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杀他!”黑衣人,哦不,是金子心嘶哑的声音愤怒地质问着墨兮“报仇!你满意吗?”墨兮轻挑的样子让金子心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金子心愤而起身长剑抵在墨兮颈间,墨兮却将头一抬,迎了上去。死,永远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不得自由没有希望的活着。

她却收回了长剑,眼里竟露出同情,她不应该是要恨自己的吗?自己杀了她心爱的男人,她同情我做甚?墨兮正想着,金子心已将百里牧云放好,拉起她扭动机关往一处暗甬里走去…

这是一处墨兮从未来过的宫殿,这里实在太素朴。樵木桌椅,粗布纱幔,但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想这里常有人来。难以想象在这个富丽堂皇的金丝笼里,还有这样一处素净的地方。

“你看墙上那幅画像。”金子心指着一幅画像让墨兮抬起头来看。

墨兮真恨自己为何不是一个瞎子,那画上的女人,那画旁边题的字:玄乾五年八月初七,母后忌日,不肖子百里牧云于坤宁宫作此画悼念亡母。

这里便是无人居住,常年空置的坤宁宫了,那画像上的女子,与自己无半分相似之处啊!若真要计较,只是气质相仿,都带清高之意!

这并不是痛苦的完结点,金子心残忍地说道:“你家人也并非是皇上所害,你父亲原是宫中的太医,皇上尚未登基之时,太后欲让你父亲在皇上受风寒喝的药中下慢性毒药,你父亲不肯,太后怕此事暴露,于是与宰相灭了你的家门。”

墨兮终于崩溃了,原来所有一切都是一个骗局,影子精心策划,精巧布下,半点痕迹不露,让墨兮心甘情愿往里跳,无可挽回地恨上百里牧云。

百里牧云,原来从始至终都是我负了你。

眼泪似乎要在今日流个干净,怎么也止不住,连心跳都微弱得快要停下来,那里千疮百孔,每一个伤口都写满绝望和悔恨。

到了这会儿,墨兮已经感受不到痛了,只觉得生命的气息在一点点游离出她的身体,或许就会这么死去?因为作孽太多,老天也看不下去了。

外面是寒风呼啸,灌进来的冷风让她打了一个激灵。她紧了紧披风,才发现这披风是百里牧云刚才在席间脱给自己的,或许他到死都不能明白,为什么他心爱的女人致她于死地。

“已经说了一半,不如全部讲出来吧。”墨兮知道他们所作所为的绝不止这些,她不需要金子心此时的怜悯,将更残酷的现实掩藏起来,来说个痛快吧,用最残酷的方式将我送入阿鼻地狱吧,在承受业火焚身之时,才不会有半点怨恨。

自己死,也死得安心了。

第七十八章 毒蛊入身

那真是一个完美的阴谋,完美到墨兮只能惊叹。

墨兮将后宫将要大选的消息的消息传给影子时,他们便安排了金子心入宫。他们不放心墨兮一个人在宫里,当然不是担心她的安危,而是担心她是否会心生叛意,是来监视她的。

金子心入宫之后刻意与墨兮交好,什么想学琵琶曲儿都是幌子,只有足够接近墨兮,才能足够知道她是否依然忠心于影子。

如鱼的腿的确是金子心打断的,她不想有太多的枝叶在皇帝身边。带着三分公恨七分私心,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百里牧云。所以,今日宰相要破宫而入的消息,也是她告诉百里牧云的,用一枝燕尾镖。

被墨兮陷害关入冷宫,她那时恨极了墨兮,她发誓不要让她好过。

安嫔的画像当然是金子心自己画的,没有经过影子的同意,她私自让墨兮以为百里牧云只是将其当做了一个有着同样的脸孔的替身。

“我恨你,我要让你与百里牧云反目成仇!可是后来我听到你说,你是为了保护我,那一刻我后悔了。”金子心如是说。

她是真的后悔了,未能明白墨兮的一片苦心,让她受尽折磨,但大错已然铸成,她想回头,已经不能。

“那我的仇人,你为何要骗我?”墨兮木然地问她。

“那不是我的意思,那是主人的意思。他察觉你对皇上动了真心,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骗了你。”金子心说道。

是啊,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棋子成为反制自己的阻碍,主人这一招,真是玩得高明又漂亮。但他再高明,也没有算到金子心亦背叛了他,爱情永远会让女人失去理智!

“其实主人,在很久之前就对你动手了。”金子心的语气有些哀伤,她是个苦人,但墨兮比她更痛。她是爱而不得,墨兮却是被他们亲手毁去,不留半点退路!

“什么意思?”墨兮问道。

“你可还记得当时太后对你用了麝香,你问影子要解药之事?”金子心说道。

“自然记得,那解药…”墨兮想,最多不过是有毒吧,反正自己已无生志,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那解药其实是蛊,绝情蛊。”金子心说这话的时候,心也疼了一下,墨兮这一生,从未脱离过影子的控制啊,“你可知那是什么样的蛊吗?

“绝情蛊,分雌雄;一蛊死,两人亡。此蛊需在女子体内养成,养成之后分雌雄双蛊,以交合之术将雄蛊送入男子体内。种蛊之人行鱼水之欢时,蛊虫便会出来吸人精华,长年累月,不出五年,两人必死无疑。”金子心的话让人心底发寒,这世上最隐秘的杀人的手段莫过于此了。

墨兮半晌的面无表情,终于被打破。泫然抬眼,为什么?为什么啊?

“你是说,我连死,都不能死?”墨兮轻声问道,似乎害怕得到肯定的答复。

“是,你连死都不能死。而且若种蛊之人,半年未有交合,蛊虫便得不到营养,会在体内作乱,使人神志不清,疯癫成狂。”

好歹毒的蛊虫啊!好歹毒的心肠啊!这些年从一开始就没给自己和百里牧云留半条活路!

“一定有解救之法吗?”墨兮还怎么能面对百里牧云?那一刀下去,已是切断了所有的情分,她与他从此,只能是仇人相见,如何能再似往日般如胶似漆的好?

当然是有解救之法的,不然金子心只怕早已杀了她,不要忘了,她也深受着百里牧云啊,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百里牧云死去?

“有,双蛊同体。”金子心不是没有私心,她期待墨兮会救百里牧云,她不想百里牧云死。但这样的私心让她觉得更加愧疚,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害她!

“好,那便让我双蛊同体。”墨兮觉得无比的解脱,终于,终于自己可以为他做一件事了。

“你就不问,双蛊同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金子心终于忍不住哭出来,看着被毁得不成人样的墨兮,她这样瘦弱,这样无辜,却被他们疯狂地利用伤害!善良如她,美丽如她,本该是恶魔也不忍伤害的啊。

“最多一死嘛,爆体而亡如何?”墨兮突然诡异地笑出来,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双蛊同体,痛起百骸,漫至心脏,三年而死。”短短的十六个字,金子心说得缓慢无比,她亦在挣扎,挣扎着到底是要不要告诉她。她曾见过一个人,受过那痛,那人是个男子,也痛得苦苦求饶,愿以一死解脱。

“若我双蛊同体,会不会再害到他?”墨兮如今只想百里牧云安然无事便好,自己这副残躯,留着也无用了。

“不会,从此他将长命百岁,无疾无忧。”金子心抽泣的声音似在替墨兮哭,看她一脸看破红尘,何惜一条贱命的样子,金子心悲从中来。

“那样啊,真好。”墨兮的声音似在梦游,轻飘飘的步子踩在地板上,像是下一步就会倒下去。可她却坚持着不让金子心扶她,一个人走完长长的甬道,脚步与地面摩擦响起的轻声回荡在这甬道里,像是彼岸河的召唤,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方向。(新,回。忆、发,书。组)

回到百里牧云安然躺着的地方,他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紧抿着的嘴泄露着伤口带来的剧痛,原来轩扬的长眉蹙在一起,似做了什么恶梦,但他依旧这般英俊迷人,宽阔的肩膀能挑起整个天下。

墨兮温柔的笑着,安静地看着他,真好,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你。

解开金子心先前替他包扎好的伤口,影子用毒厉害,用药自然也不会弱到哪里去,那里已经止了血,本是必死无疑的伤,生生让金子心留住了他的命。

金子心交给墨兮一个蛊经,一个像铃铛一样的东西,墨兮拿着它在百里牧云胸前的伤口处摇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未过多久,便见一条金黄色透明的小虫从伤口处爬出来。探着头似乎在寻找着蛊引的方向,墨兮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鲜血滴在蛊虫身上,只见蛊虫弯着的身子笔直弹起,没入墨兮手臂。

在蛊虫进入墨兮身体的那一刹那,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要喊出声!

像是有人往她的四肢百骸里撒了什么毒,酸痛无力,又带着针扎一样的感受。墨兮冷汗直流,但目光却清明,还好受这苦的是自己,不是他。

留恋不已地看着百里牧云,愿你以后百岁无忧,忘记我。

“替我杀了太后吧。”墨兮对身后的金子心说道,仇人,仇人都不重要了。

“好。”金子心应诺,趁着今夜这么混乱,杀个人,不算太难的事。“你出宫去吧,我会跟主人说,你死在了今日。”

“谢谢。”墨兮替百里牧云盖好被子,在他唇上浅浅留下一个吻,一滴泪落在他眼角,像是他滑下的一般。

她还有一件事要做,她要出宫寻君无药,见他一面,从此阴阳永隔。

卷二 百里长情无药绝

第一章 改天换地

天地间之物最无情的怕就是这一场又一场连绵不绝的飞雪,自过年那天后,又扬扬洒洒的飘了快十多天了,再这么下着,只怕是出了元宵也停不了。

百里牧云坐在御书房里批着折子,他自登基十三岁登基,十一年来,终于可以端正地坐在这气派庄严的御书房里,挥狼毫,点朱批。以一国之君,玄乾之主的身份在此号令天下,生杀予夺。

“参见皇上!”是常海,他已回到百里牧云的身边,成了皇帝得力的左膀右臂。

“说。”百里牧云执笔的手有顿了一顿,不露痕迹地掩了一下胸口,那里仍在隐隐作痛。

“未寻得贵妃娘娘的消息。”常海额头有冷汗,王伯瀚和林木樨因为办事不力,已经让皇上连惩了两次了,自己似乎也不能为圣上分忧。

“再去找。”百里牧云只淡淡说道。

“是!”常海如释重负,往外退了出去,却遇上了十一。

“木头,还是找不到墨兮姐姐吗?”她甚是担忧。

常海叹了口气苦闷地摇了摇头,皇上将这差事交给他,无非就是因为王伯瀚,林木樨他们不喜欢墨贵妃,寻人也不尽心尽力。又看在自己做事本分,才将此事交由他,却不想,连着找了五日,都快要将整个邺京翻过来了,却半点儿音讯也无。

“她会去哪里?”十一绞着手,急得直跺脚,“木头,你带我一起去找吧,两个人找得快一些。”

“公主哪里话?公主千金之体,岂可风里来雪里去的受罪?”常海想也没想就否决了。

“死木头,你是想我在这宫里急死啊!你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肯定是偷懒!你们就是不喜欢墨兮姐姐,你们是不是恨不得她死在宫外最好啊!”十一急得又哭又骂,她听小乱说过,她皇兄的那些人都不甚喜欢墨兮,觉得她一定会狐媚惑主!

“公主,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常海口笨,哪里说得过十一?

“便让十一跟着去吧。”百里牧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扶着门柩,脸色苍白得跟这雪天一样,不过短短数日,已经瘦了好几圈,原来合身的长袍现在已经些空荡荡了。

“十一,记得替皇兄把你嫂子找回来。”百里牧云笑着对十一说道,那笑看上去很是残破。

“嗯!”十一心疼墨兮,更心疼她皇兄,实在见不得两人这样,重重一点头,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拉着常海便往宫外走。越早越好,这样冷天雪地的,墨兮姐姐瘦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百里牧云看着十一素白的一身衣裳,又看了看这整个皇宫挂着的缟素。那日血杀过后,整个皇宫都压着沉闷的血腥味,跟着飞雪凝重地沉在上空。那天皇宫里的血水,冲洗了整整三日,也未洗掉,血水染红的积雪铲起来倒进湖里,红了一湖冬水。

死去的人摞成三摞,一摞盔甲加身,一摞黑衣裹体,最后那一摞人数最少,穿着的衣服也并未统一。

盔甲加身的那一堆人死尸最多,那自然是宰相的亲兵,风残很不错,果真在一片混乱中,亲取了宰相的首级来,只可惜他昏迷了三日,不然一定会好好褒奖他!

最后那一摞人数最少的,自然是他百里牧云的暗子,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怎么可以自伤太多?

至于中间那一摞黑衣人,倒真是让人好奇的紧。最难得的是,百里牧云在其中两个人身上看到了一个纹身,那纹身真是眼熟,妖冶的花开放在缠绕的枝蔓上,像是一团火云。那样的纹身可真是不常见啊。

那个夜夜睡在自己臂湾里女人,你与这些人有何关系?你对朕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墨兮,你到底是谁?

百里牧云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胸前那一刀差点致命的伤是墨兮赠予的。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深爱的女人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但胸口的疼痛明确又残忍的提醒着他: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要问个明白,他到底是有哪里待她不好!她为何要这样对自己!太剧然的情绪让他气息不匀,拉扯到了伤口,忍不住一阵阵咳嗽,似要将肺都咳出来。

“皇上,外面天凉,还是进里屋呆着吧。”花镜缘为难地劝道。这个皇帝,以为不说,就没有怀疑墨贵妃了吗?那日在密室里的只有墨兮与他,待他们回来时,他濒临死际,墨兮失踪了无音讯。

这样的欲盖弥彰,骗得过谁?恐怕只骗得过他自己。

百里牧云捂着胸口朝宫门的方向望了望,期盼那个如谪仙落世的女子,突然出现在那里,软软地对他唤着:“牧云。”

想了片刻,自嘲一笑。坐回软椅上,淡淡地问道:“太后的丧事办得如何了?”

太后在年三十那天,被人一刀毙命。不知是谁做的,但做得不错。

“极尽哀荣!”花镜缘的声音带着阴冷,当年这个贱妇给他们带来的痛苦,让她这样便宜死去,真是不甘心!

“你看着办吧,宰相左道犯上作乱,妄图颠覆朝纲,将左家人发配边疆与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入京。皇后贬为庶民,赶出皇宫。其实与宰相有关的党羽,按律处置,牵涉后宫妃嫔者,皆降为官奴。”百里牧云的声音很轻,但每一句话都是带着不可违逆地气势。

这便是君王的气势!

“是!”花镜缘弯了腰领了命正要下去颁旨,百里牧云又将他叫住:“老花,这么些年委屈你了,以后不必再假扮身份了,做我的国师吧,过些日子,我便让婠姨与你成亲。”

花镜缘今年已四十有六,在这宫里以一介太监身份藏到现在,其中辛苦无人可诉,此时百里牧云记起他来,不禁感概自己总算没有倾尽心力帮他夺这天下,放了拂尘,“微臣谢主隆恩!”

“你退下吧。”百里牧云疲惫地抬手,珥玉适时端上热茶。

“珥玉,你说你那主子,到底去了哪里?”百里牧云接过茶杯,虽然这丫头跟了墨兮那么久,泡的茶却始终不如她。

珥玉咬了咬唇不说话,她希望,那些人永远不要找到娘娘才好。

第二章 重新活着

“莫姑娘,进里屋来坐吧,这里风大你身子又不好。”妹溪唤回墨兮一路南望的视线和思绪。

“谢谢,我没事。”墨兮回过神与她一起坐回炉火边,烤着火的手指在火光的映照下越发纤细了,她真的快要瘦到只剩骨头。

“莫姑娘,我们前方不远就要进入北清国了,你还要与我们一路吗?”这个玉冠束发,风姿翩然的男子叫公子瑾,他与妹溪是一对夫妻,两人都不过二十岁年纪上下,感情甚好,好得墨兮好生羡慕。

墨兮仍然记得那天偷了百里牧云的令牌,在金子心的指引下,顺着长长的黑暗的暗道迈出最后一步,踏上久违的宫外,身后便是那堵朱红色的宫墙,围了她整整八个月,经历悲欢,尝遍苦涩。

出口处是一处荒郊,积雪覆地,寒风凛冽,刮在脸上生生地疼,泪水淹没过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盐渍,腌得她更疼,但敌不过身子里透进骨子里的酸疼。这蛊,果真是不寻常得很。

辨认了方向,她一路朝寒竹山走去,蹒跚了整整四个时辰,她一身红衣像是在无边的绝望中滚动的一粒血珠,媚极至妖。至到天光大亮,明晃晃的日头照得积雪,灼得人眼睛疼。那一片绿色的竹林在积雪里分外显眼,虽然竹枝压满了积雪,却未压弯寒竹的竹竿,透着傲骨。

那扇门紧闭着,挂在屋檐的那串他们一起做的风铃,在寒风中依然清脆作响,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梦,她在这里告别了君无药,无可回头的入宫,如今再回来,恍若一场虚浮的梦。她在梦里跌得满身是伤,伤人,被伤,满手鲜血,罪孽加身。

“嘎吱——”推开门,里面的陈设都没有变过,依然是两把矮竹椅,一张小方桌,上面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只是煮茶的人不在了。

墨兮低头许久,将心底的失望与庆幸混杂的情绪,狠狠自己咽下吞进肚子里,至到胸口没那么疼了,才往里走去。

她早就发现了,推开门时扑腾起的灰尘,茶具上的积尘,这都不是那个喜欢洁净的君无药能忍受的。

他走了。

坐在已有薄薄一层灰尘的竹椅上,墨兮从未觉得这么冷过。真的像是一个孤魂,无处可去,无人可依,一无所有。翻开桌上一本书,其中一页有一个小小折印,想来他是读到了此处,他看书从来习惯将书看完看透才肯放开,怎么会只看到一半?

君无药,你去了哪里?我想见见你,跟你说说宫里的那些故事。告诉你我不是民间传言的那样妖言惑主,说说宫里的那些女人她们的可怜与可恨,还想跟你说说,那个叫百里牧云的男子,告诉你,我终于找到了所爱,不会再缠着你。

可是你,在哪里?

支撑着她活到现在的支柱不在了,墨兮突然觉得这世界或许真的不再想留她,神志终于慢慢涣散,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只有百里牧云那张透着刚毅的脸她视线里一点点浮现,他时而笑着叫她小傻瓜,时而狰狞着问她为什么,最后“嘭”地一声,烟消云散了,连带着爱与恨。

再醒过来时,便是看到了这一对夫妻,那男子略有些病态苍白的脸上,眉宇磊落分明,目光温和,不禁让人联想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而那女子眉如春山,眼若秋水,微翘的嘴角一直挂着恬静的笑容,男子便是公子瑾,女子便是他的妻子妹溪了,妹溪那时正给她喂着热汤。

他们也是被这场灾难一样的雪困在了山上,好不容易找到这一处茅屋时,发现了昏迷不醒又发着高烧的墨兮,两人心善救起了她。

墨兮本想一死了之,但这两人劝解颇多。说是若爱着她的那男子知道她死了,该是何等的伤心?就算有误会,也总要活着命才能解释清楚。

她却不知道,墨兮与百里牧云之前,又仅仅是单薄的“误会”两字可以概括?

但无论如何,墨兮活下来了。或许是心里仍有执念,或许是她命不该绝。金子心给了她一味药,可以暂缓疼痛,让无时无刻的疼痛,化成每隔三个时辰,发作一次。

公子瑾与妹溪要往北清国去寻人,墨兮也想远离玄乾,离百里牧云越远越好,她只会给他带来灾难,便与他们一路同行。

她化名莫念,前尘往事且莫再念。

“我不去北清国了,在玄乾边陲上的寻个地方落脚,这一路多谢二位的照顾了。”墨兮从头上取下一根发簪,这还是她入宫前买的,造型甚是特别,上好的白玉雕成的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神态栩栩如生。

妹溪有一日随口说过这簪子好看,墨兮便打算送给她。

“莫姑娘这是何意?我们夫妻两岂是贪这小财之人?”公子瑾皱了皱眉头说道。

“两位误会了,一路承蒙两位照顾,区区小物,实难成礼。难得妹溪姑娘喜欢,玉簪配佳人也是个美事。况且我要去那边远之地,这等东西也再用不上了。”说着,墨兮便将发簪放在了妹溪手里。

她心知肚明,这二个虽然衣着简约素净,但处处透着讲究,可见二人身份绝非一般人可比。但这不重要了,管他们是谁,就当是一场萍水相逢吧。

妹溪与那公子瑾同样在打量着墨兮,初见她时那一红衣连妹溪也为之惊艳,仿若她着了红色,这天下再无人比她更配用那妖冶的大红。看得出手工不凡,绝非小富小贵可以用得起的料子和绣工,身上佩戴的首饰也件件都不是凡品。

但这个自称莫念的女子既然不想说,他们也不好问,反正同路,带着她也不是很难,这才有了一路同行。

妹溪接过那簪子,从怀中掏了些银子出来放到墨兮手里,说道:“这里有些银两,你一个人在外不方便,用来傍身吧。”

“谢谢妹溪姑娘。”墨兮也不推辞,她的确需要银两。出宫时未带分文,珠宝更不敢随意典当,怕露出踪迹来。

第三章 纳兰落雪

二月,邺京内早已应该杨柳吐新芽,春风却迟迟未吹到琳琅镇。这个有着动听的名字,却寒冷入骨的边陲小镇。

小镇上的居民大多记得,那天有一个面覆白纱的女子来此投宿,然后便定居在此处了。那女子长相如何没有人见过,脸上的白纱像是永远也不会取下来一般。有人问起时,她只说脸上有疤,羞于见人。

那是个孤寂的女子,从来不爱与人来往,只每日呆在屋子里。她有诸多乐器,单单少了一样,琵琶,只偶尔听得到她屋子里传出来幽幽的乐音。

“姐姐,这个曲子叫什么名字啊?”小铃铛是隔壁陈嫂的女儿,长得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扑烁着灵动,仰着头问道。

墨兮抚着瑶琴的手指忽尔一顿,是怎么突然弹起了这首曲子?像是突然牵动了全身的神经,回忆铺天盖地而来,百里牧云曾经对她好得掏心掏肺,自己却让他伤得体无完肤。假装的若无其事被击的粉碎,倾倒而来的疼痛让她几乎痉挛。

“此曲名叫…思蜀。”

“思蜀?是乐不思蜀的那个思蜀吗?”小铃铛继续问着。

“对啊。”墨兮放了琴,让小铃铛今日先回去,改日了再教她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