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左晟便是上回答应在校场关照戚缭缭跟东安伯府的小娃娃对打的那位,后来虽然不关他的事,但他后来终究对戚家抱歉,毕竟多年的老友了。
今日谈完了事就邀靖宁侯去府里用饭,让他续弦的夫人亲自下厨做的菜,哥俩喝了几杯。
刚好回府,在房里吃着沈氏端给他的醒酒汤,前面就说燕棠来了。
他放了碗便就迎出来:“阿棠来了?走走走,正好有事跟你说,书房里暖和,书房里坐!”
边说边进了书房,然后招呼人上茶点,接而道:“屯营里和五军都督府那边的事忙得怎么样了?”
“早上在兵部还见着你二叔,说是给宜江营的兄弟申领加饷。”
“宜江营的兄弟好些可都随着你父亲当年打过北真,乃是真正出过血流过汗的了。”
燕达宁如今担着王府麾下宜江营主将的差使,虽然名义上还是同宗同族,但实际上自那年撕破脸皮起,已经没有什么往来了,只不过职务上他们叔侄仍是上下级。
靖宁侯这话虽没明说,燕棠却也听得明白。
他说道:“宜江营的将领们我都有联络,不敢忘前辈们昔年相护之恩。”
靖宁侯点点头。又道:“你父亲倒还有你和湳哥儿,鸿飞他就……”
他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了。
燕棠对他口中的名字也默然了一会儿。
这里聊了会儿军务,靖宁侯就道:“正好子煜也在府,留下来用饭,咱爷俩好好聊聊!”
燕棠顿了下,说道:“晚饭就不用了,有件小事我想替黄隽跟侯爷打个招呼。”
“什么事?但说无妨!”靖宁侯笑道。
……戚子煜正在与戚子卿唠磕,听说燕棠来见靖宁侯,他脸色一变,立刻起身赶了过来!
刚进院门就碰上靖宁侯正送燕棠出来:“黄隽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的,你看他有困难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么?还特地让你跑一趟!”
“父亲这是说什么呢?”他连忙迎上去,笑着打量燕棠:“黄隽又怎么了?不得用是不是?”
“你看你也真是的,他一个小小的通译,哪里能担得起你镇北王下发的差事?”
“还是算了,明儿我去四夷馆再给你推荐个得用的来。”
燕棠拢着双手和颜悦色:“不必劳烦了,我也不用他行军布阵,翻译几本书而已,他足能胜任。”
“不过是我听他说家里有个年迈的老祖母身体不好,膝下又只有他和一个妹妹在。因此觉着不必为难他,让他自王府和侯府两边耽误时间。”
“刚才侯爷答应了,明儿起还是让你小姑姑过王府来上课。”
第206章 拐你妹妹
戚子煜望着他慈眉善目如同睨视晚辈的神态,眉头微抖,倏地看向靖宁侯。
靖宁侯也袖着两手在他们俩之间看来看去。
燕棠见状并不恋战:“那我就先替黄隽多谢侯爷了,改日再拜访,告辞。”
戚子煜追赶未及,回头朝靖宁侯跺脚:“父亲怎么这么轻率就答应了他!”
靖宁侯正纳闷:“不能答应?”
“当然不能答应!”戚子煜气指着门外,“你知道他为什么来吗?他看上了你妹妹!一天到晚地就想把她给拐去王府!你们全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什么?!”
……戚子煜这番话如同半夜里的惊雷,立时把合府上下人的神经炸跳了。
不到顷刻,院子里的人知道了,接着整个前院知道了,丫鬟们往后院一跑,后宅也知道了,再接着东西跨院全部都闻风而动跑出来了!
戚缭缭原本在房里悠哉悠哉地翻着书本,被他们十几号人一窝蜂冲进来,也吓得差点没栽下地!
“你跟我说实话,阿棠跟你是怎么回事?!”
靖宁侯率先发难。
她愣了半天把嘴巴合上:“胡说什么?”
“子煜亲口说的!”靖宁侯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跟家里说?多久了?怎么开始的?那小子为什么不来提亲?!”
“——不行,我得跟你嫂子去王府,我得去找太妃说说这事儿!”
“慢着!”戚缭缭扑上去拦住他:“不准去!”
“害羞了不是!”靖宁侯立马停步戳起她额头:“眼光还不错嘛,居然挑中了阿棠!你等着,哥这就去替你把你的小郎君捞过来!”
“父亲!”他这里刚要动,戚子煜又把他去路给挡住了:“这事儿不急,咱先说说这亲事合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阿棠家世好,人品好,长相也好,还有本事,这么好的亲事上哪儿找去?”
靖宁侯简直要被喜悦冲昏头脑,毕竟全家上下就数他最担心戚缭缭嫁不出去。
“话可不是这么说。”戚子煜深深望着他们,“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些事可不能想当然。”
满屋子刚准备鼓掌的人又往他看过来了。
戚子赫纳闷:“之前她看上沛英你说人家家宅不宁,不答应,这镇北王府多好的人家,湳哥儿唯小姑姑马首是瞻,叶太妃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他们家就他们三个,这可算是家宅很宁了。你又为何不答应?”
戚子煜睨着他:“你觉得就阿棠那副见谁都活似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脸,配我们小姑姑合适吗?”
戚子赫想像了一下,愣住了。
戚子煜接着又道:“他们俩根本就不合适!阿棠人品是好,可他人品好又怎样?他对小姑姑不好!”
“当初我亲眼看到他在坊间掐着她脖子怒吼,要不是我去的及时,他估计着还不会撒手!”
“一个动不动就板起脸训人的男人,训的还是我们小姑姑,你们瞧着乐意吗?你们忍心吗?!”
大家哑口无言。
靖宁侯不服气:“你还不是经常训你小姑姑?!”
“我那怎么一样,我是为她好!”戚子煜据理力争。
“我看阿棠倒不像那种会欺负姑娘家的人。你可看清楚了?”沈氏凝眉说。
“自然是瞧得清楚。母亲不信我,大可问问小姑姑自己!”戚子煜边说边横了一眼过来。
杨氏看了眼靳氏,又问戚缭缭:“小妹自己说说,你跟阿棠是怎么回事?”
“那会儿他主动要教你骑马我就觉得阿棠有些奇怪了。前两天我怎么还听说他在街口遇见你,只打伞送了你回来?”
“你到底自己是什么想法?”
“对对对!”戚子昂插起嘴来:“我觉得小姑姑肯定喜欢王爷!”
“上回她还带着咱们去找荣之涣改动校场排次表呢!她肯定喜欢他,不然为什么帮他呀!”
“就是就是!”戚子湛跟着发表意见:“王爷还找我打听过好几回小姑姑喜欢吃什么呢!”
“之前我还纳闷,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他让我去王府教他们厨子手艺,肯定也是为了小姑姑!”
“——哎,这么说起来,王爷对小姑姑很好啊!”
戚子渝也想起来:“还有上回在天机楼,王爷在刀光剑影里把小姑姑抱得紧紧的……”
“什么?!”
一屋子人嗖嗖地把目光瞪向他。
戚子渝在戚子煜瞪视下瑟瑟噤声。
戚子卿拍他后脑勺:“还‘刀光剑影’里,你当说书呢!”
“没的事儿!”戚缭缭连忙说:“那会儿我不是还不会武功嘛,他就救了我一下。”
说完也简单描绘了一下那场景。
“我也觉得这事不靠谱。”戚南风听完也说道,“说起来他跟慈丫头到底断了没有啊?”
“那是谣言!”戚缭缭叹气:“压根就是你们想多了。”
“就你清楚!”戚子煜瞪她,“你说说你自己,帮这个帮那个,跟沛英那事儿才过去多久?!”
“沛英那边我不是都跟你们说清楚了嘛。而且王爷这边我跟他也没什么呀。”戚缭缭分辩。
戚子煜瞪她。
沈氏道:“行了。我看阿棠跟慈姐儿也不是那回事。”
说完她想下,又凝眉道:“阿棠人品家世那是没得说,至于脾气什么的,虽然是严肃了些,却也不是什么乖戾的人。”
“只是还是那桩,他是镇北王,家里又只有湳哥儿一个弟弟,子嗣上必然得有要求,我们缭缭怕是担不起这王妃的职责。”
她这里发了话,戚子煜就坐回去了,原本还想再坚持坚持的靖宁侯也偃旗息鼓了。
他说道:“那怎么办?我刚才都答应他让缭缭跟着黄隽过王府了。”
大伙又皱起眉头。
“既是答应了,那当然不能反悔。”沈氏沉吟着道,“答应了又反悔,总归显得咱们器量太小。”
“再说人家有没有那个意思都还不知道呢,道听途说外加瞎猜出来的事情,终究没谱。”
“这草木皆兵的,又算哪出?”
“只不过既然说开了,我们也总不能当没这回事。”
“他不是说要为黄隽着想吗?那明儿你们就再去四夷馆重新找个先生,这样黄隽就不用为难了,我们也谈不上什么反悔。”
第207章 甘之如饴
有了沈氏这话,这就算定下来了。
戚缭缭其实还想说,就算燕棠不求子嗣,她也还有意见想要发表。
但想想她又未免杞人忧天,燕棠身为燕家长子,且燕奕宁还不在世了,这就是说燕棠不可能再有兄弟多出来。
而在他只有燕湳这么一个弟弟的情况下,让他不考虑子嗣来娶亲,这显然是很让人为难的事情。
她不知道燕棠现如今有没有考虑过这些——先不说她嫁不嫁,他如果没考虑,那他就是冲动了。
但如果他考虑过,那么他与她至今不过接触了大半年,他何以就能下定这样的决心对她?会连他眼下所处的处境都不顾及?
即便是他不在乎,叶太妃总不能不在乎,他若一意孤行,那就还是冲动。
她虽然看得开,到底活在这世俗人间,他不光是燕奕宁的儿子,还是这一代燕家的家主,是燕家长子,现实容不得他乱来。
所以戚家说什么,她并不是很在乎了。
燕棠回到王府,也是在房里坐了一阵,然后叫来黎容。
“子煜大约不接受我。”
“人之常情。”黎容道,“姑娘少时不如如今机敏,戚世子照顾姑娘的时间最多,没少费心,难免操心些。”
“王爷原先对姑娘态度恶劣,想要世子短时间接受王爷,不太可能。”
“——此事不宜急,我猜,戚家这会儿应该会有对策出来了,王爷再等等看亦不迟。”
燕棠沉了口气,拿起骨扇在手里凝眉摆弄。半日道:“你觉得戚家不接受我的最大关键是什么?”
“子嗣。”黎容道。
燕棠望着他,眉头又皱紧了些。
戚家担心的子嗣问题,他不是没深想过,这个确实是难了些。
虽然说戚缭缭已经有老长时间没发过病,但终归不能说不存在隐患。
她若平安无事自然皆大欢喜,倘若她万一有什么不好,他又怎么办?
在她根本还没有对他有什么想法的时候,提到这种抉择显然太早,也显得草率。
但黎容说的对,他既然抱着要追求她的目的,这个问题便绕不过去。
如果哪天他跟她走到了那一步,他怎么办呢?
静默半晌,他扭头看向黎容:“倘若我婚后无嗣,就只好委屈些湳哥儿,跟他商量过继了。”
黎容微顿,说道:“我只怕太妃不会答应。”
“我总会想办法说服她的。”燕棠端了茶,又望着门槛:“求而不得实则最为劳神,这些日子我过得并不轻松。”
“但是又甘之如饴,因为这空荡荡的心里总算是有了份别样的牵挂了。”
“之前不曾领会这情意二字且罢,既有了,又哪里还能回头?我自是宁缺勿滥的。”
戚家的阻碍于他来说其实不算头等大事。
目前最让人无奈的是戚缭缭于他无心,这才让他这腔心思无处安放。
成亲不是他所有的目的,她若不喜欢他,那么便是嫁了给他也不会开心,他强娶了她,看她不开心,他就好受了么?
“王爷,宫里来人传您入宫见驾。”
正说着,侍卫就进来禀道。
他摆摆手,起身道:“这事先这么着吧!明儿黄隽若是一个人来的,便让他把那几本书带去戚家译,不用再来王府了,什么时候译完送过来就算交差。”
黎容颌首。
翌日黄隽独自到得王府,前脚得了消息,后脚就告诉戚缭缭了。
靖宁侯正打算给她另找先生,听说燕棠这边先放了人,正好省了事。
戚缭缭倒是没觉得特别意外,想了下就重新着人去收拾了小书房。
程敏之他们得知戚缭缭不必去王府了,莫名高兴。
正好阴雨天持续了几日,终于放晴了,几个人便又开始邀她前去消遣。
泰康坊里气氛逐渐恢复正常。
戚子煜与燕棠碰了面也跟没事人儿一样,该说话说话,该喝酒喝酒,该帮忙帮忙。之前的事仿佛就这么揭过去了。
戚缭缭见燕棠一日比一日地言行自如,当着她的面也不再有什么“别有用心”的言语,以及再也没有想出过什么奇怪点子,疑心他已经放弃,逐渐地也把这桩事撂在脑后。
偶尔需要过府去寻燕湳的时候,仍是会大大方方地前去。
这日正跟程敏之他们仨儿在后园子里练箭,戚子泯就兴奋地蹦进来了:“好消息!秋狩时间定下来了!就在十日后!方才司礼监已连名单都发下来了!”
皇帝也不是年年都秋狩,总得有心情有闲暇才能成行。
但今年收成好,乌剌那边来京出夭蛾子又挨了几个耳光回去,校场大阅又令人满意,这就达到了有心情的条件。
再加上目前没有什么紧急事,照皇帝那平时没事儿都要微服往街头私个巡的性子,不出去走走就说不过去了。
然而说是“走走”,又怎会当真只是走走而已?
围场距离行宫将近四百里,除去围场围猎,历年皇帝还要在行宫呆上几日,接见西北辽东一线驻守将领。
驻边的高级将领往往一呆多年,由于无法频繁往返家中,因而大部分人都拖家带口。
昔年戚家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沈氏就曾跟着靖宁侯在辽东呆过几年,叶太妃也曾随着燕奕宁在西北驻守过。
当然,如戚家燕家这样有爵位的,往往历练几年也就回京了。
但无封荫的将领有些一驻就是十几年,二十年,为了抚慰,每年朝廷便都要给出嘉奖,并且在秋狩时接见这些将领及眷属,就成了约定俗成的大事。
这些将领及眷属将会陪同皇帝及宫中贵人度过这段时间,虽然短暂,但是也能有效拉近君臣距离。
因着燕棠日前说皇帝并未有属意他挂帅出征的迹象,对于萧蔚此次也在宣召传驾的人员名单里,戚缭缭就半点也不曾感到奇怪了。
不过她仍是对皇帝相中燕棠抱有一定信心,不然的话他前世不会在那么险恶的情况下下旨给他。
宫里下了旨,各部就迅速行动起来。
这两日前往各地传旨送讯的快马往城外跑的多得很,而夹在这些官府快马里的,也有那么一匹不起眼的跑向了黄山脚下。
竹源寺里萧珩盘腿坐在禅床上,凝眉望着手里一封书信:“秋狩?”
第208章 别提你哥
“对,秋狩。”
彭胤躬身道:“有职权的勋贵都被钦点到了,还有些武将。”
“对了,前阵子得罪了戚家而被撸了官的杜家,这次未在列。”
“此外由于须得在行宫小住些日子,因此还有几位文官随行,苏家那位入了翰林院的长子苏沛英也在列。”
萧珩对彭胤提供的重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望着信上的字迹:“戚家有谁去?”
“靖宁侯父子是必定会去一个的了,然后几个小辈至少也有三四个的名额。”
“上回秋狩戚家那位二小姐是没曾去的,但是今年她突然间发奋勤学,在校场上也有不俗表现,小的猜想,戚家应该无论如何也会让她跟去玩一玩的了。”
萧珩把信折起来。
对着窗外一丛修竹看了片刻,他忽然扬了扬眉:“备笔墨,我要上折子。”
除去武将随行,也还有文官,这次苏沛英便也在奉旨随驾秋狩之列,这不光是苏慎慈高兴得不得了,戚缭缭也是兴奋莫名。
毕竟苏沛英在朝中脚跟站得越稳,他们兄妹的腰杆就挺得越直,底气也就越足。
苏沛英自己猜想是承蒙太子殿下举荐,自打他入职,太子便对他多有关照,常常传去东宫讲学,詹士府的大人们也常说他文章不错,太子十分赞赏。
加上当初皇帝召见他时还特意传了太子到场,想来那时已存了栽培之意,是以心下越发不敢放松。
燕棠今年不管金林卫的差事了,这种事上反倒是闲了许多。
黎容拿此次奉旨前往行宫见驾的西北将领名单给他看,说道:“前两年没去围场,今年这名单上的人来的也较为齐全。”
“不光是有当初在西北关照过王爷的周、林、钟三位将军,还有几位当年王爷的同袍也奉旨受邀。”
“钟大哥他们么?”燕棠想起来,也有些振奋:“钟大哥的父亲曾与父亲是好友,我在西北没少受他们关照。这几位我都已三四年没见面了。”
“可不是?”黎容微笑,“我已经去信给将军们,说王爷特地备了好酒带去,好与他们见面叙旧!”
燕棠欣然点头。
西北屯营里,接到圣旨的将领们自是无不激动。
营署里一片欢腾,宣武将军徐坤站在人群里,与同袍们热议了一阵,又默立一阵,转而飞奔回家中,找到了正在房里给小儿子换衣裳的夫人:“娘子快收拾收拾!我带你去热河见驾!”
徐夫人抬起头,一双剪水双瞳波光微漾:“见驾?”
“正是!”徐坤难掩兴奋地上前半蹲在她身旁,说道:“皇上要来围场秋狩,依例传召驻军将领们前往见驾。”
“你上次怀着身孕,没有去成,这次可别错过了,——路上我们还得几日,你赶紧收拾!”
说完又抬掌抚她的脸,愧然道:“你看你,原本倾国倾城的一个美人儿,跟了我在这苦寒之地,脸手都糙了。”
“我听说前不久武宁伯府犯了事,杜家把统兵权丢了,一下空出两个营来,这会儿还没有人掌管,也多出不少职缺。”
“皇上这次召咱们前去,我想趁机找熟人活动活动,看看有没有机会调回京师。”
“只要不让你在这里陪我吃苦,便是不做这前线将军,就是在京中做个参将也是好的。”
徐夫人道:“我也没觉得吃苦。”
徐坤待说话,小儿子也奶声奶气开起口来:“爹爹,我也要去。”
徐坤轻捏着他的脸笑道:“带你去!咱们都去!”
又握住徐夫人手说:“你可还记得镇北王么?四年前他在西北,曾在咱们家住过一阵。”
“不知道王爷还记不记得咱们,我想,要么到时候去求他走个情面。王爷深得皇上青睐,我觉得求别人还不如求他。”
徐夫人微顿:“王爷也会来?”
“那当然!”
她略想,就说道:“你上次猎了几只狐,那皮我还收着呢,那我去准备准备,到时候带过去。”
“好。”徐坤道,“等事情办妥了,我再给你去猎。”
……
钦天监相过的天象,自出行之前三日起就开始晴空万里,预计会持续十日左右的时间。
江北本就雨水不多,到秋冬,一旦晴起来,这样的日子可能还会持续更长时间。
程敏之他们早早地备好了马鞍弓箭,以及各种捕兽的器具,决定趁着天时大干一场。
“围场里也有住的地方,我听说头几天先在行宫接见将领,然后再去围场,我们会在那里呆三四天的样子,其余时间就仍回行宫消遣消遣。”
“热河行宫范围很大,里头也有山有水,我知道什么地方好玩,到时候咱们带你去。”
出发之前四人组聚在大槐树下一面晒太阳一面商议。
因为“戚缭缭”从前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因此程敏之这么说。
燕湳道:“那地儿我哥比你们更熟。”
“能不能不提你哥?”邢烁道。
燕湳不乐意了:“他是我哥,我怎么就不能提了……”
戚缭缭想的却是苏慎慈不能去实在可惜。
不过这种事她没办法可想,虽然说苏沛英也会去,但这可不像是校场观战,还有得活动,去行宫围场多正式?
每个随行的人都得提前上报,其余若没有皇帝宣旨,定然是去不成的。
便罢。
散了会回到府里,又见靖宁侯他们正在聚首议论。
原来是今年随行的人员有变。
按例,这种时候京师总得留些人在,比如说皇帝出宫,太子就定然守国,掌着兵权的勋贵们,倘若公侯伯们出门了,家里世子总要留下来掌事。
往年都是公侯伯们去,但是早朝上突然又下了新旨意,除去本来的名额外,又特别钦点了各府世子也去。
“这倒怪了,原先也未有过的先例。”靖宁侯纳闷说。
戚子卿他们倒是想得开:“去就去,咱们家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在么?”
“阿棠他们家手里掌着三个屯营,他们兄弟俩都去呢,咱怕什么!”
“怕是不怕,就是觉得意外罢了。”戚子煜也如此说。
戚缭缭难得看他犯心思,遂摸了把瓜子嘿嘿声磕起来:“说不定是要挑你们当女婿!”
戚子煜甩了记眼刀给她:“我的意中人一定是个温柔体贴的淑女,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第209章 别走错路
燕棠听说了这事也觉得奇怪,不过没说什么。
伴君如伴虎,想要当个太平臣子,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切记不要对皇帝的举动抱有太大好奇心。
然而即便如此,到了出发这日,他也还是看出皇帝眉目之间除去出行带来的爽快之外,另还有些明显的喜色。
那种喜相当于什么呢?
就像是一个藏着糖罐子在被窝里的孩子,想要跟人分享,但是又在努力地强憋着……
燕棠想到宫里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小公主,难不成真如戚缭缭说的,他这是要挑女婿了?
……由此可见,虽然燕棠放弃了与戚子煜于黄隽的那一战,却并未丧气灰心。
戚家的机密他不敢知道,但基于某些便利,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能打探到的。
行宫离京师四百多里,因有仪仗,路上耽搁得久,到达热河时已经是第五日了。
一路无话。
由于司礼监与五军都督府还有金林卫的严密配合与严格防范,燕棠和戚缭缭各自都并没有收到关于皇帝“招婿”的更多消息。
事实上五日行程耗下来,戚缭缭精气神都已经被熬去了三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关注戚子煜是不是得尚公主?
路上既不能做别的事情,脑子里未免跑马。
有赖皇帝对萧珩的关爱,前世她也来过热河两回。
但这两日她首先想的不是前世狩猎的事,而是戚子煜他们不解的皇帝的喜色。
她不免又想起前阵子孙彭说到的许潜。
皇帝的事情她不能挖掘,但不代表不能在脑子里琢磨。
孙彭说许潜犯事也是在秋狩途中,那么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许潜为什么会触怒皇帝?
如果只是一般的触怒,按皇帝的为人不像是会轻易要他偿命的那种。
如果真的欺君犯上,他又何以只杀死了他与妻儿?连许灵莺的生母他也没有再追究。
是他疏忽了吗?这不应该。故意放水显然也不见得。
那么会是对许潜怒而不恨,不想再追究吗?
她总觉得皇帝有秘密,而且这秘密还不小。
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
……到达目的地这日天气好到让人想即兴撒欢。
行宫前广场上下了马车,先照宫规按品级站好,等皇帝及贵人们入了宫之后,众人才得散。
戚缭缭就见一众疲色重重的人群里,独有燕棠依旧如同刚刚沾水啄过羽毛似的整洁精致到挑不出一丝毛病,显得那么鹤立鸡群。
燕棠察觉到她的目光,怡然走过去:“我住在正殿东面‘松云间’。”
戚缭缭笑:“关我什么事?”
他垂眼睨着她:“怕你走错路,误闯进来。”
程敏之与邢烁远远望见,四只眼珠子盯住,却不敢动。
戚子泯却不敢不听家里的,赶紧上来把戚缭缭给拽走了。
燕棠也不着急,悠然抚着袍子。
行宫占地十分之大,恍如一座天然园林,正殿位于南山半坡,为皇帝贵人所居。
正殿东西两面有甬道延伸下坡,建造着许多院落,相对集中,却又各自独立,为随行百官携眷所居。
东路山坳之间辟有一片演练场,因而通常住着武将,而西面则建有座藏书阁,是为文臣所居。
戚家住的地方叫“凝香阁”,是座有东西跨院的四合院,东面住着靖宁侯府,西面则住着玉玑坊的宣威将军裴秘夫妇及一双儿女。
因着都在一块儿,程邢两家也都隔得不远,基本也是两户一院,宅院与宅院之间有石径或树木相隔。
这个季节枫叶正当红,因此推窗便是层层叠叠的黄绿青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