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墨兮的来历这些秀女多有听说,但待她的态度却是大有不同的,有碍着她好歹是个待封的身份以礼相待的,有看不起她不过是一个乐师鄙夷不屑的,而墨兮都只一笑置之。

后宫里的戏,这才刚刚开幕,不必将力气费在这些事情上。

教习宫中礼法的是个老嬷嬷,脸上的褶子让她被人尊一声姑姑,往下吊着的眼角带着些刻薄,连带她嘴边的法令纹也令人觉得害怕。

“奴婢福兰见过各位主子,从今日起到之后一个月之内,将由奴婢还有另外两位嬷嬷教各位宫中的礼仪,待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看过了满意了,才会把各位主子的绿头牌放到皇上跟前。”

“谢嬷嬷指点。”墨兮跟着一众女子行了礼,行完礼之后便见这些女子无一不从自己腰间掏出银两来,塞到那嬷嬷的手中请她多多关照。

墨兮自然是不必这么做的,她本就只是来学礼仪知风范的罢了,只怕那嬷嬷反而要对自己多多上心才是。想来顶着待封的身份和秀女们一起同吃同住,她也是第一个人,太后倒真不怕违了祖训。

“你就是墨兮吧?”柔柔的声音拉回墨兮的胡思乱想,转过身一看是一个圆脸的女子,她的眉有点淡,所以用眉笔描过,鼻子很小巧,嘴角微微翘起很好看,所以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也这般动听。

墨兮大致猜到了她是谁,影子这两天整理给她的情报,说起这个女子颇有着墨,说她容貌出众,体态婀娜,尤其是一把嗓子软糯动人,而且心性单纯善良。她是从一品九门提督金冠明的独女,金子心。

九门提督一职掌管京中九座城门,身居要位,掌管内城,乃是邺京的戍守者。难得的是,他是前朝老臣,未与宰相一伙。因为手掌京城侍卫,在朝上倒和宰相能分庭抗礼一番。

“我是,你是…”墨兮故作糊涂问到。

“我叫金子心,我以前听过你唱曲的。”金子心说着也似乎意识到提起别人的身份有些不恰当,掩了下嘴忙说:“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墨兮笑着让她不必自责。

“你弹的琵琶曲可真好听,我一直想叫我爹爹请你来府上教我,哪知四处都寻不到你。”金 子心有些崇拜地看着墨兮。

“是吗?以后在宫中多的是时间,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墨兮本只是客套说说而已。哪知金子心却拉住墨兮的手兴奋得小脸都涨红了,一个劲儿地高兴。

两人正说话间,却听到一声小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秀女们并不是第一次见皇后,在挑姿色容貌的时候太后便与皇后左璃看过这些秀女,所以这些秀女也不是十分紧张,只端端正正行礼。

“各位妹妹对这宫中礼法可以有大致的了解了?”皇后扶着翠玉的手在跪在地上的秀女之是,来回走动悠悠说道。

“回娘娘的话,老奴正在**。”福兰姑姑福了身答话。

“嗯,辛苦姑姑了。”皇后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墨兮身上,朝她走去。

墨兮便知道她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只得看眼前那一双镶了珍珠的凤头鞋叹气,皇后居高临下地说道:“抬起头给本宫看看。”

墨兮依言抬头,皇后冷笑一声,对福兰说道:“这可是将来的贵人,姑姑你可要给本宫侍候好了!”这一下,这些嬷嬷果然是要对她上心了,只是如何个上心法,墨兮只能望天。

经过左璃这么一闹,长了眼睛的都知道皇后跟她不和,秀女们也不再跟她来往,墨兮落得清静只在自己的厢房里看着几卷书。却听得外面响起叩门声,开口一看,福兰一把将墨兮拽出来扔到院子里。

“奴婢听皇后娘娘吩咐,对小主进行特别的指点。”福兰说完她身后的那个嬷嬷就将两个铁球绑在她手臂上,铁球极沉,怕是有十来斤。

墨兮冷眼看着福兰,看她要做什么。福兰说道:“今夜老奴教小主行万福礼,身体肃立,两手相扣,右手在上,放于腰侧,左主阴右主阳,微俯身前倾,微屈膝。请小主跟着奴婢做一次。”

两手分别吊了个十斤重的铁球,墨兮抬起手来都是困难,更何况是行这万福礼?如此明目张胆了要整自己,皇后是有多恨她?墨兮知道自己此时奈何不了她,只咬着牙举着两个铁球双手交扣在腰间,弯膝时差点直接跪下去。

“您可要站稳了小主,这要跌了伤到哪,奴婢可担待不起。”福兰拿着冰冷的腔调说。

踉跄两步,强行站立,初夏的天气开始了闷热,未过多久墨兮身上的衣衫被薄汗浸湿黏在皮肤上,额头上几缕青丝湿漉漉地蜿蜒着。院子里这么大动静,早已惊动了各宫秀女,三三两两的聚着低声议论,金子心也披了外衣看着墨兮,想帮她却不知从何下手。

被人探究好奇的看着,墨兮只觉得自己像是街边供人观赏戏耍的猴子,心生羞辱。吊在手臂上的铁球越来越重,手像是要折断了去,腿也酸痛不已,只要稍稍卸力便会倒下去,不过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强撑着。

“小主可真金贵,还没当上主子呢,就这么娇滴滴的,当上了主子您是不是要用金屋藏着啊?”福兰在一边来回走着,还嗑着瓜子,瓜子皮不时扔在墨兮脸上。

墨兮将她今日受的屈辱记在心里,她现在还不是皇后的对手,但总有一日,她会让左璃百倍还回来!

第二十四章 药中麝香

至到后半夜,连看热闹的秀女们都抵不住呵欠回房睡觉,福兰终于放过了墨兮,但却告诉她,明日卯时就要起来绣花。一双手早已快要断了去,短短不足三个时辰的休息就要起来绣花,看来她们是有备而来,不折磨死自己她们不打算放手了。

回房倒在床榻上,墨兮全身酸痛,仰着头倔强着不肯让眼泪落下,这只是开始,如果现在就开始哭,以后她只怕要日日以泪洗面了。闭上眼睡去,她必须要抓紧这难得的休息时间。

只是刚躺下便又有人敲门,墨兮还以为是福兰他们没完没了,开门却看到是太后身边的王嬷嬷。

“小主今日受委屈了,太后吩咐我将此药给小主送来。”王嬷嬷说话开门见山,只将一盒药膏递给墨兮。

“墨兮谢过太后。”墨兮想福身一拜,但无奈身子实在乏力,差点倒下去,倒是王嬷嬷眼疾手快搀住了她。

“小主不必多礼,只怕今后的日子皇后会时常欺辱你,太后希望小主能忍得一时风平浪静。”王嬷嬷说。

“墨兮谨记太后旨意,绝不会心怀不满。”

王嬷嬷走后墨兮揭开那盒药肓,很是清淡的香味,想来是活血化瘀的药物。太后这时候来送药,倒真是收买人心的好时机。

王嬷嬷趁着夜色回到长乐宫时,太后正在沐浴。太后有失眠的顽疾,所以每天要用热水泡澡过后才能入睡。已年近四十的太后皮肤依然光滑充满弹性,隔了纱帘王嬷嬷对太后行礼说道:

“太后,已经送过去了。”

“嗯,她怎么样?”太后浇了点水在手臂上,水声哗哗响起。

“憔悴不堪,皇后下手太狠了。”王嬷嬷说。

“左璃是想将她害死在钟粹宫里,永远没有接近皇上的机会。她哪知道这后宫女子这么多,她害得了一个墨兮,还能害得了成百上千个墨兮不成?”太后语气轻蔑。

“太后娘娘说得是,但那墨兮倒是看得挺开,并无怨色。”王嬷嬷以为墨兮会哭哭啼啼,却不想她倒十分安静。

“这样的人要么是真的怯弱无能,要么是心计深沉能忍,明天去看看那药她用了没。”太后说罢便招呼侍女替她着衣,掀起纱帘出来对王嬷嬷说:“份量足么?”

“回太后的话,足量的。”王嬷嬷扶着太后往内殿寝宫走去。

“哀家不想到时候给她灌红花让她恨上哀家,以后有机会便将这药给她送去。她若不用,那她也就不用留着了,借皇后的手除了她。”太后悠悠说着,像是在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次日卯时,墨兮拖着浑身酸痛的身体,坐在绣架前。要绣的图样是一早就分配好了的,墨兮打开图样一看,百子千孙图!

给的时间是两个时辰,即使是身体无恙之人,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个时辰里绣完这副百子千孙图来,更何况墨兮现在连握一根针都要花大力气,而且颤颤巍巍,一直发抖的手绣出来的图样怎么会好看?

落针如果错太多次,那些上好的缎子做的绣布便会留下针孔,墨兮不得不一手托着绣架下面绣布的反面,一手刺绣,发抖的手没个轻重,经常扎在自己手指上,被扎了必须立刻拿开,不然血珠子沾在绣布上,又是一顿责骂。

不过片刻,她指头上已尽是针孔,胳膊再一次酸痛,太过用力连后背也布满了汗,胡乱的用袖子擦去额头的汗滴,怕落在绣布上。。

两个时辰眨眼而过,墨兮眼睛早已涩痛,手臂更是连抬都抬不起来,而那百子千孙图更是绣得歪歪扭扭,福兰提着她绣布,嗤笑道:“看看,这就是她绣的东西,果然是身份卑贱的歌姬,一点教养也没有!”

墨兮礼仪端庄扣着手,淡淡说道:“姑姑说错了,墨兮是乐师,不是歌姬。”

“还敢顶嘴,你不会真把自己当贵人了吧!”福兰骂道,将那绣布扔在墨兮脸上,引来众人发笑。

金子心在一旁看着于心不忍,上前往福兰手中塞了一块碎银子说道:“姑姑,墨兮姐姐或许不擅女工,要不我来教她吧。”

“子心小主,这宫里的好人可不是能随便做的,你既然这么说,那今日你们两都不用进午膳了,什么时候在这里绣好这百子千孙图什么时候吃饭。”说着福兰将那银子放进袖子里,带着其它秀女出去了。

“姐姐,你怎么样?”金子心一见福兰出去,就扶着墨兮坐下替她擦着冷汗,担忧问道。

墨兮撑着绣架慢慢坐在软凳,抬首却问金子心:“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因为我要跟你学琵琶啊,而且你昨晚被福姑姑…你一定很辛苦,所以我想帮帮你。”金子心说得有些迟疑,想必是怕再提起昨晚的事让墨兮难过。按着影子送来的情报,想来她是真的不懂得罪了皇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罢了,先绣完这图样吧。”墨兮现在不愿想那些,解决眼前这副女红才是正事。

金子心坐在她旁边,两人捋线走针,有她帮忙倒真的快了许多。绣了半晌金子心突然皱眉问道:“姐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墨兮仍提着针线头也未抬只问:“什么?”

金子心又闻了两下,最后拿过墨兮的手放在鼻端闻了一下,才惊讶地说:“姐姐你怎么用麝香做香囊?”

握针的手一颤差点掉下来,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强压着心里的震惊笑说:“妹妹鼻子好灵,我只是喜欢这味道罢了。”

“我爷爷年轻时是个大夫,我从小跟着我爷爷长大,这东西他从来不让我接近,所以我印象深刻。姐姐,这麝香用多了会不孕的,你切不可多用。”金子心却是认真说到。

“知道了,谢谢妹妹关心,我以后必不再用。我们赶紧绣完这个吧,不然连晚饭都没得吃了。”墨兮看金子心,她已低头绣花,有些圆嘟嘟的脸极可爱,有些发热的天气把她的脸红得像个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太后手段果然要比左璃都老练得多,这样无声无息的对她下手不知要高明多少。说到底,也不过是不想让自己以后有机会怀是百里牧云的孩子罢了。

第二十五章 子心示好

连日来福兰想尽了法子折磨墨兮,只差没有叫她劈柴挑砖了。墨兮知道福兰有皇后撑腰,她奈何不了,只能忍受。而太后除了日复一日的送药,也没有阻止皇后的意思。也或许她本就是想让皇后折磨得墨兮奄奄一息,她再以救命恩人的姿态登场。

比如这满满一盒的麝香。

墨兮哪怕明知是毒药,也不敢不用,王嬷嬷来得勤快,虽然小心隐蔽,可是故意嗅她身上的味道的小动作仍落在墨兮眼里。

“墨兮姐姐。”金子心这两日时常来墨兮屋里闲话家常,她是独女又第一次离开家中这么久,难免想家,而墨兮的琵琶曲总带着淡淡哀思如同乡思,金子心便越发依赖起她来。

“子心。”墨兮已与金子心很熟络,所以唤她小名,看金子心手上拜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便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些活络经脉的药,姐姐这几日没少吃苦头,多用这个揉一揉会好得快一点。”说着便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清亮的药水,有些呛鼻的味道。

“味道是有些不好,但它毕竟是药嘛,也不是胭脂水粉。”金子心取了一点出来倒在掌心里,揉着墨兮的手臂,神态极是认真。

“子心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墨兮也不推开她,但所有的秀女都知道她是皇后不喜之人,人人避之不及,私下更是议论纷纷,唯有金子心却待她亲密无间,这实在让墨兮好奇。

金子心听了她的问话,揉手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有些失落的说:“这些秀女家中多是与宰相一党,且皇后又是宰相的义女,我父亲与宰相不和早已不什么秘密,想来皇后反正也是不喜欢我的,我自然懒得做那些讨好的事情。”

“那你也不至于得罪皇后,来对我这个她深恶痛绝之人好。”墨兮目光静静地看着金子心。

“说出来姐姐莫怪,这后宫虽然送进来许多秀女,但姐姐容貌无人能及,皇上日后必定喜欢姐姐,子心对姐姐好也并不是全无私心。”金子心抬起头看着墨兮说到。

墨兮突然有些想笑,这番话她也对如鱼说过,却不想这么快就有人对自己重说一次。不过是既然是影子说了没有问题的人,与其结成盟友也不是坏事。

“妹妹哪里话,这深宫能得一知己互相关照乃是幸事。我们不如结成姐妹,以后多多扶持。”墨兮笑道。

“姐姐不怪我吗?”金子心有些愧疚夹杂些感动抬头。

“这有什么,不过是人之常情。”墨兮摇了摇头,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金子心,便是以茶代酒,两人日后便以姐妹相称。

日头渐斜,金子心在她这里坐了半晌便回自己房中,而墨兮则取出了压在桌盏下的一张纸条。

她前几日将太后给的那药涂了一些在信笺上,给影子送去看可有办法压下麝香的药性。墨兮不想失去做母亲的权力,又不能违了太后的意,只有靠影子了。

纸条里包着一颗药丸,想来是化解麝香药性的,含入口中又看那纸条上的字:速。

影子最近催促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以影子常年蛰伏耐心等待的行事风格,这有些反常,莫非是他们发现自己什么吗?又或者百里牧云露出了马脚被影子听到风声需要墨兮证实?

无论是哪一种墨兮都无法得到印证,这才是让她忧虑之处。百里牧云心机深不可测,自己再不敢随意试探他的心思。

天边灰沉沉的压着黑云,连空气都似乎粘稠得如同沼泽,这小小的钟粹宫,像是笼罩上了一层层让人透不过气的油布,墨兮又有着心思,更是觉得沉闷,便往外走去想散散心。

钟粹宫建得颇为偏僻,不与后宫各宫正主的宫殿相近,所以此处倒是僻静得很。几丝清风吹来,冲散了些阴霾的心情。

不大的池塘中小荷已露尖角,锦鲤穿梭其间,杨柳拂在她肩头,难得的安逸,墨兮突然想起了去年的夏天这个时候,她与君无药救了只被猎户射伤了腿的兔子。君无药给那兔子仔细包扎伤口的模样慈悲得像是仙人,温柔而认真。

“无药,你当时救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把我当这兔子一般了?”墨兮那时问他。

“你当时比这兔子可怜多了,全身都是伤,你一个姑娘家能从一群山贼手中逃出来,真是好运气。”君无药笑起来,墨兮一直说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乐师,遇上君无药的那天她受了伤,她便撒谎说自己遇上了山贼,求他救救自己。

君无药并不多问,将她藏起来仔细替她清洗伤口。伤口多在背部,君无药看着她大片雪白肌肤时眼中依然干净而澄澈,没有半点色 欲,只怜惜地说:“你一定很疼吧?”

那一刻,墨兮便沦陷了。他那样好,那样干净而温暖,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但她又有什么资格喜欢他?所以墨兮把一切都藏进琵琶里,只有对着君无药,她的琵琶曲里才充满了情意。这情意至到她被安排进宫了,也未向他说明。

但墨兮不后悔,她想君无药那样聪明的人,一定是明白的。等自己出宫了得到自由,定要与他走遍这人间山水,他曾说,他最喜欢的是蜀山,想去那里听一夜雨。

在所有人眼中看来,墨兮在皇后手下似乎受尽了苦头,应该是希望早些离开钟粹宫,早些结束这折磨人的礼仪受训。但只有墨兮知道,她恨不得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一旦走出这座钟粹宫,她就要爬上百里牧云的龙床了。拖得一时便是一时啊,心里头还住着一个人,怎么样才能若无其事地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百里牧云待她不错,至少墨兮感受得到他对自己是有情的,但他是皇上,不是良人。是自己的任务,不是郎君。是得到自由的赌注,不是相守一生的眷侣。注定是要辜负他的,墨兮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些发疼。

本是极平静的午后,却被一个粗暴的声音打断,像是在呵斥着什么人。墨兮收起满腹心思,闻声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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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雨中赏荷

是个粗使的宫女洒了托盘里一碗羹汤,掌事的太监正在斥责:“没用的东西,一点点事都做不好,莫不是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上官绾绾吧!”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粗使的宫女正托着那只剩了半碗的羹汤,低着头只不断认罪,墨兮眼光微微一沉,听起来她似乎曾经很是风光。

宫中的婢女大多不能留着原来的名字,分到各宫后由主子赐名,但上官绾绾这样的名字很明显不会是随意赐下的。

“该死的,这是往太后宫中送去的!你给我把地上这些洒了的羹汤舔干净!”那太监好生恶毒。

墨兮听到太后,便从柳树后绕出来,笑道:“什么事惹得公公这般大动肝火?”

“见过小主,小主吉祥。”那太监声音尖细,毕竟这宫中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皇后的走狗,他倒并未对墨兮如何不敬。只是又踢了一脚上官绾绾:“贱婢,还不见过小主!”

那上官绾绾刚要行礼墨兮便止住示意算了,她低着脸,墨兮看不清她脸色,又明知故问的问公公她做了什么错事。听罢,墨兮从池塘里的荷花上剥了几片花瓣放在羹汤里。

“小主这是何意?”公公问道。

“宫里人吃东西,大多是吃个意境,这羹汤少了半碗的确不好看,但放上这荷花瓣就成了道别致的佳肴了不是吗?”墨兮笑道,目光却不时看向上官绾绾,可她始终低着头。

“我听你的名字好生特别,不如是哪个绾?”墨兮很好奇这个宫女的镇静,好像她置身事外似的。

“回小主的话,这个贱婢的名字不值得您费心…”那公公抢着讨好说话,却被墨兮一眼制止住。

上官绾绾低头弯腰,恭敬十足的说:“回小主的话,奴婢乃绾发的绾。”

墨兮听罢,只点了点头便让他们走了,便心里对这个上官绾绾却越发好奇,她说话的声音平稳淡然,显然有过极好的教养。虽然语气谦卑,但却十足漠然,而绾发这种雅词,可不是一般的婢女能说出来的。

这样一个小插曲的耽搁,天上一个旱雷,下起雨来,从此处回到钟粹宫却是有不少的脚程,墨兮赶紧跑到一个隔得近的宫墙屋檐下躲雨。

夏天的雨来得急,几声雷响,便大雨倾盆下得酣畅淋漓,墨兮抱着双臂,出来的时候因为闷热只着了薄衣,此时雨水一降冲去炽热之气,倒有了几丝凉意。溅起的雨水落在裙摆上氤氲起一片雾气,连带着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潮湿起来。

本以为这雨应是来得快去得快,可不想一等便是半个时辰,仍未见消停,墨兮伸着手接着雨滴,百无聊赖,想来等下回去又免不了被福兰嘲笑一番,自己这落汤鸡一般的凄惨。

一把伞遮过她头顶,大有撑起一片之势,黄 色的油布伞下面是一片温暖的颜色,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你也不怕凉着。”

“见过皇上。”墨兮连忙曲膝行礼。

“免了。”百里牧云今日没带下人,撑着伞跟墨兮并肩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雨水霏霏,如烟如雾。“我去钟粹宫没见着你,就顺着这条路走来,没想到遇见你这霏雨湿罗衫的俏丽模样。”

“皇上取笑,是墨兮失礼了。”墨兮有些不好意思的撩了下额前的碎发。

百里牧云握住她的手,细细将那一缕放到她耳后,手指流连在她脸上,口中却说:“听说你在钟粹宫过得不好。”

“不,我过得很好。”墨兮明知瞒不过百里牧云,但也知道百里牧云暂时不会来帮她解决这些麻烦,与其向他哭诉,不如自己坚强。

花镜缘不是没有将那些事告诉他,墨兮吃的苦头他都知道,可是自己不能帮她。墨兮虽然人在钟粹宫,可太后和皇后对她的“关照”一个不少。左璃对墨兮动的那些手脚,自以为无人知道,却不知太后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

而自己就更不能有什么举动了,除非到了危及她生命的事,百里牧云不会轻易出手。不过看来,她暂时倒是无恙。

百里牧云的手指停了一下,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她只到自己的胸口,显得娇小脆弱,仿佛只用一伸手臂便能将她全部裹进胸膛。勾起她的下巴,拇指划过墨兮的红唇,她竟颤抖了一下,脸上扬起绯红。

百里牧云不由得笑起来,一个用力带着她的身子转了半个圈,将她的后背靠在自己胸口,下巴顶在她头顶上,语气轻松:“陪朕赏一番雨中新荷吧。”

“如鱼…最近还好吗?”墨兮靠着她的胸膛心中有些乱,只找了个话头想平复有些紊乱的情绪。

“还不错啊,只是跟皇后斗得厉害。”百里牧云像是说着闲话一般。

“她怎么斗得过皇后?”墨兮不解。

“不是你教她,她一无所有,只能靠朕的恩宠吗?朕只好宠着她了。”这话听起来还有些酸溜溜的醋意,似在抱怨墨兮将自己推到别的女人怀里。

“如鱼跟你说的?”墨兮也有些好笑,想不到如鱼手段倒是有些。

“她自然不会说,朕推测的,居然让朕猜中了,真是伤心。”百里牧云故意叹着气,下巴揉了揉墨兮的头顶,让她有些发疼。

漫无边际的雨帘里,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一手支伞,一手搂着一个浅碧色衣衫的绝色佳人,不远处是在雨中仍自笔直的荷花点点,雨水落在池塘里荡开圈圈涟漪,

上官绾绾手上打着一把伞,另一手上还拿着一把。看样子是准备给谁去送伞的,但却站在雨中已有多时,裤管都湿了半截,看着不远处那一对壁人,眼睛灼痛快要流出泪来。

“婠儿。”上官绾绾身子一颤,这世上会这样叫她的人已经不多了。

“花镜缘。”她回头看着那个同样撑着黑伞的公公,他也老了,鬓发花白皱纹密布,他们都老了。

“那是牧云喜欢的女子。”花镜缘看着她已经不复年轻的脸,粗糙的生活把她磨砺得沧桑而憔悴,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水灵清秀的绾儿?叹息一声走过来与她并肩一同看着远处的两个人影。

“那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姑娘。”上官绾绾说道,目光间有些慈祥。

“不错。”花镜缘也点头,旋即看着上官绾绾说:“但她在宫中并无可信之人,婠儿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我回去想想。”上官绾绾只说这一句,便转身离开。

花镜缘在后面说道:“就算为了牧云这孩子吧,绾儿,我们欠他太多了。”

上官绾绾的身形微微一顿,可只片刻,又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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