,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招惹皇后娘娘?”

往日这样的俏皮话,总能搏得顾莞宁一笑。

今日,顾莞宁却赌气一般,将头转到了另一侧。

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萧诩也收敛了说笑之心,上前揽住顾莞宁的身子,轻声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来给我听听。总这么绷着脸生闷气,对身子可不好。”

顾莞宁闷闷的声音传来:“四妹写了信来。她之前要做生意,也就罢了,有郑统领看顾,总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她这一回却太任性了。竟学着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大胆商贾,造船出海。这一去便是两年!”

“海上少不了海匪之流。她一个女子,身边只有几十个护卫,这样出海也太危险了!”

什么?

萧诩一惊:“这个莞琪,胆子也太大了。现在让人去拦还来不来得及?”

顾莞宁轻哼一声,声音里满是恼怒和担心:“她在半年前便暗中筹划出海一事。这封信至少耗时十几日,才能到我手中。此时她已经出海了,谁能拦得住她!”

第九百二十九章 出海

萧诩也没料到,顾莞琪竟这般胆大妄为。

帝后相对沉默片刻。

萧诩低声问道:“此事她可曾告诉三叔三婶?”

顾莞宁摇摇头:“不曾。她只在信中告诉了我,还让我为她保守秘密,不让三叔三婶他们知晓她偷偷出海的事。”

说完,忍不住又恼道:“当日三叔特意将四妹托付给郑统领。这个郑统领到底是怎么看顾四妹的?连这么大的事都未察觉!由着四妹偷偷出了海!”

其实,此事根本瞒不了多久。很快,郑统领就会察觉到顾莞琪失了行踪,然后送信到京城来。到那个时候,顾海夫妇自然也就知道了。

顾莞琪打的就是先斩后奏的主意。

萧诩见不得顾莞宁这般恼怒担忧,立刻道:“她出海时日尚短,我这就下一道密旨,让人出海追上她的船,不拘几个月还是半年,总能将她追回来。”

是啊!顾莞琪坐的是普通商船,行船速度快不到哪儿去。若真想派人去追,总是能追上的。

顾莞宁沉默不语,眼前晃动着顾莞琪俏丽讨喜的脸庞,仿佛见到她淘气地拱手哀求:二姐,我想出海,去看一看不一样的世界。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这个丫头!

顾莞宁深呼吸一口气:“派几百个侍卫出海,追上四妹的船只后,随行保护她的安全。不必逼着她回来。”

罢了!就由着她吧!

她从宫中逃出去,已然新生。接下来的人生,完全属于她自己。

对顾莞宁的决定,萧诩半点都不惊诧,甚至低低地笑叹口气:“你就是嘴硬心软。四妹这是看准了你的性子,才会将此事第一个告诉你。”

顾莞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是是是,我是嘴硬心软。不过,也得分是谁。换了你敢这般欺骗我,看我饶不饶你!”

萧诩咧嘴一笑:“你不饶我,换我求饶总行了吧!”

顾莞宁眼中有了笑意,轻轻啐了他一口。他厚颜凑过来,她也未推开就是了。

顾海夫妇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

接到郑统领满是歉疚的来信后,顾海火冒三丈,一张口便爆出了粗话:“这个不中用的卵货!让他照顾莞琪,他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莞琪半年前便暗中命人造船,他竟不知道,和瞎子聋子有什么两样!老子下次见了他,非揍他一顿出气不可!”

方氏看了信之后,早已啜泣不已泪水涟涟。

顾海满心恼火地发了一通脾气,一转头,见方氏哭红了双眼,满腔怒火顿时被浇灭,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儿大不由爹娘!莞琪执意要出海,甚至提前半年开始暗中准备,临行前谁也没告诉。显然是怕我们从中阻难。我们现在再气再急再担心也没用,便随她吧!”

“这孩子,以前虽说淘气了些,也还算听话,没让我们烦过什么心。”方氏边哭边道:“现在怎么就变得这般胆大包天了?行船出海可不是小事。海上有海匪不说,若遇上海啸狂风之类的天灾,更是可怕…她怎么就敢出海!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顾海心里也一阵阵泛酸,伸手将方氏轻轻搂进怀中,轻声安抚:“事已至此,我们还能怎么办?一切都随她,只要她高兴就好。”

方氏哭了一场,情绪总算慢慢平息,低声问道:“这么大的事,总不能瞒着婆婆。我们夫妻两人去正和堂一趟,据实相告吧!”

顾海点了点头。

太夫人的反应,出乎顾海夫妇意料。

“莞宁聪明倔强,莞华知书达理,莞敏听话乖巧,各有各的长处。我以前总觉得莞琪机灵淘气之外,少了些坚韧。没想到,她竟不声不响地做了这么大一桩事。”

太夫人目露微笑,语气中流露出欣慰:“不愧是我们顾家的女儿。”

顾海夫妇:“…”

不责备也就罢了,这还夸上了!

顾海不太确定地问道:“母亲,你不是担心过度,在说反话吧!”

方氏也是满心不解。以太夫人的性情脾气,对顾莞琪不告而走之事,怎么会这般淡然镇定?

太夫人也没卖关子,很快揭晓答案:“几天前,宁姐儿就打发人给我送了信来。莞琪出海一事,谁都没告诉,只送信给了宁姐儿。”

“皇上已经派了几百侍卫日夜兼程出海,追上莞琪的商船,便会一路随行保护。你们也可以放心了。”

原来如此。

顾海稍稍松了口气:“原来莞宁早就知晓此事了。”

方氏忍不住说了句:“莞宁也是,既知道莞琪出海,为何不早点给我们送信…”

顾海迅速看了方氏一眼。

方氏只得将未出口的埋怨都咽了回去。

太夫人淡淡说道:“莞琪当日送信回来,只对宁姐儿说了这件事。想来是不欲我们担心之故。”

“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主见。就像小鹰的翅膀硬了,迟早要飞出去。”

“我们也不必整日忧心牵挂。只要莞琪自己乐意,过的开心,想做什么都由她。”

太夫人一锤定音,方氏也不便再多言,应了声是,用袖子将泪痕擦干净。

顾海到底是男子,很快便接受了顾莞琪乘船出海的事实…不接受也没办法。木已成舟,走都走了,追也追不回来了。

再者,帝后已经命人暗中追出海随行保护,只要不遇到什么大的天灾,总能安然无恙。

想通之后,顾海又问起了顾谨礼的亲事:“…谨礼的亲事,母亲心中可有合意的人选了?”

如今顾莞宁为中宫皇后,顾谨礼这个嫡亲的堂弟,也随之水涨船高。不管要娶哪一家的闺秀,都足以匹配得上。

太夫人笑道:“我这几日也一直在思虑谨礼的亲事。”

“我们顾家是世袭侯府,又出了一位中宫皇后,兵权圣心,样样不缺。再挑孙媳,倒不必太看重门第。最要紧的是家风清正教养良好。我思来想去,觉得方家的二小姐便不错。你们两人意下如何?”

第九百三十章 亲事

方二小姐?

方氏一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婆婆口中的方二小姐,说的可是儿媳的娘家侄女云秀?”

太夫人含笑点头:“正是。”

方氏既惊又喜,之前心中的些许怨言不快一扫而空:“婆婆真的有意要和方家结亲么?只是,儿媳的兄长官职不高,怕是配不上侯府。”

当年顾海是侯府庶子,方氏身为四品京官的嫡女,勉强也算匹配得上。

如今,侯府门庭愈发显赫。顾家二房只余顾莞宁,长房三房的男丁也随之矜贵了许多。顾海本人是三品侍郎,顾谨礼年纪轻轻便进了禁军当差,前途不可限量。

而如今的方家,却还不及当年。方氏的父亲在新帝的恩旨下告老致仕,方氏兄长只是一个五品官罢了。

也因此,方氏虽然有意提携娘家,却从不敢提及结亲联姻之事。万万没料到,太夫人竟会主动提起和方家结亲。

“方家个个都是读书人,不善钻营,官职不高,品性却高。”太夫人丝毫不吝啬赞誉之词:“只看你,便知方家人教养儿女十分上心。方二小姐有你一半,便已是极好了。”

方氏嫁给顾海二十年,从未被太夫人这般夸赞过,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感激,眼中闪出水光:“婆婆这般盛赞,儿媳委实愧不敢当。”

太夫人神色缓和下来,声音也格外温和:“老三媳妇,你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我都一一看在眼底。”

“你知进退懂分寸,说话行事俱合人心意。从不争强好胜,一心照顾丈夫儿女,堪称贤良。”

“这两年来,你因莞琪之事,受了不少委屈。我心里都清楚。难得你从不张口抱怨,侯府家宅安宁,你功不可没。”

听着这样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方氏哪里还忍得住,泪水顿时簌簌而落,

是啊!谁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呢?

顾莞宁是太夫人的心头宝,顾海也极疼爱器重侄女。她这个亲娘,最疼的却是自己女儿。眼睁睁地看着顾莞琪假死遁逃,远离京城。便如生生地剜她的心割她的肉一样痛苦。

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这份痛苦,只能牢牢地压在心底。

顾莞宁提携顾谨礼,是为了补偿。太夫人提出和方家结亲,也有弥补之意。

这一刻,她心里的痛楚也被抚平了。

方氏哭了一会儿,用袖子擦了眼泪,低声说道:“婆婆的心意,儿媳感激不尽。只是,谨礼的终身大事要紧。婆婆不必为了顾及儿媳娘家,匆忙定下亲事。”

太夫人见方氏此时尚有理智,心中十分满意,笑着说道:“我选定方二小姐,也不全是因为你,你不必耿耿于怀。方二小姐前几年来过侯府,容貌生的出众,也是个娴雅温柔的好性子。我当时便对她格外留了心。”

这两年,顾谨礼年纪渐长,方家为了避嫌,不肯再带方云秀登门。免得被误会有攀亲之嫌。

和不知羞耻的吴家一比,方家的家风实在令人欣赏。

方氏这才定下心来,略一思忖说道:“婆婆若有意结亲,儿媳便找个日子回去一趟,给他们透个口风。待兄嫂点了头,再找官媒登门提亲。”

太夫人点点头。

议亲不是小事,一来一回,便是数日。再找官媒登门提亲,又是数日。

因为急着给顾谨礼定下亲事,太夫人特意缩短时日,饶是如此,也耗时一个多月才定下亲事。

方家未料到定北侯府愿意低娶。撇开家世,顾谨礼年少出众一表人才,方家欣喜满意不用细说。

顾方两家议亲之事,一开始并未张扬,连长房众人也不知情。直到正式提亲,才在侯府内宅里传了开来。

崔珺瑶知晓此事之后,楞了许久。

相较长房,顾家三房显然更得圣眷,顾谨礼眼下官职不高,日后前程却不可限量。若是再娶一个名门贵女,以后三房势盛,说不得便要威胁到长房的地位。

若是多一个出身名门能和她平分秋色的弟媳,她这个执掌内宅的长孙媳,以后在内宅独大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

她万万没想到,太夫人会为顾谨礼定了这么一门亲事!

方家门第,甚至还不及刘家!

这桩亲事,令她如释重负之余,更多的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难当。

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崔珺瑶的态度不自觉地更恭敬了几分。

太夫人何等精明睿智,看出崔珺瑶的心思却不说破,只吩咐几句:“过几日,谨礼要去方家下定。礼单已经备好了,你看上一看,可有疏漏之处。”

婚丧喜庆皆是大事,其中讲究极多。太夫人这是有意指点教导她。

崔珺瑶既感动又不安,深深地躬身行礼:“祖母这般厚待孙媳,孙媳如何敢当。”

太夫人看了过来,淡淡说道:“崔氏,当日是我相中了你,为谨行求娶你过门。”

“你是崔家嫡女,相貌出众,诗书满腹,自小被家中精心教养长大。当日的谨行,确实有些配不上你。”

“我向你父兄允诺,让你过门便掌家。这些年,我可曾违背过当日说过的话?”

崔珺瑶想也不想地答道:“祖母待孙媳如孙女一般疼爱,事事提点,为孙媳撑腰。孙媳感激不尽。”

太夫人并未动容,继续追问:“谨行这些年可曾有负于你?”

崔珺瑶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未曾。当日吴表妹过门,夫婿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

“这样说来,我们顾家并无亏欠你之处了?”太夫人声音依旧淡然。

崔珺瑶心里突突一跳,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祖母这话,令孙媳愧然。这些年,顾家上下都对孙媳极好,没有半分亏待之处。”

“原来,你心中都明白的很。”

太夫人神色冷然地看着崔珺瑶:“我还以为,你将我们顾家对你的厚待,当成了软弱可欺。”

“我还以为,我们侯府的宽厚,养出了一只渐渐心大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第九百三十一章 训斥

太夫人最后两句话,声音陡然扬高。宛如重锤落在鼓面,耳边咚地两声响。

崔珺瑶跪在太夫人面前,俏脸泛白,额上冷汗涔涔,连抬头辩驳的勇气都没有:“孙媳不敢。”

她一直过得顺遂称心。从未被这般严厉地训斥责骂过。

素来温和的太夫人,此时厉声疾色,毫不留情:“你当然敢!”

“你仗着顾家人的宽厚,仗着谨行的好脾气,心偏着自己娘家。根本未真正将自己当成顾家妇。”

“这几个月来,你和谨行一直冷战怄气,僵持不下。就连你娘亲自劝你,你都不听。你所依仗的是什么?以为我们顾家少了你便不可吗?”

“我原本不想管你们小夫妻之间的事。可你也闹得太不像话了。你真以为自己掩饰得天衣无缝,大家伙儿都看不出来?那是大家怕你们夫妻难堪,假作不知而已。”

“你若是再这般下去,不仅消磨了谨行对你的夫妻情分。也会将我对你的宽容消弭殆尽!”

崔珺瑶后背已经湿透,汗如雨下。眼中的泪水也纷纷滚落。

太夫人冷凝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我今日还肯骂你,是我还将你当成最得意的孙媳。你若再不警醒,以后也不必再来正和堂了。”

崔珺瑶红着眼眶回了院子,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狠狠地哭了一场。

不知哭了多久,才疲惫至极地入了眠。

她做了个梦。

在梦中,她忽然变成了隐形人。顾家上下人人对她视而不见,连她的儿子也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她的夫婿,握着一个美貌女子的手走上前来,无情地告诉她:“阿瑶,你走吧!我们顾家容不得你,我也有了真心喜欢的女子…”

不!

崔珺瑶骤然从噩梦中惊醒,霍然睁开眼。

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目中流露出复杂的关切,低低地喊了一声:“阿瑶,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瞬间,梦境和现实纠缠交汇在一起,击溃了她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矜持。她哭了起来,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心中分明有千言万语,却都无从说起。最后,一起化成滚热的泪珠,涌出眼眶。

顾谨行似轻叹了一声,像往日一般,温柔地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自冷战以来,他再也没踏进过这间屋子,也再未这样抱过她。

久违的拥抱,温暖无比,令人留念。

这是她的丈夫,是她要依靠敬爱一辈子的男子。她到底是被什么糊住了双目关闭了心扉,竟和他闹腾至夫妻离心的地步?

崔珺瑶哭得不能自已。

“阿瑶,你别哭了。”顾谨行怜惜地哄道:“再哭下去,你的眼睛就肿了。还怎么出去见人?你一向最要面子,最不喜被人非议看低。快些擦了眼泪。”

崔珺瑶断断续续地哭道:“你不是一直在和我怄气吗?今日怎么肯来找我了?”

顾谨行苦笑一声,坦白答道:“祖母今日特意叫我去了正和堂,狠狠骂了我一顿。说我只会一味闹脾气,闹得夫妻失和家宅不宁。还说夫妻之间有矛盾,应该坦诚布公,说个清楚。也免得彼此生出误会隔阂。”

原来还是太夫人…

崔珺瑶的脑海中迅疾闪过太夫人看似严厉实则暗含关切的脸孔,悔恨自责的泪水流得更急更汹涌。

“阿瑶,祖母说的没错。我们两个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

顾谨行用手为她擦拭眼泪,一边歉然低语:“我知道我不该这般冷落你,和你怄气。只是,你如今是我顾谨行的妻子,也是顾家长房长孙媳。日后得和我一起撑起顾家门户。你心中向着娘家,我心里委实不是滋味。”

顿了片刻,又道:“这一点,我依然坚持。你若一直想不通,我便是被祖母责骂,也不能低头。我身为顾家长孙,如今又是定北侯世子。凡事必须为顾家着想。这是我的原则和底线,半分不能让。”

“你妹妹在宫中为妃,你心中惦记。崔家人心思浮动,这都是人之常情。只是,事涉后宫,关乎到二妹。我不能有半分犹豫心软。不然,我如何对得起细心教导我的祖母,如何对得起全心信赖我一直扶持我的二妹?”

崔珺瑶停了哭泣,红肿的双眸似被水洗过一般,十分清澈,异常明亮:“谨行,你不用再说了。我都想明白了。”

“往日是我想左了。我既已嫁了给你,便是你的妻子,是你儿子的亲娘。我们夫妻一体,同进共退,齐心合力,方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也才能一起撑起定北侯府。”

“以后我再不会插手过问宫中之事,更不会向父亲兄长提及不该提的事。”

顾谨行既惊又喜,目中有些不确定:“阿瑶,你真的想通了吗?不是骗我的吧!”

崔珺瑶抬眼看着顾谨行,轻声说道:“祖母痛心疾首地训斥我一顿,将我骂醒了。”

“我确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视众人的宽厚谦让为理所当然。心中愈发骄纵恣意,也失了分寸。”

“当日传出祖母为三弟操持亲事的时候,我还在担忧,若是祖母为三弟娶一个高门贵女回来,以三房今日圣眷之浓,他日必会影响到我们长房的地位。”

“现在想来,这种想法何等浅薄自私可笑。我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变成了这样一个面目可憎的人。”

“祖母对我心中这般不满,依旧为我保全颜面。为三弟定了方家的亲事,将礼单交给我过目,指点教导于我。”

“我若继续执迷不悟,如何对得起祖母的宽厚,如何对得起你。”

夫妻冷战近半年,顾谨行一直独自睡在书房,既没通房也没出去寻欢作乐。

这样好的夫婿,天下难寻。

她再不及时悔悟珍惜,或许就会如太夫人说的那般,将自己的福气折腾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