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茗整个人靠着桌子的支撑,无声的流泪。陈礼昌自己推着轮椅到她面前,他看着她泪眼婆娑不可自抑的模样,心里酸酸涨涨,幸庆之余更为哀痛。

“德茗!”他伸手,小心的探向她的指尖。两人分离一年多,再见时他又是这般模样,哪怕自信如陈礼昌,此时也忐忑不安。以前有多自信,现今就有多自卑。

江德茗一手捂着自己的唇,一手被他小心翼翼的握着,那带着颤意的温度仿佛至于炉火上的水,随着温度的提高一点点的沸腾,陈礼昌只是稍稍用力,江德茗就扑入了他的怀中,他咽下涌入喉中的血,将怀中的人紧紧的抱住。

江德茗的双手虚虚的拢在了他的腰侧,很想问:“怎么会这样?”

任何人都想象不到,一个天之骄子受到如此大的打击会是何种心境。一蹶不振已经是最温柔的说法,天塌了,才是江德茗最实在的感受。

陈礼昌拥着她,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颈边,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无声的颓废着,发泄着,惶恐着,他却又带着点希翼,抱着江德茗就如揪着湖面上最重要的一根浮木。

夜色已经很晚了,燃尽了的烛火猛地爆了个火花,湮灭了。

黑暗中的陈礼昌摸索着江德茗的脸,炙热的双唇贴上她的脸颊,逐渐移到她的唇瓣。他颤抖得更加厉害,近乎虔诚的吸取着她的温柔,唇齿相叠中,他的话语轻如耳语:“现在的我,还可以娶你么?”

江德茗一震,在月色中去端详对方的神色。

陈礼昌将她的双手压在自己想膝盖上,虽然是春日,可那双腿在薄毯的掩盖下依然显出瘦弱的轮廓:“我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世子了。”他说,“这双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站起来,我立下的军功顶多为此我此生的荣华富贵,甚至于,连世子之位都可能保不住。”

江德茗握紧了拳头,那双手下,对方的膝盖骨简直硌得她心疼。

她低下头,缓慢的道:“有太后替你做主,你的世子之位谁也夺不走,皇上也不能寒了忠臣的心。”

陈礼昌轻笑下:“你不懂!就算保得住世子之位,也只是让人更加嘲笑而已,还不如退下来,让皇上太后愧疚,能够得到的实惠更加多。区区一个无实权的世子之位,对我算得了什么!”

一个残疾的世子,哪怕以后顺利的继承了武阳候爵位,那一生的荣华也到头了。陈家不止他一个儿子,庶子,旁门的嫡子都在虎视眈眈。可以说,陈礼昌就算在世子之位上,他一生的荣誉也仅止于此了。而家族其他的同辈却不同,他们为文官或者做武官,只要他们没有大错,迟早会在太后和陈家的提点下爬得越来越高,掌握越来越多的实权。到那时,空霸占了世子之位的陈礼昌就成了众之所矢。无数家族中的实权人对他的冷嘲热讽,旁人的两面三刀都会随时随地将他至于刀山火海之上,一个不甚就丢了性命。

在陈礼昌看来,与其如此,不如舍了世子之位,让家族中有能力者居之。以退为进,太后、皇上和陈家反而都会对他愧疚,从而平安到老。

江德茗听了他的解释,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问:“你舍得?”

陈礼昌反问:“你舍得吗?”

他说过要迎娶她做世子妃。现在,他腿断了,世子之位再拱手让人,他还有什么资格求娶江德茗?任何一个官家女子也不会委屈自己嫁给一个残废!就算是皇帝为陈礼昌指婚,那被指婚的女子也定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勉强成亲了反而会成为怨偶,陈礼昌根本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皇帝的好意。这些,他都瞒着家人,故而,陈老夫人依然是以武阳候世子妃的标准来挑选儿媳妇,也怪不得她用权势压人,对江德茗轻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陈礼昌的反问,等于直接将他的担忧都坦诚到了江德茗的面前。

以前,的确是江德茗配不上他;如今,却是无权无势且身有残疾的陈礼昌配不上江德茗。

他怕她也会看轻他,他更怕她拒绝他!

江德茗久久不语,陈礼昌握着她的双手越来越紧,在一片黑暗中,他的心也越来越沉,他不得不去想,如果江德茗不愿嫁给他,他这一生又还有什么期望?

前程没了,身份没了,连最爱的女子也舍弃了他,他就真的要带着这双断腿孤寂一生吗?受伤后的这三个月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可是,从现在,从此时此刻起,他却觉得,他的一生在从战场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陈礼昌满腔的感悟不知道要如何叙说。他偏头看向窗棂外的弦月,那么冷,那么孤高,那些银辉几乎要将他的双眼都给冰冻住了。

“我……”他缓缓的松开手,艰难得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他忍不住扯出一缕微笑,似自嘲,又似绝望。他留恋着这最后的温暖,几乎舍不得放下,可现实却逼得他不得不松手,不得不离开,在他还保有最后一丝尊严的时候离开,去独自舔·舐伤口。

指尖突地一紧,江德茗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的母亲,不会同意。”

只是一句话,从地狱到极乐,那些冰冷,那些绝望几乎被这简单第一句话给烧得干干净净。

陈礼昌欣喜若狂:“只要你愿意,母亲那边我去解决。”

几乎是过了半生,黑幕般的夜空中才亮起一颗星辰,与那月色交相辉映着,江德茗的声音也几乎要被那春风给吹散了。

她只是点了点头,发出轻轻的一声:“嗯。”

四月,终于从病床上起身的陈礼昌亲自给皇上上了一道折子,言明自己如今身体的残缺,愧对父母的期待,和皇上的重视。他深感自己再也无法站立在朝堂上,为百姓谋福,为朝廷效力,心如死灰下决定献出武阳候世子之位,让有能者居之。

皇帝百般劝说,武阳候也深感愧对朝廷,主动劝导太后以朝廷为重,家族为轻。僵持了三个月,皇帝终于妥协,随着武阳候世子的易位,陈礼昌入刑部,主管审判,管居从三品,封银青光禄大夫。同圣旨而来的,还有太后的懿旨,赐婚陈礼昌迎娶江家二女江德茗为妻,吉日成婚。

陈礼昌去刑部走马上任之前,就已经搬出了武阳候府。陈老夫人哭诉了好些日,也无法阻挡儿子的脚步,为此没少在老太君面前哭诉。

“他留在府里做什么?难道你想看着他每日里去给新世子请安,等着旧日的仆人对他露出怜悯惋惜的神色?或者是等着往日里与他有过节的族人想方设法的挑拨他与新世子之间的关系?”

“这……好歹他也是为了西衡为了盘阳城为了皇上才受的伤,那些人怎么敢?再说,我在他的身边,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我的面欺辱昌儿啊!”

陈老太君冷哼道:“你能够护得了他一时,能够护得了他一世?别说在府里了,在外面,在朝中,我们陈家也不是没有敌手,那些人可不会看着你武阳候夫人的面子上饶过他。”老太君疲惫不堪,“儿孙自有儿孙福,昌儿入了刑部,只要还有命在,他总能够再博得个好的前程,皇上不会亏待他,新的世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辱他,等他手上有了实权,总比你这个母亲更加容易保护好自己。”

老太君都如此说了,老夫人能够如何呢!再不过一月,新的武阳候世子的人选也提交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同月,陈礼昌的新府邸里,江德茗扶着陈礼昌在平坦得没有一粒沙砾的院子里一步步艰难的行走。腿虽然断过,接上了骨头,长好了血肉,只要经脉没断,总能够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走动,虽然没法再习武,可依然能够上朝,能够如正常人一样行立坐卧。

因为皇帝的重视,太后的补偿,父亲武阳候的关注,陈礼昌缓慢的在刑部站稳了脚跟,也审了好几个贪污重案。

第二年,八月,重新站立起来的陈礼昌站在了礼堂上,迎娶了江德茗。不过两个月后,这位新晋的陈夫人的肚子里就传来了喜讯,陈老夫人依然嫌弃江家的地位太低,可在儿子和即将出世的孙子面前,儿媳妇的那一点点小瑕疵也无关紧要了。

新帝执政的第三年,太尉周大人以年时太高为由,退位让贤。不过半年,太师胡大人病逝,太保何家因罪下狱,朝廷重组,又是另外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三皇子的结局,唉!~

89夫君太给力

在新皇登基之前,若有人问:“三皇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部分的官员家属都答不上来,硬要寻个印象,大多也是说:“容貌端庄,性子淡漠吧?”再要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

不是众人有意忽略皇子妃,实在是这位曾贵为太保何家的嫡女很少出来走动。如今太保何大人被处斩,这位何氏也就再也没有出现人前过,哪怕是太后的寿宴,她也是请病在家,并没有入宫。

这位三皇子妃,哦,现在已经不能说是皇子妃了,该改成悠王妃。新皇登基后,作为兄弟,三皇子段瑞盺被封为了悠王,与已故先皇的弟弟闲王的封号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时,连段瑞盺也忍不住问自家丫鬟:“王妃呢?”

小丫鬟端着茶盏,俏生生的站在书桌旁,想当然的回答:“应当在后院浇花吧?!”

这话答得太含糊了,段瑞盺笑问:“到底是在后院还是不在?”

小丫鬟低下头:“奴婢也不太确定。王妃太神出鬼没,平日里不是在后花园浇花,就是在厢房绣花,不去别的地方,如果这两处找不到人,那就是出门了。”

段瑞盺觉得奇怪:“她出门你们难道也不知道?”

这样的逼问,明明没有咄咄逼人可也把小丫鬟吓得心惊胆战,半响才犹豫的回答:“不知道,所以府里的人都猜想王妃不是寻常女子,要么是武功高强可以避开我们飞檐走壁,要么……”她小心的望了段瑞盺一眼,“要么就是妖魔鬼怪。”

段瑞盺嗤笑一声:“我今日才知道,我王府的人恍忽职守到这种地步。王妃那么大一个活人,离了府邸都没人知晓,还传出些怪语乱神的话来。管家呢,把他叫来,我倒要看看我这王府的人无用到了什么地步!”

小丫鬟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句模棱两可的答话会引来王爷的大怒,当即就骇得跪下磕头道:“王爷,奴婢错了!王妃的去处是真的没人知道,管家也问过门房,王妃出门时的的确确没有走过正门啊!”

正闹着,冷不丁一人从院中路过,有眼尖的人早已喊道:“王妃在这里!”

段瑞盺循声望去,那徐徐而来的女子不正是自己的王妃么。显然,对方也发现了这边的热闹,不由得靠近,先拜见了段瑞盺,众人再拜她,一顿折腾下来,何氏看着跪着的丫鬟问:“王爷在作甚,这是要发卖丫鬟吗?”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谁都知道,这丫鬟可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她不问还好,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这不是把丫鬟的活路都赌上了吗?

管家急急忙忙的赶来,也正好听了这么一句,心思一转当即就明白了。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悠王王妃是不过三年,就河东直接被打落到了河西,太保何家的顶梁柱还在的时候,哪怕悠王段瑞盺对王妃视而不见,权当府里没有这么位女主人,可好歹何氏的娘家身份在那里,没有人敢欺辱她,就算有人暗地里有些个小心思,明面上也是服服帖帖不敢越雷池半步。

可现在好了,太保何大人一死,原本就形同透明般的王妃瞬间雪上加霜,别说日常用度的亏待,连自家丫鬟也开始三心二意的寻出路了。

在王府里,最大的出路莫过于得到王爷的宠幸。这丫鬟本来就是王妃陪嫁过来的,王爷整日里不与王妃照面,连带着陪嫁来的丫鬟十天半个月的见不着王爷。王妃反正有陪嫁,哪怕被休了也不怕。可陪嫁来的丫鬟们可不愿意随着这个没本事的王妃蹉跎岁月,真的被休,去哪里找王爷这样的金主?还不如乘着王爷还没动那份心思,爬上王爷的床榻,以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留下来,没有了王妃的王府,那不就是王爷宠了谁,谁在王府后院当家么!

只要是陪嫁的丫鬟,哪一个不是心比天高的,以前是怕王妃何氏用娘家的身份打压她们,没法子,王妃的身份在这个王府里真的什么都不是。现在何家倒了,那她们身上的枷锁就没了,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一个没了靠山的无宠王妃?所以,这群丫鬟全部都拾掇着管事换了差事,均都调到了王爷出入的前院,不是伺候茶水,就是贴身看顾寒暖,要么也做个扫尘的丫鬟,平日里见到王爷的次数也比在王妃身边伺候一年见到的次数还要多。

丫鬟们的心大了,哪里还去管王妃心里怎么想。

此时王妃的话一出,丫鬟就怨恨上她了,可在王爷面前什么话也不敢说。

段瑞盺何等聪明,只听了何氏一句冰冷冷的话,就知晓她并不喜这个丫鬟,里面的缘由随便想想都可以猜得□不离十。

段瑞盺看着自己的王妃,随意的道:“这是你的丫鬟。”

何氏看都不看对方,‘哦’了声,居然问都不问这丫鬟犯了什么事,直接对着管家道,“既然开罪了王爷,那就卖掉好了。”

管家一顿,瞬间就明白了这两位的意思,手一招,就来了两名侍卫,直接把哭喊的丫鬟给拖着下去。

段瑞盺半侧着身子,问她:“去哪儿了,府里都没人知晓你的行踪。”

何氏淡淡的道:“替我爹收尸去了。”

段瑞盺点点头:“进来,我有话与你说。”

何氏问:“是要休妻?”

段瑞盺随意的瞥了瞥周围众人的神色,莞尔道:“无缘无故的,我休妻作甚?你很好,以前是你的身份合我心意,现在你这人更是合我心意。”

微不可查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何氏的身上。就算如此,她的神色依然淡淡的,即不欣悦,也不恼怒,只是很平静的随着段瑞盺入了书房。

两人坐定,段瑞盺就开门见山的问:“你想和离吗?”

何氏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王爷,我不知道你做事还有出尔反尔的嗜好。”

“怎么说?”

“你方才既然由着我处理了得宠的丫鬟,不就是刻意帮我在府里树立威望吗?既然有了这份心,说明我对王爷还有用处。你也说了,以前你娶我是看中了我的身份。那时候你心大,不管我这个人如何,身为太保的嫡女,这个身份可以帮助你爬得更高更远。现在,我娘家没了。可我相信,一无所有的我对你的益处更加大。”

段瑞盺露出一丝兴味的神色,问:“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没有人,我自己看得到,听得到,也估算得到。”何氏不吭不卑,继续深入分析,“以前我的身份可以增加王爷你往上爬的筹码,让人忌惮你手中掌握的权利;现在我的身份却是可以降低王爷在朝中的分量,可以消除皇上对你的戒心,从而保下你的性命。”

真是个奇女子,坦坦荡荡的接受利用,更明明白白自己每时每刻的价值,冷静、自持,且有分寸,不得不说,从这一刻起,何氏终于在段瑞盺的心中留下了一道痕迹,虽然小,却会随着岁月的流走而越来越深,最后到段瑞盺也无法忽视的地步。

何氏的自信让段瑞盺一时沉默,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中捡到了宝,而且还不闻不问的把这宝贝束之高阁了四年,他该说自己什么呢?惟有自嘲一笑尔。

“没错。”他首先肯定了她的猜测,“原本我想要给你两道选择,现在看来,根本不用问了。”

何氏疑惑:“什么选择?”

“和离,或者随我走。”

何氏一怔,原来他并不是真的要和离,他也有替她考虑,他在太保何大人生死后,也替她想到了更为安全稳妥的去处,和离,就是将她从皇上与段瑞盺的暗流里摘出来,不说以后还会继续荣华富贵,可有了何家给何氏的那份嫁妆,也能够让她无忧无虑的过完下半生。相比之下,继续跟随在他的身边,不说荣华,兴许性命也难以保全。

虽然谁也不知道当初二皇子生死之时,重伤的皇上为什么放过了段瑞盺,可明眼人都知晓,这里面有太大的猫腻,谁都知道三皇子早就对二皇子俯首称臣。二皇子死了,他还活着,这里面少不得与新皇之间有过什么协议。毕竟,说他临阵倒戈,偏生新皇登基后对他没有一丁点的封赏;说他与二皇子事败,偏生二皇子死了,他还活得好好的,一直到三年后,皇帝才开始收拾他身边最大的助力,可以说相当的仁慈。

何氏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说:“我自然随你一起走。我身怀巨财,又无靠山,和离后不管去了哪里,也是被人盯上的肥肉,还不如随你一起,横竖夫唱妇随了。”

这回答早就在段瑞盺的预料之中,只听对方问:“当初的情景,到底是如何,你能告诉我吗?”居然是直截了当的问那决一胜负的关键的来龙去脉了。

段瑞盺苦笑一声,眼神也不由得悠远了。

其实,当时的段瑞盺要取了他大哥的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败就败在了北雍兵的那一场围城上。攻打盘阳城的是敌国将士,守城的却是太子的直系将领,包括皇城内的守卫,还有在城外与北雍兵直接对抗的陈礼昌带来的五万新兵。

杀了太子容易,可杀了之后,若是没有北雍兵,倒是可以说太子与二皇子相互残杀一损俱损。偏生有了北雍兵,太子一死,不说皇城里的守卫,就守护盘阳城的将领也会瞬间失去了支撑。没有了太子就没有了荣华富贵,守城的将领都是在朝廷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守住了盘阳城,他也不会得到段瑞盺的重用,被替换被降职那都是可以遇见的事情。与其那样,不如直接让北雍军攻打入城,趁乱杀了三皇子,然后扶持当时还是皇后的另外一位嫡子四皇子上位,说不定还能够保得住实权。

同理,城外的陈礼昌并不是好相与的人,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一定会追问太子身死的过程,然后挑拨二皇子旧臣与三皇子的关系,让陈家从中获利,哪怕三皇子登基做了皇帝,也肯定不会长久,陈家势力太大,很难连根拔除。

原本,段瑞盺是打算让二皇子与太子两败俱伤,再做出二皇子派人暗杀皇后其他几位嫡子的假象,最后拿着假圣旨倒打陈家一把,说皇帝的病逝是皇后所为,那样陈家将会被众之所矢。嫡子都死了,只能立长,那样三皇子即位就是名正言顺。

可惜,二皇子引狼入室,引来了北雍兵。在前后夹击下,三皇子杀了太子就成了预谋,北雍兵攻入了盘阳城的话,他更是成了西衡的罪人,君臣相离,加上手握兵权的陈礼昌逼宫,段瑞盺还是死路一条。不如跟太子交换条件,用太子的命换他自己的命,立下誓言,改了章用了印,然后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二皇子的身上。

三年,皇帝也终于要动手铲除段瑞盺这颗眼中钉肉中刺了。

何氏静静的听完,只是叹息一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王爷你准备去哪里?”

“与南厉接壤的地方,我在那里讨了块封地。如果能够顺利到达南州,这一辈子我也就不会再回来了。”

何氏轻松一笑:“那我即刻命人收拾东西,等皇上的圣旨下来,我们就出发吧。”

段瑞盺定定的望着她,最后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殊色。大美人的火箭炮3

完结

悠王离开皇城并没有造成多大的轰动,明眼人都知道,皇帝登基时悠王与当时的二皇子有异动,而且北雍兵都兵临城下了,城内的人开始调兵遣将,北雍兵怎么来的?避过了多少关卡?不说盘阳城周边的城镇,边界的将领都是做什么的?这里面猫腻太大了,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是二皇子在其中做鬼,要知道,与北雍对抗的将领可是二皇子的嫡系,陆陆续续放一些‘同盟军’进入西衡,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二皇子死了,一切的过错都推到了他的身上,悠王真的无辜吗?他真的不知道二皇子与北雍签订了卖国盟约?谁信?反正知晓当今北雍皇帝为质时与悠王亲近的人不少,与二皇子密谋,哈哈,与悠王密谋才差不多罢!同样都是做过质子的人,一起携手做皇帝什么的,梦想不要太美好。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皇子是那只螳螂的话,谁是黄雀简直不言而喻了。看看,二皇子一死,暗地里效忠悠王的人又有多少,否则皇帝不会登基三年后才动手清除悠王的党羽,实在是二皇子的残党在里面作梗太多。

江德弘与穆承林在书房分析朝局的时候,也把皇帝三年来大大小小的动作都梳理了一遍,连穆承林都笑道:“皇上是个善忍的明君。”

江德弘经历了三年多的历练,早已褪去了青涩,今年正好接到调令,在姐姐江德昭的安排下也顺利的行了成年礼。礼后,江德昭试探过要为他安排亲事的想法,被江德弘直接拒绝了。

不止江德昭,连江德茗也说起这件事,打趣弟弟是‘盘阳城里的新贵’,不少名门淑女都趋之若鹜,想要得到江德弘的青眼。

江德弘却道:“暂且还没有成家的想法。”又安抚两位姐姐,“三十岁之前,我在朝中站稳了脚跟的时候自然会娶亲,那时我的官职应当更高些,娶个贵女回来孝顺姐姐。”

江德昭也忍不住莞尔:“我又不是你媳妇的婆婆,要她孝顺做什么。”江德弘不说话,那理所当然的神色看得江德昭也是一怔,她思索半响才继续说:“我是姐姐,到底不是娘亲。你早已自立门户,你的妻子自然不用对我一日三省,她唯一需要操心的人只有你。任她是贵女还是贫家女,都是你的妻子,家人也不会因为她娘家地位的高低而去衡量她。所以,只要她对你一心一意,哪怕性子再如何,姐姐亦会觉得好。”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替公主的之前的鲁莽开脱一二了。

江德弘很理智的道:“不管是贵女还是贫女,只要嫁给了我,十分心思也分了五分给了她们的娘家。她们的父母选中了我,不就是看重我的官职和家底吗?说是夫妻,也与朝堂的官员们一样,夫君是上司,妻子是下属,她们尊敬姐姐,我这做上司的才会给她们好脸色,才会拉拔她们的家人。若是她们连姐姐都不尊敬了,又哪里会真心对我,凭白画了一副好样貌,里面住着个吸血的蚂蟥,那样的妻子不要也罢。”

江德昭笑道:“那按你这么说,我与你姐夫,德茗与你二姐夫那也都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你每次来,你姐夫的倾囊相授也都是因为姐姐对他俯首帖耳的缘故?”

“姐姐与姐夫们自然不同。你们可都是姐夫求娶来的,可不是姐姐们自己去巴着他们。”可不是嘛,江德昭是穆承林用政绩求了圣旨求来的,江德茗那更是陈礼昌舍了自尊与世子之位求来的,与一般的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不同。

江德昭可是心思活泛之人,江德弘不说这话还好,话才出口,江德昭就开始试探了:“难不成你早就看中了哪家姑娘,只是因为如今你官职还低,求娶不成,所以要她再等几年?”

江德弘眼神一动,唇角有一瞬间绷得极紧,偏生面上还是一副平静至极的模样。

江德昭再接再厉:“可姑娘家又不同你们男子,能够待嫁闺中几年呢?就算她们愿意等,她们的父母也是不愿的。”

江德弘端起茶盏,茶盖拨着那水里漂浮起来的绿叶,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犹豫。

江德昭深深叹口气:“按你的说法,那女子的家族定然高不可攀。那样人家的女子,所见所闻非一般女子能比,你能确定她今年非你不嫁,三年后还会心心念念的记得你?这盘阳城里,多少世家子弟,多少文武全才的弟子,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你过之无不及,你确定那女子不会对他们一见倾心,或者日久生情?”

“不会!”江德弘脱口而出,抬头正见姐姐那笑意盈盈的脸,心里就咯噔一下,暗叫糟糕。

“你怎么知晓不会?是那女子年纪尚小,可以等你三五六年?可那也太小了。”

“或者,她并不住在盘阳城?不在皇城脚下,就凭你每月与她鸿雁传书那又能好得了几时?她有个什么病痛,你都不在身边,被人趁虚而入你怨得了谁?”

江德弘哀嚎一声:“姐姐!”

江德昭剔着他,明摆着等他的真心话。可江德弘只那一声哀求后就闭紧了嘴巴,任你再如何试探也撬不开一点缝隙。

由在担心的江德昭还想去问跟着他的书童,想要打听出弟弟中意的到底是哪一家女子,可再回想了一下两人说过的话,脑中就隐隐的有了个人选,思忖再三,终于作罢。

江家如今就这一个宝贝弟弟了,偏生他还吃了很多苦,别说江德昭操心他的婚姻大事,连江德茗也抽空来问了问,江德弘笑道:“亏得二姐你还有这一份心,我以为你有了姐夫就忘了旁的人了。”

江德茗娇笑:“这话说得,难不成你还吃你姐夫的醋不成?!”

江德弘理所当然的答:“那是自然。”

江德茗哑口了一会儿,猛地去打他:“你居然对我都使小心机,告诉你,别说是抬出你姐夫了,哪怕是抬出我公公婆婆,我也要问你的婚事。”

居然被她给看了出来,江德弘也不由得赞叹一声二姐的聪慧了,笑着含糊道:“这是大姐说她做主,二姐你要问得去问她。”

江德茗的婚事江德昭当初的确是点拨许多,现在着急江德弘的大事也是应当,也就信了。直到几日后带着孩子去找穆远峰玩耍,这才知晓自己还是被弟弟给忽悠了,气得跳脚。

穆承林劝道:“德弘的官职不日就要下来,他正忙活着与往日的同僚相互行走,哪里有空操心自己的事情,不如等过了这段时日,他在官场上坐得稳当了,再去说和。”

江德昭脸面问:“可知道是什么缺?”

穆承林道:“还不知道,不过实缺是肯定的。他们这类在地方上做出政绩的新人很得皇上的青睐,日后只要脚踏实地的做事,替皇上分忧,比老人更加容易出头,官职也是不会太差。”

江德昭安了心,主动过去替他揉了揉肩膀,笑道:“他这一路得了你太多的指点,都不知道要如何感激你。”

穆承林享受着自家娘子难得的柔情,也笑她:“有什么感激不感激的,他好了,我在官场上也多一个助臂,这对穆家对江家都是好事。”眯着眼顿了顿,又去搂她的腰肢,“不过娘子的感激我还是要受着的,只是给我按摩总觉得还不够。”

江德昭哪里猜不出他的小心思,只一边给他揉着肩膀,一边由着他那只色爪子在腰上腿·间撮捏,只闹得两人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