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越来越有本事了,何不想想若你不将一切告之墨兮,她就不会这么痛苦和绝望,会在我给她编织的美梦里快活地过一辈子。好个姐妹情深,你这个好妹妹,才是她痛苦的始作蛹者你不知道吗?”

陶泽不是不愤怒,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太阳穴似要炸开来。当年若不是她坏事,他早已将墨兮安然带走,墨兮将永不知道那些被华美词藻掩盖的真相,不会痛苦,不会绝望,不会挣扎!

他用了那么多心力只为最后让墨兮相信他,依靠他,从此远离纷争,他愿倾天下之力为她编织一个美梦,让她幸福终老。却因为金子心的几句话,让一切残酷的真相赤裸裸地暴露在墨兮眼下!还逼得她双蛊同体,岁不过三年,受尽煎熬与痛苦!

如今,她又要来告知墨兮,百里牧云已知晓一切真相,再次要将墨兮从他身边带走!

他如何能不恨她!

他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但就让她那么轻易的死去,实在太便宜她了啊!

诛心之法,他从来都是始祖,金子心在他面前卖弄这些,无异于自取自辱。

“可你才是墨兮痛苦的根源,是你亲手将她送进宫,后悔了吗?来不及了,墨兮的心早已随着百里牧云而去,你永远只能得到一具空壳!”金子心有些乱了阵脚,语气也急促起来,慌乱中胡言乱语。

“是吗?我既然能将她送出去,就能把她收回来。如今她不是在我身边吗?倒是你,一片痴心交付错人,竟不惜加害墨兮,却也未能得到那人半点垂怜,反而让你来我这里送死,金子心啊金子心,你可知你从来都只被人当做棋子在利用?”陶泽压着心头的恨意,毫不怜惜地用话语折磨着金子心,看她面色终于崩溃,泪眼模糊,报复的快感诡异地升起!

“我心甘情愿!”金子心失声大喊,是的,她心甘情愿,哪怕她明知百里牧云是执棋之人,也渴望能得到他片刻驻目,她不指望能像墨兮一样得到执棋者的爱意,但求一个温暖的笑容。

但是,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一场豪赌,她赌输了。

第六十二章 痴儿痴儿

满意地看着眼前终于崩溃了的金子心,陶泽眼里嗜血的光芒越来越盛,不彻底毁了她,他怎么能甘心!

“难过吗?你输了…”陶泽面贴面与金子心相对,修长的手指挑着她的下巴看她瑟瑟发抖,孤苦无依的模样,还有哆嗦着再说不出一句,苍白的嘴唇,陶泽诡异一笑,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说话间温暖的气息呼在金子心脸上:“来,告诉我你都告诉了百里牧云些什么,我就放你离开如何?”

充满了蛊惑的话让金子心片刻失神,猛地惊醒一掌推开他,自己却先倒在地上,口中呐呐着:“我不会说的,皇上…皇上他就算为了墨兮,也总有一天会攻下你北清国,他才是真正的帝王,你不会赢的,我输了,你也不会赢的…”

陶泽的手指微微一僵,面若平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是吗?你就这么笃信他能赢我,不管是这天下还是墨兮,你凭什么以为我就一定是输家?”

金子心趴在地上,嘲笑到:“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赢?真正的赢家让所爱之人幸福,你只会懂得占用,你真的赢得了墨兮吗?她的心在哪里,你敢问她吗?你敢吗!”

最后三个字金子心几乎是嘶喊出声,她就是要毁了他全部的幻想,毁了他编织的美梦,她就是不要让他好过!她是输了,输了也要拖上他一起陪葬!

金子心呼喝般的声音缠上陶泽心头,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憎恶至极的女人,他竟找不到反驳之词。

墨兮的心在哪里…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清脆有声,落在金子心脸上,五指分明。纳兰落雪提起金子心的衣襟,寒声说道:“对主人说话,客气点!”他不能再让金子心再这么胡言乱语下去,因为陶泽的忍耐快要到了极限,这个女人不能死,如果死了,那陶泽与墨兮之间…

金子心一愣,回过神来恨恨看着纳兰落雪:“主人?影子都已瓦解哪来还有什么主人,我是弃子纳兰公子不知道吗?”

陶泽的心突然无比混乱,终归到底,最了解他的还是只有纳兰落雪,只可惜…不愿再做他想,他明白纳兰落雪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稳住心绪,当即问道:

“交代出你向玄乾都送出过什么情报,我饶你不死!”陶泽拼着最后一丝理智他不杀她,只单纯为了墨兮不杀她,只要她从实交代。

“死有何惧!”金子心狠戾的话音未落,袖中的短刀寒光一闪,自刎而去!

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刚才还被仇恨与愤怒充斥的大殿,瞬间归于沉寂,淡淡的血腥味慢慢弥漫出来,萦绕了整个大殿。纳兰落雪一脸不可置信,金子心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他都来不及阻止。

似察觉到什么,陶泽抬头,便看见墨兮衣衫单薄立在门口,目光死寂,连眼皮似乎也没力气抬起。

她只看了一眼,看不出她是何神色,只那么看了金子心的尚还温热的尸体一眼,便慢慢转身走开,风中滚烫的热泪灼得她眼睛要瞎了去,远处的风景模糊不清。

“厚葬了她吧。”夹杂在风声里她的声音细细弱弱,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与疯狂,平静得如同死的是一个她默不关心的人。

“不是我杀的她…”连陶泽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他会说出如此苍白无力的话来,几乎是在解释,除开墨兮,他也是一个高傲的人\,但他真的害怕在与墨兮脆弱如纸的关系上,再加上一刀无妄的伤疤。

“我知道,杀死她的是我们所有人。”墨兮说着,是啊,是他们所有人合力起来将金子心逼上了这样一条绝路,用生命和鲜血只为换百里牧云遥远的一声叹息。

金子心,你何其痴愚?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搭上了性命。

痴儿痴儿,莫奈你何。

你未做完之事,我会继续。百里牧云派你来北清国,绝不是让你来送死的,从他不让你来寻我,便是不想让你与陶泽正面冲突,只可惜你未明白这一番良苦用心。如今你已魂归西去,那只好我来揣摩着百里牧云的心思,帮你继续行事。

一袭轻飘飘的白色纱衣在风里飘荡,风纠缠着她的长发如一张网织于她眼前,所有曾经金子心对她做的恶事在此时都已烟消云散,在她的印象里甚至都不太记得当年的金子心,到底做过哪些事了…

人们,对于都过去了的事情当然会比较宽容吧,记忆本来就比较偏心。

所以隔得近的两个人,不再是在记忆里的两个人,便拿起了弯刀长剑,彼此厮杀!陶泽,你永远不会明白,当年的君无药早已随风而逝,所有关于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谈笑风生他的温润如玉,都是被你自己亲手杀死,他永远只会善良的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他死在了那个军帐里,一簪断尽了前尘恩怨。

如今所有关于他,都只是回忆,再无法面对着你这张脸找到当年竹林煮茶的感觉。

是你太多执念,这将是你致命的弱点!

“你可以原谅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为何独独我不可以?”这是陶泽与墨兮第一次如此坦诚布公的谈话,中间一具开始变凉的尸体,那边白衣若雪的女子像是来自梦里,要化羽而去…

“你也说了,我原谅的是伤害我的人,他们都已为此付出了代价,但是我们之间是刻骨的仇恨,你难道不知道吗?”墨兮说完,步子虚软却一步一坚定地走远,瘦弱的身体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带走,挺直的脊梁却不知是向谁借的力量。

“呕——”陶泽心中郁积着一口淤血喷涌而出,洒在地面上,好一朵妖艳的血花,放肆绽放,看着惊心!

陶泽站在原地,看她远去,这世间果然能伤到他的人只有墨兮,不信你听,听他心碎的声音,一瓣一瓣,就像花瓣在片片凋落,细细密密的痛慢慢侵占整个心脏,这种痛真可笑,不会让你在瞬间崩溃,却会让你一点点失去力气,活着的力气。

第六十三章 背道而驰

连续七天没有收到金子心的军情,百里牧云便知是出事了,以陶泽的手段金子心必然难逃一死。只是他千叮咛万嘱咐切莫去找墨兮,不知她到最后有没有遵从旨意。

千万不要让墨兮知道一切,不然以她的性子必然做不到袖手旁观,到时不过又是让她费神伤心罢了。

金子心虽然做过许多错事,身份也特殊,但她哭着喊着“因为我爱您啊皇上”时,百里牧云却对她的悲伤感同身受,只可惜,她一片痴心实在错付,百里牧云心里除了墨兮,再放不进任何人。

遥遥一杯清酒,便当送她好走。

“你曲子倒弹得与你主子有八分像。”百里牧云握着茶盏斜靠在榻上,慵懒地姿态透着莫名的疲惫之态。

珥玉神态拘谨,头也不敢抬,只抱着“绿尾”抚下最后一根弦,听着余音袅袅绕梁,说道:“主子技艺精湛,抚曲堪比仙乐,奴婢不敢与之相比。”

百里牧云有些出神,那晚过后的第二天,果然上官绾绾就带着珥玉来御书房侍候了,那个跟在墨兮身后俊俏的丫头,被磨砺得皮肤粗糙,一双纤细的手常年泡在水中,做着粗活,指节变得粗大,也不再灵巧。一看到珥玉,曾经与墨兮有关的所有事情便带着甜蜜与酸涩齐齐涌上心头,百里牧云差点要忍不住泪流。

“珥玉啊,你说你家主子会不会怪我?”百里牧云放下茶盏问道。

“主子不会的,主子是这世界上最爱皇上的人了。”珥玉红着脸,鼓足勇气说道,是的,墨贵妃娘娘是这世上对皇上最好最好的人了,所有她一定会原谅皇上所有的误解与伤害,但是,正是这样,珥玉才难过。

“对,墨兮是这世上待朕最好的人了,只是朕明白得太迟了。”有些伤感的闭眼,不曾想有一天,自己竟只有对着一个下人,才敢说出心思,墨兮,你身边的人也不凡呢。

“不迟,只要皇上将主子接回来,一切都不迟!”珥玉突然跪倒替墨兮求情,泪水盈盈,紧紧抱着胸前的琵琶,她多希望自家主子早些回来,举目四望,整个皇宫她只有主子一个亲人,孤苦无依。

“好大胆的奴才!”花镜缘的声音突然乍起,脸色阴沉地走进来,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珥玉,吓得珥玉生生逼住泪水,不敢再说话。

百里牧云眉头不着痕迹一敛,说道:“你先下去吧。”

与花镜缘一起来的,还有林木樨与王伯瀚,但见王伯瀚弯身说道:“皇上若真的要接墨贵妃回宫,臣以为此时已是最佳时机。”

“王伯瀚你在说什么!”花镜缘怒喝一声,说好此来只是汇报军情,王伯瀚此时却在做什么?

“说下去。”百里牧云坐直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几人,他也好奇,王伯瀚这是在做什么。

“恕臣直言,既然墨贵妃是皇上的心病,与其堵不如疏,身为臣子,为皇上排忧解难理所应当,解了皇上这心结未尝不好。”王伯瀚字字诚恳,平声说道:“据臣所知,北清国陶赫近日似有不轨之举,此乃天赐良机,若皇上趁北清国大乱之际,举兵攻打,定能马到功成!”

“不轨之举,如何一个不轨之法?”百里牧云笑问,却不见半点急色。

“陶赫擅离军营不说,更是纠集了一些前朝老臣,游荡于北清国王宫之外,看样子是有所图谋才是。”王伯瀚说道。

“陶赫做的这么明显,陶泽难道不知道吗?他不会提前下手对陶赫赶尽杀绝吗?”百里牧云挑出其中的破绽问他。

“说出来皇上可能不信,陶泽近日一直为私事所扰,竟未察觉此事,且陶赫等人行事隐密,臣也是无意间得到的情报。”王伯瀚的话有些模糊,似乎在忌讳什么。

“私事?你是想说陶泽为墨兮所困扰吗?”百里牧云依然不动声色的问他,哪怕一颗心早已提起,墨兮,是不是又出事了?

“陶泽这些日子一直在广招天下神医,为墨贵妃看病,只可惜墨贵妃所患之症委实怪异,无人能医。”王伯瀚一脸不解,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病让天下神医都束手无策。

百里牧云心中却是凉成了井水,哪里有什么怪病,是墨兮身上的绝情蛊时限将至,陶泽也在想尽了办法替她延命根治,看来墨兮过得真的不好啊,也不知那蛊虫之痛可有减轻此许。

“臣以为,若真要攻打北清,不会再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了。”王伯瀚最后说道。

“臣不认同,玄乾这一年来休养生息,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有了起色,且上次廊城之战将士多有伤亡,且远征攻打北清,粮草补济绝非小数目,必是劳民伤财,此时实在不宜出兵!”花镜缘当即反对道,满面怒容!

“臣亦不赞同。我军刚经历了换将风波,新上任的将军尚未能收服士兵的心,若此时出兵,多有不利。”林木樨附议。

百里牧云却只是沉默不语,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扫动,嘴角挂着莫测的笑意,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沉闷地“嗒嗒”声在大殿里单调枯燥的回响着,一下下仿佛敲在人心里,心跟着一下下颤颤着。

“你们三人不向来是一条心的吗,为何此次却大相径庭?”百里牧云慢悠悠问道。

“臣只是不希望皇上再为琐事所排忧,身子臣子为皇上排忧解难本就是份内之事,唯希望皇上顺心顺遂,既然墨贵妃是皇上的心病,那臣便尽力为皇上根除医治!”王伯瀚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他的脸一路向下滑,如今越来越难揣度的皇上,早已不是他们当初认识的那个百里牧云了。

百里牧云轻笑一声,说道:“花镜缘,林木樨若你们也如王伯瀚一般,朕何必如此辛苦?”

花镜缘正欲说什么,百里牧云却挥手止住他,对王伯瀚说道:“给朕更详细的情报,朕自有分寸。”说罢,手搭在他肩上,重重一拍!

第六十四章 纯真不再

清晨的阳光穿过薄雾,一丝一缕金色的光细碎地落在地上,石板路上落了些桂花花瓣,浅黄的小花送来馥郁的芬芳,十一便是走在这样细碎的阳光下细碎的小花上,如果她此时能如以往般笑颜如花,脆生生回头唤一声“木头”,便是再美不过的一幅画。

只可惜她与常海隔着标准的三步之距,她行在前,他随在后,沉默得连风穿过他们之间的声音也听得清楚。

常海看着十一,她真的变了。不仅仅是不再爱笑爱闹,而是在一夜之间看明白了太多人情世故,明白这世间原来还有如此多的无可奈何。

温柔的光照在她脸上,柔软黑亮的长发镀着光,常海心中微微疼痛,他仍在自责,自责自己那天未能保护好十一,令她受辱。这份自责压在他心里沉重得透不过气来,急需一场发泄。也是这份自责他离十一远远的,他自觉再配不上十一。

所以他离她远远的,尽忠职守,忠心耿耿,只要远远看着就好,再不敢做其它妄想。

他很想抱抱她,但恪守着的君臣本份却无法令他做出那样的举动。他却不知,十一此时亦想让他抱抱,她已多时不知温暖的滋味,令她羞辱的那晚如同利刃在心,时时疼痛。

她转身,晨曦柔和,她面色哀伤:“木头…”

常海心中颤了一颤,深埋了头回话:“公主。”

“为什么连你也要离我这么远?”十一豆大的泪珠哗哗落下,黑亮的眼珠写满着心碎,到底该如何才能让常海明了她心中所想,她已指望不上任何人,唯一可以指望的只有他了,他不知道吗?

“臣该死!”常海单膝跪地,深埋着的头掩去了全部的愧疚与悲伤,冰冷的话伤的不止十一,还有他自己。

“算了,你起来吧。”十一悲然一笑,牵起的嘴角牵动了心脏,抽搐般疼痛。稳了稳声音说道:“我听王伯瀚玄乾若此时攻打北清乃是最好的时机,可皇兄…皇兄却让他继续打探情报,虽说是为了万无一失,可是以皇兄的性子绝对不会按兵不动,你告诉我,皇兄那里怎么了?”

常海紧咬着牙关,话在嘴边打了个好几个圈,却生生吞了下去,只说:“皇上天纵之姿,雄才伟略,定是有其它打算,臣不敢妄加揣测。”

十一忽然上前一步,抬起头直直看着常海,逼人的目光让常海不敢直视,她说:“你去告诉皇兄,如果他再置墨兮姐姐于不顾,别怪我这个做妹妹跟他翻脸!他若嫌手下没有信得过大的将,本公主愿亲自上阵,扬我玄乾国威!”

常海猛地抬头,便是看见十一满是坚决的脸,心中暗自叹息,却只能沉默。

“怎么你不敢去吗?王伯瀚为了讨皇兄喜欢都可以顺着皇兄的意思走,如今他又官升一级了,你莫非就没有胆子跟皇兄提此事吗?”常海不知,十一是在何时变得这么咄咄逼人的,强硬的话逼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只能把头越埋越深,沉默得越来越久。

他很怀念,怀念那个在满天孔明灯下,羞得满脸通红挥着拳头追着他跑遍整条街的十一,那个单纯善良,天真无邪的十一。

是的,再回不去了,常海比谁都知道。一如他也回不去当初,北清国发生的事,改变了原来的轨迹,让心爱的人慢慢走向了远方,他看着十一的背影,想拼命呼喊,却发不出声音。他很绝望,却无可奈何。

“你们在说什么?”百里牧云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自小径那边传来,常海如释重负正欲行礼,却先听见十一恭敬的声音:“参加皇兄。”

她何时这般中规中距过,透着生份与疏远,百里牧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十一,我心中的苦又当向谁来说?

“起来吧。”突如其来的疲累感击得百里牧云连话都不想说。

“皇兄为何不出兵北清?”十一的问题尖锐得如同刀子,直直捅进百里牧云心里,“还是皇兄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忘了您最初的雄心壮志?”

“放肆!”百里牧云一声沉喝,惊得十一后退一步,惊愕地望着他,记忆中皇兄从未对她这么大声说过话,委屈时便不由自主的扁起了嘴。无论她再如何掩饰得好,可是骨子里对百里牧云的依赖却从未减少过半点。

看到她这样,百里牧云心中一软,不由得也怪自己太心急一时说重了话,叹了一声说道:“十一,有些事不是皇兄不想做,是皇兄不能做。你可想过若朕真的攻打的北清,劳师动众需要多少粮草?从此处去北清路途遥远,辎重运输如何解决?带哪只军队征伐?哪个人为大将军?打仗不是儿戏,岂是一时冲动就能做出的决定?”

说着这番连自己都不信的话,百里牧云不指望能瞒过十一,只是想安抚一下她太过逆反的情绪,而上面说的种种理由,若真要计较起来,也不能全说是胡诌。陶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如果真的攻打北清,除非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否则没有人敢拿整个玄乾去赌。

他的大手想揉一揉十一的长发,却被十一偏头躲开去,只留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垂下手对常海说道:“好生照看公主。”然后便要离开。

十一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皇兄,你对不起墨兮姐姐。”

十一已经拽着常海离开,百里牧云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好像只要一阵风吹过,都会把他吹成粉末。是的,他对不起墨兮他知道,可是经由别人口中说出来时,却更令他痛。

如同他知道自己有一处伤疤,偶尔看看会疼,但十一却狠狠撕开了这伤疤的痂,于是他看着流血不止的伤口,不能言语。在默默看完之后,还要自己轻轻捂住疤痕,展露笑颜给旁人看他的若无其事。

撑着脸上快要坍塌的笑意,百里牧云轻咬牙关,与十一背道的方向,提步而行…

第六十五章 近乎癫狂

北清国王宫舒心阁里,隔着竹帘,墨兮冷眼看着外面一个胡须花白,身着异域服饰的老人,神态恭敬地正跟陶泽说着什么。妹溪取下她手腕间的一块丝帕,同样担忧地看着外面,却对墨兮的无动于衷倍感痛心。

这是一个执迷不悟的女人,却偏偏令主人沉沦得不能自拔。

外面的那个老人是主人花大价钱从苗疆一个族落请来的族长,最擅蛊术,千里迢迢请他来无非是想替墨兮姑娘看看那绝情蛊可有解救之法,可看墨兮的神色,似乎毫不关心结果。

“墨兮。”送走了那族长,陶泽挑开竹帘进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妹溪很识眼色的悄声退下,只余了他们二人。

“你想尽了法子要救我,是想我活得更久一些,你折磨我的时日也好多一些是吗?”墨兮笑得云淡风清。

并不在意她话语里的讽刺,或者说是早已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陶泽说道:“我到底想做什么,聪明如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你曾答应我,你登上王位之日,偏是我得自由之时,如今却将我囚在王宫里,像你这样的失信之人,我如何能相信你会是一片好心?”墨兮说着,美目流转,却全是含着嘲笑。

“墨兮,你我心知胆明,那个所谓的协议不过是为彼此找的一个理由罢了,我怎么可能放你走?你又怎么可能相信我?你若是真心要帮我,又怎么会放陶赫走?所谓的仁君之说,不过是你想为了日后挑起北清内乱,埋的一个伏笔罢了。”

陶泽慢慢说道,手却不由自主握紧,是的,他一早便看穿了她所谓的“倾力相助”,只是不愿意面对,只是事到如今,他不想面对的,总有人逼着他面对。

“你既然知道了一切,何不杀了我以泄愤怒?”墨兮不急反笑,正好陶泽所言,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陶泽会放她走,更没有想过要真心帮陶泽。故意留陶赫一条生路,就是要让陶泽夜不能寐,如坐针跕。她也知道陶泽一早便看穿了这些把戏,她利用的便是陶泽对她的感情,那些不忍心,那些心软,是他的致命伤!

“你明知我不会杀你,你明知的…”陶泽突然觉得辞穷,他不知道该对墨兮说什么,这座王宫的一堵宫墙之外,便有着陶赫的人在不时出没,他却在这里跟墨兮唇枪舌战,枉他总是为了她费尽心思。

心中一凉,伤人的话也脱口而出:“你还想着百里牧云那个玄乾皇帝是吗?他若真的还想着你,早该对我北清国出兵,将你抢回去!你以为他心里还有你吗?早没有了,如果我是他,我一定毫不犹豫率军攻打北清,将你从我手中救回云,他没有,他早不记得你了,醒醒吧墨兮,看看这世上谁是真心待你好!”

说到最后,陶泽近乎有些歇斯底里,抓着墨兮的手臂用力摇晃,看着怔怔出神,魂不守舍的墨兮,忽然而至的愤怒与疯狂差点燃烧了他。猛地撕开墨兮的衣袍,她闪烁着莹白色的大半个后背便裸露在空气中,几片衣服碎皮软软地搭在上面,欲遮未遮,最是撩人。

陶泽彻底疯狂起来,将吓得发抖的墨兮压地在上,手扣着她的肩膀,制住她胡乱挥动的双手,胸膛贴在她的后背上,急喘着气在她耳朵,强迫她听他说话:“如果真的如金子心所说,他知晓了一切真相,难道不应该不顾一切来救你吗?可是看看他现在都做了什么?墨兮,你还不死心吗?”

“放开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的墨兮快要崩溃,身体上的羞辱和精神上的折磨,让她快要忍不住失声痛哭,为什么百里牧云不来救她?为什么要放任她受尽屈辱?

后背上陶泽的手仍未停下,透着凉意的空气浸着肌肤,一直寒到墨兮心里去,刺耳的裂帛之声连绵不绝响声,质地上佳的轻纱薄衫被撕得粉碎,片片凋零如夏花,美好着走向死亡。墨兮护着胸前不让自己太过软弱的痛哭出声,双腿不停地踢动,想逃离陶泽的魔掌。

却被他轻而易举的翻了个身,挽发的木簪脱落,一头青丝在空中泼开,最后无力地倒地在上。看着陶泽赤红的双眼,墨兮知道她彻底激怒了他,却不知是哪里激怒了他,只能抓紧着胸前几片布帛不停地想往后退。退出未几步,却被陶泽轻松拉回来。

从不知,原来他的手臂这样有力,握着她的肩头,捏得她骨头都要碎掉了一般疼,听他哑着声音低吼着:“看着我,墨兮!只要我尚在一天,我都不会放弃你!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连死神,也不可以!”

他的目光里是狂暴的情绪,像是受了刺激的野兽,看着让人害怕。这完全颠覆了墨兮心目中,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但他的话却如同魔咒一般侵蚀了墨兮所有的防备,百里牧云的抛弃,陶泽的癫狂,全都让她无力招架,难以承受。身子突然就放松下来,连护在胸前的双手也软软松开,仍由陶泽灼热的唇在她锁骨处反复辗转。

瞪大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上吊着的各类挂饰,耳边似乎突然响起了风铃的声音,清脆悦耳,如果总是如当年,该有多好,多好…

没有丝毫征兆,一点清泪便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越过耳廓,轻微地一声“滴嗒”碎在地面上,碎在陶泽眼前。

疯狂的动作便嘎然而止,毫无预兆的,陶泽全身力气像是被什么抽干,抬起头看见她面若死灰,空洞的眼神没有交集。

外面一声炸雷突然撼天般响起,惨白的闪电耀得整个大殿如同地狱,飘泼大雨倾盆而下,而墨兮像是放弃了全部的抵抗,任人宰割。

陶泽动作变得温柔而轻缓,慢慢抱紧墨兮,埋首在她发间,卑微着低声问她:“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赐我一死吧。”像是许久未曾说过话的人,墨兮干涩的开口,实在觉得生无可恋了啊,爱着的人放弃她了,不爱的人在折磨她,如此活着,好生辛苦。枉她费尽心机为天边那人细细打算,斡旋于敌。

“没了他,连活着都不想了吗?”陶泽恨自己,若不是当初他把墨兮送到百里牧云身边,墨兮何以如此失魂落魄?他还恨百里牧云何不来与自己大打一场,彻底解了这难解难分的纠葛?

墨兮不说话,只有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陶泽从墨兮身上起来,拖着步子走进雨里,密集如倒豆的大雨砸在人脸上生生发疼,陶泽突然放声仰天长啸,极尽悲愤!

第六十六章 穿肠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