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虽有些羞赧,气势倒不减半分,端正态度对翟容道:“小郎君是有些误会的,我们云水居虽然是做那些生意的,不过小娘子是蔡玉班请来的乐师,不会有你说的那些事情。”

“算是我多虑了。”翟容先表示抱歉,然后又指出,“可是,为何我将她带走没人阻拦?若是她在此处弹琴,被其他人带出来了,张娘子可会阻止?”

张娘子没有立即回答,掩了口,笑了一下。

翟容额头上抬起一道细纹,等着她的回答。

张娘子用圆滚滚的手指,点戳着黑漆案桌那凉滑如镜的桌面:“平时有这样的事,我当然会出面阻拦的。这花蕊小娘子今日之事,却有所不同。”

翟容不解地看着她:“请教娘子,有何不同?”

秦嫣也觉得张娘子这次处理事情不干净,让她被吓唬了那么久,也抬头很关注她的回答。

张娘子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小郎君不愧是翟家主的兄弟,看问题这么犀利。可惜不懂这妓寮里人情世故,着实清纯地有趣!她徐徐说:“小娘子入翟府三天,阿姆我不清楚她跟你翟郎君什么关系,不敢随意出面,这是第一层。第二层,若是她大声呼救,用力推搡小郎君,我们没有不上前解围的道理。我们云水居做事的姑娘们都是娇贵人,两厢情愿蜜里调油才好,强人所难那就没意思了。”

两个人都没听懂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两双漂亮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她。

张娘子看一眼秦嫣,忍笑,“不过,方才小娘子被小郎君拉着,既不呼救,也不用力挣脱…你让我如何上前?桐子街也是有规矩的,破坏有情人的好事,这不是我们教坊假母该做的事情,会坏了自家风水的。”

两人还是没听明白,翟容问:“娘子到底什么意思?”

假母发现他们实在不懂,只要掩着口说大白话:“小娘子那个样子,我们叫做‘半推半就’、 ‘欲拒还迎’。嗯,嘴上说不愿意,那身子呢?又惊又爱,已经由不得自己啦!啊哈哈哈哈…”张娘子笑得好生风骚,拍着腿道,“你们说说看,阿姆怎么好意思来打扰哦!”

一通话,说得秦嫣的脸狠狠红了起来,背上如上了芒刺,坐立不安起来:“我哪有?!”

翟容也张口结舌,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张娘子十分体贴地倒了杯水,推到翟容手里:“小郎君喝些水。”对秦嫣道,“你不是客人,自己倒水喝。”两人双双端着杯子,借喝水掩饰心里涌起的尴尬。

张娘子润一下嘴,感觉水有些凉,跟两人招呼一下,出去找服侍的小丫头添热水。张娘子是十分老辣之人,借口弄水,晾着他们两人,让他们好好消化消化,自己方才做出来的那番事情。

小阁中立时安静了下来,双方都能隐隐听得到自己的心跳。秦嫣尤其难受,她才不是什么“欲拒还迎”“半推半就”呢,她只是…他手劲太大,她挣不开而已…哦,挣不开还可喊叫…那个,那个…堂屋里那般吵,她叫了有人听见吗?

找了半日理由,她终于放弃了。

当翟容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出去的时候,她确实心里有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若若。”耳边响起翟容的声音,她唬得手一抖,杯子侧翻了,幸而水已经喝完了。

“什么事情,请郎君吩咐。”她将杯子扶正,行个礼,尽量显得两人生疏一些。

“还能有什么事情?”翟容:“这种钱以后不让赚了。我今日要跟张娘子断了这事儿。”

秦嫣道:“可是不赚这个钱,我哪里还能有外快啊?”一说到钱她就清醒了,她还想在敦煌好好享受的,没钱怎么办?她急切道:“郎君,你不能断我这个财路的!”

“那你就宁愿被人碰?”

“我怎么会让人碰?”只有他,才会将她跟块大抹布似的拖来拖去。秦嫣道,“再说了,旁人也不要碰我啊。”她肤色黑黄,衣裳都撑不起来,唐国的土地上,没几个男人想碰她罢?

“我是说万一!”翟容压低嗓子。

“才不会呢,我又不傻。”

“还不傻?方才玩成那样乱,你还在使劲弹曲子。”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翟容就来气。

“我是乐师,总要凑好客人的兴。”

“不许赚这个钱!”

“郎君你讲不讲理?”

两个人兜了个圈子,又吵架吵在原处。

张娘子站在门口,听他们说话,暗自摇头:这小郎君真是不懂事,她都将事情点得这么明白了。换了懂事些的郎君,早就开口问她开个房间,温香暖玉享受起来。只要他开了这个口,她就可以好好替花蕊娘子谋划钱帛。如此一来,云水居又能多赚一笔。翟家主上回问她进了几个绝色的丫头,都没能给小郎君开窍。小郎君这事在她这里办成了,她又能讨好翟家。小娘子又能跟自己喜欢的郎君过初夜,手里也能有一把不错的积蓄。

等睡完了,小郎君的兴致过了,再慢慢劝姑娘,这小花蕊就能慢慢调/教起来了。过几年出息了,又是一个白桃儿。

这事怎么看怎么齐全。

翟家小郎君,你也老大不小了,十七八岁的年纪,你倒是开口啊!张娘子蹬着门槛,吹着穿堂风:这满园都是春/色,小郎君你不要再作了。男女之间不就是一条缝吗?插进去,啥都能解决!爽快利落地拔掉腰带,把姑娘摆平扑倒,大家都有好处拿!

张娘子对翟容的麻木不仁觉得无法理解,却不知道,他身负圣命,在翟家春仲家祭之后,就要离开敦煌,离开河西的。

上一回,他离开敦煌就有九年,这一次离开更是有公务在身。他已经加入了大唐承启阁,会去西域做卧底,为大唐帝国着手平服、治理西域地区做准备。这件事情复杂艰难,根本就不知道何时是归期。

他只是希望,自己留在敦煌的最后这半个月,给若若安排一份安稳的生活和前途。哪怕知道他和若若之间,是有一点彼此小小的心动。但是,他目前对于这些事情,是不会纳入考虑的范围。

第36章 伺宴

看两个人拌嘴拌得小情态毕现,张娘子也不打断他们。拿着扇子静静观赏。

她身后的小丫头端了两份六色酪浆。看他们吵干了嘴,张娘子走过去招呼他们:“吃些阿姆这儿的酪浆,看看可喜欢?”

两人一见有外人,本来就吵不出水花来,忙偃旗息鼓。

谢了张娘子,六盏酪浆放了不同的香草叶子调味而成,酸凉适口。两人同时假装方才的吵架不曾发生,安静端着杯子喝着,两人的态度都十分认真庄重。气氛严肃地不像在桐子街,倒像在太学殿。

“翟郎君,”张娘子对翟容道:“就算你将小娘子当做妹子,其实也是不可能的。”秦嫣是贱籍,从贱籍至多放到平民,翟容是官身,隔着天差地别的两层,不可能认妹妹。哪怕收作侍妾也要先“放良”才行。

张娘子道:“小郎君,你有空呢,可以多去蔡玉班听听曲,也可以到云水居来听听曲,多给小娘子一点缠头,这也就是尽到心意了。旁的事情你考虑不到,也考虑不成。”

翟容知道张娘子说得对,心想,不认妹子就不认妹子。

一想到她长大一些,也要被人那般“摸小小”,心中如同梗了一团带着火的刺,满身满心都火烧火燎的。从将她自珠帘后拖出来的那个瞬间开始,他就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旁人将她轻薄了去。他要保证她按照她自己的心意,在河西好好生活。

翟容问:“那先不管这些,娘子你回答我。若花蕊以后只在敦煌做个乐师,旁的都不参与,你看看,我得找什么人来保证这件事情?教坊司我去找哪一位?”他对敦煌教坊司的官员配置不太熟悉。

他看着张娘子,等待着一个肯定的保证。如果对方有一点点犹疑,他就打算不顾一切将幽若云买到自己府中去。

张娘子连连摆手:“一个小乐师而已,哪里需要劳动教坊司的大人们。”

“不会有人欺负?”翟容说话的样子,简直是随时要把花蕊小娘子拖回府中。

张娘子想了一下:“小郎君实在不放心,让翟家主出面照应一下,这个敦煌城就没人动她了。”

“我家兄长自然会出面的。”翟容知道自己的大哥,的确是个很好的保护者。可是…他又问道:“可是,她在桐子街做乐师,抛头露面的,闲杂人等多,难免会有意外。我大哥也不可能时时留心吧?”

张娘子笑着扇了两下扇子,道:“好,再加一个云水居也护着,小郎君总能放心了吧?”

翟容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张娘子在这个风月行当里的地位,他到底还是看得出来的。当下端了一杯酪浆给张娘子,行了一礼,说:“多谢张娘子。”

张娘子放下团扇,接过杯盏,笑着看秦嫣:“你看翟郎君待你这般细心,娘子以后可要用心练琴。”

秦嫣心中乱若蚁爬,轻若蚊蚋地“嗯”了一下。

当下,翟容花了小半个时辰,细细问了一番幽若云在敦煌做乐师,今后几年的大致生活境况?有多少可以出头的机会?问得很深很细。张娘子一边笑一边认真给他做解答,她也听过秦嫣的琴曲,对她未来的前途也很看好。张娘子颇给了几个不错的建议。

对于秦嫣想赚外快之事,两个人也有讨论。张娘子说,花蕊娘子先不要忙着赚这几个小钱,闭门练上一年的琴。然后她给设计一个琴曲会,让姑娘名声大震,到时候,一首曲子就能卖出不少钱,比在桐子街赚零钱强多了。

翟容手指敲击一下秦嫣面前的案桌板,一脸居高临下教训她的样子:“听见没有,赚钱要这般才能赚得到。”

“谢郎君费心了。”秦嫣觉得他这样子还是有点小讨厌的,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一副特别喜欢管头管脚的样子。虽然算是为她好…

经此交谈,翟容算是确定幽若云在这里不会吃亏,这才放下心来。

张娘子道:“两位也饿了罢,不如再吃些阿姆的新鲜点心?阿姆这里虽然不如翟府精致,也算有点特色。”此时敦煌城里已经宵禁了,翟容回府不妥当,肯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便谢了张娘子。

张娘子准备抽身离开,提起牡丹花薄纱的罩裙款款站起来,打算让两个小年轻独自呆一会儿。

秦嫣起身,紧紧跟在她后面:“郎君慢用吧,我还想去弹琴。”

这回轮到张娘子回过身子,瞪着她:“你得留下来陪小郎君。”翟容也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他在这里难道裹着被子一个人睡觉?说:“你担心那五个大钱,我待会儿给你。”

张娘子才知道她在担心那几个大钱,笑着:“不怕,你今日陪好了翟郎君,六个大钱阿姆给你。”

“哦,原来是六个。”翟容恍然大悟,她那副小家子气,的确差不得那一个钱。

他们真是冤枉她。秦嫣再小家子气,也不是为了那几个钱。

她是不好意思跟翟容单独在一屋里。她为难地低着头,还是想跟在张娘子身后,打算出去。张娘子对翟容道:“翟郎君,我带姑娘去借一步说话?先给你上些夜宵。你尝尝阿姆这里的东西?”

翟容同意,看着秦嫣将脑袋低垂在胸前,跟着张娘子走了出去。

张娘子一路走着一路想着今儿这件事情。小郎君那副沉稳的气度,其实她心里是多少有些挫败感的。她预备了如此红香艳美的夜晚,这郎君看都不看一眼。那小郎君的体态动作,一看就知道能把姑娘睡得念念不忘,居然到她的云水居来做贞郎烈男,这是对她活脱脱的嘲讽!

张娘子决定,要在花蕊身上扳回一局。走到一个拐弯处,她回身站住:“我说花蕊,今日小郎君将你拖出去时什么感觉?”

秦嫣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说:“嗯…是很害怕。”

“是不是心里跟养了一只小兔儿似的,不停地跳,快跳出心腔子了?”

“是。”

“可是呢,小郎君的手那么大,抓着你的胳膊又是滚烫又是有力气,叫你身子发软,挣也挣不脱?”

“是。”秦嫣抬起眼睛,心想,张娘子怎么会知道?她又不曾让翟容拉过。

“心里知道,他这般拉着自己是不对的,可是还是很喜欢他这么拉着你的。”

“嗯?”秦嫣觉得有些不对劲,“没有…”

张娘子不顾她的否认,自顾自道:“所以呢,想挣不舍得挣,只好乖乖就范。”

“我一直在反抗!”

“桐子街的角落里,在人家胸口怎么撞也撞不出去,小郎君的胸前又宽又结实,那个身子哦…是不是脸红得快烧起来了?恨不能多蹭蹭?”张娘子按着自己圆滚滚的胸脯道。

“不…不是啊。”秦嫣满脸恐慌,不知说什么才好。其实翟容抓她出去,包括将她按在墙上,她要存心挣脱,肯定有的是办法…可是…她捂脸道:“张娘子…”

张娘子用一种甜丝丝的声音,柔声道:“你不想陪翟家郎君是不是?可是你知道,我们云水居没有叫客人单身在屋子里的道理。要是你不想去,阿姆布置一下,云水居的七个姐姐,随便哪个都能把他勾到床上去。你要不要让阿姆给你显示一下手段?”

“啊?!”秦嫣从指缝里露出惊恐的眼睛。

张娘子呼啦啦扇着扇子:“怎么,心里酸酸的,是吧?吃醋了,是吧?”她一步步逼近秦嫣,“现在可是你自己不想去陪哦,阿姆有的是本事让男人上我家姑娘的床。翟家郎君这种年龄正是火热火烫的时候,你当真不想试试阿姆的手段?”

“不会的…翟家郎君不会的。”秦嫣步步后退。

“不会?”张娘子肥脸上挑起一个笑容,“那就让阿姆来试一试。”她将一双手拢在嘴边:“锦兰儿——过来…”

秦嫣连忙拉着张娘子的手:“别…”

“别什么?”

锦兰姑娘今日不方便接客,就在不远处的厢房里,推门走过来:“阿姆什么事情?”走廊里的灯火摇曳,映出姑娘的袅娜身姿。锦兰姑娘虽然没有白桃儿貌美,那也是很拿得出手的,今晚正空着。胸前一抹芙蓉色的齐胸襦裙,一双白乳人见人爱。正是让秦嫣最为自惭形愧之人!

秦嫣转身就跑向小阁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张娘子笑着:“没什么事情,走,跟阿姆下楼去,看看有没有客人需要照顾。”

翟容看到秦嫣一脸慌乱地重新钻入楼阁中,诧异地抬起一条眉毛:“出什么事情了?”

“没,没有…”秦嫣在距离他较远处坐下,把着门,不能让锦兰姐姐进来,把翟容给勾上了床就麻烦了。

“张娘子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秦嫣缩在案桌的一端。

“你干什么?我是老虎吗?”

“不是…”

“不是你躲那么远!”

“这里…这里凉快。”秦嫣坐着,看见他的手搭在案桌上,想到那个热度,想到那个力度…心里的小兔儿又跳了起来,说道:“郎君。”

“什么事情?”

“以后我们说好,你不许再像今晚那样按住我,”秦嫣鼓起勇气,“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是你的兄弟!”

“哦。”翟容说,“这话说得是,我知道了。”

秦嫣见他答应了,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门一响,秦嫣急忙回头,看看是不是张娘子担心她伺候不好翟家郎君,真的放了锦兰儿姑娘来伺宴。扭过头看到还好,只是一个刚留了头的小婢女上来送菜肴。张娘子这里不但善于调理人,饮食也是她精心研究的东西,盛菜的器皿都是江南东道越州出的浅青瓷器,哪怕是无数豪商来往的敦煌,也算得上是很昂贵的餐具。上面摆放地每一样菜式,都比外面常见的菜肴小巧,造型精美诱人。

翟容见她远远坐着,诧异地发现,连美食都不能诱惑她坐过来。用筷子夹了一只瑶柱玉桑扣,摇晃着问她:“你不过来吃东西吗?做乐师,这种客人的菜应该是没吃过吧?”他记得她还挺馋的,一个饺子的梅子口味没吃到,就一脸懊丧,老是惦记着。

“都…都吃过了。”秦嫣继续跟他保持距离。

“怎么可能?”张娘子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再次从门口传来,“客人的菜,都是阿姆亲自筛选,亲自看着做的。小乐师哪有机会吃?”

秦嫣一脸生无可恋:“唉——”

张娘子带了个小丫头子,对翟容道:“小郎君,这小丫头子叫云儿,等会儿就立在门口听你传唤。今晚有什么吩咐,阿姆一定奉承。翟家郎君一定要尽兴哟。”翟容谢谢她。

张娘子走过秦嫣面前时,轻笑一下,这才扭动身体,咯吱咯吱地下了楼。

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秦嫣到底修为太浅,被张娘子撩拨之后,控制不住地满脑子邪念。

翟容看她拘谨不敢动,又知道她贪吃,主动拿了点心,分在自己案桌旁:“若若,过来。”

秦嫣只能挪动膝盖,爬过去,坐在那堆吃食面前。

第37章 春酒

在秦嫣这个年纪来说, 和男人睡觉,哪怕姐姐们说得天好地好,她也未必真的有多少期待。脑子里被张娘子刚才的话语, 勾起来的邪念, 只是在她的心里略微留下一点浅浅的痕迹,就很快消散了。对她而言, 和翟家郎君一起吃好吃的,明显更有趣一些。

现在翟容知道她的脾气了, 她对于不同的口味, 都会尝一尝。所以也就不像在杏香园里那般, 只顾自己挑自己喜欢的东西吃。每一样都用螺钿把的银制餐刀切成两半,两个人一边议论一边品尝着。秦嫣先前没有来过唐国,张娘子这里的饮食又做得很到位, 一道道菜尝下来觉得特别幸福。

餐盘旁边还摆着一壶酒,酒壶里盛着的是篦得很干净的米酒。翟容一边喝酒一边看她吃,他看看酒壶里的酒没有多少了,想到她喜欢品尝各种味道, 问她:“要不要来点酒?”

“不要,”秦嫣嘴里包着食物摇头,“酒会乱性子的。”像她这样能力低下的暗杀者, 喝得醉醺醺地手就抖了。

翟容见她拒绝得坚决,便将剩余的酒倒入自己的酒盏之中:“也不是很醉人的,味道很甜。跟奶酪浆似的。”

秦嫣看他喝得很舒服,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也喝不到这样的酒了, 探出头:“那就…来点?”她出手去拿那个白瓷酒壶,摇了摇,发现已经没有酒浆了。

她看到方才翟容自己刚倒了个满盏,遂将自己的空酒盏凑到翟容的酒杯前:“折一点给我。”长清哥哥从小对她很严厉,但是兄妹之间感情很好,相处的时候也是很亲切的。现在她吃菜肴吃得浑身放松,就用对待长清哥哥的方式与翟容相处。

翟容反而一愣:自己喝过的酒,倒给她,是不是间接亲吻?

他虽则在云水居显得似乎对周围香艳的环境看似无视,其实那只是他自持品性而已。那云水居外的海棠斜枝,云水居里的玉香旖旎,桐子街上的红男绿女…这些东西当然会在他的心里刻下一些不浅印象。此刻,他就有了这种臆想。

秦嫣不知他的这份遐想,将杯子凑到他的酒盏上,隔着他的胡服袖子拿住他的手腕,强迫他将自己的酒浆折给自己:“让我尝尝看。”

翟容只能半无奈半顺从地任她将酒倒去。

秦嫣喝完那半盏酒,抿着嘴唇,舔了一下嘴角:“真的是甜的啊,好喝!”半碗到底不够,她想他已经喝了整一壶,余下的半碗也讨过来吧。她双手托着杯子,往翟容面前一凑:“剩下的也给我,行吗?”

翟容看着她。

她今日是在水晶珠帘背后弹琴的,所以并没有上妆,照理看起来应该没多少姿色。此刻喝了点酒,嘴唇的菱角上有汁液的流溢,显得血色通盈。举着杯子问他讨酒喝的时候,一双眼睛闪烁着愉快的光芒。

翟容不愿意她失落,避开她的眼神,看看自己的杯子,说道:“就一个底了,我让外面的丫头再送点过来。”顺手将酒折给她,然后招呼门外的丫头。

两个人都很期盼地等着酒来,过了一会儿,不是小丫头云儿送的酒,是张娘子亲自端了个酒壶过来。别看着这云水居上下,客人和姑娘们各得其所,玩得欢畅,其实这张娘子这一宿都是将心肝提在脑袋上的。虽然一晚能赚好多钱帛、金银,里面担的风险可不少。所以几乎每个屋子,但凡有些需要,张娘子都会亲自到一下。招呼客人是假,看看屋内情形,有什么不妥防范于未然是真。

如今见是翟家小郎君这里有招呼,她又出现在屋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