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玉看了郭雅心一眼,郭雅心却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低头坐着,娴静如常。这些日子,夫妻之间的交流极少。郭雅心知道朱明玉因为那封来历不明的信心里有刺,但也不多做解释。她这一辈子,已经用行动给了他答案,多说无益。

接着林淑瑶,梅映秀和叶蓉也都进来了,她们身为妾室,本来是没有资格踏入鉴明堂的,但是朱明祁破例让她们参与这次的家庭会议。林淑瑶很自然地坐在郭雅心的下首,然后依次是梅映秀和叶蓉,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说话。

本以为人到齐了,朱明祁却好像还在等一个人。直到绮罗从门外走进来,一身绣金线芙蓉的湛蓝斗篷,衬托得她风华绝代,姿仪高贵。从前她在国公府的时候,其貌不扬又是二房的小姐,并未得什么关注。但如今不但长成了一个绝世佳人,还嫁给了林勋,成为了侯夫人。在座的女人没有一个品级有她高的,朱明祁决定国公府的内务,事关二房,自然也就把她请回来了。

绮罗看了林淑瑶一眼,林淑瑶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让出位置。

朱明祁这才说话:“现在人都到齐了,我当众宣布几件事。前几日我见过赵家的家主,他同意我休离你们的母亲另娶,然后把你们母亲带回赵家看顾,还有赵毓要和景尧和离。”

朱景尧有病的事情,朱明祁是昨晚跟他恳谈的时候才知道的。他听了之后又惊又气,恨赵阮隐瞒了此事,同时也知道不能再耽误赵毓。赵光中那天说话夹枪带棒的,很显然也是知道了内中情由,他没有说破,已经是顾念亲戚一场了。

众人都知道朱景尧的这桩婚事已经名存实亡,赵毓都已经回了赵家,也没打算再回来。至于赵阮,如果朱明祁把她休离了,她的确不适合再住在国公府。

朱景禹握着拳头道:“父亲是要打算娶新夫人吗?”

林淑瑶捏着手帕,看向朱明祁。她一直以为朱明祁不会再娶妻了!

没想到朱明祁竟点了点头:“你们母亲如今这样,已经不能再做国公府的主母。然而国公府不可一日没有女主人,你们祖母要我在这个月就娶中书舍人李昉之女李氏进门。”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民间的确有冲喜的说法,长公主现在身子重,朱明祁如果能成亲,她兴许一高兴,病能缓过来。但就在这个月又实在是太过仓促了些。朱景禹看了看朱景尧,见他对此事并不表态,也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压下来。

说白了,父亲娶妻纳妾都是父亲的事情,他们做儿子的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今天也只是通知他们而已。

绮罗的关注点却在于,大伯这么着急娶亲,固然有祖母的意思在里头,又何尝不是顾忌着爹和娘之间的嫌隙?爹恐怕一直以为大伯休了大伯母之后,会对娘有别的心思,再续前缘,这样一来,爹就可以安心了。

朱明玉缓过神来说:“大哥,中书舍人不过是五品官,虽然李昉之女是晋王妃,可李家在朝中没什么背景,晋王也历来没什么作为,李氏配大哥…是大哥委屈了。”

朱明祁笑了笑,脸上有了光彩:“其实也没什么委屈的,娶妻娶贤。只要母亲高兴,府里上下有人操持照顾就好。这段日子,辛苦弟妹了。”

郭雅心愣了一下,连忙附身道:“大哥客气了,这本应当是我份内之事。”

朱明祁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乃母亲名下的财产,由我们兄弟二人均分。”

“国公爷!”林淑瑶情不自禁站起来,却又觉得自己失态。她不过是大房的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不满?但看其它几人,有的根本心思就不在财产上,有的人微言轻说不上话。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长公主那丰厚的资产硬是分了一半到二房去?二房才几个人,大房有几个人?

朱明玉心中有几分愧疚。他怎能怀疑一向公平磊落的大哥跟雅心有私?他开了口:“大哥…其实我…”

朱明祁抬手道:“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母亲的意思。财产均分之后,愿意跟我们并在一处过,还是你们要搬回原来住的地方,我都没有二话。今天我要说的就这些,二弟一家留下来,其他人先回去吧。”

林淑瑶今日接连受到打击,又不方便在这个场合开口,气得先走出去。朱景尧和朱景禹还陷在赵阮的事情里没有缓过来,怔怔地离开,只朱景舜行了个礼,扶着梅映秀一起走了。等屋子里只剩下朱明祁和绮罗一家,朱明祁命下人把门关上,明堂里的光线暗下来一些。

“母亲大概熬不过这个月了。”朱明祁叹了一声,“今天早上太医已经要我准备后事。刚才当着孩子们的面,我没有说。”

绮罗心中一惊,没想到长公主的病严重到了这个地步。朱明玉和郭雅心也是满脸的惊愕。

朱明祁看着朱明玉说:“母亲若去了,我们要守丧三年,期间只保留官位不能任职。母亲有两个遗愿,一是看到我再成亲,二是跟父亲合葬。我打算到时候把母亲运回到父亲的故乡青州,和父亲葬在一起。”

朱明玉用手捂着眼睛:“你回来之前,一直是我不眠不休地照顾母亲,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在她的心里终究你才是儿子。”

朱明祁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多年,都是我陪在母亲身边。你虽然敬重她,但也怪过她的偏心。明玉,人无完人,纵然母亲出身高贵也有她不能避免的弱点,时至今日,你还没看透么?到时,你可愿与我一道去青州?还是你想留在京中?我打算只带着李氏去,将景禹他们都留下来,若你不去,就要劳你和绮罗多照顾他们了。”

绮罗连忙说:“大伯父言重了,绮罗何德何能。”

朱明祁看向她:“景尧和景禹都无心仕途,家中唯一有官职的是景舜,但官做得也不大。万一出了什么事,只能仰仗你和勇冠侯多帮帮他们了。绮罗,可以答应我么?”

绮罗回道:“大伯父放心,我不会忘记自己是朱家人。几个哥哥,绮罗不会不管的。”

朱明祁欣慰道:“谢谢你,那我就放心了。”

绮罗又和朱明玉兄弟,郭雅心一道去看了长公主,长公主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目光清明,能模糊地说出几个字。得知朱明祁马上要成亲了,娶的是小户千金,她的表情又悲又喜。

朱明玉的心结似乎打开了,对郭雅心不像前阵子一样若即若离,甚至还小声地认了错。郭雅心也没同他计较,只是怪责了两句。绮罗放心回了侯府,林勋已经坐在里头等她,手里翻看着她的画纸。绮罗走过去,问道:“侯爷今日这么早?”

“想着骁儿快到了考书院的日子,提前回来去看了看他。”林勋把画纸放下来,“你这画作进步多了。是回国公府去了?”

绮罗轻捶着林勋的肩膀:“早上大嫂还为骁儿这事来找过我,以为你忙忘了。是啊,大伯父叫我回去商量事情。他已经休了赵阮,要娶中书舍人李昉之妹,婚事就定在这个月。”

“这么急?”林勋仰头看她。

“嗯,祖母怕是不行了。临终前想看大伯父找个能持家的安分女人。”绮罗的声音低了一些,心里也有些沉重。她跟长公主之间不算亲厚,长公主在她心里一直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不是祖母。但人之将死,到底是骨肉亲情占了上风。

“我改日和母亲也过去探望一下她。我少时和母亲幼时,都受了她多方照顾。至于李昉的妹妹…”林勋重复了一下,“倒是个安静贤惠的女子。早年因为被退过婚事,所以至今未嫁,年岁似乎也不大。听说帮着李夫人管家,很是能干。”

“你说好,必然就是好了。我还担心大伯父仓促之间,随便选了个人。”

林勋拉着她坐下,点了下她的额头:“你有空操心国公府的事,也要分心照顾家里。母亲说得也有道理,上次之所以让下人指摘你,就是因你在家中的权威不够。你现在身子好了,今后不能偷懒。我让于坤把铺子还给你,顺便再向大嫂讨了账房的差事。”

“真要管?”

林勋挑眉道:“大嫂管家是因为我没有妻子,她暂代管家之职,这些本来就是你的分内事。账上的事,我亲自教你,不会让你耽误了自己的事。”

绮罗揉了揉耳朵,嘀咕道:“知道了,真是越发啰嗦了…”

“敢嫌我啰嗦?”林勋的眉毛一跳,伸手过来,“你这丫头,真是越发放肆了!”

绮罗最怕林勋挠她痒痒,叫着跳起来,跑到里间去了。林勋本来要追她,透墨在门外晃了一下,林勋便走出去:“有消息了?”

“西夏边境加派了五万兵马,换了两个大将。也许他们在等陆大人查到远兴府守将聂声的身上,一旦把聂将军换下来,西夏人就会挥兵东进也说不定。那一带,除了您,就是聂将军最熟悉了。”

林勋的目光冰冷:“聂声有罪,不能因为他会打仗,就不追究那些亏空的军饷。国家养兵,每年于军饷上的输出庞大,国库每每空虚,就把更重的赋税加在百姓的身上。”

“可是主子,万一西夏…远兴府守不住啊。”

“到了那时,我再披甲上战场便是。”

透墨下意识地看了屋内一眼,声音压低了些:“您能舍得夫人?毕竟打战一去就是数月乃至一年半载,又不可能带着夫人同去。眼下郡主不喜夫人,只怕您前脚刚走,她就会为难夫人。您能放心?”

林勋负手看着西边的天空,眼眸深沉:“国在家前,儿女情长不舍也得舍,不放也得放。我别无选择,她也别无选择。”

第111章 求教

朱明祁的婚事办得极为简单,并没有广宴宾客,只是家里的人和亲近的朋友聚在一起,热闹一番。长公主由张妈妈扶着下了床,头发银白,满面欢喜地接受了朱明祁和李氏的叩拜。

李氏温柔大方,也不嫌弃如今国公府的情况,毅然决然地嫁进来,绮罗有些佩服这个女子的勇敢。

行完礼,喜娘扶着李氏先去洞房,长公主体力不支,由丫环婆子扶着,嘉康陪着,一道回了松鹤苑。朱明祁则留下来招待宾客,朱明玉在一旁帮忙。男人们在外面觥筹交错,女人们则在偏厅里相谈甚欢。曹晴晴的肚子微微隆起,挽着绮罗的手臂说:“我可是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正月里排的舞轰动京城,舞乐坊如今一票难求。然后我们的侯夫人,可是在侯爷那里,越发得宠了?”

陈家珍在旁边捂嘴轻笑,她的身子经过莫大夫的调理,已经好了许多,瞧着倒是比从前更有精神了。只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伤痕,但不仔细看,不容易看出来。

鱼汤端上桌,杨妙音忽然侧身干呕了起来,旁边的于文芝拍着她的背:“二嫂,你这是怎么了?”

杨妙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好像有身孕了。”

梅映秀闻言连忙站起来:“妙音,你说的可是真的?怎么不早说?快,快去喊个大夫来!”

有丫环连忙跑出去,众人都围过去,这可是国公府的第一个孩子,大家难免满心期待。林淑瑶冷冷地走到外面,朱明祁如今越来越器重朱景舜,如今又让朱景舜得了孩子,只怕以后梅映秀的地位会越来越高。加上新娶进来的夫人,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等朱景启长大之后,这个家早就已经被几个哥哥分完了。

朱慧兰走出来,安慰道:“母亲何必不痛快。这些事看开了也就罢了。”

林淑瑶道:“碎珠那丫头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朱慧兰面露颓色,身后新换的丫环说:“您有所不知,碎珠姑娘如今有了身孕,提了姨娘,安排了院子,已经不伺候夫人了。”

林淑瑶猛地握住朱慧兰的手:“怎么回事?”

“上次从家里回去之后,那丫头就越发地得宠,郭允之几乎不去别的地方了。”朱慧兰叹了口气,人是她自己开脸送到丈夫床上去的,如今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死丫头,一定是…”林淑瑶咬牙切齿,想起交给碎珠的那包东西,可是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宫里的老嬷嬷那里弄来的,花了不少的银子,她竟敢自己用了?但这种事情,又不能搬到明面上来说,真的查起来,她这边可是无法向国公爷交代的。

这个贱婢,她绝不会轻饶!

大夫匆匆赶来,给杨妙音诊了脉之后,笑着对梅映秀说:“恭喜,这位夫人的确是有身孕了。”

周遭一片道贺之声,马上有人跑去前院和松鹤苑报喜了。

朱明祁没想到今日是双喜临门,自是十分高兴,接受宾客们的道喜,人好像也一下子年轻了几岁。朱景舜愣了半晌,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要当爹了,兴奋地跑去偏厅看杨妙音了。杨妙音被众人热切地围着,有些不好意思,执着梅映秀的手,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欢喜。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这时一个丫环跑到曹晴晴身边,与她耳语了几声又退开,曹晴晴把绮罗拉到旁边,看了看四周说:“绮罗,有个人要见你。你跟我来。”

绮罗跟着曹晴晴到了国公府的偏门,那里有个女官在等。她对曹晴晴和绮罗行了礼,伸手请绮罗到门外的马车上。曹晴晴说:“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绮罗满心疑惑,但也知道曹晴晴断不会害她,便跟着女官出去了。

苏菀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看到帘子掀开,绮罗进来,便挥手让冬非退下去了。绮罗看着眼前的人,衣着华贵,容貌甜美,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苏菀道:“我是太子妃。”

绮罗一惊,连忙行礼:“臣妾见过太子妃娘娘。”

“免礼吧。”苏菀抬手,看着眼前的女子在马车昏暗的灯光之中,依旧美得如同仙宫琼玉,赞叹了一声,“果然是个大美人。不怪勇冠侯对你宠爱有加。”

绮罗连忙低头:“太子妃谬赞了。”

“不必拘谨。我让四嫂为我引荐你,是有事想求你。当日你在升平楼,一舞惊四座。让舞乐坊的一个小小的舞娘得了秦王的宠,破格成为侧妃,又让舞乐坊从此一票难求。我想让你帮帮我,赢得太子的欢心。”

绮罗微微抬头:“臣妾…恐怕没有那样的本事。”

苏菀的眼眶微微红了,一下子没了架子:“你别看我是太子妃,表面风光。东宫妇人,若没有太子的宠爱,不仅举步维艰,更是度日如年。前阵子我回家诉苦,恰好知道四嫂与你的交情,便求了她带你来见我。请你无论如何帮帮我。”说着,竟是要给绮罗跪下。

“太子妃万万不可!”绮罗连忙伸手扶她,苏菀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我真是没有办法了。太子自娶了我,根本都不看我一眼,整日里…不提也罢。皇后娘娘见太子冷落我,也没有给我好脸色。姐姐,你是四嫂的好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帮我的!我不求能让太子像勇冠侯对姐姐那般,只求他能对我有一丝一毫的眷顾,我就知足了!”

绮罗为难,知道自己不该卷入皇家的事情中去,苏菀边擦着眼泪边说:“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不聪明,不漂亮,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笼络苏家的工具。可是我喜欢他啊,小时候我们在宫里见过,我摔倒了之后,他温柔地把我扶起来。那之后很多年,他就在我心里扎根了。姐姐,你明白这种感受吗?”

绮罗怎么会不明白?上辈子,她爱着的人,也是高高在上,贵不可攀。她只能像一朵向阳花般,卑微地贪恋着他身上的光芒。她知道苏菀也不过是与她仿佛年纪的少女,眉目之间却有股沧桑幽怨,显得生生老了几岁。深宫岁月难,苏菀小小年纪嫁入东宫,身边无人可以依仗,又没有丈夫的疼爱,的确是很可怜。绮罗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一时起了恻隐之心。

“我试试吧。”绮罗终于松口道。

苏菀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姐姐真的愿意帮我?”

绮罗点了点头,苏菀高兴地抱住她,像个孩子一样。绮罗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苏菀又从袖子里拿了一块玉牌塞给她:“这是我的腰牌,可以出入宫门。以后就拜托姐姐了。”

绮罗从马车上下来,冬非向她行了个礼,坐上马车走了。绮罗站在门外,看着马车远去,叹了口气。世间人总有多般不易,自己这辈子,真可谓是无往不利。曹晴晴扶着腰走出来,站在绮罗身边:“她求我的时候,我也很为难。但无论如何,请你帮帮她吧。”

绮罗侧头没好气地说:“曹晴晴,你知不知道自己总是给我找麻烦!”

曹晴晴有些惭愧地拉着绮罗的手,歉意道:“我知道。我没你聪明,做事就是凭着自己心性来。我们这些人,大都是要向命运妥协的。我原来那么喜欢…但日子久了,我却安于给四郎生儿育女,哪怕他曾经做过错事,我也原谅了。绮罗,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我知道你可以帮菀菀,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绮罗揽着曹晴晴的肩膀:“好了,孕妇不能伤心的。我这不是答应她了么,咱们快进去吧。”

偏厅里稍稍平静了一些,梅映秀和朱景舜陪着杨妙音回去休息了,林淑瑶借口不舒服,朱慧兰就送她回兰溪院,母女俩自是有一番话要说。朱成碧一个人在桌上喝闷酒,今日她是独自回来的,王绍成没有陪着,听说是被秦王请去喝酒了。

于文芝抢下酒壶劝道:“五妹,你少喝些。”

朱成碧喝得醉眼迷离,歪倒在于文芝的肩膀上:“四嫂,我知道你也不幸福,四哥根本就不喜欢你。对不对?如今我娘也没了,有家不能回!”

于文芝看了看左右,拿帕子擦朱成碧的嘴角:“妹妹喝醉了,我送你去厢房休息。”

朱成碧推开她:“我不去!我还要喝酒,还要喝!”

绮罗和曹晴晴落座,用眼神询问陈家珍,陈家珍低声道:“好像是五小姐去新房那边闹了一场,把新夫人都骂哭了,然后国公爷赶到,狠狠训斥了她一顿。下人要送她回王家,她不愿意,一直在这喝酒。”

绮罗闻听林勋说过,新夫人在李家可是帮忙管家的,颇有手段,怎么会因为朱成碧随便骂了几句,就被骂哭了?而且大伯父还能刚好赶到?李昉之女嫁给了表面上毫无作为的晋王,李昉之妹嫁给了大势已去的靖国公。绮罗记得刚刚李氏特意在人群中找她,对她一笑。这下,她对默默无闻的李家人倒是有些兴趣了。

宴会结束,一行人自是散去回家。绮罗和林勋去松鹤苑接了嘉康,先扶她上轿子,然后才各自去自己的轿子前面。绮罗提起裙子,准备低头上轿子的时候,林勋忽然绕过来,拉了她的手,把她带上了自己的轿子。

轿子的重量变重,只得再加了两个轿夫,路过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绮罗坐在林勋怀里,推了推他:“你喝酒了?”

林勋靠在绮罗的肩上,满嘴酒气:“你舅父要跟我比酒量,我多喝了两杯,没事。就想抱抱你。”

绮罗很明显感受到他的情绪有异,捧着他的脸问:“怎么了?有事你别瞒我。”

林勋看着她明亮的黑眸,腮如白雪,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陆云昭很能干,一到远兴府就查办了守将聂声,将他打入狱中。西夏国内调兵,全都压到国境线上来了。皎皎,可能要打仗了。”

绮罗抓着他的肩膀,心里往下一沉。她记得,上辈子打过西夏之后,他没有再上战场,为什么这辈子不一样了?战场是什么地方,刀剑无眼,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何况西夏人如狼似虎,睚眦必报。…她无法预知这场战事的结局。她心慌地抱住他,急声道:“告诉我你不会去,朝中除了你,就没人会打仗了吗!我不要你去。”

林勋失笑,亲了亲她的脸蛋:“别说孩子气的话。你知道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压制西夏,他们这次若敢卷土重来,我一定打到他们的王都去。皎皎,对于保家卫国,我责无旁贷。”

绮罗推开他,却因为轿子内空间狭小,没有办法从他怀里出来,只是扭着头生闷气。她知道他非去不可,她阻止不了。可她一想到要离开他,他身上不知道又要因为战争多出多少大大小小的伤,甚至会有性命之忧,心里就隐隐生疼。

林勋看她的神色,抬手把她的脸转过来:“担心我?事情不一定会演变成那样。若是去了,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林勋话还没说完,就被绮罗吻住了,嘴巴笨拙地含住他的唇瓣,贝齿相撞,逼仄的空间里温度骤升。他们经常亲吻,却多是林勋主动,绮罗很少这么主动地亲吻他。他伸手箍着她的腰,享受她的献吻,微微睁开眼睛,看她紧闭双眸,吻得极其认真,心里忍不住一软。

过了一会儿,绮罗放开林勋,樱桃小嘴水润丰泽,诱人至极。林勋抚摸着她的背,笑道:“夫人技术不错。”

绮罗被他说的脸一红,捶了捶他的胸膛,不想再提刚才那个沉重的话题,转而说道:“君实,我可能明天要进宫一趟。”

林勋理着她的头发,闻言微顿:“进宫做什么?”

绮罗就把太子妃的事转述了一遍给林勋,还在林勋耳边说:“太子好像跟…我大嫂…”她语焉不详,林勋却了然于心,握着她的手说:“我知道。”

“你知道?!”绮罗震惊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小心翼翼藏着的秘密,在他眼里就跟野史趣闻一般寻常。

“宫里那几个嫔妃,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这小白兔送进去,估计只能剩下骨头。”林勋本来想直接拒绝,但想起自己若是真离开京城去边境,无法守在她的身边。她总要自己去学着承担风雨,面对困难。他虽然想一生一世护着她,却也不能把她变成弱不禁风的小娇花。

绮罗依偎着林勋,轻轻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小白兔,也许我是小狼呢?”她抬起手做了个狼爪的动作。林勋忽然又想起小白来,心中感慨,摸了摸她的头:“去吧。让宁溪那丫头跟着你一起去,自己小心些。”

说话间,已经到了侯府。林勋牵着绮罗下轿子,嘉康从前面的轿子下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冷着张脸先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没有小肥啊小肥!哦嘿

第112章 交锋

第二天,绮罗换了命妇的朝服进宫,当她出现在东宫的时候,训练有素的宫女和内侍都忍不住停下匆匆的步伐看她。朝服是大袖衫和曳尾长裙,肩上搭着披帛,一套黄金的头面,雍容华贵,大气优雅,好像明月当空照。

绮罗走过去,就有几个宫女小声议论:“好美啊,这是哪家的夫人?”

“勇冠侯的夫人啊。在御前跟西夏公主比舞的那个。”

“天啊,当时她跟秦王的侧妃都戴着面具,咱们只顾着看那位侧妃了,哪想到真正的明珠在这儿呢。”

“这样的气质容貌,亏得是勇冠侯的夫人,没有人敢觊觎。若是别人家的…”宫女悄悄捂了嘴,因为前头的内侍横了她们一眼,她们连忙低头继续恭敬地往前走了。

苏菀从寝殿内迎出来,雀跃地拉着绮罗:“姐姐当真来了。姐姐可真好看啊,换了身衣服,就跟宫妃一样。是不是,冬非?”

冬非应了声,看了眼这位勇冠侯夫人,当真是无与伦比的美貌,这种美高高在上,太子妃在她身边,显得像个小家碧玉似的,光芒全无。哪怕是宫里的几位娘娘在她面前站着,恐怕那气势也胜不了多少。

苏菀这姐姐喊得亲热,绮罗却还是依礼制行了礼,跟在她后头进了寝殿。寝殿里燃着花草的熏香,清新淡雅,并不过分浓烈。苏菀让宫女都退出去,只留了冬非一个人。

“我们开始吧?”她坐下来,期待地望着绮罗,像从前听先生讲课一般。

绮罗环看了一下寝殿,坐在苏菀的对面问她:“太子妃可知道太子殿下的喜好?比如喜欢什么颜色,喜欢看什么书,对什么话题有兴趣?”

苏菀一愣,求助地看向冬非,冬非笑道:“只怕太子妃不懂这些。”

“娘娘要想让一个人注意你,首先得足够了解这个人。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臣妾给您的第一个功课就是,去了解太子这个人。不用刻意地打听,关注平日里的细节就可以。”

苏菀边听边点头,然后认真地用笔记下来了。

而后绮罗走到苏菀的妆台前,用眼神询问苏菀,苏菀点了点头,她才一一翻开琳琅满目的首饰盒和胭脂盒。首饰盒里的珠花环翠虽然金贵却不精致,反而显得老气过时。而胭脂的色彩也大都过于浓厚。

绮罗道:“女为悦己者容。太子妃虽然高居东宫,但是应该派宫女多了解京中贵女们的衣着风尚。比如今年的首饰多以轻薄为流行,琉璃,珍珠这样的点缀风行一时。而胭脂呢,去年是流行桃红的半面妆,今年桃红则没什么人用了。宫中的首饰,多是给位高权重的后妃打造,美则美矣,太过厚重,少了些许灵气,与太子妃您的身份不符合。”

苏菀边听边点头,一边写一边招呼冬非:“把妆台上的都给我扔了。”

“不忙。”绮罗抬手阻止,“这些金饰若不是赏赐之物,可以回炉重造,然后有些在正式场合还是需要的,太子妃不能一股脑儿都扔了。”

苏菀无不应好。她现在看绮罗的眼神,已经是近乎崇拜,怪不得她能讨那位千年寒冰勇冠侯的欢心,看来穿衣打扮都是门学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