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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儿一愣,虽不明盛旖滟要做什么却忙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递上,旖滟接过擦拭了两下手指上沾染的血污,厌恶地丢了帕子,这才冲紫儿责道:“这等跳梁小丑,竟还等着本小姐亲自动手,脏了本小姐的手!你可知错!”

打了人倒嫌人家脏了她的手,这丫头还可以再狂妄些吗?见旖滟直接无视盛怒的盛易阳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君卿洌好笑地挑了下唇角。

盛旖滟的意思是大夫人根本就不配她亲自动手,大夫人听了这话气得面色涨红。

紫儿听了这话一时又是一愣,随即见大夫人浑身发抖,便觉一阵畅快。自从夫人过世,老爷将府中事务统统交给大姨娘掌管,大姨娘也成了府中的大夫人,平日没少亏待她们主仆,大夫人生的两个姑娘更是每日可这劲儿地欺负她们,今日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紫儿愣过之后,忙脆生生地应道:“奴婢知错,下次奴婢定做好分内事,绝不叫小姐再为一些肮脏人弄脏了高贵的手。”

“盛旖滟,你这个贱人,竟敢动手打母亲,你”盛月茹见状扑上来冲着旖滟叫嚣。

旖滟淡淡地瞥了紫儿一眼,紫儿立马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步扬手便挥向盛月茹,啪地一声脆响,盛月茹不防之下,被打断了叫声,张大嘴愣住了。

006滟儿妹妹

旖滟赞赏地瞧了眼紫儿,暗道这丫头上道,可塑性强,在盛月茹发疯前,上前一步将紫儿护在了身后。

她一上前,盛月茹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可她怎能甘心,两眼滚泪便跪在了盛易阳面前,哭喊道:“爹为母亲和女儿做主啊!”

盛易阳额头青筋直跳,完全不敢相信盛旖滟的嚣张,一面令人扶起盛月茹和大夫人,一面指着旖滟道:“你你敢动手打你母亲,当众虐待姐妹,你来人,将这逆女给我绑了!今日我要亲自清理门户!”

盛易阳喊罢,立马冲进来一队护院,气氛剑拔弩张起来。大夫人和盛月茹,盛月娇等面露喜色。心里恨不能这些护院一拥而上将盛旖滟这个小贱人拿下,最好她被老爷活活打死才能解恨。

紫儿见此面色一白,忙上前挡在了旖滟身前,如临大敌地盯着那些个护院。

旖滟却毫不变色,她甚至瞧都没有瞧那些围上来的人一眼,只挑起眼角来冲盛易阳道:“一个贱妾有何不敢打,不能打的?一群妾生女,我又有何教训不得的?太傅大人竟然叫我尊一个妾室为母亲,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太傅大人不嫌害臊,我都替你丢人!”

盛旖滟言罢,盛易阳面色涨红起来。

大夫人虽是千安王府的嫡女,可她看上盛易阳时,盛易阳早已娶妻,她竟委身为妾嫁给了盛易阳,中紫国嫡庶分明,八国皆有规矩,妾室永不为妻!

做了妾室,即便是正室过世,续弦永远也不会是妾室!故而盛旖滟生母过世之后,大夫人虽得宠得权,被盛易阳和府中人视为夫人,尊称一句大夫人,可却抹不掉她是妾室的事实!

这些年人人都尊称她一声大夫人,大夫人沈华娥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是妾室的事实,此刻被盛旖滟提出来盛易阳宠妾灭嫡,他哑口无言,无从分辨。

大夫人听罢更是面上得意之色尽退,瞬间煞白起来,而盛月茹几个脸上的高兴也被撕裂,变成了惊慌和尴尬。

星云大陆是极重嫡庶的,贵族人家最看不上的便是不分尊卑,嫡庶颠倒,即便大夫人出身不错,但妾就是妾,以妾当妻就是乱了规矩,徒惹笑话!

众人原本还觉盛旖滟过分,可听了她这话,想起来太傅府这位大夫人的身份,登时便皆不赞同地瞧向盛易阳,妾算不上妻,妾只能算婢,婢生养的孩子有什么尊贵可言?

不管如何,为了一群小妾和婢出女要将嫡女清理出门户,这是说不过去的。

“好一个滑天下之大稽!滟儿妹妹这话说的好!太傅,滟儿妹妹是您的嫡女,她顽皮些您慢慢教导便是,何必为了一群奴婢大动干戈!”众人不认同间,君卿洌突然扬声道。

大夫人和盛月茹几个因他这话面色又白了几分,盛月娇和盛月红更是泪水盈盈地瞧向君卿洌,只可惜君卿洌根本就没有看她们。

她们登时便又嫉恨地盯向了旖滟,盛易阳是太子太傅,平日太子也是来过盛府的,太子是中紫国最出众的男子,她们姐妹哪个不芳心暗许,只可惜太子为人冷漠,根本就不准她们靠近一步!

可是今儿太子竟然连连为盛旖滟这个贱人说话,还为这贱人说她们是奴婢,盛旖滟,她该死!不,死太便宜她了,她们要将她碎尸万段扔去喂狼!

感受到在场不少女子盯过来的嫉妒目光,旖滟心中有些厌恶,冷冰冰地抬眸瞥了眼君卿洌。

据记忆,太子君卿洌乃是皇帝的元后所生,他出生时元后血崩,他虽被立为太子,但生元后却早逝,故地位并不稳固,尤其现在的皇后顾氏,生下的翼王也很得皇帝喜爱,且顾氏的娘家父亲手握重兵,朝中有些大臣也暗中支持翼王。

太子此刻帮她根本就是为他自己罢了,他是想表明,翼王再得宠,皇后再有娘家支持,也都不过是继室所生,当不得正统,在嫡妻嫡子面前还是要矮上一头罢了。

她自然不会傻到以为君卿洌是在帮自己,不过他这话对自己有利无害,她自然也不会计较。

只是,他和自己很熟吗?滟儿妹妹,他倒真叫的出口。

形势急转而下,又有太子这话,盛易阳哪里还敢令护院们来抓旖滟,面色红了白,白了紫,甚为难看,半响才道:“太子殿下说的是,只是这逆女实在可气!”

听闻盛易阳竟然附和了太子的话,这等于是认同了盛旖滟将自己看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多年受宠得势早不知自己斤两的大夫人哪里受得住,再想着方才盛易阳瞧向旖滟的复杂目光,她更是心头一阵恐慌,当下泪水滚落,不置信又受伤地盯着盛易阳,颤声道:“老爷”

“爹爹,您再不疼爱女儿了吗?女儿被二姐姐打成这样,您都不闻不问了吗?”盛月娇也拽着盛易阳的衣袍哭了起来。

“爹爹,母亲掌管中馈,处理家务,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能这样伤她的心”盛月茹也哭着道。

盛易阳见疼爱的夫人和女儿跪在哪里,泪水莲莲,万般可怜,一时间有些愧疚,旖滟却上前一步,挑眉对盛月娇道:“妹妹这可真是冤枉了太傅大人,太傅大人来了这里不闻不问,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发作于我,还不都是为了给几位出气撑腰?太傅大人一颗慈父之心都给了妹妹们,怎么这会子妹妹却要怨怪太傅大人了呢?”

盛月娇被堵得哑口无言,盛易阳原见盛月娇可怜兮兮,还觉亏欠了她,听了旖滟的话,登时蹙了眉,目光有些不满。

旖滟转眸又瞧向了盛月茹,道:“大姐姐,咱们的母亲早在十三年前便过世了,你如今叫谁母亲?!既然你觉着大姨娘这些年来管理家务很是辛苦,我倒愿意替大姨娘担下这份辛苦,大姨娘今日便将府中各处钥匙,账册交过来吧。”

本来众人便笑话盛易阳嫡庶颠倒,有了旖滟这话越发显出了盛月茹的不懂规矩,竟公然称呼一个姨娘为母亲,盛易阳的面子越加顾不住,面露怒色盯向盛月茹,只觉这个平日最乖巧懂事的女儿,今日也太不会看人眼色,太得寸进尺了些。

而大夫人见盛月茹不过说了一句话,盛旖滟这个贱人竟然就要趁机来夺她的掌家之权,她哪里肯?再顾不得装可怜,忙道:“贱妾承蒙老爷看得起管理府中事务,尽心尽力是应该的,哪里敢当什么苦劳,实在不值一提。”

见大夫人这样,盛易阳怎能瞧不出大夫人刚才都是在做戏,装可怜,一时脸色又难看了两分。

紫儿见不过瞬间,小姐寥寥几句话便拧转了局势,小脸熠熠发光起来,背脊又挺了挺,一脸的与有荣焉。

而君卿洌见此目光闪了下,暗自庆幸今日他那四皇弟没有来太傅府中迎亲,这样的女子,倘若被四皇弟娶回府,那才是最大的恨事。好在,她还在这里,好在他那四皇弟有眼无珠不识金镶玉。

007鹦鹉学舌

见大夫人面色惶恐,旖滟目光又冷了两分,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她缓步又逼近了大夫人两步,大夫人吓得面色微变,她此刻已再不敢小瞧盛旖滟了。

盛旖滟在大夫人身前停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四下再度死寂,所有人都不明白盛旖滟要做什么,也似都在期待她接下来的举动。

盛易阳见大夫人吓得面色都白了,虽是蹙眉有些担忧,可此刻他却不能再偏帮大夫人了,他不能公然和这个世界根深蒂固的规矩叫板,他只能紧紧盯着盛旖滟。

就在众人的目光下,盛旖滟抬手,却只是在大夫人的颤栗中抽走了她臂弯中搭着的长披帛,接着她拖着那长长的绸带披帛转身向身后的阁楼走,在众人紧随的目光下,她手中长带一甩,那披帛便像一道直入云空的彩虹飞了起来。

嗖的一声绸带在二楼微开的窗户上绕了个环,众人诧异地瞧着旖滟,只见她抓着绸带冲大夫人绽放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大夫人先是一愣接着面色陡然大变。

众人正不解,旖滟手中绸带突然一扯,咔嚓,窗棂被绸带扯断,她手臂再度用力一抖,嘭地一声,那两扇窗户竟四飞五裂被彻底扯落了下来。登时,二楼的闺房便展露在了院中众人的视线下。

虽是从下往上看瞧不见全貌,但只看到的景致已叫众人吃惊,掉漆的衣柜,有扇门上还破了个大洞,依稀可见里面挂着三两件衣裳,靠窗的博古架,同样斑斑驳驳,漆皮掉了不少,其上空落落竟然一样物件都没摆,拔步床只能看到床顶,帐幔竟是极粗劣的棉布,洗的已经发白,现在只怕一个平常商户人家的小姐也只用纱帐了,这样的破棉布幔帐只怕连府中粗使丫鬟也不会用。

其它的物件虽然看不见,但是可想也不会好到哪里,这竟然是堂堂一品太傅嫡女的闺房,简直比寻常百姓家娇养的闺女闺阁都不如,这若不是亲眼看到了,谁能相信啊!

将众人的震惊看在眼中,旖滟淡眸妙转似笑非笑地瞧向盛易阳,道:“我慈爱的太傅大人,好好瞧瞧您贤惠敦厚的大夫人都是怎样娇养溺爱您的嫡女的吧。”

原本躺在树上的凤帝修此刻已依着树干坐了起来,清澈如水的目光扫了眼没了窗户的窗口,又淡淡瞥过一室景致,挑了下眉,道:“啧啧,这般美人,怎能屈居如此陋室,爷最是怜香惜玉,咕噜,咱们是不是该帮帮这个第一美人?”

听主人如此说,鹦鹉咕噜不屑地扑棱了下翅膀,爪子扯了扯凤帝修的衣袖,意思很明显:你方才对人家盛四小姐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些,害的人家大姑娘掉了一口牙,以后可怎么活啊。

凤帝修不理它,屈指点了下咕噜的小脑袋,道:“快去,再不去下次给你染黑毛,叫你变乌鸦!”

他声音未落,爱漂亮的咕噜身子一抖,哀怨地泛着水盈盈的小眼睛瞪了主人一眼,毫不犹豫地飞了出去。

此刻院中众人还被旖滟闺房景致震惊着,四下惧寂,突然见有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从阁楼后飞了过来,不由都是一怔,瞧了过去。

但见鹦鹉飞进庭院,在院子中绕了个小圈儿,接着却是在盛月茹的头顶盘旋不去,张口便道:“太傅府颜面丢尽了,丢尽了!死了干净,死了干净!”

它这一叫,盛月茹面色陡然一变,只因这鹦鹉说的分明便是她方才在屋中讥讽盛旖滟的那些话,而且鹦鹉不仅学了出来,连那语调,停顿竟都模仿了一个七七八八。

盛月茹见众人都盯向自己,脸色瞬间惨白,做贼心虚之下抬手便去拍打那鹦鹉,骂道:“哪儿来的畜生!再胡说八道,看我拔了你的毛!”

“畜生!拔了你的毛!畜生!拔了你的毛!”

盛月茹那能耐根本就拍不到那鹦鹉,鹦鹉一面学舌,一面竟扑棱着翅膀,张开爪子时上时下地揪起盛月茹的头发来。

盛月茹本从阁楼上滚下来已经满身狼狈,头上发髻凌乱,这下被鹦鹉一抓,当即就和顶着鸡窝一样,好不狼狈。

这还不算,那鹦鹉分明就是在骂她畜生,还配合了行动要拔了她的毛!且这鹦鹉连说话的语调都和方才盛月茹那口气一般无二!

旖滟何曾见过这样通灵的鹦鹉,惊奇之后见盛月茹脸都绿了,一身狼狈地抱头躲着,不由噗嗤一笑。暗道,这是哪里飞来的鹦鹉,竟将方才盛月欣四个说的话都听到了,也不知是怎样的主子能调教出这样讨喜的鹦鹉。

只是,这鹦鹉怎么会在此,又突然飞出来如此帮助自己?是它的主子吩咐的吗?它的主子是否就是方才她感受到的那道视线的主人?再想到方才盛月欣从楼梯滚下来竟莫名其妙撞掉了一口牙齿,旖滟目光幽深起来。

这么说方才竟不是自己多心了?是真有人在暗处?凭借她的能耐竟感受不到那人在哪里,这人好可怕!

旖滟想着,突然觉着那种被人盯视着,如芒在背的感觉又浓烈了起来,她猛然回头再次朝阁楼方向瞧去,只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而那边鹦鹉逗了盛月茹一会许是觉着无趣便又飞到了盛月欣的头顶,学道:“有这样的姐妹倒八辈子血霉!倒血霉!倒血霉!”

刚刚醒来发现自己真掉了牙齿,不堪打击的盛月欣用恶毒的眼神盯着鹦鹉,张嘴欲骂,可四处进风,竟是话不成话!

她面容狰狞,结果下一刻便有一颗热乎乎的鸟屎从天而降,正正滴在她大张的嘴里,盛月欣尖叫起来,声音比杀猪还难听。

鹦鹉显然是嫌弃她了,不屑地怪叫了两声,便再不搭理她,又飞向了盛月红,叫道:“蠢货!肖想翼王妃!蠢货!活该!”

有了盛月欣和盛月茹的前车之鉴,不像想她们那样惨,盛月红哪里还敢招惹这只鹦鹉?她只低着头握着拳头,谁知那鹦鹉却还是不肯放过她,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叫道:“蠢货!蠢货!木头!木头!”

盛月红气得肩膀抖动,鹦鹉才飞开,又冲盛月娇道:“不配当嫡女,烂泥巴比她也高贵!”

鹦鹉将四个人的语调都学的活灵活现,人还有可能说谎作假,这鹦鹉学舌总不会是有人刻意教的吧,再看旖滟脖颈下分明有一道深深的紫痕,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四个姐妹哪里是来安慰盛旖滟的,分明就是来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的,亲姐妹遭受了这样的惨事,为保门楣名声都上吊自戕了,她们竟还这样口出恶言,连连讥讽,还是庶女讽刺嫡女,这简直就是反天了。这样没有尊卑,没有美德的庶出女,盛旖滟这个嫡女就算将她们打杀了也是应该!

还有这什么大夫人,如此虐待亏待嫡女,竟还装可怜糊弄人,这太傅真是糊涂了,竟看不清是非!

这般想着,众人都鄙夷,不认同地瞧向盛易阳。

盛易阳面子里子早就丢尽了,更加之他一介寒门书生出身,现在虽位居高位,但骨子里的自卑作祟,最怕别人说他不懂规矩,门风不清。

今日丢人丢大了,他此刻一腔怒火尽数发泄在了盛月红等人身上,不待鹦鹉戏弄盛月红,他便上前两步抬脚踹在了盛月红的心口上。

盛月红被他一脚踹飞吐出一口血来,可怜兮兮地抬起身子,盛易阳却依旧不能消气,怒目骂道:“混账!来人,将这几个不知尊卑,满口谎话的女人都给我绑了统统丢进柴房去!”

008报恩之故

盛易阳一声令下,原本围着旖滟的那些护院便一拥而上,全部改而围住了大夫人等人,她们明显没有旖滟的淡定从容,盛月欣和盛月茹尖叫着扑进大夫人怀里寻求庇护,盛月红和盛月娇也各找各娘,一群女人哭声震天,乱作一团。

君卿洌将她们的反应看在眼中,不觉又转眸瞧了眼旖滟,盛月红她们这样才是女人遇事的反应啊,她那般的漠然镇定,是因为早有应对之策,还是她根本就无所畏惧!

“老爷,您不能只听信她的一面之辞啊,贱妾冤枉,贱妾承蒙老爷看重,感激还来不及又怎敢虐待嫡出的二小姐啊”

大夫人还欲再狡辩,可她越是如此叫嚣,便越会叫客人们觉着太傅府没有规矩,觉着盛易阳没有威严,盛易阳此刻是真的恼怒了,只恨大夫人叫他丢尽了脸面不说,竟还不懂看眼色,一点都不识趣。故而未等大夫人膝行到他的近前,他便飞起一脚来踹向大夫人,直跺在大夫人的肩膀上,将大夫人踹地人在地上滚了两滚才晕厥了过去。

盛易阳瞧都不瞧大夫人一眼,怒声道:“还不快将她们拖下去!”

护院们见老爷盛怒,哪里敢耽搁,忙上前架起人将几个衣衫散乱,仪容不整的女人拉了下去。

旖滟冷眼瞧着,对盛易阳越发鄙夷,这便宜父亲简直猪狗不如,宠信大夫人这么多年,如今说厌就厌,这且不说,她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对女人动手的男人,若盛易阳坚持护着大夫人等人,还能得她高看一眼,可他没有哼,这样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的父亲,便该叫他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滟儿,爹爹以前政事繁忙,疏忽了你,使得奸佞之人亏待了你,以后爹会弥补于你的。今日原是你大婚的日子,可翼王却不来迎亲,这简直是不将太傅府放在眼中,你是个好孩子,这错并不在你,你怎能想不开因此而上吊,这叫爹如何伤心啊。你放心,爹爹这便进宫一定会为我儿讨要一个公道,你和翼王的婚事乃是故去的懿慈太后所赐,皇上是不会放任翼王如此胡来的!”

见大夫人等被压下去,盛易阳走过来冲旖滟讨好的道,神情慈爱的好像他一直是一个爱护的女儿的好父亲一般。今日发生这样的事,他必须进宫讨个说法,不然太傅府便无法抬头做人了,相信有婚约在,即便翼王一意孤行,迎娶了萧靥儿为正妃,旖滟也能做个侧妃,也算挽回了些许颜面。

旖滟懒得和这个虚伪的人上演父慈子孝的戏份,不过淡淡瞥了他一眼,众人闻言都瞧向了盛旖滟,想着这场好戏不知要怎么唱下去。

以前盛旖滟是个巴结,人也畏畏缩缩,瞧着便上不了台面,现在因祸得福竟突然好了,而且竟像换了个人一般,整个气质都翻天覆地,现在的盛旖滟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风华无双,却不知翼王是不是会因此回心转意迎娶她。

说起来这个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年幼时便失了母亲,这些年一个堂堂嫡女竟遭受庶母和庶出姐妹的虐待凌辱,还口吃了那么多年,如今上天厚待她,想必是能苦尽甘来的。可倘若翼王还是不要她,那她便成了中紫国最出名的弃妇,成了一个大笑话,这以后谁还会娶她啊。

那大将军府的萧姑娘虽生的没有盛旖滟美貌,可却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是中紫国的第一才女,盛旖滟如今虽是不结巴了,但想要抢过萧姑娘,令翼王回心转意却也未必能行,只希望太傅大人进宫禀明了皇上,皇上真能可怜盛旖滟给她做主吧。

众人想着,君卿洌却微蹙了下眉心,沉静的眸子转向旖滟,发现自己莫名地竟有些紧张。她也是这样希望的吗,她也祈愿父皇能为她做主,想四皇弟能够回心转意重新迎娶她吗?

“我和翼王殿下的婚事乃先太后所指,先太后疼爱翼王,亦宠爱于我,想我们能幸福,这才为我二人指婚。我感念于太后她老人家疼爱我的一份心,从前一心执意于这场婚约,一心都在翼王身上,希望来日能成为翼王妃,好好照顾翼王,还太后这份看重之恩。如今翼王不顾先太后的婚旨,如此凌辱于我,我有负太后所望,这才以死谢罪。老天悲悯,没有收我,使我醒来后,大彻大悟。翼王罔顾先太后疼爱他的一片心,他这样不孝不悌的人,根本就配不上我如此心意!如今即便是皇上做主要翼王迎娶于我,我也不会愿意,我已看他不上!”

旖滟婷婷站着,声音平缓淡然,好似就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般,明明是那么轻淡的话语可听在众人耳中却是那么的掷地有声,那肯定的语气,让人无法怀疑她的决心。

她满面清冷,一身红衣衬地面色红艳,眉眼间有着睥睨天下的清傲和高贵,目空一切的自信和风华,无双颜色,映了这一身风骨,使她整个人如同埋于沙土间的珍珠,沐雨之后,在阳光下骤然盛放出了所有光彩,灼灼逼人,锋芒绝代。

众人呆若木鸡,莫名觉着这样的女子,翼王果真是配不上了!

也使众人莫名地相信,盛旖滟以前倾慕翼王成痴,不顾尊严地追着翼王四处跑,都不过是因为有婚约在身,因为她要报答太后的疼爱之情,这样重情重义,坚贞憨实的女子,翼王错过了,伤了她的心,简直就是罪不可赦!

已故太后还是翼王的亲皇祖母,祖母一死,他便罔顾祖母生前的指婚,如此凌辱未婚妻子,翼王不仅不孝不悌,简直还薄情寡义,怎么配得上重情重义的盛小姐,盛小姐看不上他,也是难怪!

瞧着这样风华绽放的盛旖滟,众人不由自主就是如此想的!

君卿洌瞧着这样的旖滟,素来清冷无痕的唇角挑了起来,锋利如刀刻斧凿的脸部曲线因这难得一见的笑意柔和了不少,为刚毅的面庞增添了些许亮色,犹如明月照冰湖,幽深的眸光闪动,仿似火苗遇风纷飞而舞。

好一句不孝不悌,好一句看他不上!

她寥寥几句话便叫他那四皇弟得了如此一个名声,不孝不悌,不情不义,薄情寡性,一个这样的男子会遭天下人唾弃,一辈子也毁的差不多了。

而一句看他不上,也彻底颠覆了她遭受抛弃的命运,只会叫世人都记得,四皇弟不愿娶她,而她同样也瞧不上四皇弟!而她之前的痴缠,和方才的自杀不过是为了还太后恩情罢了,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看不上四皇弟也只会叫世人觉得理所应当!

“好毒一张嘴,咕噜,女人真危险,圣人言,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果真如此”君卿洌感叹的同时,依着合欢树半卧在树干上的凤帝修也嘟囔两句。

区区几句话却说的含义深远,内藏无数机锋,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009要解婚约

凤帝修说着,清冽如碧湖幽鸿的眼眸也荡漾出一丝波纹,像晴空万里,忽而飘过了一朵云彩,令整张俊颜都灵动了起来,愈见人如兰芝玉树,清润俊逸世无双。

咕噜一通忙活刚在花枝间落定,扬着小脑袋等着主人的表扬,见主人直接无视了自己,说什么危险,得不到表扬,极度不甘心的咕噜转着小眼睛使劲地想。

危险这个词咕噜是知道的,想到以前主人总是说遇到老鹰危险,要知道躲开,咕噜当即小眼睛一亮,欢实地叫了起来,“危险,躲开!”

它叫着,得意洋洋地抖了抖羽毛,心道这回主子总该表扬自己了!

没想到它刚说罢,小脑袋便被凤帝修屈指弹了一下,它眨巴着无辜的小眼睛看去,却见主人一脸不认同,轻启薄唇,道:“笨蛋!这人生本就够无趣了,再不遇些危险,尝尝刺激,心都不会跳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样危险的女人,就该绑在身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好东西人人想要,要是被人抢先夺走了,爷这颗刚刚会跳的心谁来挽救?”

他言罢咕噜若有所思,却是还在纠结危险的问题,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它摇头晃脑半天终于又想起一句话来,再次欢实地道:“爱情,危险!爱情,危险!”

它这次的马屁显然没拍到主人的心窝上,声落,小脑袋又遭一计爆栗,凤帝修一脚踹飞它,道:“果然是不懂风情为何物的畜生!”

咕噜扑棱着翅膀在另一花枝上落下,无限郁结,实在不明白自己又哪里说错了,明明主人以前常常这样念叨的它好委屈啊!

庭院中,盛易阳听到旖滟竟扬言翼王配不上她,当下面色微变,翼王可是当今皇后的独子,手握重兵的穆国公外孙,皇上宠爱的皇子,她这话也太狂妄了,而且这女儿以前明明痴恋翼王的,现在莫不是遭受打击失心疯了吧?

他有些不置信地道:“滟儿,你说什么?你的意思,难道是要和翼王解除婚约?”

除了盛易阳震惊,紫儿也万分震惊,别人不知道小姐对翼王的痴心,她又怎能不知晓?小姐对翼王哪里只是因婚约在身便倾心于对这样简单?小姐根本就是爱惨了翼王,宁可不要生命,也要保留爱慕翼王的那颗心,要不然小姐也不会听到翼王没来迎亲便上吊自杀,可现在小姐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而且瞧小姐这样不像是说假话啊,小姐这是怎么了?

不过依她看,小姐如今样样都好,翼王薄情寡义,确实配不上这样善良美好的小姐,小姐倘若真突然想开了,那真是天大的喜事,怕只怕

紫儿想着,旖滟已淡淡地瞥向了盛易阳,道:“太傅大人听的没错,我要解除婚约!太傅大人,我瞧不上翼王,翼王他也不中意我,所谓强拧的瓜不甜,感情之事最是不能勉强,我们两看两厌,勉强因婚旨在一起也必不会幸福,这倒违了当初先太后赐婚的初衷,也是对先太后的不敬。我现在就要亲自前往大将军府和翼王解除婚约,也衷心祝福他和萧小姐能够幸福美满,还望太傅大人能够成全,于我备马!”

盛易阳听旖滟竟要马上出府,亲自去萧府退亲,登时瞠目结舌,怒声道:“胡闹,哪有女子如此行事的,婚姻之事媒妁之言,怎能任由你小孩子家家的如此任性妄为地行事,何况这还是先太后指婚,即便翼王有错,我们身为人臣,也不可放肆!”

听到盛易阳如此说,旖滟半点都不吃惊,盛易阳这个人年轻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然也不会中年便当上一品的太子太傅,要知道,中紫国的太傅并不是虚职,手中是有实权的。

可如今他官至高位,养尊处优,却越来越胆小怕事,生恐一着不慎失了君心,丢了荣华富贵,差不多都要成了朝廷的忠犬,皇帝面前拍马屁的谄媚小人了。

越长越糊涂,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旖滟心下不屑,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轻飘飘地道:“太傅大人当真是朝廷一等一的忠臣,宁可家门蒙羞,被人当众扇耳光,都要隐忍下来,您不愧是太子太傅,未来帝师,想必太子殿下会记住太傅您的这份忠心的。”

旖滟的眸光淡淡扫过盛易阳,盛易阳只觉她那清幽的眸光充满了讥嘲,如腊月寒冰,凉意彻骨,不过那样轻飘飘的瞧了他一眼,他便浑身发僵,羞地满面涨红。

而且旖滟将太子太傅四字咬的那样重,作为太子太傅,他惧怕翼王,这在太子眼中可不是好事,更不是什么忠心!

盛易阳心里发寒,有些惊慌地瞧向君卿洌,张口想要解释,然而君卿洌却根本没有看他,他的目光此刻都落在旖滟的身上,密密实实地罩着她。

这个女人,竟然拿他当枪使,用他来吓唬盛易阳。呵呵,当着他的面儿利用他,真真好大的胆子,好玲珑的心肝。她去退亲,等同当众甩了四皇弟的脸,倒也算是帮了他,她这是提前讨债吗?这女人,倒是半点亏都不吃呢。

君卿洌瞧着旖滟,眸光掠过轻鸿,忽而一笑,道:“太傅的忠心本宫自然明白,滟儿妹妹是太傅爱女,如今遭受四皇弟欺辱,本宫瞧在太傅的面儿上也不能置之不理,滟儿妹妹既然决议要亲自前往萧府退亲,本宫便亲自送滟儿妹妹一场,来人,牵本宫的紫电来予滟儿妹妹!”

君卿洌言罢,站在他身后的一等侍卫墨云愣住,别人不知,他却是清楚,紫电马是太子殿下的爱骑,更是元后在世时亲自为太子殿下寻来的宝马。

元后过世,太子殿下珍爱非常,尤其是现在,紫电已经年迈,是匹老马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它许就会像元后一般离开殿下,殿下更是珍爱紫电犹若性命。

不仅平日打理紫电从不假以他人之手,便是喂食也都亲力亲为,平常人根本靠近紫电不得,也就他这个贴身侍卫才能有幸碰上一碰。

有些时候太子殿下不忍累了紫电,都是牵着紫电,宁肯用轻功赶路,也不乘骑,如今清冷如太子殿下竟然要紫电来驮盛姑娘,这也太叫他震惊了。

众人虽知道的没有墨云详细,可人人俱知紫电来历,也知太子对紫电的珍爱,闻言也齐齐一愣。

跟着来看热闹的众多贵女们更是个个震惊又嫉妒地盯向了旖滟,太子惊采绝艳,乃是中紫国第一份,多少闺中少女将一颗芳心寄予太子身上,无奈她们的太子性情冷淡,鲜少让人近身,更是从不曾对哪位贵女表现过不同,没想到如今盛旖滟遭受抛弃,都成弃妇了,竟得了太子高看,这岂能不叫人又嫉又恨!

010谪仙男儿

本尊性情怯弱,在府中受尽欺凌,又因为她口吃之故,自卑心极强,鲜少在人多处出现,更不爱言语。

这姑娘的记忆中除了翼王君卿睿,几乎什么都没有,对太子君卿洌更是少之又少,故而旖滟并不知这紫电的来历,只是看众人神情也能猜到这紫电必定是太子爱马,可她并未出声阻止。

要风风光光的退亲,她需要借助太子的力量,反正这也是君卿洌欠她的,她为何要拒绝?!精于算计的她从来就不会拒绝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如今换了躯壳亦然如此。

众人愣神间墨云已将一匹通体黝黑的宝马带了过来,旖滟望去,眼前大亮。

那马儿体型高大,目测竟有一米六七高,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灵优雅、再衬着它弯曲高昂的颈部,蓬松柔顺的鬃毛,身体的每一笔都勾画出完美的曲线来,旖滟第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匹在现代已经绝种的汗血宝马!

没想到,她竟有幸瞧见汗血宝马,此马虽已年迈,但却有一股不服老的心态,它的双目炯炯,姿态桀骜,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活力。

可以瞧出君卿洌是极钟爱此马的,它的毛发被打理的油亮光洁,更重要的是,马背上竟连马鞍和辔头都没佩带,显然君卿洌宁肯自己乘坐不舒服,也不愿多加一指在它身上,束缚于它。

旖滟瞧着那马,心里涌动出一股跃跃欲试来,那边盛易阳愣过之后见紫电果真被带了过来,一惊之下忙诚惶诚恐地冲君卿洌道:“殿下,小女怎敢乘骑太子爱骑,这万万使不得,再说,小女也不会骑马,莫”

他声音还没落,只听紫电长嘶一声,转眸望去,直惊地张大了嘴巴,只因那边旖滟已一手抓着紫电鬃毛,翻身跃上了马背!

她纤细的身影如同一只翩舞的蝶,轻盈飞纵,飘逸的大红新娘喜服在空中旋过美丽的弧线,遮挡了天际霞光,令四下似突然失色,只剩下那一片艳光四射的红。

她落于马背,姿态是那样优雅,动作是那样行云流水,神态是那样的洒脱不羁,风采是那样的从容无双。

紫电突遭陌生人乘骑,抗拒地甩着身子,旖滟于马背上俯身,抱住它的脖颈,手在它的脖下轻抚,脸颊在它的耳边轻蹭,双腿却毫不妥协地夹紧了马腹。

紫电嘶鸣着跳着,甩着,却在她的安抚下慢慢驯服了下来,她那娴熟的动作好似她才是紫电的主人,紫电不过是在闹小脾性罢了,那驾驭一切的神情,洒脱从容的姿态,叫她和紫电和谐地如同一副最精彩的美人驰马图。

美人,骏马,风采无一不叫人折服,令所有男人看到都会热血沸腾,心跳加速。

盛易阳的声音生生断在口中,而众人更是震惊于这份风采,也惊叹于旖滟出众的马术。

众所周知,汗血宝马倨傲难驯,轻易不会认主,除非被乘骑者的风采能耐所慑,才会服软,故而在星云大陆上,有能耐驾驭汗血宝马的人不过寥寥而已,女子就更是伸出一个巴掌都能数清楚,这片热土,八国贵女不知凡几,如天上繁星,然而其她女子任是身份多高贵都无法驾驭汗血宝马。

而不佩马鞍的马儿,滑不溜秋,要驾驭则更难,没想到今日盛旖滟竟不过眨眼间便收复了紫电,这可真是叫人不得不惊叹!对了,紫电是太子的爱骑,它一定是听令太子,这才会允盛旖滟骑坐!

众人转瞬皆这般想,倒暂且找到了能叫自己相信眼前这不可置信一幕的理由。

然而君卿洌瞧着傲然端坐马背上的旖滟却勾起了唇角,目光闪烁不已,紫电桀骜不驯,若非有人能控制它,即便是他所愿,它也不会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