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魏大师只是往椅背上靠了靠，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盯着秦语，似乎要将人洞悉。
好半晌，一老师才看向魏大师，“魏老，这苗子，你觉得怎么样？”
“有资料吗？我看看。”魏大师指尖扣在桌子上，淡淡开口。
一处两处相似，可以说是碰巧，可五分钟的曲子，他听出了三分钟相似，这不仅仅就是碰巧了。
魏大师记得在这之前，有人告诉他，这次的两个学员演奏的都是原创曲目。
有人立马拿出了资料给魏大师。
魏大师接过来，伸手慢慢的翻看着。
他看得认真，旁边有人小声开口，“魏老看得这么认真，肯定是生了想收徒的心思，人家那姑娘很明显也是冲着魏老来的……”
旁边，坐着的戴然满脸郁色，他显然也是看中了秦语。
如今的小提琴分成这么多派，戴然自己比不过魏大师，不想再找传人找徒弟这件事上也被魏大师压下。
秦语拉的曲目是真的惊艳到了她。
虽然中间很多技巧不熟练，但曲目够灵性，足够加分。
魏大师浑然不知旁边人的议论，他只是淡淡翻看着手里的资料。
上面有人生简历，以及小提琴的等级，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章。
这些都是虚的，魏大师淡淡掠过。
最后，带着沟壑的指尖停留在一行字上——
【本次表演曲目均为原创。】
“秦语是吧？”魏大师随手把资料放在桌子上，淡淡看向秦语，“你说这曲目是你原创的？”
听到这句话，秦语手一紧。
前天晚上她几乎用一晚上的时间把言昔的音乐听了个遍。
言昔的早期有张专辑跟她的这个曲目风格确实像。
但只是风格类似，里面的编曲完全不一样。
她抬了抬眸，礼貌又自信，“是。”
魏大师点点头，又问：“什么时候？”
“九月份开始的，”秦语回答，十分大方自然：“在学校里练过很多次，我同学都知道。”
得到这个答案，魏大师一句没说，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又拿起保温杯，朝其他老师颔首，“诸位，我还有事，就先离开。”
在场所有人包括戴然都认为，魏大师问的这么细致，是看上秦语这个徒弟了。
哪里知道他什么话都没说，拿着杯子就要走？
沈老爷子跟林婉还有宁晴这三人刚到，就看到这情况，三个人都愣住。
“魏大师，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要秦语？”戴然直接站起来，目光炯炯的问着。
魏大师端着个茶杯，对戴然的动作不难理解。
他第一次听到秦苒的小提琴，差不多也是这反应。
“恩，不要。”魏大师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直胜券在握的秦语不敢置信的抬头。
她对自己的这首曲子十分有信心，演奏这首曲子的几个月来，无论是徐摇光还是沈老爷子都赞誉有加，她把以后的前程几乎都放到这上面来了。
却没想到，这时候魏大师竟然给她当头一击。
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冷淡的说出“不要”两个字？
其他老师也不理解。
刚刚那个男生灵性没秦语好，魏大师都能说出“还可以”三个字。
“你真的不要？”戴然却有些意外的惊喜，他刻意压制住自己，不太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不要。”魏大师继续朝出口走，头也没回的。
戴然松了一口气，除了魏大师，没人跟他争秦雨，他似笑非笑的，“魏大师果然是大师，连秦语都看不上，不知道什么样的天资纵才才能被你看上眼。”
这一句，自然就是嘲讽了。
每年求学的那么多人，戴然还真没发现比秦语还有灵气的学生。
哪知道魏大师脚步却顿了顿，他侧了侧身，意味不明的笑：“这你还真猜对了。”
似乎想到什么，他心情又变好了，继续转身走，脚步还挺快。
站在台上，被魏大师点名“不要”的秦语手握了握，有些不甘的，抿唇看向魏大师，“魏大师，是我原创曲目哪里不够好，所以你才看不上？”
“你别误会，你演奏的音乐中，有几段我特别喜欢，因为确实有灵性。”魏大师本来不想看理会秦语的。
秦苒的曲目都是随兴而来，有没有原稿不确定，但也从来没有公众发表过。
拿不出实际性的证据，抠编曲的人自然有恃无恐。
魏大师漫不经心的想着，脸却沉下来。
秦语没看到，继续反问，声音铿锵有力，重复：“那您为什么看不上？”
“为什么？”他转头，盯着秦语，笑容消失，“因为我听过类似的曲目，你说你是原创的，好，我问了你时间，你说你是今年九月份原创的……秦语，你挺厉害啊，是怎么在今年九月份，把人家三年前的曲目原创回来的？”
说完之后，魏大师又觉得挺没意思的，沉着一张脸，直接朝大门外的方向走。
剩下的人，包括魏然跟沈家一行人，全都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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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的徐摇光并不知道底下的状况，他直接来到了后台。
先去找了负责人。
徐摇光是这里的常客，只要有关于小提琴的表演，他一定都在。
负责人认识他。
“徐少，”听到徐摇光的要求，负责人挺惊讶的，想了想，没多说什么，“您跟我来。”
徐摇光摘下口罩，清咳了一声，跟着负责人往前面走。
两个人从走廊往拐角处的楼上走。
正好碰到刚从表演台下来的魏大师。
徐摇光对魏大师挺恭敬的，他跟负责人都停下来，“魏大师。”
“是小徐少啊，”魏大师脸色稍微缓了缓，“你们这是去哪？”
早几年的时候，因为徐摇光喜欢小提琴，徐老带着徐摇光拜访过魏大师。
“去看下监控，”徐摇光拿着口罩，他看向魏大师，眸光挺清冷的，“刚刚人太多，我去卫生间的时候，有个东西丢了。”
能让徐摇光自己去找监控，这东西应该很重要。
魏大师点点头，不打扰，他也急着回去找秦苒，就开口：“那你去吧，人多，可能不太好找。”
说完，两方告别，朝两个方向走。
走了两步，徐摇光又顿了顿，他转了身，“魏大师——你今天的休息室有人吗？”
这一句问的突然，魏大师不动声色的又停下来，询问：“那东西……是在我们休息室丢的？”
“不是。”徐摇光低眸，摇头，“打扰您了。”
到了监控室。
工作人员给徐摇光调厕所到走廊边的一段监控给徐摇光看。
“不用这个，”徐摇光没坐下来，就侧倚着桌面，手指撑在桌子上，看监控画面，“休息室的监控你们有吗？”
工作人员按着鼠标的手一顿。
他诧异的看了眼徐摇光，不过对方是音乐会的主办方亲自带来的。
对方还挺恭敬的叫他“小徐少”。
休息室是公共场所，没秘密，工作人员手动了动，就把休息室的各个监控调出来。
徐摇光直接指着对准魏大师门口的那个监控，声音挺清淡的开口：“就这个监控，放大。”
工作人员点点头，直接点开这个文件，按照徐摇光说的大概时间开始拖放。
徐摇光撑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发紧，目不转睛的看着监控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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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因为他有个神级编曲（一更）
工作人员给徐摇光放的是他在走廊上那个时间段的监控。
因为第一场合奏在即，整个休息室外的大厅，乱糟糟的都是人。
就是魏大师的房间门一直没开。
徐摇光也不急，就撑着手，半靠着桌子就盯着视频看，监控里的人总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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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走廊外，魏大师没立马回车上。
而是给陈淑兰打了一个电话。
陈淑兰这段时间昏昏沉沉的睡着，接电话的是护工，这个时间点她早就已经睡了。
魏大师拧了拧眉，除了秦语那一点，他又开始担心陈淑兰的状态。
陈淑兰对秦苒的重要性不用说，今年夏初就开始住院，到现在也没听说出院。
回到车上，依旧是心事重重的。
“爷爷，怎么这么晚？”车上，魏子杭靠着椅背，掐着时间点，抬头问魏大师。
魏家今天开的是一辆加长车。
秦苒跟魏子杭坐在最后一排，魏大师坐在前面。
“遇上了小徐少，”魏大师低头，拍了拍衣袖，不动声色的开口，“我们就多聊了两句。”
“徐摇光？”魏子杭对他没什么兴趣，“来看演奏会吧。”
魏大师抬了抬眸，眉宇间没什么波动，“恩，有东西丢了，在找工作人员看监控。”
魏子杭点点头，没有说话。
秦苒却眯了眯眼。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先是拿手机敲了下魏子杭的胳膊，等他转过了头，直接开口，“去前面坐。”
魏子杭也没问话，直接拿着手机走到前面，坐在了魏大师隔壁的位子上。
他坐到了前面，秦苒坐到了靠里面的位子上，翻开手机水晶屏幕掀盖，又展开两边，重新摁亮了一个页面。
打开编辑器。
“苒苒，你有没有想好，继续跟我学小提琴？”魏大师靠在椅背上，手臂搭在窗子上，指尖挺没有规律的敲着。
秦苒从背包里拿了本书，把键盘投影在书上。
一边试用键盘一边跟魏大师说话，白净的脸微微低着，车里没有开灯，她脸上映了一点点的荧光，不疾不徐的，“不知道，还要在想想。”
手上的动作却快。
皇家表演厅的地址很好找。
监控路线也好找。
一般除了机密文件，很少有人会对这种普通监控加密。
一串字符打完，秦苒往后靠了靠，然后十分冷酷的按了一个“enter”键盘。
不关注徐摇光，却也从乔声嘴里听过几句。
他一直盯着学校艺术楼，去找过不少次的监控。
以往的秦苒提到这件事都是一脸拒绝。
今天好不容易松动了，出乎魏大师的意料。
“好，你好好想想，一定要好好想想，我带你们俩去吃御膳坊。”魏大师一秒坐直。
秦苒低头，慢吞吞的把手机又装了回去。
“不用了，”秦苒看向窗外，想了想，“把我放在这里，我等人。”
“你……”魏大师本来想说你在京城无亲无故的，等什么人？
忽然想想到那天开门的程木，他顿了一下，虽然有些不舍的，还是开口让司机停车，离开的时候又叮嘱她这一次一定要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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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厅，还在后台看监控的徐摇光。
监控开了四倍速。
从最初的慌乱人群，到现在，监控镜头空无一人。
工作人员等的无聊，已经随手拿起手机开始翻看了。
徐摇光却依旧耐心等着，清冷的眉宇间没有丝毫不耐。
一直不动的休息室门开了——
然后忽然不动。
监控视频突然卡在这里，最后又闪退。
“它怎么了？”徐摇光伸手敲着桌子，另一只按着眉心，看得出来压着的火气。
工作人员放下手机，拿着鼠标重新打开了好多次。
但每次放不到一分钟就闪退。
他毕竟只是个看监控的，也不是技术人员，一时间也摸不清，便转头，十分抱歉的开口：“小徐少，监控文件可能坏了，暂时看不了。”
“什么时候能好？”徐摇光盯着电脑页面。
“这个……不知道它怎么了，可能要请专业人员看。”工作人员迟疑。
主办方往前走了一步，“能拷吗？拷贝一份给小徐少带回去。”
监控不能随意传播，不过在京城有些人眼里，有些东西岂其实并不需要什么规则，这些规则只是来约束普通人的。
工作人员找了个优盘，给徐摇光拷贝了一份让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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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大厅。
自从魏大师说了那一句，其他人面面相觑。
宁晴引以为傲的脸上表情凝滞，她听见自己机械的声音，“语……语儿？”
秦语面色也白了一瞬，脑子犹如五雷轰顶，频频作响。
她拉了这么多次，没有一个人听出来这不是她原创的，让她存了侥幸心理，谁能知道被魏大师一下就能听出来？
如果这件事不好好解决，她所有的前程跟梦想会停滞不前。
包括现在她在沈家、林家所拥有的一切。
“我没有，”秦语掐着掌心，她努力保持脸上的表情，“我知道魏大师说的是言昔三年前的黑暗风专辑，可是我听了，只是风格很像，并没有一模一样的编曲。”
她拿出手机，当场放了一首言昔黑暗风专辑音乐。
里面的编曲风格跟秦语的有几段特别像，但并没有雷同或者重复的编曲。
本来其他老师都皱着眉，不欲再多加理会秦语。
听到这里，又互相看了好几眼。
“魏大师就是要求太高了，眼界太高了，才导致现在一个徒弟都找不到，”戴然理了理衣服，淡淡开口，“我看他也是老糊涂了，这编曲这么惊艳，既然是三年前听到的编曲，不可能一直默默无闻，什么都不做吧？诸位这三年有听到吗？”
这样一说，其他人也觉得有道理。
“确实，没人拿着这样的编曲会放在家里收藏，”一人点头，他看向秦语，面色又变缓，“你很有灵气，黑暗系类的编曲就能跟言昔三年前的编曲相比，年纪轻轻，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言昔是一个流量歌手。
但在音乐界，包括戴然这群人，没一个人会轻视他。
因为他有一个神级编曲。