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瀚不再接话,只把目光转向大殿中央,试图不再说起此事,可十一哪里依他,扳过他的身子不休地问道:“其实你们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们又在骗我皇兄是不是?”

“当然不是!”王伯瀚明显眼神闪躲,看得常海眉头紧皱,王伯瀚…

还没来得及容常海细想,十一又问道:“那你回去得跟我一起向皇兄说明,墨兮姐姐其实不是外面传言的那样,你得给我做证!”

“公主,这不是一回事,那个女人是北清国的细作,不管她是不是外面说的那样,她都是玄乾的叛徒,她背叛了你了皇兄!”王伯瀚显然有些激动,急切地说道,但这样的激动与他平日里的沉稳,着实区别太大了。

十一还想说什么,却被那边陶赫突然大起来的声音吸引过去。

“陶泽,你不要太过份了!”

陶泽只是淡然一笑,慢慢说道:“我如何过份了?”

陶赫气得说不出话,墨兮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反正已成定局,这实在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陶泽今日这么做,无非是还不相信自己,自己也的确差点就摆了他一道,那现在更是要好好想想怎么获取他的信任才好。

看了一眼对面满脸好奇的十一,起身便想走,这里继续留下去已经没有意思,不如回去想想办法与十一碰碰面。她难得来一次,总还是想与她说说话的。

可是,见面说什么呢?她当时背着那样的骂名。揣着满腹心思,墨兮一个人走在青石小道上,北清国果真不负冰雪之国的名声,不过才是七月末,吹着的风却已经让人肌肤生寒。墨兮自那次去火烧粮草之后,越来越怕冷了,身子算是彻底毁了去。

她被禁在陶赫手上,不会给她额外地补身子,能每日不少她的一日三餐,已是大恩大德了。

身后不远处仍是暗流汹涌,你来我往交锋着的大殿,回头看了看,墨兮目光冷漠着如同没有感情。取下了头上那一串珠帘,收进袖子里,又搓了搓双臂,看着外面不知何时已暗下来的天色,一勾朦胧的月挂在树尖上,倍添清冷。

正欲往自己住的阁楼里走去时,有人从一旁的树林里蹿出来,一身黑色斗蓬,这样的打扮墨兮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影子啊,她最恨的影子。

这人没有说话,只递给了她一张纸条之后,几纵几跳又消失在了夜色里。墨兮已看惯了这些人的来无影去无踪,只是不知道陶泽又想做什么,展开那纸条,上面写着:“西花园八角凉亭,十一公主候于此。”

墨兮看完,心中突突跳个不停!迅速一把将纸条揉成纸团在手心,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的人,确定没人了才拍了拍胸口,平复一下心跳,然后快步往西花园走去…

一路穿过树林,绕过回廊,走过宫阙,终于顺着那条廊子一直来到八角凉亭,那里却空无一人。凉亭下面便是一塘池水,开着北清国特有的并蒂白莲,那莲花生得格外妙,两朵并着开花,洁白如雪。池水在月亮下波光粼粼,一圈圈涟漪向远处荡开,白日里碧绿的荷叶此里泛着暗色,衬得上面的白莲格外显眼。尤其是在月辉下,映着月光池水茶叶,异常的白。

这里静得连风声都没有,偶尔两圈水波拍在岸边的声音更显得四周寂静,墨兮坐在靠椅上,双手绞在一起,月光如霜地照在地上,分外寡淡。

时间慢得如同一滩粘稠的泥沼,人沉溺在里面,透不过气来,墨兮坐立不安,来回在亭子里踱着步子,不时望向远处,十一为何还未来?

虽然不明白陶泽为何会安排她们见面,但是能见十一一面总是好的。她,也很想知道百里牧云的近况啊,锁在这王宫里,他们不会向自己透露半点关于玄乾的风声,自己就像个聋子瞎子一样,完全不知道玄乾国怎么样了。

应该还是很好的,百里牧云那般雄才大略,又爱民如子,现在的玄乾应是歌舞升平,万物欣荣才是。十一啊,你快来,我想告诉你北清国的近况,你带回去给你皇兄,随便告诉我,你的皇兄最近是否安眠,身子可好,后宫…是否有多了几位妃嫔?

这样想着,越觉得时间过得慢,慢得一眨眼的时间也嫌长。

心里头莫明的焦躁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低着头在一方小小的亭子里来回踱着步子,不知来回来了多少次,前方一双黑色的长靴子拦住了她。

抬头一看,却是陶泽。

“你怎么在这里?”墨兮惊讶地问道!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陶泽亦是古怪,他办完事路过此处,见月色正好便想过来坐上片刻,却见到墨兮在此处不安着什么,自然而然地就走了过来。

“你…”墨兮讶然,“不是你告诉我十一在此处等吗?”

“我何时说过?”陶泽的反问将墨兮的心推入谷底,中计了!

仓皇地推开陶赫,提着那些刺绣繁复的裙裾,墨兮便向她所住的小筑跑去,一定是陶赫,陶赫知道陶泽的行事方式,故意用影子这样的身份调她离开,那必然是要对十一做什么!陶赫对十一觊觎许久,此时的十一…

墨兮不敢想,一想便是无尽的慌恐,只求陶赫好歹忌讳着玄乾国,更求常海,常海他一定要保护好十一!

陶泽看着墨兮越跑越远的背景,本能着抬起的脚,却又轻轻放下…

第五十章 十一之辱

墨兮的小筑,屋里的花瓶瓷器碎了一地,绘着青花的碎片冰冷地铺在地上,常海就倒在这些却片上目眦欲裂地望着前方,赤红的眼里透着愤怒,仇恨和杀意,铮铮铁骨的脸上全是男儿泪,他恨啊!

可是中了软筋散的身体的绵软着使不出半分力,连昂起头都万分费力,更不要提拿起跌落在一旁,尚未出鞘的剑狠狠劈死前方的陶赫!

陶赫阴冷的笑意让十一绝望,身上的衣衫已不能蔽体,肌肤上到处是被他蹂躏地青紫的痕迹,一双原本大而有神的眼水雾弥漫,娇俏的脸上挂着绝望的泪痕,紧咬着的唇青白,双手于事无补的挡在胸前。

“你叫啊,叫出声来!像刚才那样大喊大叫,本世子才会愈发兴奋,才能好好疼你!”陶赫说着恬不知耻的话,让人倍觉羞辱!

“常海,记得替我报仇!”十一只觉得再没有半分力气,拼着最后一口气扭过头,看着常海恨恨说道,却更令常海肝肠寸断!

可是那样狠戾的话,却在药物的作用变得如同娇喘,陶赫听得气血翻涌,一把扳过十一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报仇?得了你这身子,我便会向你的皇帝哥哥求亲,换北清与玄乾百世无战,万世平安,你想怎么报仇?”

“我皇兄,一定会杀了你!”十一倔强着不肯认输,哪怕,她心底已隐隐有些害怕,是啊,若能换得两国数百年无战乱,她一国公主,又有何可惜?那样英明神武的皇兄,一定懂得权衡利弊的吧?

“那要不,我们试试?”陶泽说着已经开始要除掉十一身上最后一点亵衣,保养得当白嫩的手在她身上某些羞耻的部位开始不安份起来。

十一默然闭眼,若今日受辱,她必不能活!常海很想嘶吼,很想疯狂,可是被点住了穴道又中了药的他,只能眼睁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亵渎,侮辱!终有一日,终有一日,他必要取其项上人头,饮其血,食其肉,啃其骨,方报今日之仇!!!

就在他们都觉得快要绝望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声,十一猛然睁眼,她听到了墨兮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我进去!你们让我进去!陶赫,你个畜生,你若敢动十一一下,我定叫你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她有没有来晚?十一有没有出事?究竟发生了什么?十一,我对不起!

墨兮泪痕交错,原本梳得整齐的青丝,也在与侍卫的冲撞中凌乱开来,被他们拦着,她冲不进去只能大声咒骂,如同被逼急了的泼妇,可此时,又还有什么形象可讲究呢?

陶赫听到是墨兮的声音,心中暗道一声怎么就来了?却觉得若让墨兮在一旁看着十一受辱,定是更有趣,当即说道:“让她进来!”

墨兮冲进去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惨状,常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十一几乎赤裸的身子被陶赫粗暴的挟在手臂之间,而陶赫,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让人切齿!

“墨兮姐姐,救我…”十一终于放声哭出来,那种濒临崩溃突然看到希望的情绪,让她难以自持,全身都在颤抖着,眼泪疯狂而下!

“你放开她!”巨大的恨意在墨兮胸间激荡,快要炸开她整个胸膛,眼眶通红,泪水就要落下,握紧的双拳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然一定要将他砍死在此处!

“哦…你不是我二弟的好细作吗?怎么反倒帮起仇人来了?我可记得你说过,你一定也不爱那个皇帝呢。”陶赫慢条斯理地说道,让人反胃的嘴还在十一脸上亲了一下,他要一点点慢慢地折磨十一和墨兮,在今日婚宴上受的侮辱,总要找个地方释放!

墨兮冲过去,想将十一从他手中抢回来,却被陶赫一把推倒在地,沉重的宫服让她的心更加沉痛,到底是作了什么孽,才要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伤害至此?十一,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么轻易就中计。

“十一是无辜的,你想做什么,冲我来!”墨兮站起来,面对着陶赫冷静地说着,求他放过十一?他怎么可能!以这残破之身换十一清白,不也划算?

一手将身上的外衫扯落,里面只着了裹胸的长衣,圆润光泽的肩头在烛光下立刻显得妖娆撩人,清瘦的美人骨莫明带了挑逗的意味,胸前的那小小的裹衣根本挡不住万般的风华,陶赫也有了片刻的失神…

扔下十一,陶赫几步便走到墨兮跟前,抬起她的下巴,一张嘴覆盖在墨兮的唇上,狠绝得像是要将她的嘴唇咬烂,至到殷红的血蜿蜒在墨兮雪白的脖子上:“你来?我还怕你体内的蛊呢?”

“只要你放过十一,我绝不将蛊种在你身上!”墨兮已经来不及想其它了,她只想救十一,她恨陶赫,可此时,再恨又能怎么办呢?又能,怎么办呢?

“墨兮姐姐,不要啊!”十一倒在地上失声哭喊,这种无能为力的情绪,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怕极了,这种怕来自骨髓来自灵魂,那是对现实无可逆转的绝望!

陶赫怪笑一声,伸出舌头tian了tian嘴唇上墨兮的血,说道:“好个姐妹情深,不如我便成全了你这一番心思吧…”

说着他开始解着墨兮胸前的系带,他解得极慢,有意折磨着墨兮脆弱的神经,看她不可控制的瑟瑟发抖,脸如白纸,这种快感是在那些姬妾身上寻不到的,这样的女人,真是祸害啊…

墨兮认命地闭眼,任他处置摆布,不要去听十一的哭喊声,不要去想百里牧云的脸,不要去回忆那些或幸福或痛苦的回忆,认命吧,墨兮,这就是你的命啊!你命中就不该奢望什么幸福!

可心底那一丝微不可见的期待是怎么回事?你还指望他会来救你吗?别傻了,你从头到尾都是一枚棋子,他不会来了…

第五十一章 终究不忍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陶赫剥落,他像是在细心地剥开一朵花的花瓣,压抑着内心的狂热要刻意去温柔品尝花蕊。每脱落一件衣服都像是揭落一层墨兮倔强的自尊与骨气,片片如凌迟,摧残着她几近崩溃的神经!

变态的陶赫呼着热气一阵阵呼在墨兮的皮肤上,她强忍着不适,逼迫着自己不要推开陶赫,为了十一,且忍!

至到最后一件小衣贴在肌肤上,夜风灌进来,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粒子,陶赫的手就要伸下来,破门声猛然响起,那扇无辜的雕花木门碎成几片。墨兮猛然睁眼,回头便看见陶泽一身青衣而立,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看着屋内的一切,眼里毫不掩饰的愤怒!

他,还是来了。

陶赫手中停下,目光阴鸷地看着陶泽:“这便是二弟登门拜访的方式吗?庶出的果然没有教养!”

陶泽跨步而来,脱下自己的的外袍披在墨兮身上,遮去耀眼的春光,刻意不去看墨兮眼中破碎的眼神,那样的眼神,让人心碎啊。不发一语,只看着陶赫,今日来此,仍是冲动了…

“哼!”陶赫冷哼一声,正要一把再次抛开墨兮刚披上的外衣,却被陶泽牢牢压住,“你可别忘了,是你将这贱人送给我!”

陶泽仍是不说话,只咬着牙看着陶赫,他当然知道陶赫在打什么主意。从墨兮问他为何在会出现在凉亭里,他就知道陶赫在谋划着什么!陶赫不了解百里牧云,百里牧云绝对不会允许十一受到任何伤害,就算是委屈了十一将她嫁来北清国,也绝不会是嫁给陶赫!

为了替十一报仇,百里牧云最大的可能是帮助自己夺得王位!陶赫目光短浅,看不透这个道理,他却是明白,所以他才有了那一停足的犹豫。其实他还有一层私心,若陶赫真对十一做出什么事来,墨兮,墨兮就会心甘情愿站在自己这一方了吧?

哪怕,他们当初是那般恩怨纠葛!

但只要她愿意跟自己携手,再卑鄙的手段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难测莫过人心,最最难测莫过自己这颗人心,陶泽也不知道为何最后仍鬼始神差的来到这里,远远看着墨兮为了十一心甘受辱,看她削瘦的肩膀担着耻辱却不肯倒下,那一刹那,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那么对她着迷。

这样的女人,谁不会着迷?这样的女人,天生就是来引人入魔的啊。

“大哥要做什么,做弟弟的我管不着,但墨兮我却是要带走的!”陶泽的话透着冷冽,若不是还忌惮着陶赫嫡长世子的身份,还有他背后的那些大臣,他此时已将陶赫斩杀于此了!他要定了的女人,岂可受辱于他人?

“哦?那二弟的意思是…这个十一留着我慢慢享受了咯?”陶赫怪声一笑,朝十一走去,十一吓得发抖,却奈何身子半不得半点,只能眼睁睁看着走得越来越近的恶魔,口中不断呐呐着:“不…不要过来…不要…”

墨兮知道陶泽不会帮十一,她知道的看明白的跟陶泽一样多,陶泽是想借百里牧云的手除掉陶赫,她都知道,可是那是十一,那不是别人!

“无药,我求你,救十一!”墨兮转身,轰然跪倒!膝盖磕在瓷器碎片上,鲜血直流,她却浑然不知一样,那份被陶赫亵渎的屈辱未减少半点!全部成番加倍地涌在她心头,终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吗?乞求别人的一点怜悯!

那撕心裂肺的一声“无药”像是撞在陶泽心口,所有的防备与伪装猛然粉碎,藏得太深他自己都快要看不到的一颗真心赤裸着暴露出来,看着跪在眼前的墨兮,陶泽有太多感概,太多伤怀。

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换得她一声“无药”吗?竟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啊!

“来人啊!”陶泽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他不愿将那颗心过久的暴露在人前,急声喝道。

纳兰落雪,公子瑾还有妹溪齐齐从黑暗中隐出来,他们知道今日的主人反常了,都只沉默着一语不发,静听吩咐。

“护送玄乾国公主十一,副将常海回玄乾,一路精心照料,以尽我北清国地主之谊!”

“谁敢!”陶赫跳出来拦道,目光冷冷地扫过几人:“本世子的宫里,几时轮到你发号施令?”

“请玄乾国王将军来接他们二人,派我北清铁骑营护送!”陶泽快要失去与陶赫纠缠的耐心,果断而直接地下完命令,他要直接用兵力要挟!

他,掌了北清国的大军,这就是他最大的本钱!

墨兮这才发现王伯瀚不知去了何处,只见陶赫果然阴着脸几次开口却不能说什么,看到此处,知道今日十一与常海已是脱困了。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心里一松,蛊虫的痛骤然袭来,痛得她滚倒在地蜷成一团,冷汁涔涔而下,脸上在眨眼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陶泽知道墨兮这是蛊虫发作了,心中着急,容不得他多想,长臂一伸抱过墨兮就往外走,口中交代着:“一定要将十一公主等人护送回玄乾!”

“二弟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物件儿都可以随便拿走吗?”陶赫终于爆发,三番两次受辱于陶泽,从婚宴上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堂堂一个嫡亲世子,未来的北清国主却多次受制于陶泽,他如何忍得!

“大哥若是想试试百万铁骑破王宫的滋味,尽可一试!”陶泽强压着怒火看着陶赫,冷着声音说完这句话再不迟疑,施展开身形,抱着墨兮一路淹没在夜色里。

陶赫气得一脚踢开身边的桌椅,看他们骨碌碌滚了几个圈又晃悠悠地停在不远处,阴沉沉地看了十一一眼,那眼神看得让人毛骨悚然,然后又看向纳兰落雪等人,鼻中狠狠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离去。

十一看着远去的他们众人,疑惑,不解,如释重负,重获新生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转头看向常海,他却低下了头,看不清神色,隐约可见他弓起的背似在隐忍着什么。

十一突然有种感觉,以前的常海,那个木头,再回不来了。

第五十二章 无人帮她

看着在床榻上缩成一团,不断抽搐的墨兮,陶泽脱下鞋履,从背后轻轻抱着她,不断按捏着她几个穴道,希望能减轻些她的痛苦。虽然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有多于事无补。

她为了百里牧云啊,宁愿承受这世间最大的痛苦,却再不肯回过头来看他一眼。这种事情,真是想到都令人心碎啊。

墨兮,墨兮,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君无药!是你负了我!是你负了我!我恨你!”昏迷中的墨兮似乎做了什么恶梦,抱着头嘶吼,满脸的泪痕像是倾盆而下的雨滴浇落,和着她声嘶力竭的声音拉扯着撕心裂肺!

君无药替她抚着后背的手嘎然停住,像被人生生定住,半天动不得,回不过神!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开,无声无息,却痛得再拼凑不拢,胸口那里的痛如同绽开一朵花,放肆灿烂着嘲笑着他。

他知她恨他,却不知,竟恨到连梦里也不肯放过!

“那也好,至少说明你曾经爱过我。”许久许久,君无药哑着嗓子轻声说道,没有爱哪来的恨呢?权当是安慰自己吧,至少你曾经是爱过我的,只是我错过了,现在来还你够不够?

有些发颤地嘴唇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秀发,太过隐忍的感情折磨得他在每一个夜晚痛不欲生。痛苦地闭眼,搂着胸前恨着自己的这个女人,和衣而眠。

自欺欺人的幸福就不是幸福吗?未必吧…

玄乾皇宫中,十一与常海已安然回来,百里牧云听十一说完北清国的遭遇,气得将桌子上的奏折笔墨纸砚全掀翻在地上,怒吼道:“陶赫,朕定要亡了你整个北清国赔罪!”

十一看着眼前愤怒的皇兄,心底莫名发痛,眼眶湿了一湿,低下头却收拾起满地零落的奏折,一本一本叠好,慢慢说道:“皇兄不必动怒,十一已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只是受了些伤,贞洁却是保住了的,没有给我玄乾国丢脸。”

说罢,将叠好的折子放在百里牧云身前的桌子,百里牧云几乎不能相信这是他那个活泼天真的妹妹,她不是应该要扑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吗?她不是应该发誓要报仇吗?这样沉静如死水的十一,他不认识了!

十一与常海都变了,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十一不再喜欢挂在百里牧云胳膊上撒娇,不会摇晃着皇兄的手逗他开心,她变得进退有礼,一如大家闺秀。只是那双浓眉下的大眼,再没有半点光彩。

“十一,你有苦跟皇兄说,你不要憋着!”百里牧云担心不已,他生怕十一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来,哪怕哭一场也是好的啊。

“皇兄过虑了,十一很好,皇兄不如多谢墨兮姐姐,是她救我了。”十一说完抬眼看着百里牧云,果然百里牧云一听到墨兮这两个字,脸上便变了,变得冷漠,疏离,似乎那两个字是魔障,是恶梦,要远离。

花镜缘眉头微皱,说道:“公主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十一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个将自己从小带到大的人,如今看上去,却分外讨厌,若不是他们,墨兮姐姐怎么会远走他国?若不是他们,墨兮姐姐怎么会吃那么多苦?

“皇兄,墨兮姐姐根本不是外面传言的那样,与北清国主有染,北清国主在两个月之前就已重病,可那些传言却在两个月内传出的,墨兮姐姐是被人陷害的。”十一说完,静候着百里牧云的反应。

百里牧云果然眉头松了一松,眼中跃起一些光芒。你看,皇兄你还是爱着墨兮姐姐的,为什么不肯面对呢?哪怕墨兮姐姐就是细作又怎么样呢?她为你,为我,为玄乾做的还不够吗?

却有讨厌的声音响起:“传言传出来总是要一些时间的,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什么,谁知道呢?”花镜缘像是一个认真的谋师,认真的分析着一丝一毫的蛛丝蚂迹:“而且当年墨兮刺杀皇上一事,公主也不能反对是吧?”

十一嘲讽一笑,说道:“当**与绾姨的话我都听见了,墨兮姐姐是伤了皇兄不错,可却是被奸人所蒙蔽,误以为皇兄是她的仇人才有此举,你们明明知道了真相,却要捏造一个假象出来,蒙蔽我皇兄,你可知这是欺君大罪?”

十一的话很重,重得连花镜缘也不得不重新看待,眼前这个不久前还是稚女的十一,她真的是在一夜之间成熟长大了。

但是…为了江山社稷,牺牲一个女子算得了什么?哪怕墨兮真是无辜,也只能让她含冤了:“公主此话过矣,老臣为皇上这么多年,对皇上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此事何不叫绾儿过来对质,看我等是否商量过此事!”

十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王伯瀚,林木樨等人,这么多人,这么多嘴,饶是她再伶牙俐齿又说得过几人?再看看皇兄,他的眉头再次紧锁,即使他再爱墨兮姐姐,可总是要天下为先的不是吗?而这满屋的谋士就是他得天下的助手,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凄然一笑,墨兮姐姐,是十一无能,仍是帮不到你,但你对十一的好,我会牢牢记着:

“皇兄,我与你一样,体内流着的是我玄乾国皇室百里家族的血脉,你是一国之君,我是一国公主。所以你要夺天下,称霸主,斩情丝,我都理解,因为你是我皇兄,是我的亲人,十一定当全力以赴相助于你。唯有墨兮姐姐,我不会与你一道,就由你背负天下,我来背负整个玄乾亏欠墨兮姐姐的罪孽!”

说罢,深深一拜!三跪九叩大礼!

大殿里一片寂静,花镜缘等人面面相觑!从来没有人想到过,顽皮爱闹的十一会说出这样悲壮的话来,甚至没有人理解她到底为何要这般护着墨兮。也是啊,没有经历过那场恐惧的人,又怎么会理解有人为你挺身而出的感动与震撼呢?他们不需要明白,十一明白就够了。

大礼行完,十一脸上清泪两行,转身走出大殿时,只留了一句:“墨兮姐姐身体似乎有什么顽疾,若皇兄有心,不如派个人去瞧瞧吧,我看王伯瀚就不错。”

王伯瀚一怔,不知十一意指何处,正欲说话,十一却道:“反正王伯瀚你对王宫中的路真是熟得很呢!”

第五十三章 原来如此

“你们都退下吧。”百里牧云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说道。

“皇上…”花镜缘还欲说什么,却迎来百里牧云一声高声怒喝:“滚出去!”

几人不得不战战兢兢退出来,独留百里牧云一人坐在椅子上,面色由无悲无喜转入绝望不堪,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是常人永远无法看到的样子,长眉蹙在一起,凤眼紧闭,双手用力抓紧着扶手。

“墨兮…”自嗓间低声嘶哑出来两个字,只消唤一声她的名字,便是难以抵制的心痛,“墨兮,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过得真的不好吗?”

十一的话说得很简单,可是百里牧云却能听出许多信息来,她被陶泽当物件一样送给了陶赫,又被陶赫送给北清国主,她被人羞辱,她活得没有尊严,她脱衣救十一,她下跪求别人,她顽疾复发昏迷不醒,她…

她过得不好!

为什么会这样?当初他们不是说彼此相爱,缱绻情深的吗?不是成全了他们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墨兮,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我该救你回来吗?你会愿意跟着我回来吗?你对我,可有过一丝半点的真心,或者真如你所说一切都只是在演戏?那你的要演技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好,至少我不会这么为难,这么痛!

若有朝一日我攻打北清国,你是不是依然会站在北清国一方,与我为敌?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你明明这么不堪,我却依然想着你!你能不能告诉朕,朕这个一国之君是不是太过儿女情长?你可知朕听着十一说起你的点滴,又期待又害怕,还心疼?

墨兮,你可知每一个晚上我便无比想念你,你的琵琶“绿尾”我一直收好放在永寿宫,你何时回来再在桂花树下弹一曲?

昏乱的思绪让他头痛欲裂,她还愿意不顾一切的救十一,至少说明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吧?如果是,墨兮你当时为何杀我?为何要骗我?为何要盗我玄乾国的边防图?

边防图!

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百里牧云猛地站起来去找那张边防图,却翻箱倒柜找了半晌没有找到,慌乱中书架被他拨弄得到处散落着书本,连床头的桌子也翻开,却怎么找不到。

不,一定在的,在哪里?

突然地百里牧云想起,墨兮被抓的那天给他缝了一件长衫,他看了心烦一把扔到一边,后来却不知道被放了哪里去。想到此处,百里牧云将所有的衣物都翻了出来,一件一件翻找,心里头却莫明地害怕着,会不会是他猜错了?

如果这一次又是他错了,他该如何面对?

终于,那件玄色的长袍正安静的躺在他手中,针脚细密如绵,仿乎可见她缝制时专注而认真的模样,百里牧云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与…激动,双手有些发抖地在衣服上慢慢摸索着,一点点,一寸寸,像是怕漏过了任何地方,终于在衣服后背处的夹层里摸到了一块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