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百里牧云看到了书桌上的一纸芙蓉色的信笺,上面细细的字迹写着:“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他见过无数次,称赞过无数次,甚至那上面的话,也曾令他心醉不已。如今却只剩下心碎!

“你带朕来,就为了看这个?”百里牧云阴着脸,狠狠将手中的信笺揉成碎片!

当然百里牧云永远不会知道,这是墨兮那日从皇宫里逃出来,在这里昏倒为公子瑾妹溪二人所救时,思念他百里牧云写下的两句话…

第三十八章 人间地狱

想来,这就是林木樨急着要带皇上来这里的原因了,让皇上伤得更深。花镜缘想着,只是林木樨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在皇上心里,墨兮已是入骨之血,早与皇上相融在骨子里,要彻底断了墨兮,除非先自去半条命。

王伯瀚知道此时不是玩笑之际,皇上看到那信笺就够了。连忙止住还要再说话的林木樨,只说了一句:“皇上请随臣来”便从书柜上抽了一本书下来,后面有一个机关,按下去旋转,书柜竟向两边打开。

花镜缘连忙挡在百里牧云身前,唯恐有什么机关暗器一类,一连骂着王伯瀚不知深浅,行事不考虑周全。百里牧云推开一片忠心的花镜缘,向前一步,看向那后面,后面露出一条幽深的小路来。黝黑黝黑的,并不能看清路。

着人多点了几只火把一路顺着这条通道往里走,先是一处长长的斜坡,足有数百级台阶。走到台阶之后便弯曲着看不到头的小道。通道顶部还滴答着水滴,在寂静的通道里听得格外清晰。对于这样的甬道百里牧云并不陌生,他的皇宫之下便是四通八达的甬道,但比这要干燥得多,想必这里是某处湖泊或者河流的附近。

一直走了约摸有半个时辰,几人想象中的机关暗器并没有出现,一直到最后走到头,推开门,走进这神秘的影子老巢时,扑面而来的景像让人众人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地狱吗!

在火把的照耀下,凶神恶煞说不出名字来的怪兽正张着血盆大口,露着獠牙,狰狞地目光让人不寒而粟。冰冷的黑色是这里的主色调,到底都充斥着血腥味。最上方那把看上去如同这地狱之主的椅子,玄铁铸就,透着阴冷与无情,不能想象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安稳地坐在上面。

在墙上的四处都悬铁链与铁勾,有的上面还挂着赤裸尸体,有男有女,一排排陈列而过,铁勾所过之处,看得见森白骨。即使那些没有挂人的,上面也依然残留着大片暗红的血迹。这些铁具下面各有一个火盆,里面的火盆虽已熄灭,仍能想象当时这些铁链铁勾在这火盆中烧得通红发烫,对人施以烙刑。

还有中间那些五花八门说不出名字的各种刑具,张牙舞爪着炫耀着他们当年是何等的残暴。最中间高高的擂台上,四处都是暗红的干血,想来这里是以命相搏的地方。

点燃了整个大殿的火把,更看清他们脚下不远处便是一个深坑,里面的累累白骨,高高积起,不知是多少人或无辜或无奈的生命。里面养着毒蛇,冰冷的蛇身在头骨的窟窿里来回穿过。而有些尚还未完全过腐烂,发出阵阵恶臭!

这不是人间,这里是地狱!!!

林木樨与王伯瀚也再笑不出来,看着身后几欲呕吐的士兵,还有百里牧云阴沉到快要滴水脸色,林木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或许不带皇上来这里才是明智的!

“北清国,朕此生不亡你北清国,誓不为人!!!”果然百里牧云愤怒的咆哮,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荡,似死去的冤魂在复颂着这久违的呐喊。

一把夺过林木樨手中的大刀,狠狠砍着一边的梁柱上!发泄着他心中的怒火,这都是他玄乾国的子民,这是在他玄乾的土地,竟然有这样悲惨的事而他竟一无所知!他还谈什么皇图霸业,谈什么一统河山!他连自己的子民都不能保护,有如鱼肉,任人宰割!

那墨兮,墨兮当年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吗?她当年也是过着这样的日子活下来的吗?这样的人间炼狱,这样的悲惨世界,她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给朕搜!朕要看看这里到底有多肮脏,有多罪恶!”恨恨地下着命令,百里牧云看着向四处散开,忍着呕吐的的士兵们的身影,他心底多希望这已经是最悲惨的画面,不要再有任何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再发生。

这地方已很久没有人来了,沉寂了许久之后突然闯进来这么些人,竟变得有些喧哗,不时有士兵搬出些东西来堆积在大殿里,金银珠宝竟不计其数,那些不堪入目的教女子如何勾引男子的书籍,堂而皇之的摆在那里任人翻阅,各种惩罚的刑具花样多得可怕,全是最折磨人的方法。

百里牧云看着这成堆的东西,心中恨到极致,只是分不清是在恨那影子的所作所为,还是恨这些人也曾对墨兮做过这样的事。她也受过刑么?她也被这样调教过么?她…

正当他想着当年墨兮该是如何受辱时,林木樨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想来当年墨兮姑娘与这里的主人关系如此密切,应是未受这些磨难才是。”

面对着百里牧云愤怒的眼神,林木樨依然笑道:“皇上不必动气,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臣相信皇上也看得出,那陶泽世子,哦,也就是这里的主人,对墨兮姑娘是何等的不同,定不会让她在这里受这等苦的。那纹身可都是…”

“够了!”百里牧云越听越心乱,粗暴地打断林木樨的话,一拂袖朝旁边走去,“朕,自有分寸!”

“皇上圣明!”林木樨一弯腰拱手。

看着百里牧云因为愠怒而绷直的身子,花镜缘不喜地说:“你这又何必?”

“我只是不想忠于一个心里只装着女人的君主!”林木樨冷哼一声说。

“大胆!”花镜缘一声怒喝,林木樨最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我知错了,义父莫气。”林木樨连忙低了头恭敬道。

“哼!皇上这么些年行事你看不见吗?他自有分寸,哪需你反复提醒?做好臣子的本份才是你当做的事,今日,你僭越了!”花镜缘训诫了他一番,甩手而去!

而正当百里牧云心烦意乱时,王伯瀚又送来了信报,上面封口的火漆已经打开,百里牧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说:

“臣见皇上近日心烦,怕是些不事又惹得皇上您不高兴,故尔先看了一眼。”

百里牧云只“哦”了一声,展开信一看,脸色“唰”的发青,上面写着的消息让他又惊又怒。

第三十九章 乱世将起

信上写着:北清国大乱,国君陶审辑纵欲过度,命在旦夕,重病垂死,如今执掌北清国的乃竟陶赫与陶两人!

百里牧云虽对他二人都不甚熟悉,但那几次交锋足以看出他们二人之间必是两虎相斗,如何能出现这共掌大权的局面?一山不容二虎,这样短暂的共享天下,能保持多久?

只要陶审辑一死,北清国势必会大乱,那便是可趁之机!

而且那令陶审辑纵欲过之人竟然是墨兮!

百里牧云甩了甩头,不再想她。林木樨说得没错,她怎么会过得不好!她与那个陶泽世子可是缱绻情深,两心相悦呢!都宁愿为了他再一次出卖自己的身子!

“查!”只说了一个字,却带着不可违抗的气势。他要知道这是不是机会,毁灭北清国的机会!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放过那个陶泽!到时候定要这伤透自己的二人生不如死!

想罢他不再逗留在此处,只命人将这里连着外面的竹屋一把火烧光,又命人请了高僧来超渡亡灵。趁着天色刚亮,带着尚未理清的头绪回到了皇宫,他有许多事要做。

回宫之后,他下了两道旨,勤练兵不得懈怠,将士在此一年内不得回家探亲,全军将士随时准备开战。另一道是下给林木樨,派最好的探子去北清国,他要掌握北清国的一举不动,随时回报。

北清国王宫。

属于北清国国主的寝宫奉启宫里,陶审辑脸色惨白地躺在床榻上,屋子里熏着会跟着血液进入体内的天命香。这香妙得很,平日里闻了并无事,但若身上有伤口未愈,又恰好伤口上用了温梦草,再闻这香,那便是致命的毒素,会一点点摧毁人的大脑,却不会死去,只会变成傻子痴呆,而且没有半点痕迹可查。

墨兮坐在这奉启宫里不得外出半步,想着前几日的事,不由得可笑又可悲。那陶赫好心思,让她衣着暴露,媚态十足,又将她送给年过花甲的老君王,原本以为他只是讨好父王之意,不想他用心险恶如厮啊。

虽不知陶赫何以如此自信,君无药,哦不,是陶泽会为自己这一副残破的身子造反,但是陶泽的确这样做了。

墨兮认真想了想,陶赫此举真可谓是滴水不露。将自己送给陶审辑,自己无非两个结果,一个是一死了之,陶赫并没有损失什么,最多是送了个没眼力见儿的贱婢,死了就死了。

另一个那就苟延残喘,认了命地侍奉陶审辑,这就更妙了,一边讨好了他的父王,一边说不定墨兮自己愤恨之下,将绝情蛊种进陶审辑体内。这真真是绝佳的妙计,以陶审辑的身子,不过年轻时多么强壮,年迈时又经得起蛊虫几次折腾?

而无论哪一种,只要陶泽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情意,他也会对陶审辑和陶赫怀恨在心,关心则乱,极有可能自乱阵脚。哪怕没有乱了他的阵脚,让陶泽心里不舒服一阵他也是乐意的。这一石多鸟之计,陶赫玩得可真是纯熟,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不觉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虽然不管怎么算,到最后她都是死路一条。

但墨兮没想到的是,陶泽反应会那么激烈。他像是早已布好了陷阱的猎人一般,只等着猎物往里跳。

那日陶赫说要将自己送给他父王,语音未毕,被陶审辑搂在怀中的舞姬便掏出刀子来,要刺杀陶审辑,而陶泽身手了得,三两下便制住了舞姬,舞姬身手不如陶泽,被夺了刀去,然后她竟“自己看着那刀子往上撞去”。好一个烈女子啊,雪白的颈间一片殷红,蔓延上她大半个露在外面的胸脯。

墨兮只是起初有些惊讶,看到那女子死了,那陶泽跪拜:“儿臣护驾不力,请父王降罪!”

都是将死的父王了还降什么罪呢,外面的太医像是早早等候好了的,传了不到片刻,来得齐齐的,看他们衣衫整齐,发丝不动,演戏也演得太不专业了。

墨兮与陶泽眼神不知是如何对上的,一个眼中全是嘲讽,一个眼中尽是无奈。

那舞姬拿出刀来时,墨兮便已知那是陶泽的杀手了。陶泽手下的杀手有一个习惯,刺杀时握着兵器的手,小指会微微松开抬起,方便下一秒压下兵器的柄端的利刃朝自己,自杀。他当初也是这么教她的,只是她当初,并不知道他就是君无药罢了。

当日大殿乱作一团,四处逃蹿的舞姬乐师,还有手忙脚软的士兵护卫,只有他们三人站在以殿中与他们格格不入,站得笔直入定,互相打量。

“既然我已将你送给了父王,那父王如今受了伤,不如就由墨兮你来照顾吧。”陶赫的脸色微有些得意,这是他怎么也改不掉的坏习惯,不过能逼得陶泽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阻止此事,他也是值得骄傲。

墨兮便从那日后,便一直留在奉启宫里照顾始终昏迷不醒的陶审辑,许久不见的纳兰落雪递了她一包天命香,让他在奉启宫里为陶审辑“安神”。他当时这样说:

“墨姑娘,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明白主人的一片痴心。”

当时墨兮放声大笑,好个一片痴心,这痴从何来,这心从何来?痴心就是要亲手一点点摧毁自己的女人吗?痴心就是可以将自己的女人送上别人的床榻吗?痴心就是…反复利用反复欺骗至到最后将她逼上绝路吗?

“你告诉他,我永远不会懂!”

看着纳兰落雪慢慢消失的身影,墨兮的眼泪这才流下来。

君无药,君无药…

罢了,这是个不可提的名字。

握着这包天命香的时候,墨兮的手抖了一下。墨兮虽对陶审辑没什么恶意,但想到若陶审辑一死,北清国会出现的乱局,对…那个人还是很有利的。于是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将那包香倒进香鼎里,反正恶人已做绝,再做多一次又会怎么样?而且她不放,别人就不会放吗?天知道这王宫里有多少陶泽与陶赫的眼线人手。

第四十章 再做妖女

陶审辑这个将死的君主延着一口气,目光终于越来越浑浊不清,未过多久,口中不能自主地流出口水,说话也含糊不清,经常抱着手指头啃,已是又痴又傻。

墨兮却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果然陶赫与陶泽来“探望”父王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为了更好的“照顾”父王,常住宫中,对陶审辑一日三餐也分外上心,看上去两个真是一片孝心,感人不已。

“这些日子,可是辛苦墨兮了。”陶赫的手不安份地从墨兮脸上滑过,只令墨兮连连皱眉避开,这**便宜占不去,总是想尽了办法动这些小手脚!

陶赫话虽是对墨兮说着,眼却看着陶泽,陶泽只是淡淡看了他两一眼,叮嘱太医小心用药,又叫下人细心照料,提着衣袍带着纳兰落雪便要走,陶赫令人恶心的声音又说道:“既然二弟不好男风,不如将纳兰落雪送给本世子如何?本世子有几个门客对这纳兰公子的美貌可是想了许多了呢。”

纳兰落雪脸上发白,眼中的苍老一下子到了鼎盛,透着无边的哀伤,却只默默敛了眸子,收起全部的苦楚,正要退后一步时,却被陶泽拦住:“只怕我给得起,大哥你要不起。”

听闻这话,纳兰落雪震惊地抬头,一双眸子里绽出光彩。不曾想有一天,他会因为自己受了委屈说这样直白的话。陶泽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他能忍让陶赫这么些年,将自己的野心收密密实实,几时做过这样冲动的事?

陶赫脸色微变,却一把揽过墨兮的肩头,力气大得墨兮挣脱不开,下巴被他捏在手中,脸也贴着,挑衅地看着陶泽:“那二弟,你可要努力才是!”

二人之间的交锋墨兮看得明白,她恨,既恨陶泽将她当作玩物一般一次次送出去,半点不留当日竹林之情!更恨陶赫反复侮辱自己,羞辱自己!更恨命运无常捉弄于她,让她与心爱之人不能相守相望,更莫提相爱!恨进了骨子里!但这狠狠的一腔恨意,化做万般妩媚的笑颜,放肆地朝陶泽绽放:“我等着你。”

“果然是个贱人!”陶赫一听墨兮的话,倍觉耻辱,这个女人说是自己的禁脔也不为过,竟然还敢对着自己的敌人献媚!抓着墨兮纤细的手臂,阴冷地说道:“等着他?等着他将你惑乱宫闱,风骚游荡的名声传遍整个天下吗?传进玄玄乾皇帝的耳中如何?”

墨兮心中一揪,骤然发痛,自己被锁在奉启宫不得外出,自然不知外面早已流言漫天,竟又是这样的桥段!不知百里牧云听了,会不会相信?哪怕,哪怕他们再无可能,也还是害怕他会以为自己真的是风骚**,是个千人乘万人骑的女人啊!

忍着骤然而来窒得她不能呼吸的疼,她满目柔光地看着陶泽:“我等着你!”

那样的目光看得人心都要化了,软软的,腻腻的,带着乖巧与满满的期望,没有人可以拒绝那样一对眼睛,哪怕陶泽隐藏得再好,也咬紧了牙关,眼角微跳,差点就控制不住。他何尝不知这个女人在想什么。但是…自己已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放纵她一次又何妨?

于是他说:“不会太久。”

“你们是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吗?”陶赫怒极反笑,一手撕开墨兮的衣裳,在她右肩上的曼珠莎华刺青上狠狠咬了一口,渗出丝丝腥热的血迹,顺着墨兮白雪般的肌肤滑落,妖娆至极!而那血留在陶赫嘴上,透着深深的邪戾与罪恶!墨兮吃痛,咬了咬牙,不出半点声音不肯示弱。

“世子若真这么有本事,那就将我彻底占为己有啊。”依然是那娇媚的声音,带着软糯,无惧的目光看着陶赫。

“哼,下贱的女人!烂货!”陶泽一把扔下墨兮,气冲冲往外冲去,他当然不敢在此时对墨兮怎么样,且不说她体内让人心悸的蛊,只说她现在对外宣称的是他父王的女人,此等紧要关头,陶赫他岂会因为色心坏了大事?

陶泽目光莫测地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墨兮,她慢条斯理的整个衣服,像是刚才受凌辱的全然她,坦坦荡荡任由半个肩膀暴露在外,妖治的刺青朵朵绽放,像是发出着无声的邀请。而看在陶泽眼里,只有心疼,那种心疼是不能外泄半分的,必须要牢牢藏好,才能撑到最后!

墨兮看着陶泽也带纳兰落雪走出,轻轻挽着有些松散的长发。眸子低垂,遮去全部的心绪。

斗吧,斗吧!你们不斗我如何有机会?百里牧云如何有机会?不就是一副身子吗?让你们看看又何妨,只要守着最后的那道底线,用这半点春光换你们头破血流,太值了。

最后一缕青丝挽好,墨兮晃晃悠悠站起来,旁边守着的宫女目光躲躲闪闪地看着她,眼中全是嫌弃与厌恶。墨兮只冷笑一声,毫不在意。这算什么,都听过这世上最脏的话,见识过这人间最丑的事,哪里还在意这些人的眼光?不就是惑国妖妃吗?已在玄乾做过一次,再做一次又能怎样?

想起玄乾国,想起百里牧云,想起那堵她曾经恨过的宫墙,她远在千万里之外,只能默默祝福,默默付出。牧云啊,你不必知道这一切,我只是在恕罪。

总该要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恕罪的啊。

陶审辑已彻底成了一个废人,陶泽与陶赫的王位之争已呈白热化。自己不过是小小的推了一把,挑拨离间嘛,这种事情做起来真是顺手得不得了。百里牧云胸怀天下,对北清国早月收服之意,自己既然已是这般田地,何不助他一把?首先要做的,便是接近陶泽。

想了很久,墨兮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此事,重修旧好么?真是可笑。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颗死寂的心终于有一丝活力。牧云啊,我在此处遥祝你称霸天下!

望着外面并不熟悉的宫殿,墨兮在等着这里被鲜血染红。

第四十一章 辛苦的爱

“相公,你说主人对那墨兮姑娘,到底是…爱呢还是不爱?”清雅小筑里,妹溪靠在公子瑾怀中,吹着和煦的暖风,不解地问道。

“自然是爱的。”公子瑾温柔地将妹溪耳边一缕被风吹起的黑发放在她耳后,轻声说道。

“那主人为何对墨兮姑娘那般狠?”妹溪还是不明白,如果是爱,这怎么能是爱的方式呢?

“狠?你觉得与其它的影子比起来,主人对墨兮姑娘狠吗?”公子瑾脑中浮现出那片竹林,叹了一声。

“这…不能这样比较。”妹溪坐起身子来,看着公子瑾说:“那些人毕竟与墨兮姑娘不同,即使主人是爱着墨兮姑娘的,怎么能狠心将她一而再再而三送地送给别人呢?”

“那是因为,世子他没有足够的把握护得墨兮周全。”清朗的男声却透着无尽的沧桑,像是看遍红尘的说书人的声音,只有纳兰落雪才是这般。

“纳兰公子。”妹溪与公子瑾两人起身行礼,纳兰落雪的身份实在太过不同了。

纳兰落雪只摆了下手示意他们不必拘谨,自己先席地而坐,苦笑一声:“世子对墨兮姑娘的感情只怕不比那玄乾皇帝的少。”

说出这样的话,纳兰落雪的心里有多痛,只有他自己知道。妹溪与公子瑾对视一眼,却不好说话,只能听他继续说下去。

“妹溪,你可知当日墨兮刺杀世子的发簪在何处??”

“在何处?”妹溪摇了摇头,的确没有注意过这细微之处,与公子瑾并排坐下在纳兰落雪对面。

“世子将那发簪贴身收在胸前。”纳兰落雪笑了笑说,漫无目的地看着远处的风景,这样谪仙儿般的个人儿,却无处不透着寂寞与悲凉。

纳兰的话让公子瑾和妹溪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世子用心竟这么深。

那日纳兰落雪实在太辛苦了,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不想一下子话匣子打开了,却说了许多别人看不透的事。陶泽有多爱墨兮?爱到他愿意以伤害她的方式保护她,也不愿她香消玉殒。

陶泽曾说,当年送墨兮进皇宫,是他这一生做过的最错的决定,而他为此付出了整个余生在弥补。

当年呵,当年还愿意做君无药的陶泽,早已查觉他对墨兮动了情,但那时陶赫在北清国的地位越发巩固,陶泽实在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棋子接近百里牧云,得到足够的情报与陶赫抗衡。而且那时的他,岂可因儿女之情分心?壮志未酬何以情长?

于是他想自挥慧剑断情丝,亲手,是他亲手将墨兮送进了皇宫。

他曾说:“我岂可看着陶赫那个废物执掌大权?北清国那么美丽,应是要千秋繁华!”

为了控制她,陶泽虽百般不忍,却不得不在墨兮体内种了绝情蛊。其实那蛊并没有多狠,真正的绝情蛊,只要不是双蛊同体,只留雌蛊在墨兮体内,他是有办法取出那蛊虫,保她无恙的。他始终还是舍不得真的将墨兮送上死路。

只是陶泽没想到,在他发现他对墨兮早已情根深种得不能自拔时,墨兮也渐渐在脑子里淡去了“君无药”的影子,爱上了皇帝,还爱得那么浓烈。

陶泽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哪怕是自己的棋子,更何况是墨兮又岂是一个单纯的棋子?他不愿意自己爱的人为另一人倾心,这才想出了欺骗墨兮她的仇人是百里牧云的主意。

其实那实在是一个苍白的谎言,但是对于已堕入情网的墨兮而言,却是轻而易举地就让她信了。因为爱情让墨兮失去了理智与聪慧,她一定不会去查证这到底是否真实的。所以陶泽料定,墨兮不会愿意再让当年的旧事再伤害她一次,宁愿鸵鸟般的选择全部相信。

一切都计划得那么好,几乎完美。虽然那时的墨兮伤透了心,但陶泽已准备好要接墨兮出宫,就在大年之夜,他想着,只要接墨兮出来了,便以主人的身份放她自由,再以君无药的身份一辈子对她好。

哪怕,这里面掺杂了太多欺骗,但是只要让她能无忧的过下生,又有何妨呢?

年夜那晚,影子之所以那般大张旗鼓地杀进皇宫,一来是为了伺机刺杀百里牧云没错。但其实也是在制造混乱,告诉墨兮,她有机会逃跑了。可是她只是跟着百里牧云一路狂奔,奔去他们追不上找不到的方向。

没有人知道那晚陶泽其实就藏在宫中,寻遍了整个皇宫却没寻到墨兮,他也试到了举目四望寻不得,心急如焚的感觉。

世事总是无常啊,那时的陶泽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呢?是谁让墨兮发现了真相?思来想去,只有金子心,后来得知墨兮双蛊同体之时,便更加确定了,因为整个皇宫里只有金子心有着引蛊之法。

但他并没有急着对金子心动手,因为墨兮消失了,传闻她死在那晚的宫变中。

而陶泽那一刻明白了什么才是“重要”,被掏空的不止是大脑,还有那颗原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心。他来不及,甚至不愿意去想其它,只想知道,她在哪里?是否安然?心如刀绞的疼痛中,他生平第一次这般后悔,悔不当初将她送走!

“你们应该还记得,那晚世子怒火冲天。”说到此处时,纳兰落雪问向公子瑾与妹溪。

“不错,那晚主人的确发了很大的脾气,我们只当是入宫刺杀皇帝的任务失败。”公子瑾握紧妹溪突然发凉的手,那晚的记忆太过可怖,不知为何,主人那天坑杀了上百人,这些人或许有错有罪,但是平日里却是养着执行死士任务的人选,却在那一晚,死伤殆尽。

“若妹溪出事了,你会如何?”纳兰落雪笑问。

公子瑾的身子一直,他与妹溪虽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荡气回肠,但相伴数年,细水长流的日子却让他将妹溪看成手心之宝,岂能容忍她出事?想到此处,他有些明白了当时主人的心情。

“主人既然这般情深,为何后来又要将墨兮姑娘送给陶赫?”公子瑾问道。

“为何?呵。”纳兰落雪只是一声轻笑,笑得似乎云淡风清又似乎沉若千均,“当时墨兮恨他恨得用发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他性命,你觉得若世子此时还将她留在身边,合适吗?”

公子瑾亦是聪明之人,只需要稍稍点拨但明白过来,以当时的劣势,陶泽与陶赫两位世子回国之后都免不了一番责难。近乎是不战而屈送出五城十郡之事,早已传遍了北清国。陶泽与陶赫当时面临的情形时,陶泽战败,而陶赫背负火烧粮草的罪名,二人同时要面对割地之辱,墨兮便是砝码,放在哪一边,哪一边就会被压下去。

只是当时的陶赫没有想到这一层,只以为陶泽是无能不愿与他相争才将墨兮送了给他。却不知,这一举却让他背上了为了美色不顾疆土的罪名。陶泽再四处造势,便彻底让陶赫陷入了困境。相反,若陶泽真的要来了墨兮,自己会被陶赫害得身败名裂不说,到时候他若不能自保,如何保墨兮?

不过后来陶赫将墨兮送给国主陶审辑,却是个聪明的主意。虽是为了美色,却也是为了王上,倒是成全了他一片孝名。

“主人就不怕墨兮姑娘受辱吗?”妹溪有些不愤,从头到尾,墨兮都只是一枚棋子,一直在被利用摆布!

“你觉得会吗?”纳兰落雪反问。

会吗?自然不会,墨兮那样烈的性子,岂会受辱于陶赫?而且陶泽不分昼夜派着人保护着墨兮,怎会受辱?

妹溪觉得,这样的爱好辛苦,不如不爱。

第四十二章 稚女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