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向晚展颜一笑,“我的意思是,咱们必须让周家明白,我们谢家不是冤大头,我们肯出现资助周家,是看在周三姐姐的面子上,而不是为了讨好巴结周家,相反的,是周家亏欠了咱们许多。我要让周家知道,‘感恩’二字到底该怎么写!”

谢向晚的声音很轻,但说出的话语却坚定无比,霸气十足。

谢嘉树听了,不禁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用力点点头:“没错,妙善,你说的没错,咱们谢家不能让周家瞧不起!”

谢向晚的笑容愈发灿烂,这就是她此举的真正意图,她要让周家认清自己的位置。两家结亲,自家但凡是流出一点儿‘怯意’或者说是‘底气不足’,就会被周家人踩到头上,以后也别想再翻身了。

今儿陈氏可以纵着童氏耍无赖的帮周安歌索要产业,明儿周老爷子就敢暗示周至孝跟谢家‘合作’做生意…谢向晚不在乎银钱,却受不得被人当傻子一样算计。

所以,她必须给周家提个醒,亲,你们现在还没怎样呢,你们吃的、用的、住的以及将来的衣食来源全都是谢家提供的。对于恩人,你们要懂得感恩哦亲。

谢嘉树越想越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他也是有傲气的人,之前为着儿子,这才多有忍让,现在嘛…呵呵,他也想让周家真正体会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有求于人’。

扬州城城墙根儿的一溜不起眼的民居里,一动两进的小宅院中,周老爷和陈氏面沉似水的坐在简陋的正间里,三个儿子和两个儿媳则分坐两侧,而几个孩子则被打发下去休息了。

唯二在场的便是周安然和周安歌两姐妹,她们一个坐在陈氏身边的鼓墩上,一个则坐在童氏近侧。

“嘁,这个谢家丫头,好没规矩,竟然将咱们赶了出来,难道她就不怕咱们不认他们这门亲了?”

童氏受不了屋里的沉闷,率先开口…

第014章 周家服软

周老爷和陈氏齐齐变了脸色,这个儿媳妇,真是越来越蠢了,这样的话竟然也说得出来。

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默默交换了个眼神。

陈氏轻咳一声,正欲开口,不想周至礼已经抢先开口了,只听他冷声训道:“你给我住嘴,父亲、母亲还没有开口,哪儿轮得到你浑说了?”

周至礼虽然有些拎不清,但也不是真的蠢到家,他好歹是侯府少爷,又是做过世子的人,脑子虽不如几个兄弟好使,却至少会看人脸色。

方才父母眼中闪烁的恼怒,周至礼也瞧得分明,为了防止妻子再说出让父母生气的话来,他只得先开口。

周至礼训完了老婆,又故作为难的想了想,扭头对正位上的二老道:“不过,父亲,母亲,童氏的话虽有些不妥,可也不是全无道理。那谢家,确实有些放肆了,就算咱们周家落魄了,可也不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他们怎么能这般对咱们?真是狗眼看人低。”

一边说着,他还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坐在陈氏身侧的周安然,说:“这样的见识浅薄、粗鄙无状的人家,侄女儿嫁过去也太委屈了。”

童氏被丈夫当众训了,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只微微垂下头,故作忏悔装,然而她低着头的时候,眼珠子还骨碌骨碌的转个不停,显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听了丈夫的话,竟是隐隐的在附和她的提议,她不由得心中得意,猛地抬起头,连声道:“是呀是呀,三爷说的极是。父亲,母亲,咱们周家好歹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望族,就算没了爵位。那也是绵延上百年的大家族,岂能与盐商做亲?原本,咱们肯把侄女儿嫁给谢家,已经是给了谢家天大的面子。他们谢家该感恩戴德才是,结果呢,他们、他们却把咱们当做穷亲戚一样随便丢了些银钱就打发出来了,这、这也太狂妄了!”

周至礼和童氏不愧是夫妻,两人的脑电波总能在一个波段上。

听完童氏的话,周至礼不住的点头,“父亲,既然谢家这么不知好歹,这桩亲事索性就此作罢,侄女儿这么好的姑娘。原就是当诰命夫人的命,岂能便宜了那盐商子?”

童氏也点头如捣蒜,“是呀是呀,母亲,我可听说了。四弟未来的上司冯大人家中还有两个儿子,年纪与侄女儿差不多,都还没有成亲,如果能——”

周至礼夫妇越说越来劲,话题竟是一路从‘谢家狂妄’说道了‘周安然嫁入冯家的种种好处’,最后周至礼更是冲着周至义眨眼睛,暗示:弟呀。哥都帮你帮到这个份儿上了,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千万别忘了哥的好啊。

周至义额角抽搐,放在膝上的双手收缩、收缩,最后握成了拳头,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提醒他。面前这人是他亲哥,且是一母所出的亲哥,他真想一拳捶过去。

人,可以蠢,但怎么能蠢成这样。

难道三哥三嫂忘了此刻他们所住的宅院到底属于谁?

还有。他周至义能从西北卫所调入京城做武将,又是靠着谁给的银钱铺路?

唉,如今他们家还需要谢家供养呢,他的好三哥就想一脚踹开谢家,如此的短视,如此的忘恩负义,如果被外人知道了,谁还敢跟周家人打交道?

而被周至礼夫妇反复提到的周安然脸上异常的镇静,唯有心里暗暗咂舌:她早就知道三叔三婶不是‘凡人’,但今日瞧了,还是让她大开了一回眼界。

啧,真是一对奇葩呀,如果不是周至礼长得与周老爷子有三四分相似,周安然都忍不住怀疑他不是周家的人——明明周家的男人都很聪明的说,怎么轮到周至礼就变成了个蠢货?

难不成他们没有明白今日为何会被赶出谢家?明明人家谢家早就在谢家园林旁准备了上好的客房,安排了最好的侍从,招待周家人。

可恰是因为童氏的一通胡搅蛮缠,才惹怒了谢向晚,最后连带着她和周安歌也一起被扫地出门了。

谢向晚此举,除了表示对童氏的严重不满外,更多的还是一种提醒(或曰警告),人家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周家,谢家不是冤大头,没道理捧着大把的银钱供养你们,结果还要受你们的冤枉气。

可…周安然默默的叹了口气,她的好三叔和好三婶,直至现在都没有领会谢向晚的深意呀。

至于她和谢向荣的婚事会不会起波澜,周安然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祖父和祖母不是三叔夫妇,绝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再者说,别看周至礼口口声声说什么‘周家把周安然许配给谢家’,但事实上,当初做主议亲的是王承。这年头虽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要看具体的情况。

周安然没了父母,而王承是父亲的好友至交,由他出面,倒也无算逾矩。且那时周安然又是个‘官婢’,她的婚嫁皆有主人做主。

所以,在周安然的婚事上,周家其实并没有发言权。

既然周家没有资格订婚约,自然也就没有资格毁婚约,而且周家还需要谢家的资助呢,哪会真的放弃这么大的一座移动金山?

周安歌则一脸目瞪口呆,面前这对说得口沫横飞的男女,真是她的世子爹和世子夫人娘吗?

可她瞧着怎么这么像市井里的升斗小民?

在屋子里,唯二有心情看戏的便是周至孝夫妇,他们两口子悄悄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隐藏的笑意——老三两口子真是蠢到家了呀,呵呵,坐在谢家的宅子里,却还好意思大放厥词,口口声声的说什么‘退婚’。

退婚?

呵呵,他们还真敢说,人家谢家前后给周家塞了近三十万两的银子,如果两家亲事告吹,那么这笔钱周家势必要还给人家。

可问题是,周家上下十几口人,所有人的家底加起来也不足三十两。连个零头都还不上呢。

更不用说,周家人还要回京,回京后还要安家置业,而这些。也统统是谢家付的帐。

如果真如周至礼所言的退了婚,周家人估计要一路乞讨着回京,回京后更是连个草棚子都没得住呢。

唉,真不知道老三是随了谁,明明老爷子和太太都很精明的说。

陈氏高坐在正中间,不经意间,正好看到了周至孝似笑非笑的表情,尤其那笑还带着浓浓的讽刺,似乎在说:嘿,太太。您老厉害了一辈子,竟然也有这么蠢的儿子呀。

被鄙视了,还是被个她从未看上眼的庶子鄙视了,陈氏的心仿佛被人攥在了手心,她知道。她不能再纵容下去了。

儿子是自己的,陈氏舍不得下狠手,但童氏就不同了,终究是个外姓人,陈氏训起来丝毫不会心疼。

恰好这时童氏还在说,“…母亲,大嫂去世的时候。曾经拉着儿媳妇的手,拜托儿媳好好照看三丫头…我是个没用的,这些年也未能完成大嫂的嘱托,不过,如今事关三丫头的前途大事,儿媳妇却是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嘭!”的一声。陈氏用力将手上的念珠扣在桌子上,厉声训道:“哦?你要怎么个坐视不理?将三丫头的大好姻缘毁掉?哼,如果这就是你对三丫头的‘照看’,我倒是希望你能少做些。”

童氏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过来。这几年,她都被婆婆骂习惯了,反正婆婆骂完也不会把她怎样,顶多就是挨几个白眼和几句不关痛痒的训诫,她并不在乎。

只要能捞到切实的好处,被骂两句又怎样?

老四有了前途,她们家三爷还闲着呢,如果借着三丫头的婚事搭个有用的姻亲,或许三爷还能谋个一官半职呢。

做官太太,重新回到上流社会,是童氏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陪送个把侄女儿、挨上几句臭骂,这都是值得的。

怏怏的住了口,童氏犹自不甘的嘀咕了句,“我也是为了家里好呀~”

陈氏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用不着,我还没老糊涂呢,这个家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此刻,陈氏也有些后悔了,白天的时候她就不该纵着童氏去‘试探’谢家,现在好了,谢家是个什么态度,倒是真让她试探出来了,可也平白得罪了亲家啊。

陈氏扭头看向周老爷,无声的询问着什么。

周老爷眯着眼睛想了想,旋即缓缓点头。

陈氏道:“一路风餐露宿,老三得了风寒,需要闭门静养,老三家的也不要四处乱跑了,还是安分在家照看老三吧。”

方才还说得兴起的周至礼顿时呆了,母亲这是什么意思,竟、竟是要禁他的足?

这、这怎么可以,扬州乃富庶之地,豪商更是不在少数,他正想着如何从这些富得流油的商贾身上刮些油水呢,母亲却不让他出门?

童氏也愣住了,在她想来,冯大人家的儿子,绝对比那个谢向荣强多了,太太不是最疼三丫头吗,怎么不给她选个更好的夫君?

陈氏却懒得跟这对蠢夫妻解释什么,直接发话,“老二,你是兄长,多照看着老三…”

这是要让周至孝留在家里当牢头,严密看管周至礼啊。

周老爷子对妻子的安排毫无疑义,他接着吩咐道:“今儿谢家宴请了咱们,礼尚往来,咱们也该好好回请亲家一回。老四,明天你亲自去谢家送请柬,就说我要请亲家老爷吃顿便饭——”顺便告个罪。

唉,他们真是小瞧谢家了,没想到人家竟是这般的硬气,奈何形势比人强,周家只能服软,还要变相的赔礼道歉。

第015章 喜事近一

谢嘉树接了周家的请柬,领着小儿子谢向安前来赴宴。

宴席上,周老爷、周至孝以及周至义都很热情的招待,他们虽然没有说‘谢罪’的话,但姿态做得很低,席上频频给谢嘉树敬酒。

且话里话外头透着周家能有今日,实在是托了谢亲家的福,并且还明确的说出,自家三小姐与谢家大少爷乃是天打雷劈,哦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只等谢向荣回来,便尽早给两个孩子筹办婚礼。

周老爷更是没口子的夸赞未来的孙女婿,只把谢向荣夸得宛若文曲星转世,还放言,他日谢向荣必能入阁拜相,成为大周一等一的能臣、栋梁。

可以说,自周老爷与谢嘉树会面后,这是周老爷子第一次正式提到了谢向荣,并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

当然,谢向荣也确实够出色。

但周老爷能说出这番话,却不只单单因为谢向荣的出色。毕竟,在周老爷进扬州前,谢向荣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可为什么周老爷见了谢嘉树后,却并没有主动提及这个未来的孙女婿呢?

望着周老爷满脸堆笑的模样,谢嘉树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他很高兴,有人夸赞自己的儿子,他当然发自内心的高兴与骄傲咯;另一个方面,却是有些淡淡的失落,一切果然都被女儿料中了,就是眼前这位周老爷,也不是真心诚意的想认下谢家这门亲事啊。

再有,谢嘉树心中还有些不安。

强忍着复杂的心情,谢嘉树态度和煦的与周家父子吃了一顿酒,便告辞离去了。

回到家中,坐在书房里发了一会呆,吃了两杯浓茶,淡淡的醉意褪去了大半,他这才命人叫来谢向晚。

“爹爹,您回来了。呵呵,这场宴席吃得还顺畅?”

谢向晚笑语盈盈的走了进来,见谢嘉树身上散发着些许酒气,知他这是刚从周家回来。

可话说了一半。她就愣了下,因为她发现,父亲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色。

难道周家的奇葩又做了什么极品事儿?

谢向晚坐在谢嘉树的对面,关切的问道,“怎么,事情有什么变故?”

应该不会呀,周家老三是个蠢货,可另外父子三个却是聪明的,应该能辨得清事实呀。

谢嘉树揉了揉额角,“没有。周亲家的款待极好,席上我们还敲定了婚礼的几个吉日,只等你哥哥回来就能定下最终的日子。”

谢向晚愈发不解,“这不是很好吗,爹爹为何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谢嘉树抬头看向女儿。略带担心的问道:“妙善,我忽然发现,周家父子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你说,今日咱们这么做,日后他们会不会记恨咱们?”

他们挤兑的堂堂前侯爷也要服软认错,不免有些过分,尤其是看到周家父子能屈能伸。谢嘉树免不了担心他们发达后,会秋后算账。

到时候亲家变仇家,他们岂不是白结这门亲了?!

谢向晚却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爹爹,您不必担心。呵呵,周家想要重现往日荣耀。没个十几二十是甭想了。就算周四爷是武将,大周也没有那么多仗可打。想要战功,他须得有时间等了呢。”

说着,她又似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见私下里无人,这才往谢嘉树的方向探探身子,压低声音道:“就算有朝一日皇太孙即位,朝中有人不服想要作乱,也暂时轮不到周四爷上战场。女儿虽没多少见识,可也知道军队里最讲究资历,周家虽是以武发家的,但阖家上下,除了周老爷年轻时曾经领过兵,家中再也没有出过将军。”

谢向晚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自古就是人走茶凉,周家脱离军中已经超过了三十年,周四爷又年轻,想要借助父祖在军中的关系,恐怕有些困难。”

谢向晚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通,结论只有一个,“即便周家用咱们家的银子给周四爷铺路,周老爷又动用了周家所有的人脉,待周四爷位居高位,最少最少也要十年。”

说着,谢向晚清艳绝伦的小脸上写满骄傲,扬起精致的小下巴,道:“十年的时间,足够哥哥选翰林、入内阁了,而且咱们家也不是全无人脉,只待哥哥正式有了官身,爹爹大可将手中祖上传下来的一些关系交给哥哥,有那些人的扶持,哥哥的仕途定然能走得更稳。”

更不用说周安然手里应该还攥着些资源,一边是挚亲且对她有恩的夫君,一边是渐行渐远的娘家,你说她会怎么选择?

谢向晚唇边的笑意渐浓,歪着小脑袋,略带俏皮的说道:“到那时,哥哥的官位没准儿比周四爷的还高,呵呵,爹爹,换做您是周老爷、甚至是那个神奇的周三爷,您会不会得罪谢家这样一个‘好亲家’?”

谢向晚的一番话,直说的谢嘉树双眼泛光,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我怎么忘了这些?我真是老糊涂了。呵呵,还是我的妙善聪明,不出门也能通宵天下事。”

谢向晚起身来到谢嘉树近前,拉住他的一根胳膊,撒娇的摇着,“父亲才不老,更不糊涂,您是关心则乱呀。我呢,不过是抖个小机灵,根本就不能跟您的大智慧相比呢。”

谢嘉树被女儿的一通马屁拍得浑身舒畅,笑呵呵的说:“好好,咱们都聪明。”

谢向晚却认真的点头,“是呀,虎父无犬女,我这全是跟父亲学的呢。”

谢嘉树愈发开心,揉了揉女儿的发髻,心疼的说道:“乖孩子,这些日子忙坏了吧。”

又是准备招待周家人,又是准备谢向荣的婚事,期间还要管理东苑的日常庶务、外头的生意,就是个办事办老了的当家主母也受不住,更不用说一个还不到十二岁的小姑娘了。

谢向晚抿嘴轻笑,“没事儿,还要管事妈妈们帮着我呢,让我亲自料理的事儿并不多。再说,大嫂就要进门了,大嫂来了,我便能轻省了。”

谢嘉树一怔,“你想把东苑全都交给周氏?”

在他的印象中,女儿是个聪明、强势的人,而这样的女子,大多都喜欢掌控一切。比如他的好祖母。

而谢向晚却坦言要把东苑全都交出去,这就有违‘掌控一切’的习性了。

再者说,谢嘉树自己就是个家主,做了管理者后,便习惯、或曰很享受手中握有权柄的感觉。再想让他放手,几乎很难。

难道他误会女儿了,妙善其实并不是个恋权的霸道女子?!

谢向晚笑得坦然,说话更是坦荡荡,“嗯,我只是暂时代理,东苑总归要交给大哥的妻子。这几年间,我一直观察着周三小姐,发现她是个极有成算、有能力、有心计的女子,把东苑交给她我也放心。大哥是个霁风朗月般的人物,不喜俗务,周三小姐做了谢大奶奶后,定能帮兄长打理好内院,让他心无旁骛的在外面打拼。”

而她谢向晚,毕竟只是谢家的女儿,长大后要嫁作他人妇。早晚都要交出去的管家权,为何不早早放手,这样还能在周安然面前卖个好呢。

还有一点,谢向晚发现,大周不是大唐,这里对女子的束缚虽然不是特别严苛,但也远没有大唐那般放纵。就是在大唐,对于过于强势的女子,普通的男人也都是敬而远之的。

在大周,这样的情况更加严重。老祖宗便是个极好的例子。

谢向晚曾经听人说过,老祖宗年轻的时候就因为过于强势,而让谢万金很是不喜,当娇娇弱弱、怯怯如小白兔一样的冯姨娘出现的时候,便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老祖宗现在会有如此下场,也与她的强硬、喜欢掌控一切的性子脱不开。

谢向晚不想变成老祖宗那样的人,更不想让亲近的人对她心生忌惮。

所以,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该表现柔弱的时候就表现柔弱,而不是像个斗鸡一样,整日里斗志昂扬、不可一世的模样,这样非但不能让人心生敬畏,反而会让人避之不及。

果然,听了谢向晚的话,谢嘉树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满眼澄澈,知她是真心不恋权,满意的点点头,道:“嗯,我早就知道妙善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不过,周氏毕竟是新嫁娘,东苑的事,她未必能很快上手,你还是帮他们多照看几天,待她上下都熟悉了,再全部交给她也不迟。”

谢向晚点点头,一脸的信服:“还是爹爹想得周到,女儿又学了一招呢。”

“哈哈,你个鬼丫头~”谢嘉树哪里不知道这是女儿的恭维他,可世人都爱听好话,他也不例外,仍是被女儿逗得心花怒放。

次日清晨,扬州城的城门开启,谢家的小厮继续在门外的官道上蹲点儿。

大管家说了,算着日子大少爷这两日就能回来,让他好好盯着,切莫错过了大少爷的马车。

直至下午时分,太阳渐渐向西滑去,在橘色的夕阳中,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第016章 喜事近二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原本静谧的谢家大宅里,忽然传来蹬蹬蹬的跑步声。

紧接着,便是一嗓子——

“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啦!”

惊起群鸟无数,哦不,是引得正准备用晚饭的谢家人纷纷探出头来。

谢向晚正拉着弟弟检查功课,这段时间,因着陆离来了,谢向安整日跟着他四处乱跑,功课不免有些松懈。

起初几天,谢向晚想着弟弟年纪还小,且平日里很用功,稍稍放纵几天也无所谓,便任由他跟陆离满扬州城的晃荡。

但过了这些天,谢向晚眼瞅着弟弟越玩越野,开始有些担心,怕弟弟彻底玩野了,心收不回来,待陆离走了也不肯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谢向安是谢向晚一手带大的,名义上是姐弟,实际上谢向晚把这个弟弟当儿子般教养。

谢向晚不可能任由弟弟疯玩下去,于昨日揪住又要跟着陆离去郊外骑马的谢向安,跟他约法三章:玩儿,可以!但是你个熊孩子必须给我每天回来做功课。

谢向安对姐姐向来敬重,对于姐姐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心里虽然还想着尽情玩乐,但既然姐姐让他学习,他就乖乖听话。

于是,白天谢向安继续和陆离出去‘见世面’,待下午回来,便要做功课,课业不是很重但也不轻快,每天十张大字,熟背一篇文章,外加核算一个铺子一个月的盈余。

“嗯,阿安算得真好。”

谢向晚一边看着谢向安核算出来的数据,一边在心中默算着,最后统一答案,发现弟弟算得全都正确,不禁满意的点点头,毫不吝啬的赞许道。

谢向安腼腆一笑。两只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被认可的高兴,“我、我最喜欢摆弄这些东西了…”

说着,又觉得经商什么的毕竟不是正道,脸上的笑意褪去。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阿姐,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看着哥哥姐姐为了振兴家族整日忙碌着,而他却为了算对一个月的账本而自得不已,顿觉得很羞愧。

谢向晚浅浅一笑,柔声对弟弟说:“谁说阿安没出息?还是阿安觉得咱们家的秉德公是个没出息的人?”

“不是,秉德公白手起家,创下偌大家业,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怎么会没出息?”

谢向安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赶忙解释。“我、我只是觉得哥哥努力读书才是正途,而我、我…”

谢向晚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想了想,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不只是你。世人都想读书、考科举,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怎样一种美好的前景?!”

谢向安连连点头,他虽小,可也希望能像阿兄一样光宗耀祖,为父母家人争光。

谢向晚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只觉得他可爱。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继续说:“可若是大家都去读书、考科举了,谁来种地,谁来织布?种出来的粮食、织出来的布匹又有谁来出售?”

谢向安愣了愣,旋即道:“阿姐的意思是——”

谢向晚接口道:“我的意思是,世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其存在的理由。每一行里也都有做得最好的状元。就拿经商来说吧,天下的商户何其多?就是盐商,扬州城也有十几个,可有谁能做到秉德公那样?成为名留史册,被太祖金口赞过的‘义商’?”

谢向安双眼陡地一亮。大声道:“没有,前后近一百年间,唯有咱们家的秉德公一人而已!”

说着,谢向安似是坚定了自己的目标,“阿姐,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我要像秉德公学习,成为谢家第二个谢秉德!”

“好志气,阿安真是太棒了!”

谢向晚对弟弟从来不吝啬赞美之词,再次大夸了一番谢向安,而后又换了个角度继续劝解弟弟,“阿安,周家来了这几天,你可曾听说周家的事?”

谢向安一怔,不明白刚才还在说自己呢,怎么忽然又扯到亲家那边去了。不过他还是乖乖的点头:“听谢妈妈说了些,另外,出门的时候,也从陆大哥那儿听了一耳朵。”

想了想,谢向安偏着小脑袋,跟姐姐确认,“陆大哥说,周家能风光返京,周四爷能从西北卫所调入京中进五城兵马司,全都是咱们家给掏的银子?”

谢向晚愣了愣,方才她还想着怎样把话题从周家人身上扯到‘银钱’二字上,没想到,谢向安竟自己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