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把他拉过来,窝在他怀里,手指细细地摩挲着他的眉眼。

垂髫初识,总角知约,豆蔻疏离,十八结发。相识二十载,我的夫君,像清潭中浸润的一段璧玉,总是带给我宁静舒心。三岁的那块糖饼,十五岁时的青涩求爱,十八岁时别别扭扭的洞房花烛,以及后来的悲欢离合。他为我挡风遮雨,从来不离不弃。他为我失去了一切,背井离乡。

那些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为何我们却渐行渐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早出晚归,他时常不见踪迹,我们的每一次对话,都围绕着筹谋算计;我们之间有了不能说的秘密,不再向对方坦白。——我们甚至已经很久没有亲热了。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锦哥哥。”我深呼吸,用撒娇的语气唤他。“还记得那一回,你为了让我发现秘部的暗道,居然拿了糖饼做饵。”

他轻笑了一声。“这么久的事儿,你还记得?不用这个,哪儿能把你这只胆小的馋猫引进来?”

“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一直瞒着我,不是省了很多麻烦?”

“我当时想,既然你已经发现了端倪,与其让你担忧,不如告诉你真相。”他抱我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反正总有一天你也会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随便编个什么理由糊弄我?”

“我不想骗你,一点儿也不想。”他忽然沉默了下来。

我从他怀里出来,直起身,凝视他的眼睛。“锦哥哥,你永远不会骗我,对不对?”

他愣愣地,许久也未回答。

我执着地看着他的眼,一定要等到这个回答。

他终于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阿遥。我的确骗了你。”

皇舅说得没错,一切都是安锦的谋划。他知道我不忍心对云翘出手,便通过金杯这件事逼我下定决心。祭司长被抓,吏部的变故,都跟他有关。他甚至知道我会去向祭司长确认金杯的事,事先做好了安排。到最后,一举两得地逼祭司长指认云翘,试图把她逼入绝境。下一步,他甚至还会让证据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三部的视线中,彻底定了他们的罪。

我从没想过安锦的精心筹谋,会有一天用在我的身上。我终于也成了他手里的那一颗棋子,由他安排去留走向。

“是我的错。”一词一句,他像是说得很困难。“阿遥,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为什么?”我呆呆地看着他窘迫的脸庞。

“我只是担心你会手软,姜云翘留不得…”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我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些。他看上去很难过,想上前抓住我的手,却被我躲了过去。“你还是我的锦哥哥么?”

他面含痛色,眉毛揪在了一起。“听我说,阿遥,我只是为了你…”

“为了我,还是为了逼我坐上储君之位?”我站起身,后退了几步。“你跟东宫,杞皇,颜或他们又有什么区别?我心中的那个锦哥哥,永远也不会骗我,永远不会把心计用在我的身上,更不会利用我!”

他不住地摇头。“阿遥,不是这样…我没有利用你,绝没有!”

不知为何,我很想笑,于是真的笑了出来。“你要什么?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只要你,阿遥。”他满眼凄楚。“我只要我们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不再受任何威胁,不再受人加害。”

“不,你要的是权利,能够带给你安全感的权利。”我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我知道你要权利,只要你坦白对我说,我愿意为了你去争。但你却选择了骗我,算计我。你不再相信我的心,如今你只相信自己。”

我一步步地退到了门口,最后朝他笑了笑。“放心,你要权利是不是?我都给你。我什么也不要,都给你。”

“阿遥…”他试图拉住我,奈何只能用一只手的力量,被我挣脱了开来。“我错了,我知道自己错了!原谅我好不好,阿遥,我们像从前那样…好不好?”

我同样满心凄然。

“从前…很美好。可惜,我们还回得去么?”

他苍白了脸,像黑夜中一尊悲伤的雕像。

七十四章 糖饼夫君

萧宅。

我坐在院子里,看着娘亲在海棠树下做女红,恍然又像回到了燕丰。那时娘在苏夫人的绣庄里学刺绣,只为了给我绣一条带着遥花的手绢送给安锦。

安锦说,要让我们回到从前。但已经发生的事,真的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么?

我从不曾怀疑他的动机。其实我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和我在一起,而不是为了自己掌握权力。他逼我做储君,也是怕一旦云翘即位后会容不下我们;但我做了储君,却又要面对另一个问题。我们没有孩子,以后也可能很难再有,一旦我即位,势必受到各方面的压力,逼迫我再纳新夫。如果他不把权力握得紧紧的,又如何对抗这些压力?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纵容他,信任他。但我不能释怀的,却是他对我的欺骗。

我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向他说明了一切,我以为他懂我。我可以仅仅只为了他去做任何事,就像他对我一样。然而他却不信,一定要用自己的方法达成目的。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他排除在心门之外的?

娘抬头看了我一眼,咧嘴笑道:“怎么,跟女婿他吵架了?”

我叹了口气。“娘,这您就甭管了。”

“小两口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娘放下手中的活计,挪了凳子过来。“阿遥,不是娘说你,女婿他一下子没了爹娘,又为你吃了那么多苦头,不管他有什么不好的,你也该多担待些。如今你身份不同了,可千万不能学戏里那个陈世美忘恩负义啊!要不是他,你哪儿能得如今的风光?”

“娘。”我无奈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我觉得他变了。”

娘显然对我这态度相当嗤之以鼻。“瞧这话说得,女婿他是个人,又不是个石头,就是个石头,风吹雨打的,日子久了不也变样了?”

我语塞,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你再瞧瞧你大哥,以前多木讷一个人,现在在酒楼里做着做着,不也慢慢活络起来了?你爹,从前就是个老顽固,总觉着自己背井离乡对不起故国,如今不也跟陛下处得挺好?还有你娘我,以前啥样,现在啥样?”她喝了口水缓缓,又接着道:“再说阿遥,难道你自己就没变过么?”

“我?”

“对啊。”娘摇了摇头,拉过我的手去。“从前你无忧无虑,啥事儿也不多想,每天儿高高兴兴的,跟娘学绣花儿,跟你爹瞎掰掰,替你大哥张罗媳妇儿,替你妹子把把关,咱们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多好。可现在,你整天愁眉苦脸,像堆了一肚子心事儿,每回回家也匆匆忙忙。你想想,有多久没跟咱们好好说说话了?小妹出嫁之后,你过去看过她没有?”

我眨了眨眼,愣愣地坐着。原来改变的人并不止是安锦,还有我自己。娘说得没有错,人总会变。随着环境,时间,境遇的变化,每个人都在发生变化。我和安锦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改变,距离才会越来越远。

“但凡夫妻间闹了矛盾,这问题多半并不在一个人身上。”娘语重心长道:“阿遥,不管女婿他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儿,你得先想想,你自己是不是也做了什么事让他难受了?女婿他对你的心,那可真算得上天地可鉴…”

大概是心情轻松了些,听到娘这么说,我居然笑了出来。“天地可鉴?娘,这可不像你会用的词。”

“还不是你爹给教的。”娘也笑了起来。“连你爹也说了,这么个女婿,没得挑。”

我们相视而笑。正在这时,大哥和妙音抱着小侄女妙妙走了进来。

“阿遥来了?”大哥高兴地走过来。“正好,今儿个咱们高高兴兴地一块儿吃顿饭。”

“好啊!”我欢喜地向妙音和妙妙招招手。“上回我让人打给妙妙的金锁,你们收到了么?”

“这不是?”妙音把妙妙脖子上的金锁举起来晃了晃。“快叫姨姨。”

妙妙嘟了嘟嘴。“咿…呀…”

我把妙妙接了过来,刚抱在怀里,妙妙便瘪了瘪嘴要哭,我赶紧又把她抱回给了妙音。

“这孩子。”妙音抱歉地看了我一眼。“自家姨姨啊,怕什么?”

我叹了口气。妙妙不认我,也是很正常的事。自打她出生以来,见过我几次?看来这些日子,被我忽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每日忙于政务,忙于应酬交往,忙于学这学那,把家人抛在脑后,把爱人抛在脑后。为什么想到最后,却觉得我自己也有错,还不小?

“跟安锦吵架了?”妙音哄了哄妙妙,走过了悄声问。

“嗯?”我疑惑。她怎么知道的?

妙音指了指门外。“他在外面,看样子已经转悠好半天了。”

我低下头。“别管他。”

“阿遥,安锦是不是又惹了什么桃花债?”大哥挑眉。“难怪被你关门外头了。待会儿最好再来场雨——”

话未完,一颗冰凉的水滴落在我鼻梁上。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感觉到了。

“不是这么巧吧?”大哥喃喃道。

“相公,我发现你很有做先知的潜质。”妙音吐了吐舌头。“现在怎么办?”

冬雨阴冷,寒气逼人。我们进了屋,烤着暖炉聊天。我心不在焉,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次又一次。

自从那夜我们把话挑明之后,我便跟他分了房,对他避而不见。大概是因为这件事,他没有再继续对付云翘,那些准备好的证据,也再没有出现。三部没有查到新证据,宣布祭司长的指证是空穴来风的诬陷。尽管如此,泓帝依然提前替姜云翘赐邑,给了她一块南瑞东边的土地,让她下个月便动身就邑。而岑太宰则提出告老还乡,泓帝也准了。

如今的南瑞朝堂,明里由储君一派独大,暗里却是安锦的天下。

他说他错了,他再不会对我有任何的设计,绝不会再骗我。我该不该相信,该不该原谅,该不该给自己,也给他一个台阶?

“啧啧,这雨怕是没几个时辰停不了。”大哥站在窗户前,往外头望了一眼,又瞟了我一眼。“这冬雨凉煞人啊…要是寒气入了骨…”

我装作没听见,直愣愣地伸手去取温在火炉上的酒,险些被烫个正着。妙音一把阻止了我的手,揶揄地笑道:“既然心疼,干嘛不让他进来?”

娘朝大哥使了个眼色。大哥会意,开门走了出去。

我挺忐忑。没过一会儿,大哥回来了,却是一个人。

“他走了。”大哥有些不自在。“走之前,让我把这个给你。”

那是一包糖饼,早已没了热气,却一点儿也没有被淋湿。

南瑞人跟杞国人口味不同,这儿也没有糖饼这样的点心。大哥倒是会做,但做出来的味道完全不同。刚来时我遗憾了好一阵,后来也曾向安锦抱怨过,他说等过些日子清闲下来了,他亲手做给我吃。

我取了一只饼,咬了一小口,细细地嚼。虽然已经凉了,这滋味却正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糖饼夫君,和妖怪夫人,这一辈子,永远都在一起。那时地上积满了雪,一脚一脚,踩出一串深深的脚印。他背着我,我抱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前方,虽然冷,却很幸福。

他害怕我离开他。可是,我怎么能离开他,怎么离得开他?

从家里出来后,我直接去了宁王府。宁王即将远行,府中收拾得一片凌乱狼藉。姜云翘要去的那地方叫饶州,离都城很远,听闻还频发地震,算不上什么富庶之地。这次表面上看是赐邑,实际上却是惩罚。那些平日里巴结讨好的官员们,看到她失了势,避之唯恐不及,连府里的下人们也走了大半。那些热热闹闹的奇珍异兽们,自然也早已被送走的送走,放生的放生。整个宁王府显得无比萧条寂清。

唯有阿福,依然天真无邪地笑着闹着,让我看了一阵心酸。姜云翘见我来了,把阿福交给了驸马,陪我到处走走。

“怎么有空过来?”虽然潦倒,她却依然笑得挺坦然舒畅。

“来看看阿福。”我朝她笑笑。“怪我么?”

她摇头。“早说了各凭手段,成王败寇,输了就输了,干嘛怨天尤人?不过金杯那件事——”

“我知道那不是你做的。”我摇摇头。“听说饶州那地方不太好,你过去之后,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差人跟我说。”

“放心吧阿遥,我是去就邑,又不是去流浪,你担心什么?”她笑了起来,望了远处的驸马和阿福一眼。“唯独对不起他们,要让他们跟我一道吃苦。”

“那夏之渊呢?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她笑容微敛。“带他一起走。把他留在这儿,我也不放心。”

“他肯么?”以夏之渊的脾性,绝不甘心就这么失败。姜云翘如今失了势,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别的靠山。

她面带苦涩,摇了摇头。“不肯又如何?我一定要带他走。他不是你家安锦的对手,留在奉朱,早晚也是死路一条。”她又看了我一眼。“阿遥,我会不顾一切地保住他的命,所以——请你和安锦,就手下留情这一次好么?我可以发誓,只要我还在饶州,他就永远别想离开饶州一步,绝不可能再对你们产生丝毫威胁。”

“让我跟他谈谈罢。”

如果不是因为我和安锦之间的这场冷战,他怕是早就已经动手对付夏之渊了。我抢在他之前见夏之渊,也是想给云翘一个保住他的机会。

夏之渊被云翘派人守着,步步跟随。看到我的时候,他还显得挺平静。

“你是来看看我输得一败涂地的样子?”

我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你不想死,对不对?”

他挑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原来是来谈条件的。说罢,什么条件?”

“绝子酒。”我盯着他的脸。“给我解药,我保你一命。”

他微愣,做大悟状。“原来是因为这个。这算得了什么大事,安锦不能生,换一个男人不就好了?”

“你真不想要命了?”我冷笑一声。“就算云翘护着你,我和安锦要杀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果你没了命,那才真是输了个彻彻底底。”

他收拾了笑容,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要命?只可惜,绝子酒根本没有解药。你要是不信,尽可以把我的命拿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在两章内完结…

我知道这两章一定会引起大家很大的争议~~其实不管对于安安或者遥遥,他们的环境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表面上看似乎没什么影响,但其实心里的伤痛却是无法抹去的。安安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很多东西,他也是人,也会做出错误的决定。遥遥也一样。人是脆弱又坚强的动物,爆发这么一次之后,才能让两个人再次地走回彼此身边来,找到最初的美好。

七十五章 重新开始

云翘一行离开的时候,正是腊月隆冬。虽然我向泓帝求情,想让云翘留到过年之后再走,泓帝却坚持要给云翘应有的惩罚,令她及早离开奉朱。他甚至还教训我说,为人君主者,必然得冷酷似铁,赏罚分明。唯有如此,才能得人信服跟随。

泓帝这一位君王,不像杞皇那般虚伪阴狠,也不像那般颜或的狡诈机敏,他宽严有度,在政事上挥洒自如,在私事上亦有智慧。但他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严酷无情,却独独对我有着护犊般的包容宽厚。也许是出于对我母皇宣帝的亏欠,他对我的慈爱纵容超过了对其他的任何一名亲人,不仅执意将皇位相传,甚至还默默容许了安锦的小动作,只是对我进行了提醒。他甚至还对我言明,再过段时间便将皇位传予我,让我学着开始做一名真正的帝王,当然,前提是我必须得处理好安锦这么个难题。

按照泓帝的意思,我应当立刻着手将安锦暗中的势力尽数拔去,待即位后再将他禁足在后宫,不得轻易出宫露面,更不得参与政事。一旦发现他还有动作,便毫不留情地斩草除根。

我实在很难想象安锦安安分分地待在后宫,每日只等我“宠幸”的样子。失去自由,失去爪牙,对他而言一定比死都难受。于是我据理力争,试图劝服泓帝相信安锦他绝没有对我取而代之的野心,但最终也没有说服他。相反,我极力为安锦说话的行为令泓帝痛心疾首。他甚至给我下了最后一道通牒,如果三个月内我还不行动,他会自己动手,替我剪除这个威胁。

其实要动手并不难,安锦在暗处的那些安排我大半都知道,只要我动动手指头下几道密令,明着对付也好,暗里剿灭也罢,一网打尽也不是难事。但我不想,也不能这么做。

这种事,原本应该由我和安锦商量,共同进退。但自从我们冷战以来,他屡次试图接近我,都被我让人给拦了下来,拦了这么几次之后,他也渐渐不再动作,平日遇上了,他也只是避在一旁幽怨地瞧我,不敢轻举妄动。而我们之间生疏了这么些日子,我也拉不下脸来跑去找他商量,最终只好这么僵持着,下不来台。

三个月。每每想到这个期限,我总是心乱如麻焦虑不安。我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一定得通知安锦让他着手准备,却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开口。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我终于忍不住,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溜到了他的房间门口。他的房间里还点着灯。我犹豫了一会儿,上前举手欲敲,却听得里头传来一个女声。

这么晚了,他房里居然有女人?!

我怒极攻心,抓耳挠腮地气得在原地团团转。这才分房一两个月,就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了?我思前想后,这件事实属家丑,不可惊动外人,只能找个最贴心可靠又不会胡乱八卦的帮手来替我冲进去捉个奸。这个帮手,非元宵莫属。

元宵显然很乐意担当这样的重任,被我从窝里扒拉出来拉到安锦的窗下之后,它毅然决然地后退了好几步,右后腿刨了刨土,起跑,加速,冲锋,狗身一跃——被卡在了窗户上,凄惨地嗷嗷大叫了两声。

我扶额,心中羞愤难当。怎么忘了它最近又发福不少…

门突然被猛地打开,安锦站在门口,身形挡住了屋内的光线,神情挺模糊,不知是喜是悲。

“阿遥…”他唤了一声,音调有些怪异,像绕过了九曲十八弯才进了我的耳朵。“真的是你?”

我仰首挺背,冷着脸咳了一声,无视元宵的求救声,朝门口处挪了挪。“我看见元宵朝这方向跑,所以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走近了些,我装作不经意地试图从他身体和门之间的缝隙往里头望,无果。

他挪了挪,挡住我的视线。“阿遥,你来找我?”

他极尽灿烂地对我笑,大概又觉得自己笑得太过了,努力硬要把这笑压下去,反倒让这神情显得有些僵硬。

我朝窗户那指了指。“我说了,是来找元宵的。”

“好,那你进来再说。”他往里一让。

正合我意。我想也不想地冲了进去,雄纠纠气昂昂满心愤慨。

屋内果然有一个女人,正站在窗边看着元宵的半截身子发呆。不过——

“雀儿?”我愕然道:“怎么是你?”

她回过神来。“夫人?我说这元宵怎么突然往窗户上扑了过来,原来是您指使的?”

“当然不是!”我赶紧撇清关系。“都是它自己的主意。”

元宵可怜兮兮地朝我嗷嗷了两声。我赶紧上前,跟雀儿合力把它从窗户上又给拽了下来。元宵脱了力般趴在地上,大有些英雄老矣的悲壮。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哭笑不得的安锦,小声问雀儿。

雀儿眨巴眨巴眼。“您跟大人闹别扭分房睡,他担心你睡得不好吃得不好,所以特地找我来问问。”

我心头微热,面上还不放松,执着地不肯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